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一入江湖被人推(晋江VIP完结) 作者:漫舞流沙 文案 景二姑娘女承父业祸乱江湖的时候,各大门派袖手旁观。 江湖上有热血少侠奔走疾呼,痛陈厉害,撒泼打滚?危言耸听?……呃……总之是为树中原武林正气,召集了一帮人手去讨伐妖女。 没想到刚一照面,中原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历岁寒就为美色所迷,拜倒在了妖女的石榴裙下,临阵倒戈! 武林盟主嫡传弟子秦岳斌站出来试图重振旗鼓,再次讨伐妖女。 众位少侠却泪奔捶地,纷纷做鸟兽散——那秦岳斌拜入武林盟主门下之前,是那妖女的师兄! 有后台的妖女太可怕了!这让为了爱和正义的少侠怎么活! 而故事开始时,他们还年少。 把最开始的文案也一起帖上来吧……关于景二姑娘滴 景二姑娘就一直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本来就排行老二了,还叫景双,真的是五行缺二么? 离开神医谷历练的时候,景双意气风发的跟她娘说:“娘,我行走江湖要用个化名,就叫舒景吧!” 舒天心默默的看着自家的二货闺女,“是横竖都是二的那个井么?” 这是一个能惹能抗的二货姑娘霸气侧漏的江湖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o^)/~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双 ┃ 配角:秦岳斌,历岁寒 ┃ 其它:武侠 ☆、一入江湖被人推   景双手中火光一闪,点燃了迷香,身手敏捷的围着绣楼绕了一圈,站在上风处等迷香烧了半截之后,又用手指沾了口水在方大小姐闺房的窗纸上戳了个洞,然后把迷香探了进去。   武林盟主方子白的女儿比武招亲,擂台设了半年,吸引了无数的青年才俊源源不绝的赶来,连她师兄都被引来了。然而在擂台下等了几天,却始终没见到这位方大小姐,今晚她倒要看看,这姑娘是如何的绝色。   景双等了片刻,估摸着迷香已经生效。从靴子里摸出薄刃从门缝里伸进去挑开门闩,大摇大摆的进去。   方家大小姐的闺房相当的大,还学人家官家小姐,挂了重重叠叠的帷幔,景双差点被一个突兀摆在帷幔之后的博古架给绊倒。   手疾眼快的接住博古架上掉下来的玉瓶,景双抹了把冷汗。   看得出来这方大小姐很受宠,博古架上摆的满满的。景双也算是见多识广,入手便知是珍品。   景双借着微弱的月光赏玩了片刻,把玉瓶放了回去。   挑开重重帷幔,景双终于走到方家大小姐的床边。   她清楚迷香的药力,此时十分大胆,掀开了床帐坐在床沿,正犹豫要不要点个油灯仔细看看,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神医谷出品的迷香,如假包换。   景双舌尖微卷,将舌底的药糖翻了个个儿。   她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么巧?师兄也来干这个?   景双听到门闩被拨动的声音,几乎不假思索的迅速躺下,把方大小姐推到床里侧。   双料的迷香,就算天崩地裂了,这方大小姐也不会醒。   她头碰头的跟方大小姐躺在一起,听着来人绕过帷幔。脚步声倒不像是师兄,师兄从来不会这样鬼鬼祟祟的走路。   然后那人如她一样撞到了博古架,那博古架摆的着实不是地方。但是来人显然没有她敏捷的身手,暗夜里清脆的一声响,那玉瓶寿终正寝了。   景双有点惋惜的闭了闭眼睛,暗骂了一声败家贼。   那人吓了一跳,半天没敢动,后来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又向床这边摸来。   景双之前在外面点了半支香,方大小姐绣楼里的人差不多都睡死了,所以她十分瞧不起来人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唔,根据她对她师兄十几年的了解,已经完全能确定来人不是师兄了。   来人摸到床边,景双依稀能瞧出来是个外形高大的男人,比她家师兄还要高些,可惜藏头露尾的,一点都不爽快,大黑天的还蒙着面。   那个男人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扛在肩上,沿原路撤退。   景双艺高人大胆,并不害怕,兴致勃勃的打算看这人劫了方大小姐是做什么去。没想到这贼笨手笨脚的,还挺大胆,就是太瘦了些,肩胛骨硌的她肚子疼。   唯一可惜的是今日没瞧见方大小姐的真容,打草惊蛇了,下次来必然防备森严。   这个男人对方家的守备显然十分熟悉,扛着她左闪右避,直接进了客院。   景双越发觉得今晚有好戏看了,这个男人竟然还不打算跑?那方大小姐究竟有多美,让人这样铤而走险色令智昏?   景双损人不利己的等着看好戏,她很期待这人发现劫错人时候的表情。   男人将她扛进房间往床上一放,呼哧呼哧喘了会儿气,摸黑倒了杯冷茶喝了,这才又转回床边来。   “方念珠。”男人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浑厚,听得出来年岁不大,带着变声器刚过后的沙哑,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听,但没有将心上人劫到手的喜悦,反而有些沮丧,“算咱们倒霉了。”   黑暗里男人的眼睛熠熠生辉,有点无奈,但其中并无痴迷色#欲。   景双发觉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伸手从她肩上摸到领口,摸索着解她的衣服,手很稳,倒是挺规矩的。景双无语,自己在想什么!都解衣服了,她居然还觉得这个人规矩?   男人很快发觉出不对。方大小姐今年十六岁,景双十三岁,就算景双个子长得高,身量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刚才扛着她跑的时候,因为顾忌方家四处巡视的守卫,他一直高度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肩上的姑娘身量太轻。   “爷爷的!”男人低低骂了一声,忽然伸手点了景双的穴道。   景双早有准备,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封了穴道,噗嗤笑出了声,“喂,劫错人啦。”   男人不出声,迅速的跟景双过了几招。   “呵。”景双见招拆招,一边还游刃有余的调侃,“功夫不怎么样嘛。那方大小姐有多美?让你这样铤而走险?”   男人四肢修长,还带着些少年的削薄,力气很大,功夫很杂,从功夫上看不出来师承。   不过景双的功夫更杂,男人观察了半天,也想不出江湖上哪门哪派有这样武功高强的年轻女弟子。不过她的说辞,显然也是潜入者。   男人看无法拿下景双,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什么人?”   “我?”景双想了想,才自我介绍,“我是个郎中,就是行医治病的那种。包治百病的。”   “郎中?”男人想不明白一个郎中大半夜的干嘛躺在方大小姐的闺房里,这样戏弄他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景双礼尚往来的问。   对方显然没有礼尚往来的觉悟,带着摸不着头脑的火气恶狠狠的回答,“小爷我干嘛要告诉你!”   外面似乎有喧闹声,估计是有人发现了方大小姐绣楼的人全被迷倒了。而房间内的两人依然在床上妄图擒下对方。   男人久战不下,有点着急,“喂,我看你去方念珠那里也没打什么好主意,不如我们和解,今晚上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不好?”   景双一点也不吃亏,以牙还牙的回答,“我干嘛要答应你!”   “被方家发现了,你以为会有好果子吃吗?”   景双十分无辜的说:“我在方家客房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劫了出来,方家大小姐闺房被人潜入,关我什么事?”   “你休想撇清。”男人咬牙。   景双笑着逗他,“我一个女孩子,打方大小姐的主意做什么?能吃吗?”   怎么有这样的人!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男人气冲冲的加快了招式,想要压制住她。   这个时候有一只小白鼠掠过,景双手一软,就被男人制住压在身下。   “被我抓住了吧?”男人四肢并用的压制住她,热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上,得意的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于此同时,房门突然被踹开。   两人男上女下的看过去。   白衣高大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门口,“你们在做什么?”   床上的男子飞快的用被子掩住两人,妄图蒙混过关的倒打一耙,“你闯进来干什么?坏小爷的好事!”   景双却一点也不配合地一把掀了被子,飞快的从床上弹起来,弱弱的喊,“师兄。”   来人正是景双的师兄秦岳斌。   床上的男人想伸手抓景双,却被她灵巧的闪过。他低声骂了一句,这姑娘刚才竟然保留实力,分明是在逗他玩!这么紧张的一晚上,从武林盟主眼皮子底下劫他的闺女,结果还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他简直要吐血了。   景双蹦蹦跳跳的走到师兄旁边。   刚才跑到床上的小白鼠也刺溜溜地窜回去,被秦岳斌收到竹筒里。这是神医谷的秘法,用香料养沙鼠,一种香料养一对,可以寻人送信用。   秦岳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责备,“胡闹。”   “师兄,意外,都是意外。”景双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她天生一对笑涡,脸上笑容讨喜,让人不忍苛责。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秦岳斌扫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并没有追究,只是牵着景双离开。   景双不忘回头对床上的男人挥了挥手,“小子,下次再玩哦。”   玩?玩个鸟儿!男人对着门外的月光,恶狠狠的记住了景双的长相。   这边秦岳斌对自己什么都敢玩的师妹警告,“以后别惹那个人。”   “咦?师兄,你知道他是谁?很出名吗?”景双有点奇怪,刚才临出门时她借着微薄的月光看了一眼,长得似乎不错,但年纪不大,武功又不高,她家师兄刚入江湖没多久,这样的无名小卒也认识吗?   “他叫历岁寒,他爹是江湖按察使,江湖上的人多少都要给些面子。”   “哦,朝廷的人啊。”景双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江湖按察使,在前朝那可是威风八面的职位,可是如今,朝廷重文轻武孱弱许久,这个职务还真的只是“江湖上的人多少都要给些面子”而已。   秦岳斌显然对她的态度不满,目光沉沉的扫过来。   景双连忙端正了态度,严肃地保证,“师兄说的对,今后我一定不招惹这个人。”   她爹她娘经常四处云游,她和她哥景泽几乎是比他们大三岁的师兄一手带大的,是以有时候秦岳斌说话,比她爹说话都管用。   秦岳斌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微微牵了牵嘴角,放缓了神色,“回去睡吧。”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解释今天的事。”   “知道了,师兄。”景双拖长了声音不情愿地答应,肩膀垮下来,回到自己住的客房。   方家这会儿闹将起来,很多人出来看热闹,他们师兄妹混进人群,倒不是很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亲,收藏一下,留个脚印吧。流沙在坑底努力填土,跳下来吧,保证乃们不会后悔。   上张喵星人卖萌镇楼   许愿,希望有好多好多留言来把流沙淹没吧\(^o^)/~嘎嘎…… ☆、擂台   第二天一大早景双跟着秦岳斌一起去看人打擂台。   这方大小姐比武招亲的擂台已经摆了半年,无数青年才俊聚集在方家。   方家财大气粗,又好客,准备了大量的客院让这些少侠们白吃白住。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观,上去挑战的人却不多。   如今守擂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用一把九环大砍刀,满身肌肉纠结,壮实的让人有点不忍看。   这汉子力气非常大,一力破十巧,有两个武功比他强的人上去挑战,最后都被他扔了下来。   景双顿时觉得比武招亲十分的不靠谱,若是这汉子坚持到最后,方大小姐难道真打算嫁他?方大小姐那仿大家闺秀的闺房杵进去这样一个汉子,真是太违和太不相配了。   偏偏后面看热闹的少侠言谈间似乎还对那汉子的一身腱子肉十分羡慕,打算回去好生练练外功,向那个目标进发。   景双不由的伸手摸了一把秦岳斌的腰。   秦岳斌转眸看向她,等她解释。   “唔,师兄,你以后还是别练武了,不然练成那种青蛙样子就糟糕了。”   秦岳斌额头血管跳了跳,转过头去继续看擂台。   后来那壮汉被打下了擂台,在那身露胳膊的短打衣服外面套了件长衫。   景双忽然发觉那壮汉长得眉目倒还算周正,遮住了那身可怖的肌肉之后,看起来还不错。   “穿上衣服之后看起来倒像是个正常人似的。”景双一边评价,一边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秦岳斌的背,生怕他这衣服底下,也藏了那样一身虬结的肌肉。   秦岳斌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了,“景双,你已经十三岁了!”   景双于是抱着他胳膊,眨巴着眼睛很期待的看着他,“师兄,你终于发觉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么?那以后别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吧!”   对着这样的牛皮糖,秦岳斌实在没办法,打又下不去手,骂也张不开嘴,最后他也只能盯着擂台,眼不见为净。   景双跟秦岳斌在擂台下看了一上午,只看到小猫三两只,功夫相当的不怎么样。景双昨晚没睡好,不停的打哈欠,秦岳斌倒是始终看的很认真的样子。   中午两人去方家饭堂蹭饭。方家的伙食很好,厨子是从南方请来的,酸甜口味,十分符合景双的心意。自从来到方家,她都胖了好几斤了。   景双很怀疑方家之所以聚集了这么多少侠,得有一半是因为方家有个好厨子。   景双十分开心的啃着糖醋排骨,心里盘算着离开方家的时候一定要把他们家的厨子挖到神医谷去。   景双啃完了糖醋排骨,已经很饱了。转头一看,发觉那厨子竟然上了红烧肉!这厨子做红烧肉是一绝,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刚来方家的时候景双赶上了一次,念念不忘至今。   她不由的两眼放光,摸了摸肚子,估摸着还能吃下一些,立刻伸手打算叫一份。   秦岳斌闭了闭眼。神医谷从来不缺钱,师父经常不在谷中,把师弟师妹托付给他照顾,他自认从未亏待过他们,怎么出来了,就这么没出息!   “你昨晚是怎么回事?”   “啊?”突然被兴师问罪,想要叫红烧肉的景双僵住,瞪大了眼睛,眼珠乱转的想理由,“昨晚啊,我睡不着,就四处溜达……”   秦岳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给了你一晚上时间还没编好理由么?”   景双撅了撅嘴,“呃,师兄。这不是睡一晚上忘了么。”   秦岳斌有点无语,“那就直接说实话。”   “实话啊……”景双想了想,“其实就是夜黑风高,对方家不熟悉,然后,呃,走错房了。”   秦岳斌皱了皱眉。   秦岳斌严肃起来,景双还是有些怕的,怯怯的看着他,犹豫说:“师兄,我就是好奇方大小姐长什么样子而已。”   “那怎么招惹上历岁寒了?”   “呃。”景双硬着头皮说,“他去劫方大小姐,然后把我劫走了。”   这实话简直比编的还不靠谱。   秦岳斌有点头疼,“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景双怯怯的看着他,想了半天,最后弱弱地说:“师兄,可是这是真的啊。”   “不知天高地厚。”   天高地厚?从来只有别人求神医谷的,没见过神医谷的人求别人,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景双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其实她一直很奇怪,同样的环境,师兄怎么就养成这样谨慎的性子?   师兄妹两人对视片刻,景双一直睁大双眼妄图来表现自己的无辜。   最后秦岳斌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警告,“下不为例。”   景双如蒙大赦,拉着他的袖子十分高兴,已经忘记了要吃红烧肉的事了。   秦岳斌嘴角微微翘了翘又压下去,淡淡道:“走吧,继续看人打擂去。”   景双顿时没了精神,“啊?还要看人打擂啊。天好热,太阳好晒啊,师兄。”   秦岳斌不理她,径自向前走。   景双想了想,没奈何慢吞吞的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方盟主总是在午后到擂台下瞧瞧,这个时候挑战的少侠就格外踊跃。   说起武林盟主方子白,那真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全民偶像。   方子白二十岁便接任了方家家主之位,并开山立派创立方义门,二十五岁的时候与维心宫宫主景山青一战,将维心宫彻底赶出中原武林,被推举为武林盟主。   虽然方子白因与维心宫宫主一战而经脉尽毁武功全失,但他依然在盟主位子上稳稳坐了十六年,是真正以德服人的大侠。   他膝下只有方念珠一女,没有收徒弟。   所以如今来打擂台的少年,也并非只是冲着当他的乘龙快婿来的,更多的人,是希望能拜入他门墙。   听说这擂台初初摆下的时候,上去的人十个有七八个都表示自己打擂并非是想要娶方大小姐,气的方大小姐再也不肯来这擂台。   方子白自擂台下慢慢走过,围观的少年们很自觉地给他让路。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些,没什么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方子白体虚,不耐久站。有人帮他搬了个椅子,他便坐在树荫下微笑的看擂台上的比试。   此时擂台上的少侠们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上蹿下跳,打完之后请他指点,方子白也会很好脾气的给与鼓励。   秦岳斌的目光从擂台上移到方子白身上,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方盟主,在下略通医术,不知可否让在下看一看脉象?”   方子白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然后目光停在他身后心不在焉的景双身上,顿了片刻,伸出手,手心朝上露出枯瘦的手腕,同时问秦岳斌,“小兄弟贵姓?”   秦岳斌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搭在他腕脉上,礼貌的回答,“在下秦岳斌,与师妹一起离开师门在江湖上历练。师门规矩,历练期间不能打师门旗号。恕在下不便告知。”   “姓秦啊。”方子白若有所思。   秦岳斌目中有锐光闪过,“方盟主可想起了什么故人么?”   方子白看着眼前的少年,蓦地笑了起来,似有深意的回答,“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秦岳斌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认认真真地思考他的脉象。方子白武功全失十几年,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名医给他瞧过,若是轻易能治好,也不会蹉跎至今。   方子白不理会皱眉思考的秦岳斌,抬眸看向他身后的景双,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小姑娘,你父母可好?”   “我父母跟你很熟吗?”景双撇了撇嘴,有点防备的看着他。神医谷有一条规矩,方义门门下求医,则诊金翻倍收取,傻子也知道两个门派不太和睦。   江湖传言说方子白当初是打败了维心宫宫主景山青才被推举为盟主的。她爹就叫景山青啊!不过她以前跑去问她爹是不是就是传言里的维心宫宫主,她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私下猜测了许久,总觉得不太像。不过即使如此,方子白打败了跟她爹同名同姓的魔宫宫主,她依然觉得不爽。   方子白的笑容带了丝涩意,并没有在意小姑娘的顶撞,温言说:“不熟,不过我跟你们商师伯很熟,他每年来给我瞧病,赚了我不少钱去。他跟我提起过你。景双,好事成双,你还有个哥哥名字叫景泽。我都知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景双出言不逊,这武林盟主却大度的不计较,于是景双有些讪讪地说:“哦,商师伯和乐师伯不常在谷里的。”   “在方家住的可习惯?”   景双不明白方子白怎么就找上了她聊天,她自觉跟这种大人物没什么话题,只是如实答,“很好,方家厨子做的饭很好吃。”   话音刚落,就遭了她师兄一记眼刀。   方子白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唔,南方菜小姑娘都喜欢。当年我闯荡江湖的时候时常餐风露宿,那个时候我就想,将来我出人头地了,就建一所大庄子,专门招待来来往往的少侠。要布置最好的客房,找最好的厨子。”   他自己说的饶有趣味,景双却搜肠刮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方子白看出她的不耐,无奈地笑,“真是老了。想当年……”   他微微张着嘴,终究没说出当年怎样,看着眼前青葱一样的垂鬟少女,他只是似遗憾似叹息的感慨了一句,“你还是像你爹多一些。”   秦岳斌搭在方子白手腕上的手指微颤,然后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盟主,能否容我给你扎一次针试试?”   方子白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停留在景双身上时的温柔,看了秦岳斌片刻,并没有质疑这个年轻人的医术,点头,“你明日午后来我书房吧。”   方子白看了看日影,离去前又和蔼地拍了拍景双的肩,“遇到难题,随时来找我。”   景双有些莫名其妙,“师兄,他该不会是拖欠咱们神医谷的诊费吧?”   秦岳斌微微皱着眉,扫了她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留言等我回头再回……笔记本连不上网了。我觉得可能是电脑的事。等我折腾好系统再说。 ☆、生财之道   第二天午后秦岳斌去方盟主书房了,景双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树荫下,回味中午吃的锅贴。   好无聊,除了吃,就是睡,要么看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少侠们打擂台,人生真是太荒废了。   景双难得的思考关于人生意义这类深奥的命题。   她是神医谷谷主舒天心的女儿,医术有成出门历练。他们神医谷规矩,门下弟子在外历练,不能打师门旗号,必需攒够十万两才能回谷。   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这些出门历练的弟子年纪尚轻,不打师门招牌难以取得人信任,江湖人又大多穷的叮当响。   景双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根本不着急回去。反正她爹她娘也喜欢到处乱跑,回去谷里也没人。   不过出谷有三四个月了,一单生意也没做。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思进取了些?   可是,她着实对治病救人没什么兴趣啊。   景双正在反思,盘算着该怎么赚这十万两,忽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   她回头,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明亮的桃花眼。   这少年长得真不错,剑眉朗目,鼻梁挺直,就是唇边的笑意又坏又痞,看着有点不正经。   景双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   景双挑眉,语气有些不逊的说:“你谁呀你!”   男人眨了眨眼,凑过来有些暧昧的逗她,“真薄情,都在一张床上滚过了,还不知道小爷是谁?”   景双这才仔细打量他,这人,是前天晚上把她从方大小姐房里扛回去的那个?   果然是朝廷的人,那浑身朝廷公子哥儿的风骚气质掩都掩不住。   景双扯了扯嘴角,“是你啊,历岁寒?”   历岁寒在她旁边坐下,漆黑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又轻佻又浪荡地对她说:“你偷偷打听过我啦?不公平啊,你都知道小爷的名字了,小爷还不知道你的。”   景双一弹指,敲了他一记,“小小年纪就小爷小爷的,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辈分。”   历岁寒捂着脑袋,有点心惊,这丫头年岁不大,身手真是不错,她敲他的时候,他竟然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   他眸子一转,又笑开了,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凶巴巴的,莫非名字不能见人不成?还是想让我这么问……”   他眸子一转,收敛了几分痞气,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的凝视她,把声音压的又低又沉,“敢问姑娘芳名?”   历岁寒长得实在好,就算举止轻佻也并不惹人厌,若是京城的闺秀,被他这么调戏,早就满面飞霞了。   奈何景双年纪尚小,不解风情。最重要的是名字着实是她的痛处!她哥叫景泽,是因为五行缺水,她本来就已经行二了,还叫景双,难道是五行缺二不成?最最讨厌的是,还经常有人问她的姓是哪个字,是横竖都是二的那个“井”么?   当下景双眉毛一竖,打了他手一下,“你名字才不能见人,乱说话,今天给你个教训。”   “什么?”历岁寒不明她的意思,刚问出口,就发觉被打的那只手奇痒难耐,从皮到骨,简直恨不得将手剁了。   他知道这不能抓,却实在忍不住,不过片刻功夫,连另一只手也痒了起来,双手都被抓的一道一道血淋淋的。   刚才装出来的风流倜傥完全不见,他怒视她,“臭丫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景双笑眯眯的看着他,双颊梨涡浅现,说不出的娇俏可爱,“痒痒粉而已,记住了,我叫景双,以后见到我小心着点。”   历岁寒想要伸手抓她,却被她敏捷的躲开,“还没吃够教训不成?”   “姓景……懂医术……”历岁寒眯了眯眼,忍住痒问:“你是神医谷的人?”   “还挺有见识的啊。”景双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嘘,小声点,我们历练不能打师门旗号的。想让我帮你治手的话,算你便宜点啊。”   景双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太黑了,而且最近在方家蹭吃蹭喝也不缺钱,于是说:“收你二百两银子吧。”   “还想收银子?”历岁寒震惊的看着她。他双手痒的抓心挠肝,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何况还是个姑娘家,脸皮居然比他还厚!   他不由的恼道:“你不如去抢!”   “不愿意治就算了。痒个七八天,估计也就好了。”景双摊了摊手,“其实我觉得你最严重的病在嘴上,不过已经病入膏肓了,没救了。”   她转身就要走。   神医谷医术通神,出品的毒药也不是凡品。历岁寒哪能真看她走,咬牙叫住她,“一百两。我……我身上就这么多钱。”   景双慢悠悠的回过身来,历岁寒还没松口气,就听她说:“那先给你治一只手好了。”   历岁寒险些没被她气晕过去,   “好吧好吧,二百两。”真是无妄之灾,历岁寒割肉一般痛苦的答应。   景双也不怕他赖账,直接找了药膏扔给他。反正他也打不过她,唔,万一治好了他不付帐,她也可以再下一次药嘛。   历岁寒连忙抠出药膏搓在双手上,那药膏见效很快,立时便不痒了。只是双手被抓的全是血痕,火辣辣地疼。   历岁寒涂完了药膏,一抬头,看到景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犹豫了片刻,沉痛的从怀里摸出钱袋,几乎翻空了才凑出二百两给景双。   景双二百两入账,做成了离开神医谷第一笔生意,心情大好。她仔细算了算,觉得师门任务的十万两似乎也不难凑。痒痒粉什么的,她这里多得是,而如历岁寒这般嘴欠的江湖子弟,也一抓一大把。   她拿了他的钱,还要刺他两句,“官家子弟,居然穷成这个样子。”   “神医谷,真是神扒皮。”历岁寒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景双手一抬,历岁寒立刻吓的缩了缩脑袋。   他长得人高马大,腰佩宝剑,十足十的风流少侠模样,却被一个小姑娘吓的弓腰缩肩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景双忍住笑,手落在他脑门上的时候却轻了几分,学着自家师兄的模样严肃警告,“下不为例啊。”   真刀明枪的打,就算技不如人历岁寒也不怕。可是对方身上神出鬼没的毒药着实让历岁寒有点心惊,他至今没想明白刚才景双是何时掏出药粉的,她总不至于一直把药粉抹在手上准备害人吧?   历岁寒敢怒不敢言,瞪了她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教训人的感觉真不错,怪不得师兄总喜欢教训她。景双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色,嘟囔,“吃晚饭还早,睡午觉呢又嫌晚了。早知道就多捉弄历岁寒一会儿了。”   想了想,景双决定去瞧瞧师兄给那位方盟主施针施的怎么样了。   她一蹦一跳的离开之后,雷振生终于舒了口气,从树上翻了下来。如今方家真是人满为患,连找个清静的地方睡午觉都会遇到有趣的事。   雷振生看着景双的背影,微微牵了牵唇角,神医谷新一代弟子已经出门历练了?想起衡阳少侠至今人手一份的出自神医谷谷主舒天心的补肾方子,雷振生摇了摇头,心想这神医谷传人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不靠谱。但愿自己这辈子别有机会落到他们手上。   另外,按他爹雷烈的说法,神医谷里的那位若真是传言中的那位的话,这姑娘在方家这么大摇大摆的,还真是大胆。   难道真的只是如江湖传说的那样,同名同姓?闹不明白先一辈的恩怨。雷振生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顿生与景双一样的感慨,“吃晚饭太早,睡午觉又嫌晚了。找点什么消遣呢?”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去饭堂等开饭。方家的厨子,还是十分得他心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妹纸们的支持,\(^o^)/~   唔,终于把三只男配or楠竹都拎出来露露脸了……站队需谨慎啊。   比起江湖郎中伤不起那时候,男配小白在四五万字之后才出现,这篇文应该还算不那么慢热吧……嘎嘎。 ☆、师兄   景双晃悠悠的到方盟主书房外,看门口守着个小哥儿,便自来熟的凑上去打听,“小哥儿,我师兄今天来给方盟主施针,你可见他出来了?”   “是景姑娘么?”那小哥儿昨日便跟在方子白身边,自然瞧出方子白待她与众不同,十分客气地回答,“秦公子还没出来。景姑娘可以进去喝着茶稍等一会儿。”   “就在这儿等着吧,我不喜欢喝茶。”景双很实诚地摆手,坐在门前的石凳上跟这小哥儿闲聊,“你怎么称呼啊?”   “在下方文端,景姑娘你叫我文哥或者小文都好。”   “我叫景双,你知道的吧?”景双看他挺好说话的,便向他打听,“你是方家‘端’字辈儿的啊。方大小姐你是的妹妹还是姐姐?”   方文端回答,“念珠是在下的堂妹。”   景双挑了挑眉,巴巴地问:“她漂亮么?”   方文端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说:“还不错吧。”   “有多漂亮?”景双对这种笼统的答案不满意。   “这个,也不好形容吧?”方文端摇头。   景双不满的看着他,直接地问:“嘿,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方文端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觉得这姑娘有点二的可爱。他见她年纪尚小,不需有什么顾忌,忍不住出言逗她,“景姑娘你难道也想摆擂台招亲吗?”   方念珠比武招亲的擂台一摆半年,吸引了许多青年才俊,几乎轰动了大半个江湖。虽说这些人有多半并不是冲着方念珠来的,但方念珠美人的名声倒是传了出去。也有不少自负美貌的女侠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来瞧热闹的。   方文端一直跟在方盟主身边,也见过不少。   就像女人不能理解他们男人争勇斗狠一样,他很是不能理解女人这种争奇斗艳的心思。   “你若是想知道念珠漂不漂亮,不如自己亲眼看看。”方文端含笑建议。   景双撅了撅嘴,“她又不经常露面。”   那擂台上的人多半不是冲着方念珠来的,冲着她来的,又有一部分长得实在抱歉。方明珠看了生气,便不怎么往擂台那边去了。方文端想了想说:“过几天如果你师兄还来给盟主施针的话,你也一起来啊。我约念珠过来,让你瞧瞧。”   景双立刻高兴起来,“那就一言为定啦。”   方文端好脾气地点头,“好吧,一言为定。”   秦岳斌给方子白施针完毕出门,脑子里还想着病症对策,一抬眼,就瞧见景双坐在石凳上神采飞扬的跟方家子弟聊的正欢。   秦岳斌微微咳了声。   景双一抬头看到他,眼神亮了亮,“师兄,我们去吃饭!”   秦岳斌唇角抖了抖,没理她,礼貌的跟方文端交代照顾方子白的注意事项,留下了药方,这才带她离开。   方文端在方家是方子白第一看重的后辈,是以秦岳斌对方文端极为客气,有问必答,啰嗦了许久。   景双看了看天色,拉着他就往方家饭堂走,“哎呀呀,早知道就不来等你了。吃饭要迟了。”   对于把吃饭视作第一要务的师妹,秦岳斌很无奈。   秦岳斌被她拉到饭堂,却无心吃饭,拿了草纸写写画画,参详方子白从前的脉案,时不时的问景双一些问题。   景双医术方面没天分,但却博闻强记,一边啃肘子,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秦岳斌的问题。无论多偏僻的药理药性,她都能对答如流。   秦岳斌问到最后也忍不住感慨,“师妹,你对医术没兴趣,真是屈才了。”   景双不在意的继续啃肘子。一般情况下她给人看病开方是没问题的,只要她见过的病症,看过的典籍,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但若想做神医,这些是不够的。   总是重复前人走过的路,没有自己的创新,对疑难杂症束手无策,无论如何都算不得神医。   其实她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她娘。她爹年轻时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得了病,被他娘一通乱试,如今还时不时的会内力外溢。她娘可是如今江湖上公认天下医术最高的人了,依然是如此的不靠谱。她也就对此没什么兴趣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神医的成就,又要经历多少次失败呢?她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志气。   她对毒药反而比较有兴趣,只要知道药性生克,做出来的东西就□不离十。   她剔了半只肘子在碗里,推给秦岳斌,“师兄,吃饭吧,那方盟主这么多年都没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秦岳斌将脉案折了个角,心不在焉的吃饭。   景双不忿的敲了敲桌子,“师兄,你这表情实在是对我最喜欢的大厨的侮辱。”   “比之谷里的厨子,也没多好。”秦岳斌皱了皱眉,“怎么就这么喜欢吃?”   神医谷请的一向是顶尖的厨子,何况方家这大锅饭和小灶毕竟还是有差别的,秦岳斌始终不能理解景双对方家饭菜的推崇。   景双挑眉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很能吃吧。”   秦岳斌有点无语。   秦岳斌比较注重养生,对于这些油腻的菜色并没多大兴趣,吃了七分饱便停下,看着景双依然在跟肘子奋斗,过了片刻又叹了口气,“师妹,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景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他,嘴角还沾着油腻,问:“师兄,你是打算娶我了么?”   秦岳斌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说她胡闹,神色里带了些矛盾,“师妹,你不能一直跟着我。师门历练,终究还是要独立闯荡江湖。”   景双有些不以为然,“我一不打算继承神医谷,甚至也不打算当大夫,二不打算当女侠什么的,师兄,有什么可历练的。”   “那你想做什么?”   景双毫不矜持的立刻回答,“我想嫁给师兄,做新一任神医谷谷主夫人。”   这是她从小立下的志向。   秦岳斌皱眉,很认真的拒绝,“不可能,我只是你师兄。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始终不明白景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他清楚师父绝没有把景双许配给他的意思。景双只是爱乱嚷嚷,或许她根本不懂这其中的意义。   秦岳斌抿直了唇,心想,她只是喜欢他一直照顾她,对她好而已。   反正也被拒绝习惯了,景双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训人的时候,就说我不小了。说到成亲,就又嫌弃我小。师兄,你真矛盾。我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了!”   秦岳斌不与她争辩,摊开了脉案又开始研究。   喧闹的方家饭堂,到处都是粗莽的江湖汉子在高声喧哗,只有他,白衣清俊,认真的翻看着脉案,不动如山。   景双越看越觉得自家师兄秀色可餐,于是又添了半碗饭才意犹未尽的停下筷子。   “好饱。”   秦岳斌合上脉案,起身与她一起离开。   傍晚的暑气散了不少,师兄妹两人一前一后的通过回廊回客院,秦岳斌步伐沉稳,器宇轩昂,而景双脚步跳脱,一双凤眼左顾右盼。   景双看到回廊边有棵石榴树长得极好,结出的果实已经有她拳头大了。   忍不住便跳起来去摘顶端已经泛红的那颗。   秦岳斌训斥她,“你摘它做什么?总是要等到八月才能熟的。”   景双不死心的掰开来看,里面的籽都没长全,不由失望的扔到一边,嘴馋的央求,“师兄,我想吃石榴了。”   面对除了吃别的什么都不想的师妹,秦岳斌着实有些头疼。   偏偏景双每次的要求也都不过分,她从不要求吃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总觉得如果拒绝她就太不近人情。   一个石榴而已,如今这季节虽然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看她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秦岳斌从随身的药包里摸出颗山楂丸,剥了蜡封塞进她嘴里,“味道差不多,正好消食。”   于是景双两颊鼓鼓的含着山楂丸,也不再闹。   她从小就是这样,爱吃但不挑。没鸡,鸭也好;没肉,鱼也好。喜欢的东西很多,却也从来没对什么喜欢到不可替代的地步。   于是有时候秦岳斌便觉得自己对于景双来说,就如那还没熟的石榴。得不到,就巴巴的想要,真有一天摘到手里了,却会发现没有想象的那般好,有颗山楂丸来哄着,便也会转眼忘记,不会非他不可。   秦岳斌看着吃山楂丸也吃的津津有味的景双,心里叹息,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而景双含着山楂丸,微微眯了眯眼,觉得酸酸甜甜的直熨帖到心里。上次跟师兄说山楂丸里要多放些蜂蜜,师兄这次制的山楂丸果然比从前好吃许多。总觉得师兄制的药丸,比她和景泽制的都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哈哈,现在离站队还早啦。虽然这篇文一开篇就推到了……但女主才十三岁啊十三岁。 ☆、看戏   接下来秦岳斌每日里除了看人打擂台,便是研究方子白的脉案,考虑医治方法。   景双对这两样事都没什么兴趣,天天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的养膘。   酷暑难熬,她发现方家的水阁是个消暑的好地方,便时常去那里睡午觉。   水阁建在湖上,周围种满了荷花,正是盛开季节,碧波万顷,芙蓉披红,看着就让人觉得凉爽。   这一日景双躺在春凳上午睡刚醒,睁开眼就看到历岁寒一身杏色锦袍,风流倜傥地站在她面前。   他嫌弃的看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就这样睡得四仰八叉的,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景双睡得通体舒泰,懒懒的不想动,声音有些沙哑地冲他勾了勾手指,“你倒是来欺负我试试。”   想起上次的教训,历岁寒脸上的笑微微僵了僵,哼了一声转移话题,“这倒是个消暑的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景双量他也不敢随便碰她,揉了揉眼睛,说:“随便找的。”   历岁寒顾左右而言他了几句,景双始终懒懒的也不问他来此的目的,索性开门见山,“你那晚跑到方念珠房里,是做什么?”   “唔,你是去做什么的?”景双来了精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历岁寒,学着他的语气说,“‘算咱们倒霉’,难道有人逼着你去调戏方念珠不成?”   “当然是被逼无奈,我岂是做那采花之事的登徒子?”历岁寒大大方方地承认,还不忘自夸。他拂了拂袍摆想坐在春凳空余的位置上,看见景双唇角微扬,立刻转了身子坐到了一旁的矮凳上,展开折扇风流倜傥的扇着,一派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模样。   景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什么被逼无奈啊,你怎么不宁死不屈呢?”   “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呢?我先问的,你还没回答。”   景双睁着眼睛胡扯,“唔,山人神机妙算,知道那晚有采花贼要去采花,所以去护花来着。”   “你们神医谷还管算命?果然巫医不分家么?”   景双顿了顿,看历岁寒双眸晶亮,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她的胡扯还是在逗她。   历岁寒一脸诚恳,像个老实人似的说:“不如你给我算算姻缘?”   景双漆黑的眸子在他脸上打了个转,也一本正经地偏头想了想说:“我专心药理,对巫蛊之术只学了皮毛。你既然说了,便帮你算算。只是未必便准。真想算,还是去求我娘。伸手让我瞧瞧。”   她脸色严肃,倒叫历岁寒有点迟疑。神医谷据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苗疆的蛊之一道亦是高深莫测,难不成神医谷真有算命的本事?   原本是开玩笑,此时历岁寒也就半信半疑的伸手让她看掌纹。   景双瞥了一眼他那手上至今未愈的抓伤,心想这人吃一堑也不长一智,简直都让她不忍心赚他的钱了。不过想起他趁她午睡摸过来,没话找话说的攀谈,必然有所图谋。   于是硬下心来在他手心拍了一记,“不长记性,二百两拿来。”   历岁寒微愣,发觉那只手又开始痒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景双,自己这是,被耍了?他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能胡扯捉弄人的人!   他那双桃花眼满是无辜与震惊,简直要让景双心生愧疚。   这次历岁寒打死也不敢挠了,转身出了水阁,不顾风度的蹲在回廊里把手从栏杆中间穿出去探进水里。奈何神医谷出品的东西,真是非同凡响,他将手探入水中,奇痒的症状却丝毫没有缓解。   他耐不住,又奔回水阁,“这次一只手还收两百两?”   “……”景双总算是见到这火烧眉毛也不忘讨价还价的人了,无语了片刻,很讲道理的点头,“好吧一百两就一百两。”   景双从随身的药囊里找出药膏给他,看他涂完之后把剩下的收进怀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岁寒解了痒,乖乖的将钱袋拿出来,再一次翻空了钱袋凑齐了一百两。   “说起来你也是官家子弟,怎么总是这么寒酸。”景双索性连他的钱袋都收了,一边在手里抛玩,一边抱怨。   历岁寒离得她远远的,“说起来你也是大夫,不济世度人也就罢了,怎么总用这不入流的手段敛财。也不怕坏了神医谷的名声!”   景双饶有兴趣的反问:“神医谷有什么名声?”   历岁寒被问住,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神医谷传承几百年,江湖上历史最悠久的世家都难以与之比肩,名声最盛时,是先代文谷主执掌神医谷的时候。听说当时神医谷广施恩德,发出的江湖追杀令几乎可以号令半个武林的豪杰为之奔命。   不过传承到如今的谷主舒天心手上,便渐渐没落。江湖上无论什么人去求医,都不讲情面,银货两讫。神医谷又跟如今江湖上风头最盛的方义门不睦,公然立下规矩,方义门门下去神医谷求医,则诊金翻倍。   还有那些影影绰绰的传言,说舒天心的丈夫便是苗疆那位曾荼毒中原武林的维心宫宫主。   神医谷如今,着实没什么名声可败坏的。   两人正在这斗嘴,就瞧见一男一女打打闹闹的向水阁走来。   “咦,那男的不是这两天的擂主么?”景双有点讶异的看着当先的那个男人,她对这个肌肉男擂主印象很深。与他追打的那女子跟他很有夫妻相,身材敦实,十分壮实。   “你这个负心汉,陈世美!”那女子一边追打,一边哭哭啼啼的,离水阁越发的近了。   景双与历岁寒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闲极无聊的人,俱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心有灵犀的一同上了房梁。   “嘿,你这功夫是跟谁学的?你爹么?”历岁寒看了她的轻功,更是觉得这丫头片子功夫实在俊,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景双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我这是自学成才。我爹不可能是维心宫宫主,别瞎打听。”   历岁寒想问她何以如此笃定,但看那追打的男女进了水阁,便悻悻的闭了嘴。   只见那女子狠狠地殴打肌肉男。   那肌肉男始终制不住她,见这样闹下去也不成体统,便任她打也不还手。   后来那女子终究心软,停了手,一边哭一边叫骂,“你这个混蛋!当初对我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还跟我爹保证会照顾我一辈子。我爹把武馆传给你,你又守不住。我也不在乎跟你过苦日子,但你怎么能瞒着我去打人家比武招亲的擂台?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肌肉男辩解,“我这不是切磋武艺么!这擂台都摆了半年了,你去打听打听,谁还提什么比武招亲的事啊!”   女子愣了愣,将信将疑的看他。   肌肉男于是底气十足的训斥,“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还不是你这副带不出门的模样!不问青红皂白就闹,让我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肌肉男越发的理直气壮,“我这么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让你和城儿过好日子!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那女子被他训的一愣一愣的,低头思量了片刻,迟疑的说:“可是……可是这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怎么了?”肌肉男不以为然,“这住在方家的青年才俊少说也有几百人,都是想要娶方家大小姐的?”   如是三番,那女子终究被他说服,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愧疚的低头,怯怯的承认错误,“这次是我鲁莽了。以后我都听你的。那,我接下来该如何?”   “如何?脸都被你丢尽了!给我立刻回老家好好照顾城儿,别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梁上的景双与历岁寒俱都不屑的撇嘴,暗叹一句人渣!   待那肌肉男连哄带吓的将他妻子劝的要立时离开方家,历岁寒终于忍不住,想要跳下去主持公道。他自诩风流不下流,从来一副怜香惜玉的心思,最是看不惯这种抛弃妻子的男人。   景双伸手拉住了他。   如今他对景双十分惧怕,以为她又想使坏,惊得差点叫出来。   幸好景双早有准备,一手拉着他胳膊,一手捂住他嘴,看他那一副惊怖的模样,不厚道的笑。   两人这一瞬离得极近,历岁寒看着景双,她睫毛纤长,瞳仁澄澈,微微上挑的凤眼里却带着促狭的笑意,让他莫名想到一句词——有女妖且丽。   历岁寒回过神来甩开了她的手,躲得远远的,忍不住挠了两下她碰过的地方,这次她没下药,他也心有余悸的觉得痒。   景双也不以为意,梨涡浅现,伸手捻了些粉末弹下去。   粉末轻盈,无色无味,随风便散了。   等那对夫妻离开了水阁,历岁寒才问:“那什么东西?”   “我早看他那一身跟青蛙似的肌肉不顺眼了,过两天看好戏。”景双丢了丸药给他,“虽然你身无二两肉,但还是把解药吃了吧。”   “什么叫身无二两肉!”历岁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臂上的肌肉,一边狐疑的看着她,“你该不会又想害我吧?”   景双抛着他的钱袋,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害你做什么?你又没有钱了。”   历岁寒摸了摸鼻子,放心的将解药吃下,“刚才那女子呢?总不至于连她一起害了吧。”   景双又打量了历岁寒一眼,心想这纨绔子弟本性还不错,挺为人着想。嘴上却不客气,“不如将你这颗解药让给她?”   历岁寒二话不说,抻着脖子就硬将那颗药丸给咽下去了。   “没出息。”景双背着手,老气横秋的鄙视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大家猜男主猜的很嗨皮啊。   我要憋住不告诉你们真相! ☆、方大小姐   历岁寒大约是闲着无聊,最近经常来找景双。总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的来,然后被景双捉弄的灰头土脸的回去。却也乐此不疲。   景双也一样无聊,便随着心情应付他,几乎把他的零用钱都诈了过来。   捉弄人太容易,景双就觉得没意思了,也不稀罕捉弄他了。   这一日景双早晨起来,打开窗户看见秦岳斌在窗外练武,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师兄,你说我爹是不是传言的那个维心宫宫主?历岁寒总不至于闲着没事缠着我找虐吧?总打听神医谷的事,他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秦岳斌心想这丫头总被历岁寒那小子纠缠着总算没昏了头,一套剑法练完,终于开口接话,“是又如何?你还打算大义灭亲不成?”   维心宫十几年前荼毒中原武林,据说杀人灭门不计其数,穷凶极恶。   “跟我有什么关系。”景双想都不想的接话。   秦岳斌摇了摇头,便重新开始练剑。人和人不能比,师兄妹三人从小在一起,他比他们俩大三岁,可是练武的天分却远远不及那两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勤能补拙。   “我觉得不像。我爹天天笑眯眯的,对谁都和气的很。”景双托着腮想了片刻,终究还是否定了,“如果我爹真那么厉害,一定会把一身武艺都传给师兄的。也不用师兄这么辛苦练武了。再说了,我爹若真是维心宫宫主,中原武林这么多年都任由他逍遥自在,中原武林也太逊了。还有方盟主的态度,也不像跟我爹是死敌的样子。”   秦岳斌充耳不闻,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练剑。太阳渐渐升起,暑气开始蒸腾,他额头上沁出汗水,最后连身上的白衣都浸透。   景双摸了摸肚子,巴巴的看着他,“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   秦岳斌收了剑势,气息甫定,淡淡地说:“我去换了衣服就去。”   景双打了个哈欠,“师兄,你如果学医有这么刻苦,我娘做梦都会笑醒的。”   她是不懂男人的好武之心,明明是个学医的天才,偏偏对练武如此执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知吃了多少苦。可是她与景泽随便练练,就比他强。   看师兄那么刻苦,她与景泽都不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动武了。   秦岳斌换了衣服,两人一起去方家饭堂吃了早饭,秦岳斌就又去看人打擂台了。   景双对此很腻歪,要不是方家大厨着实手艺不错,她真想弃师兄而去了。她景二姑娘出来闯荡江湖,可不是为了看另一个女人比武招亲的!   擂台下,历岁寒凑过来跟她聊天,“喂,你师兄天天来瞧人打擂台,又跑去给方盟主瞧病,莫非是打算给方盟主当女婿?”   这话景双不乐意听,一个眼刀扫过去,历岁寒就立刻闭嘴了。有个人怕的感觉还是挺好的,怪不得她家师兄有事没事总喜欢吓唬她。   景双如此想着,又觉得这历岁寒有几分可爱,冲他招了招手,“你还打算劫方念珠不?这次我帮你放风啊。”   历岁寒挑了挑眉,并不避讳的实话实说,“我爹知道我认识了你,给我改任务了。”   这是打算走哀兵政策?景双也不问他如今的任务是什么,只是饶有趣味的问:“之前你爹打算让你娶了方念珠么?你们官宦之家不是很看重门第么?”   朝廷重文轻武,以至于如今的门第之分,繁文缛节多到了可怕的地步。   历岁寒也懒得跟她说自己家那些腌臜事,但一时间心情也不大好,闷闷的没说话。   到底这些天混的比较熟了,景双看踩到历岁寒的痛脚,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戳了戳他,“怎么回事啊,说说呗。”   “有什么可说的。”历岁寒摇了摇头,收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淡淡地说,“不喜欢读书,不被家族看重呗。”   在官宦子弟人人挤破了头去考科举,走仕途的大环境之下,他喜练武,不喜读书,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景双笑了笑,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的,生错地方了而已。我娘还希望我们师兄妹三个都好好学医呢。可惜我和景泽都没天分,我师兄有天分却又没兴趣。人活一世,总要做些自己高兴的事。没必要为环境所困。既然你喜欢练武,不如投身江湖,我罩你啊。”   “罩我?”历岁寒挑了挑眉,“不如先做出一副对我此情不渝的模样,帮我应付了我爹再说。”   景双瞪他,“我才十三岁啊大哥,你爹也太凶残了吧!就算铁了心让你和亲,也不能不看女方年纪啊。何况,神医谷有什么图谋的。”   “十三岁很小么?你喜欢你师兄吧?”历岁寒一针见血的说出她的心思,又摇头说:“可是你师兄不喜欢你吧?”   他看着她,唇边依旧挂着玩世不恭地笑,漆黑的眸子里却带了几分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他做什么天天盯着这擂台?有没有想过他为何那般殷勤的要给方盟主治病?”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提起这个话题了。   景双冷了脸看他,“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再让我听到你这般挑拨离间的话,我绝饶不了你。”   “我不过是瞧你有趣,提醒你几句罢了。听不进去便当我没说。”历岁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神色间并无多少尴尬,看着擂台上也不再多言。   而景双的目光停在远处秦岳斌身上,撅了撅嘴,忽然没了聊天的兴致。   两个没正行的人难得一脸严肃的相对坐着。   如今的擂主还是那肌肉男,那一日景双撒了药粉在肌肉男身上,倒也没看出什么效果来,此人依旧生龙活虎的守擂。历岁寒盯着看了片刻,却又觉得这人似乎瘦了很多,一时又疑心是自己记错了。   人群一阵骚动,方子白扶着个少女的手,慢慢的走了过来。   那少女五官并不多出色,但眉宇间神采飞扬,骄傲的像个公主,无端给人一种艳丽夺目的感觉。   “那是方念珠?”景双并没有凑过去,只远远的看着。   历岁寒回答,“是。”   妻子去世后,方子白并未再娶。对这个女儿,是十分的放纵宠爱。她突发奇想要摆擂台招亲,方子白也由着她;她摆下擂台便失了兴趣,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来瞧一次,方子白就找了方家子弟来维护秩序;擂台一摆半年,将方家弄得像个免费客栈一般,方子白也不曾说女儿一句。   秦岳斌穿过人群,站在方子白身边不知在说什么,然后方念珠也加入了对话,与秦岳斌有问有答,十分熟稔的模样。   景双垂眸一想,就明白了。秦岳斌给方盟主瞧病,已经有半个多月,方念珠身为女儿,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两人怕是早就在方盟主那里认识了。   景双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走过去大大咧咧的伸手拍了下方子白身边跟着的方文端,“小文,上次你说要找我玩,怎么说话不算话?”   方文端自然是明白她说的是约她瞧方明珠的事,他之前找了时间约方明珠到书房,又让人给她送了信,偏偏接到信的是她师兄,她师兄自然不肯纵容她如此胡闹,还当着方盟主的面明里暗里说了他几句。   此时不好解释,方文端也只是温文地笑了笑,“上次得了空去找你,却没找到你。”   方子白宽容地笑着看两个小辈,“小文以后别守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带景双在四周转转,去琅琊山上住几天也好,如今山里凉快。”   “好啊,师兄我们去琅琊山上玩好不好?”景双抱住秦岳斌的手臂。   秦岳斌无奈地看着贪玩的师妹,摇头拒绝,“你自己去,我还有事。”   方子白看了秦岳斌一眼,又看了景双一眼,将各人心思一一收进眼底,“如果秦公子是为了给我这把老骨头看病,那没有关系,不争这一日两日。你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及时行乐。”   方子白这话顺耳,景双笑眯眯地说:“方盟主不如一起去。”   方子白还没开口,方念珠便说:“山里湿气大,我爹身体不好。你是岳斌的师妹,不懂医么?”   她自小跋扈惯了,虽没什么坏心,说话却有些冲。   景双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性子,本来就瞧着方念珠不顺眼,听她此言,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方大小姐懂得真多,怎么这么多年,就把你爹照顾成这个样子?”   方念珠长到这么大,一直被人捧着宠着,还没人敢这样当面暗讽她,尤其还当着她爹的面,她爹可是武林盟主!   方念珠没跟人斗过嘴,笨嘴拙舌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眼一瞪,耍起了大小姐威风,“放肆!”   景双还没开口,方子白先训斥了自家女儿,“念珠,给景双道歉。”   “爹,凭什么?”方念珠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爹。   方子白看了方念珠一眼,缓和了语气,“念珠,景双是你商伯伯的师侄。你商伯伯这些年为爹的病殚精竭虑,你也该懂事一些。”   便是商天久的亲儿子来了,方子白也没叫方念珠忍让过什么,何况只是个师侄。   方念珠看着方子白,“爹,你说我不懂事?”   景双有点讶异的瞧了方子白一眼,看方念珠那气焰,她还当是个不好惹的,没想到父女两个都这般怂包。方子白不帮自家闺女,帮她这个外人也就罢了,这方念珠转头便跟自家老爹斗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景双总觉得方子白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也不需要这武林盟主替她出头。   她伸手拍了拍方念珠的肩膀,“女子动手不动口,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还是让我给你下点药出出气?”   “师妹!”秦岳斌冷了脸,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方盟主勿见怪,我师妹年纪小不懂事。”   方子白于是也说了几句方念珠的不是,两个家长便将小朋友之间的吵闹揭了过去。   景双自然清楚有她师兄在,打不起来,也不气,抱着手臂优哉游哉的冲方念珠做了个鬼脸。   作者有话要说:  秋忆意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29 21:49:23   感谢妹纸的地雷哦,这篇文第一个霸王票。啊啊啊,刚看到。好开心   景双的性格跟舒天心不一样哒。   几个男主角也都还年轻,师兄看起来老成一些,其实也才16岁。历岁寒也才16.只出现了一下的雷振生17.成长空间都很大滴。目前不够强大也不要着急。 ☆、景二姑娘   景双是心里憋不住话的人,后来师兄妹独处时便直截了当的问秦岳斌,“师兄,你想娶方念珠?”   秦岳斌眸子乌沉沉的,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我对娶方念珠没什么兴趣,但我想拜方盟主为师。”   景双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水阁廊上听见的肌肉男哄他老婆的话,有点不高兴,“师兄,神医谷里的武功典籍何其多,你何必拜方子白为师。他能教你什么?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何况,你要那么高的武功做什么?”   秦岳斌摇头,“师妹,你不会懂的。”   景双真有点看不透自家师兄这是打算怎样了。天分这种事,真是不服不行。同样的功夫,她与景泽练便是事半功倍,秦岳斌练,永远是事倍功半。他怎么就能笃定拜了方子白为师,便一定能成为高手?   她听说方子白的武功,是传承自百年前一位江湖奇才穆易平的接玉心法。   那心法算是正道中少有的速成心法,能够让别人将内力传承给练这心法的人,并化为己用。方子白背后有方家、方义门,所以当年才能二十五岁便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可是她师兄,就算真的得了方子白的传承,又找谁会把内力传给他呢?   自己练出来的本事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她家师兄简直像是中邪了一样不靠谱。   她知道劝不动秦岳斌,索性说:“师兄,我不喜欢你跟方念珠来往。”   秦岳斌看着她的眼神就仿佛她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景双,师兄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景双眯了眯眼,“师兄,你什么意思?”   “景双。”秦岳斌极温柔的抚了抚景双的头,眼睛里是景双看不懂的复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自从听秦岳斌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景双颇失落了一阵子。   景双与历岁寒坐在擂台下,景双看着秦岳斌的背影,讲了经过之后恶狠狠地问历岁寒,“历岁寒,你说我师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历岁寒事不关己地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说实话你要翻脸,说假话又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你想听什么?”   景双哼了一声,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师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景二姑娘想要个男人还要管他怎么想不成?随便吧!敬他是师兄,给他几分薄面,他还真拿捏起来了!”   历岁寒听她这番言论,对她有点刮目相看。刚才还为情所困的小女儿态,转眼间就成了土匪样儿,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他原还指望做知心哥哥好好开导这情犊初开的小姑娘一番,指引她走向光明的正途呢。   景双伸手点了下他的脑袋,“看什么看!”   历岁寒带了三分调侃,七分赞叹地说:“唔,江湖儿女,果然洒脱。”   景双抬起手,疑心地看着他,“你在笑话我?”   她也自知刚才那番言论实在缺了些女儿家的矜持。   历岁寒缩脑袋做出惧怕的模样,眼里却明明白白的带了笑意,油嘴滑舌的保证,“唔,我可是在表达对你的敬仰,绝没有笑话的意思。不要这么不自信么,这多有损你刚才霸气的形象啊。”   景双瞥了撇嘴,看他那副好欺负的模样,着实有点懒得下手。她知道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几百两,这个月的已经被她榨干了。就算给他下毒,也榨不出油水来了。   这时候擂台上有人挑战,那肌肉男擂主出来,历岁寒吓了一跳。几天没注意,这肌肉男又缩水了,这次他能确定这不是他的错觉了。   历岁寒想了又想,又摸了摸自己臂上的肌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那上面守擂的肌肉男是因你的药粉变成了这样?”   景双白了他一眼,“不然是因为你?”   “他怎么会这样?”历岁寒有点震惊,将人毒的半死不活,甚至武功全失他都不会惊讶,可是凭一些药粉让一个壮汉短短几天肌肉全消,真是有点神乎其技了。   景双看他一副没见识的模样,以及隐隐带着惧怕的崇拜眼神,觉得很是得意,便随口跟他讲了讲其中的药理生克,以及自己研究出来的,让这药粉只对男子有效对女子无效的小窍门。   历岁寒虽然不爱读书,但自小被逼着却也死记硬背了不少,又因为练武,对经络穴道下了狠功夫研究。所以对于本草,黄帝内经这些基础医书均有涉猎。   景双做的这些药粉不过是打发无聊捉弄人的小玩意,药理并不艰深,历岁寒一听便明白了。道理虽简单,但其中细微处却着实独辟蹊径,让历岁寒十分佩服。   景双看他一点就透,又举一反三的来问,也乐意卖弄的多讲一些。   讲到兴头处,景双忽然来了灵感,兴冲冲的拉他去试配让人长肌肉的奇药,把师兄什么的就暂时抛到脑后了。她对行医一道没什么天分,炼制毒药一道却十分精通,种种奇思妙想,连她娘神医谷谷主舒天心都自叹弗如。   景双与历岁寒混在一处,研究了药理之后又去附近药铺搜刮药草配药,折腾了近两日。   历岁寒只觉得仿佛有一扇瑰丽的大门向他打开,让他有一种目不暇给之感。从前他觉得神医谷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是夸大,见识了景双的种种巧思,他才知自己之前不过是井底之蛙,神医谷的人对于医术药理的理解,真是匪夷所思。   他跟着景双,听她随口解答他的问题,当真是受益匪浅。最后买草药的时候景双带的钱不够,历岁寒一咬牙从鞋里把他最后藏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   这一日他们终于配出了药。景双对自己配出来的药十分自信,觉得不需要试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便是了,却耐不住历岁寒的好奇心,最终决定找那肌肉男试药。   那肌肉男已经被打下了擂台。两人在客院找到他时,发现比上次见时,又缩水了许多,干瘦干瘦的,没精打采的模样。   景双拉了历岁寒上树,找了个合适时机弹了些药粉在那肌肉男身上。   景双待肌肉男从树下走过,看没人正要下去,无意间一抬头,发觉头顶的枝杈上靠着个青衣的公子饶有趣味的瞧着她。   他穿的衣服颜色与树叶相近,又爬的高,她与历岁寒上树的时候一心干坏事,竟然没注意到他。   景双愣了愣,然后凶巴巴的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男子没想到她被发现了做坏事,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讶异地挑了挑眉,不过最后还是好脾气的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在下雷振生。”   “我记住你了。”景双仔细看他,威胁,“你大可去瞧瞧刚才那人的下场,若让我知道你把今天看到的泄露出去,你就是下一个。”   她威胁完人,也不管雷振生如何反应,跨前一步便从树上跳下去了。她自小便喜欢从高处跳下,喜欢这种如鸟儿飞翔的感觉,是以轻功练得着实不错。毫无防护的张开手臂跳下去,快接近地面时才提气卸力,稳稳落地。   树不算太高,但这一手轻功也是相当让人惊艳了。雷振生与历岁寒都从树上探着头看她如此卖弄,替她捏一把冷汗。   见她安然落地,历岁寒松了口气,有点尴尬的对树上的雷振生笑了笑,“雷公子莫见怪,我们也只是伸张正义。刚才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雷振生便也客气的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   说是如此说,这两人离去之后,雷振生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瞧热闹。   景双对他的跟踪并非毫无所觉,但正想借此立威,也不在意。   这次配的药比上次用的消掉肌肉的药要见效快的多。大概跟了那肌肉男半个时辰,就见那肌肉男衣服渐渐鼓胀起来,恢复了以往的壮硕。   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待发现衣服越来越紧时,才大惊失色,最后那肌肉男的身材比景双第一次给他下药之前还要魁梧。   历岁寒看了如此药效,是真心越发佩服景双了。他知那药并非让那男人真的长回了肌肉,如今那粗壮的胳膊其实是肿,但偏偏表面看起来跟肌肉并无二致,连□出来的部分都毫无破绽,而且肿成这个样子,那肌肉男也并无疼痛不适之感,真是神乎其技了。   历岁寒知道原理,尚且对景双拜服,身后跟着的雷振生简直要以为景双使得是妖术了。一点药粉,竟然能让一个男人像吹气球一样强壮起来?   景双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一眼,雷振生便不敢再跟下去,迅速地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觉得这一章才真正表现了景二姑娘的性格,她比她那优柔寡断不成器的娘可出息太多了。 ☆、计较   景双与历岁寒再一次收拾了那倒了血霉的肌肉男,神清气爽的打算去吃饭,就遇见秦岳斌急匆匆的找过来,劈头就问:“师妹,你对方念珠下了什么药?”   方念珠这两日脸色越来越黄,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方盟主看女儿这脸色黄的实在不正常,就让秦岳斌来治。   秦岳斌一把脉就知道是谁捣的鬼,开了一副药让方明珠灌下去看没效果,便直接回来找景双了。   这两天景双都早出晚归的,他只当她因表白被他拒绝,面上挂不住故意避着他,是以并不在意。   秦岳斌找了一下午,在她习惯呆的地方找了个遍,始终不见她人影。   大热天里汗湿重衣,秦岳斌又急又气。再找不到她,他几乎要担心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无法,去向方盟主求助,正要发动方家的人手去找她时,经方文端提醒,他又转来饭堂碰运气。   没想到她优哉游哉,跟历岁寒在一起,真的是只惦记着吃!   景双也没想着要说谎推卸,大大方方便认了,“放心,那药除了让她脸黄,没别的副作用。”   “不过是几句口角,便下药。景双你心胸怎么如此狭小!”秦岳斌虽然一心向武,并不想当大夫,却着实有一颗医者的仁心。以前在谷里,有时遇上来求医又拿不出钱来的病患,谷主舒天心硬下心肠不治,秦岳斌却是会悄悄的去给人治好的。   景双精于制毒药,有时候也爱弄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捉弄人。秦岳斌眼里一贯是容不得这些,是以景双捉弄人,最怕就是让师兄知道。   可是这一次,她大抵是与那方念珠气场不和,只觉得看到她那骄傲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再想到师兄殷勤的给方子白治病,日日盯着那擂台,不教训一下方念珠,她憋得难受。   秦岳斌看景双仰着脸,一点也不知悔改的样子,也不再说教,拉了她往方子白书房去,“去给方念珠解毒、道歉。”   “不去。”景双甩开秦岳斌的手,任性地说:“我要去吃饭。”   秦岳斌压低了眉,呵斥,“景双!”   景双仰起脸,理直气壮地质问:“师兄,那一日在擂台下,她说我放肆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她对我道歉?我不见了两日,你都没想着找我,如今发现方明珠中毒了,你倒是着急了?”   秦岳斌皱眉,“景双,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强词夺理?”   景双不理他,扯着历岁寒,头也不回的去饭堂了。   走了几步,历岁寒压低声音说:“喂,过分了吧?要不要小爷我给你个台阶下?”   景双仰着头,撅着嘴不说话,眼里却分明写着委屈。   她爹娘对她一贯放任,师兄也十分忍让她,在神医谷接触到的人又多是有求于神医谷的。她清楚自己有时候的确骄纵。   可那方念珠也不占什么理!大家半斤八两罢了。她下的又非什么严重的毒药,小惩大诫而已,师兄至于这样劈头盖脸的说她“心胸狭小”吗?   历岁寒看她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这会儿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想了想安慰:“我看你师兄也不是真的想给方念珠解毒,抹不开方盟主的情面罢了。不然他自己难道解不了么?非要让你去。”   景双咬牙,“我怎么可能下他能解的毒?让他去英雄救美么?”   术业有专攻,制毒药一道,她师兄比她差的远。他未必真的不能解了这奇怪的毒,只是要大费周章,甚至损及方念珠健康。他自然不会那么做,只能找她。   “唔,他若是有诚意,那他也可以强拉着你去么。”   景双又摇头,“他打不过我。”   历岁寒这次真没什么可说的了,想了半天,评价,“你爹娘真偏心。徒弟果然不如女儿好啊。”   “你说什么呢。”景双瞪了他一眼,“我们的武功都是我爹娘教我们打下基础后,自己翻秘籍学的。医书我娘也从不藏私,倾囊相授了。只是个人天分不同罢了。若真论治病救人,师兄比我要强上太多。”   历岁寒对此存疑,问:“你不是还有个哥哥么?你哥医术武功如何?”   “你对我们神医谷倒是了解啊。”景双瞥了他一眼,有点不情愿地说:“景泽武功也比师兄高的多。医术……我觉得是师兄更高一些。”   医术这种东西,到一定境界之后,其实很难比较。景泽对那些疑难杂症总会有奇思妙想,但论起基础,却比不上秦岳斌扎实。当然三个师兄妹里,基础最扎实的还是景双,可惜她只会按部就班,对于没见过的疑难杂症,又没有自己的想法。   历岁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景双与他辩了几句,又觉得没意思。小时候那些来治病的江湖人逗他们玩,也总是这么说。这也没什么可辩的。   而历岁寒说这些,其实也不过是引着她多说话怕她生闷气罢了。   两人进了方家饭堂,今天恰巧有景双最喜欢的红烧肉。她很欣赏的那位大厨如今已将她视为知音,送到她桌上的那盘菜生生要比别人的多出二两肉。   景双拿筷子戳了戳,却有点没胃口。她虽然没心没肺,却也真没有没心没肺到刚跟师兄吵过架,转脸就能胃口大开的地步。   历岁寒吃了块肉,肥而不腻,入口即溶。他眯着眼睛品了品,看景双依然闷闷不乐的模样,勾了勾唇,劝解道:“小妖女,吃完饭就去给方念珠把毒解了吧,别跟个女人计较。”   “喂,你叫谁妖女呢?”景双发觉这两日研究毒药时自己对历岁寒太和颜悦色了,以至于如今他蹬鼻子上脸,都不怎么怕她了,“你这两日从我这里偷师了那么多的药理知识,不让你出束脩也就罢了,居然这般不尊敬。”   “我这可是在赞你。”历岁寒拿帕子擦了擦嘴,又仔细地擦了擦手,从怀里摸出把折扇,“就知道你雁过拔毛的性子决不会白教我。我没钱了,但还是准备了样东西来谢你。”   景双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朝廷的人就是不一样,送把扇子就能当谢礼。   翠竹做的扇骨被打磨的温润,展开来,扇面上画着工笔仕女在舞剑,眉眼竟有几分像她。留白处提着几句诗。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字体清俊,骨气丰匀,就算景双不怎么懂这些,也觉得赏心悦目。尤其是那诗句,一瞧就是赞她容貌的。女孩子么,听人赞自己容貌,就算知道奉承夸大居多,也还是欣喜。   历岁寒风流倜傥地笑,“等你长大几岁,大约就是这仕女图的模样。喜欢不?小妖女?”   景双合拢了扇子,收到袖筒里,面上却不肯露,淡淡地说:“就送把破扇子啊,我看你以后是不想跟我学了。你不是不耐烦读书么?字练得不错。”   历岁寒看她翘起的唇角,眼里掩饰不住欣喜的样子,收扇子的时候动作也十分小心,知她是喜欢这礼物,于是也不在意她的口是心非。   “朝廷那边美人都爱才子么,总要练一笔好字充充门面。”   他总爱做出那副风流纨绔的模样,景双也懒得纠正他,拿起筷子往桌上一看,顿时大惊,“也没看你怎么吃,这肉怎么就没了!”   眼看历岁寒又拿起来筷子,景双也顾不上刚才跟师兄之间的不愉快,迅速的下筷子扫荡剩下的肉。   吃饱了饭,心情好了的景双也十分好说话。她本也没打算让那方念珠顶着一张黄脸一辈子,就算不给解药,有个十天左右,药性也就散了。   历岁寒哄着她拿出了解药,自己亲自去送到方盟主房里了。   景双散步消食,去水阁乘凉睡午觉。走到水阁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被历岁寒忽悠了。   他之前那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小妖女”三个字,而在于“不要跟个女人计较”吧?   她也是女人,怎么就不能跟女人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花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31 22:32:02   二花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31 22:34:19   感谢妹纸,\(^o^)/~。抱抱。   这小双童鞋虽然比她娘出息,但挑男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嘎嘎。 ☆、背景   得知景双给方念珠解了毒,秦岳斌气也消了不少,反思自己的言行,确实有不当之处。   于是秦岳斌特意找了个时间跟景双长谈。   眉眼仍带稚气的景双一脸防备,摆出随时准备跟他吵架的样子,秦岳斌心里苦笑,放缓了语气,“师妹,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医者仁心的话,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是你要想想,如今我们身在方家为客,总要忍让几分。”   景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瞧着他,毫不避讳地说:“师兄,你来看方念珠比武招亲,我心里不痛快。”   秦岳斌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如此直接地表达仰慕,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目光停在她的双环髻上,沉默了片刻,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了,“师妹,你才十三岁,懂什么?见过几个适龄男人?别任性。师兄……并无心思旁骛。如今只是想练好武功。你……若真的喜欢,过几年再说吧。”   过几年,她也许心思就淡了。   秦岳斌略有些尴尬无措地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说完这些,又转回了正题,“师妹,你莫再因为这些针对方念珠了,方子白毕竟是武林盟主。”   景双却一脸无邪的看着他,说:“方盟主说什么了么?他堂堂武林盟主,难道还要与小辈计较么?师兄,你太小心了。”   景双扯住他的衣袖,仰着头看他,气势汹汹地说:“方子白经脉尽毁,这么多年全仗商师伯给他调养身体。他对咱们神医谷能如何?娘定下规矩,方义门求医诊金翻倍,他不也一样得忍着?师兄你如今来方家给他看病,不管成不成,以师兄如今的医术,被奉座上宾都是理所当然的。”   景双挑眉,带了些傲然,“我身为神医谷谷主舒天心的女儿,商天久的师侄,以及你秦岳斌的师妹,我凭什么要忍着方念珠的大小姐脾气?只有她有个武林盟主的爹么?”   比身家背景,景双不觉得自己要忍让方念珠,便是在武林盟主眼皮底下,在方家为客,她也不觉自己需要向任何人低头。比个人实力,那就更不用说了。或许,同辈人中比她武功高的有不少,但加上毒药,便是对方武功比她高一倍,她也吃不了亏。   秦岳斌看着她,想要再劝,最后终究无言。他确实存了想跟方子白学武的念头,但劝说景双忍让方念珠,也并非只是为了自己讨好方子白。他从小看大的师妹,他是真的担心她。   只是她一番道理,说的他哑口无言。   方念珠是天之骄女,景双的骄傲恐怕比她更甚。方念珠的骄傲摆在脸上,景双却是融在骨子里。   秦岳斌得谷主舒天心及景山青收养,自小便在神医谷长大,所有教导及吃穿用度,均与景双和景泽一般无二。   但或许,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吧。   哪怕景双如今的骄傲,有一部分是仗着他的势,他秉持的立身之道终究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到这里,秦岳斌又觉得有些好笑。仗势的如此嚣张,而他这个被仗势的却小心谨慎。   “师兄,我们去吃饭吧。”景双只觉得说开了便神清气爽,不必再介怀,拉着秦岳斌往方家饭堂去。   秦岳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师妹。”   她不知他在叹什么,睁着一双凤眼等他下文。   而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女,而有人生来就是孤儿。可是他也不嫉妒景双。   他的小师妹,若是可以,他也希望她一生无忧。   人终究是护短,对于方念珠的骄矜,他面上虽不说,心里却相当的不喜。   可是自家小师妹的骄傲,他虽嘴上忍不住想规劝,却隐隐觉得理所当然了。   历岁寒在方家饭堂瞧见这对师兄妹又和好了,远远的冲景双笑了笑,很识趣的并没有往前凑。   景双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子白跟女儿交待了什么,那件事之后偶尔遇到方念珠,方念珠也不过是鼻孔朝天的哼一声,没敢招惹她。   方念珠太弱了,而且她家师兄看着,她若欺负方念珠又要被说教,景双也懒得理她。   天气一天天凉下来,秦岳斌对方盟主的病情研究了这么久,终于推敲出了一个可行的治疗方案。   方子白这经脉尽断的起因,是因为直接用了短时间使内力爆发的血菩提,经脉承受不住内力的冲击。说实话,他当初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   商天久这么多年给他调养下来,也只是维持现状而已。   秦岳斌的想法,就是再用一颗血菩提,用神医谷嫡传的渡厄针法引导瞬间爆发的内力,将壅塞的经脉打通。   景双觉得这办法真是有点冒险,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行。反正是方盟主的事,她也不怎么上心。再说了,对这种少见的疑难杂症,医治全靠摸索,少有不冒险的方法。   只是秦岳斌开了药方,其他的药还好说,凭方家的豪富以及神医谷的底蕴,再珍稀药材都不成问题。只是最重要的血菩提却难得。   血菩提这东西,原本是西域那边文昌国进贡的贡品。方家当年不知道有什么机缘,得了两颗,却在十几年前对抗维心宫的时候全用了。   如今想要这东西,要么就打朝廷的主意,要么,就只能去文昌国看看了。   历岁寒悬腕蘸了墨,在雪白的笺纸上默药方。   清隽的小楷墨色侵染,水色烟波里,连他唇边噙着的痞笑看起来也多了几分顺眼。   景双托腮,心想这纨绔子弟练得一手好字,果真是为了沾花惹草。   历岁寒默了大半页,忽然笔尖滞涩,下一味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对医术感兴趣,而且也难得能这般正经学些东西,于是最近时常向景双请教,景双实在闲着没事,也不吝于指导他。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放下笔,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转头看景双,“小妖女,你师兄最近是怎么了?还真准备组织人手去抢人家文昌国不成?”   景双懒懒的靠在春凳上,伸手点了点桌子,“黑丑。”   “什么?”历岁寒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他今天出门特意选了淡青色的袍子,袖口斜襟绣云纹,头上选了白玉的簪子束发,自觉风流倜傥,俊美无双,怎么到景双眼里,就得了“黑丑”两字的评价?   他的确没秦岳斌白。男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能白的跟书生似的还是少见。但怎么也算不得黑丑吧?就秦岳斌那长相,拍马也赶不上他的万分之一啊。   景双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黑丑。”   “小丫头片子不懂欣赏。”历岁寒眨了眨桃花眼,十分潇洒的拨了拨落在肩头的长发,相当的不服气。   景双哼了声,“黑丑,又叫二丑,黑白丑。有泻下逐水,消痰驱蛔之功效。昨日才教过你的。一个男人,这样在意自己的容貌,真是……。这药方当初我师兄学两遍就记住了。你这都第三遍了。”   历岁寒看向自己刚才停笔的笺纸,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上百张药方,每张都好几百字,他才不相信秦岳斌两遍就能记住,前些天他还瞧见秦岳斌跑来问景双一些很基础的药理问题。   那些药理正巧景双刚给他讲过,连他都能答得上来,秦岳斌枉为神医谷嫡传弟子,却记不住,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草菅人命的。   历岁寒知道景双听不得别人说她师兄不好,压下心中的腹诽,转而问她,“你当初几遍记住的?”   景双挑了挑眉,“我?过目不忘。”   “不信,若真是如此,你的医术还会比不上你师兄?”   “医术到了极致,跟这些没关系。不过这些基础终究也要懂。”景双踢了他一脚,“别偷懒,若真的想学就好好学。我能教你的时间有限,能学到多少看你的造化。”   她闲着没事,倒是挺乐意教历岁寒的。她一贯调皮捣蛋,父母师兄虽然纵容她,但如历岁寒这般,随时准备跟着她一起胡闹,甚至更加胡闹的玩伴却没有遇到过。她觉得很有趣。   除了渡厄针法,神医谷并没有什么不传之秘。医术这种东西,也不过是看的书多,见的人多,积累而已。   历岁寒也的确聪明,一点都透。她说的师兄看两遍便能记住,其实也只是打压他的骄傲而已。他们师兄妹都是各自看书,谁知道谁看了几遍才记得啊。如历岁寒这般,三遍便能记得七七八八,已经算是博闻强记了,毕竟如她这般过目不忘的资质,十分少见。   历岁寒已经拿起笔了,细思她语中含义,笔尖一沉,在笺纸上留下个墨点,“你要走了?”   景双很理所当然地说:“我师兄组织人手打算去文昌国探一探,我自然要同去。”   历岁寒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啊。我听师兄说,打算明年开春吧。路途遥远,他要先把其他的辅药凑齐了。”   历岁寒微微松了口气,落笔在笺纸上写下“黑丑”两个字,沉吟片刻。   “喂,你不会后面的又忘记了吧?”   历岁寒不理会景双的调侃,放下笔决定,“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你爹会同意?”历岁寒很少说他家里的事,不过景双知道他毕竟是官家子弟,并不像他们这些江湖人那样自由。   历岁寒唇边噙了抹坏笑,“跟他说,我继续要对你施美男计呗。”   “呸,就你这姿色?”景双撇了撇嘴,“话说,我一直奇怪,我们神医谷有什么可图谋的?”   历岁寒并不隐瞒,“朝廷看不得江湖这么风平浪静,我爹让我尽力跟你交好,是因为神医谷有景山青。其实都是瞎折腾,一群文人妄图控制武林,只会纸上谈兵,一边防着,一边又看不起武夫,整日用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能有成效才是笑话。”   历岁寒谈及朝廷的策略,眉宇间有些不屑,只是人在屋檐下,他也不得不做其中的一枚棋子。   “你们也觉得我爹是那个维心宫宫主么?”   历岁寒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无奈地答,“他本来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如今似乎是师兄优势尽失,小寒后来居上了呀…… ☆、好为人师   景双迟疑许久,眨了眨眼问:“会不会朝廷弄错了?”   历岁寒也很费解,“你怎么会这样坚信你爹不是唯心宫宫主?”   “有很多原因啊。最关键的一个,我爹应该没那么老!”   历岁寒心里默默的算了算,觉得以维心宫称霸武林的时间,以及传说中那位宫主的实力,如今景山青怎么着也得有六十了吧?   “你爹多大岁数了?”   景双望天想了想,“我爹从不提他的岁数,不过看起来,要比方盟主年轻得多。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吧。”   历岁寒张了张嘴,心里也有点不确定起来。看起来三十多,便是保养有方,实际年龄有多少?四十多?按时间倒推,难道维心宫宫主不到二十就称霸中原武林了?也太夸张了点。   要知道当年方子白之所以能打败那位宫主,除了练了逆天的接玉心法,一身集合了方家所有长老的内力,同时还用了血菩提,短时间使内力爆发。   历岁寒有些糊涂,想不通,“不管了,反正朝廷也从来没有靠谱过,”   历岁寒执笔,继续默他的药方。   景双托腮看了一会儿,想着去文昌国的事,忽然想起来问:“历岁寒,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历岁寒笔锋微转,淡淡地回答,“没什么正经师傅,跟府里的侍卫,还有一些投靠朝廷的江湖人。”   “怪不得你的功夫那么杂,还那么弱。”   历岁寒有点不乐意了,炸毛地叫,“喂,你说谁弱?”   男人的尊严不容冒犯!   景双瞪他,“要不要打一架啊?”   历岁寒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低声嘟囔,“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师承,自己又是个怪胎。”   景双发现历岁寒真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眼珠一转,伸手拍了他手一下。   “又来?”历岁寒吓了一跳,闻了闻手上的味道,很从容地笑了笑,从怀里找出个药丸吞下。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历岁寒得意地笑,“之前你给我介绍这些药效的时候。”   爱显摆的景二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表现欲真是要不得啊   她挽了挽袖口,起身朝历岁寒走去。   历岁寒连忙往后退,嬉皮笑脸地求饶,“有事好商量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景双将他逼到墙角,“我看你是皮痒了。”   历岁寒一个大男人,被刚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逼到墙角,实在有些滑稽。   景双忍住笑,伸手揪住他领口,拉的他俯下身,“喂,你说我是打你哪里好呢?”   历岁寒配合她的力道低头,看着她长长微卷的睫毛,和颊边那一对酒窝,微微有点晃神,待她拳头真的要打到脸上的时候才大惊失色,伸手阻住,“我这么英俊,你也下得了手!打个商量行不?还是给我下药吧,我不用解药就是了。”   景双挑了挑眉,松开了他,很大爷地把药囊往他脸前一放,“自己下药吧。”   历岁寒一点也不拖延地打开她的药囊,找出那一日捉弄那个肌肉男擂主的药粉,很实在地在自己身上撒了许多。   景双看着他,连忙拦住,“这药粉配起来很贵的!其实你早就打这药粉的主意了吧!”   果然,不过片刻,历岁寒身上就肿了起来,膨胀的肌肉将他的衣服撑的圆鼓鼓的,俊俏风流的公子哥儿顿时成了虎背熊腰的壮汉。   历岁寒松了松腰带,临水照了照,“是不是很威武雄壮?”   景双看着“威武雄壮”的历岁寒,对于男人的审美观真的是绝望了,想当年景泽还拉着师兄狠练过一阵十八横练的外家功夫,幸亏她娘审美观正常,纠正及时,没让两人练出一身可怖的肌肉来。   景双不理会仍在对着湖面摆动作的历岁寒,低头想了想,拿起毛笔蘸了墨,在笺纸上开始写东西。   历岁寒玩了一会儿,看景双完全不欣赏,觉得没意思了,凑到她旁边看她写什么。   景双的字可比不上他,没有丝毫女子的娟秀,不但潦草,而且有点支支叉叉的,说好听点叫锋锐四出;不好听地说,那就是张牙舞爪了。   历岁寒刚想嘲笑她几句,然而看到她写的内容,眸光微凝,念出声来,“五藏六府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案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   他念了两句,才意识到这是一篇内功心法。   他微微避嫌的偏过头去,有些疑惑地问:“写这些做什么?”   景双一边默写,一边说:“说了我罩你啊。此去文昌国,肯定很危险啊。你既然要跟着去,我也不能看你拖后腿呗。临阵抱佛脚吧,不知道你能学到什么程度。”   历岁寒愣了愣,“教我?”   “景泽选的就是这篇心法。我本来想跟着他一起练的,我爹说这不太适合女孩子。”景双终于写完了第一层的心法,在最下方落下《出云心经》四个字。   历岁寒有些心惊,“云华派失传的镇派心法?”   当初云华派作为八大门派之一,为中原武林镇守西南门户,与维心宫结怨很深。是以当年维心宫入侵中原武林,第一个灭的,便是云华派。   维心宫被赶回南疆之后的这些年,云华派虽然重建,武功典籍却流失了十之八#九,再难跻身一流门派之列。   “这是云华派的?”景双偏头想了想,“难道我爹真的是维心宫宫主?不过我们家里这些秘籍挺多的。”   历岁寒无语,“这不是重点吧?”   “保密啊,别让云华派知道我们家手上有这个,不然找我们要就麻烦了。”   历岁寒有些无奈的叹气,“这也不是重点吧?”   景双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墨,“我看你学的虽然杂,基础却是玄门正宗。改练这个心法应该比较容易入门。而且这个心法,景泽练着效果还不错。你先练着,后面的回头我有空了再把剩下的写给你。”   她把写满武功心法的纸递给历岁寒,在历岁寒接住的前一刻又往回缩了下,“忽然发现我教了你不少东西啊。不如你拜我为师吧?”   她忽然为这个设想觉得高兴起来,“历岁寒,你拜我为师吧!我把所有的医术还有毒术都教给你,武功你也可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我娘若是知道她有徒孙了一定很高兴!”   她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历岁寒。   拜师啊,以后要叫这小妖女师父吗?历岁寒看着近在咫尺的武功心法,又看着她漆黑的眸子,犹豫了片刻,唇边绽开一抹不正经的笑,“你比我还小呢,少充大。不教我就算了,小爷我才不要拜你这小妖女为师。”   景双利诱,“面子值几个钱?拜我为师很好的,神医谷弟子啊,在江湖上横着走都没关系的。随便给人看看病就有大把的银子赚。你拜我为师,以后我再也不捉弄你,不揍你啊。”   “不拜。”厉小爷很坚定的昂起头。   利诱不成,改威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啊!你以为我只会用那几种教过你的毒药么?”   厉小爷展示了下自己的速成肌肉,正色说:“我堂堂男子汉,岂能向一女子折腰。”   景双撇了撇嘴,伸手敲了下他脑袋,把写满心法的纸递给他,“没意思,算了算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历岁寒如获至宝的拿着心法看了看,还有点不敢置信,“真送给我?你们神医谷也太财大气粗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么。”景双解释,“来神医谷求医的,大多都是绝症。江湖上闯荡的,又大多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他们的病若是治不好,有些人就会将绝学留在神医谷,希望神医谷为之找到传人,可以传承下去。我不知道这心法是不是也是这么来的,不过也没什么好敝帚自珍的。”   景双端正了神色,“既然有缘学了,就好好练好。景泽学武比我还杂,估计也不会把这功夫传承下去。你若是将来能把这功法传承下去,总好过这功法一直呆在神医谷藏书阁里,不见天日。”   历岁寒忽然觉得身上多了几分责任,忍不住又看了看这心法,一时又有些疑惑,“既然神医谷并未存了将这功法占为己有的心,为何不将功法还给云华派?”   “神医谷历年积累的典籍浩如烟渺,已经很难分辨出自哪里。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为天下所知,神医谷就不得安宁了。”景双深深看了历岁寒一眼,“不过神医谷也不怕,只是懒得麻烦罢了。”   神医谷的人,总是轻易的付出信任,不过也正是因为待人赤诚,他们同样的也很容易便能收获同等的信任。   历岁寒看着她,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大恩不言谢,傻丫头。   神医谷若是一直这样的行事法则,到底是如何能传承至今的。历岁寒默默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算,如果我木有算错滴话,景山青已经四十九了……年龄真是景山青心中永远地痛啊。 ☆、成名   秦岳斌不太愿意师妹跟朝廷的人牵扯过多,找景双说了几次,但他实在忙,四处跑着寻药,寻回来之后还要将那些药做初步的处理,也没时间管景双那么多。   景双不听他的,闲着没事,就整日的跟历岁寒混在一起,指点他武功医术,或者两个人一起瞧谁不顺眼就捉弄谁。   两人越相处,就越觉得对方无处不投契,是此生难遇的知己。景双本来就是飞扬跳脱的,如今有了历岁寒这个上房揭瓦他给递梯子,杀人放火他立刻去给把风的损友,捉弄人的点子也越发的层出不穷。   不过不同于景双明打明的来,历岁寒绝对是个蔫坏的。总是被捉弄的人着了道之后,还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虽然方家经常鸡飞狗跳,却也没人抓到这两个人。   直到有一次不小心玩大了。   唐门小公子唐季枫仗着使毒的功夫四处招摇,自诩用毒功夫天下无双。   唐季枫跟人私下里赌斗,给人下毒。那些中毒的人听说了秦岳斌医术很好,上门求医,恰巧秦岳斌不在,景双就黑人一笔钱,把毒给解了。   两三次过后,唐季枫就找上门来,十分不服气地要与景双比试。   景双从来是不嫌事儿大的性子,欣然应战。   两人在客院里的练武场上比斗,都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也不介意吸引了很多的人围观。   本来这也没什么,方家聚集了这么多青年才俊,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擂台上打着不过瘾,私底下交手切磋甚至打群架也是常有的事。   大家心照不宣,大多数人也都不会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闹到长辈那里的。   问题出在了在这之前,景双发现很多男人对于一身夸张的肌肉似乎都持欢迎态度,她觉得之前制的肌肉粉就起不到捉弄人的意义了,于是她与历岁寒一起研究了很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毒药改良了,从全身肌肉膨胀,变成了局部作用,效果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刚改良好,唐季枫就撞了上来挑战,她就十分开心的就拿他试药了。   两人互相下了药,景双随便配了几样药就把唐季枫给她下的毒解了。   而俊俏的唐小公子验了许久,都没发现自身有什么中毒症状。一边嘲笑景双学艺不精,一边嚣张地跟她说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景双不着急,只是笑而不语。   这毒药比试,在外行瞧来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也不见动拳脚,就是你撒我一点药粉,我回你一点药粉;或者我往你喝的水里添点作料,我再回敬一下。围观的众人看唐小公子跟个小姑娘耍了一会儿嘴皮子,便觉得没什么意思,纷纷散去,各自练武去了。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之后,大家的目光就又聚集回来了。只见唐季枫胸部隆起,胸前月白色的袍子撑得胀鼓鼓的,几乎要崩裂,而原本挺翘的臀也越发丰腴,将身后的袍摆顶出引人遐思的弧度。   风度翩翩地唐小公子,在半盏茶的时间里,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个丰乳肥臀的汉子。偏偏他自己还一无所觉,一边喝茶一边跟景双耍嘴皮子。   看到众人又围观回来,唐小公子心里还得意万分,觉得这真是自己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唐小公子说了半天,胸口有点发闷,伸手扯了扯衣襟,发觉触感不对,一低头,看到了自己丰满的胸。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唐季枫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毫无感觉。就是衣服紧了,有点喘不上来气,而且胸口多出两坨肉,重心上有点不稳。   这个动作引起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一阵大笑,在众人的提醒下,唐季枫才发觉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胸,还有臀!   他急忙解开衣服看,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此时也忍不住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急忙叫自己的小厮扯了帐幕。   在帐幕里,唐季枫尝试了几种解毒方法都不见效,终于慌了,再也维持不住唐家小公子的翩翩风度,在众人围观中崩溃的追着景双要解药。   哪怕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唐季枫都不至于如此慌张,实在是这副半男不女的模样吓坏他了。这幅模样,让他如何见江东父老啊!   景双看好戏看的正热闹,自然不肯给解药,仗着轻功好,一边逗唐季枫,一边嘻嘻哈哈的往人堆里钻。   然后……不知道是唐季枫的哪个损友带头,伸手猥琐的摸向了唐季枫壮硕的胸部和丰满的臀部!   可怜的唐小公子,作为最小的儿子,从小被双亲及兄姐捧在手心;又因为在毒药方面格外有天分,自己又是招摇的性子,年少便在巴蜀一带成名,走到哪里都被人惧怕着,捧着。   这还是第一次,被猥琐男调戏,还不止一个!   唐季枫努力推拒身上的手,色厉内荏地威胁,甚至拿出了毒药药粉抛洒。   奈何他如今的模样实在没有威慑力。   最后唐季枫又惊又怕,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柔弱的抱头蹲下,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终于散开,景双给刚才被误伤的一众人等解了毒,凑过来拍了拍唐季枫,“喂,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嘛!”   “我……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唐季枫自暴自弃的扯着自己的衣襟,“你看看,你看看,我都这样了!呜呜,比你的还大呢!”   都到这时候还要嘴贱,这人真是跟历岁寒有一拼。   景双也不同情他了,伸腿踹了他一脚,“给我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你不给我解药,我就不起来!”唐季枫耍赖地一屁股坐地下。   景双的药粉里有麻药的成分,他屁股上也没什么感觉,之觉得身下好像垫了个软垫子一样。想到那软垫子,唐季枫哭的更伤心了。   景双皱眉,“没有解药。你自己玩吧,我走了。怎么这么输不起。”   唐季枫见她要走,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她的腿,“你,呜呜,你怎么没有解药?你不许走,要对我负责。”   他就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腿上,景双踢了两下都甩不脱,周围还有一堆看热闹的人,真是赢了也一样丢脸。   景双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历岁寒,“再不过来帮忙我翻脸啦啊!”   历岁寒嬉皮笑脸地过来,用力把唐季枫扒了下来,跟景双扬长而去。   唐小公子如何吃得了这么大亏,但下毒又比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原本还有一群狐朋狗友做帮手,如今自己这糗样子全被人看了去,想到他们趁人之危做的那些事,唐季枫这辈子再不想理那些狐朋狗友了!   最后,唐季枫索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状告到了方子白盟主那里。   这事围观者甚众,方子白原本也听说了。只是有心偏袒景双,打算装不知道。听闻唐季枫来告状,还对这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有几分不满,想着如何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等到见到唐季枫那扭扭捏捏的模样,方子白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唐季枫哭哭啼啼地闹,“方世伯,侄儿这个样子,还如何能活得下去啊!”   方子白揉了揉额头,觉得着实有点难办,一边安慰唐季枫,一边让方文端叫了景双过来。   方文端在旁边强忍着笑,听方子白让他出去,连忙一溜烟的跑出去,在外面大笑了半天才去找景双。   景双就跟着历岁寒一起来了,看到唐季枫那个样子,很是不齿,“不就是多长了几坨肉么?女人一辈子都这样,也没见谁像你这个样子。”   唐季枫捶地大哭,“方世伯,你要为侄儿做主啊!”   “景双,这次真是胡闹的有点过了。”方子白好声好气地商量,“你们切磋的事我都听说了。如今胜败已分,你还是给他把毒解了吧。”   “真没解药。过个十天八天的,估计就慢慢消下去了。”   唐季枫的哭声更大了。   方子白也有些为难,武林盟主这个位置说着好听,遇到这种纠纷,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和稀泥。   “你想想办法吧。”方子白劝完景双,又转向唐季枫,“季枫,本来便是你挑衅在先,如今愿赌服输,不许再胡闹了。”   “方世伯!”唐季枫哭闹。   景双看着唐季枫那痛不欲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很是长了见识。   历岁寒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他看出来方子白明显站在景双这边,“别理他,咱们走吧。”   景双眼珠转了转,“算了算了,别哭了。也不是没办法。”   最后景双把之前那个消去肌肉的配方改良了,才算是把唐季枫膨胀起来的几坨肉消了下去。   从那以后,唐季枫再见到她都跟耗子见猫一样躲着走。而景双使毒的功夫也被人传扬开来,再没有人敢小瞧这个稚气未褪的小姑娘。   年少成名,为江湖人所惧,而景双只是不觉。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章啦。霸王快出水!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 ☆、傲气与傲骨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过年。   江湖人四海为家,哪怕年节,也有许多在外漂泊的。方家办了筵席,邀请大家同乐。   景双和秦岳斌如今在外历练,自然是不回神医谷的,而历岁寒这官家子弟居然也不回家过年,景双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喂,你爹不是这么没人□?就算是让你□我,也不至于连过年这几天时间都不放过吧!”   历岁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懒懒地笑。跳跃的烛火映在他眼里,让这个跟她一样没心没肺的少年看起来似乎也有了几分深沉不可说的心事。   他淡淡地说:“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在这边跟着你,也算忠于职嘛守。”   景双犹豫了片刻,最后也没有由着自己的好奇心继续问。   历岁寒转了目光,扫视了一圈,又不安分起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景双,“我们打赌吧?你猜今晚除了你师兄,有没有人敢跟我们坐一桌?”   喧闹的方家大厅,别的桌上几乎都坐满了,只有他们这一桌,正处于大厅中央醒目的位置,却只有他们两人。   刚才这桌上还是有别人在的,只是两人一坐下,其他人纷纷客气又恭敬地找借口离桌。   人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总是格外敬畏,连唐门小公子都甘拜下风的制毒药高手,还有景双手上毒药那匪夷所思的功效,都让人十分畏惧,更愿意敬而远之。没人敢跟他们坐一桌吃饭。   景双也不在意,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食指大动,“我赌没人敢过来。”   “我也赌没人敢过来。”历岁寒摇了摇头,两人意见一致,便赌不成了。   果然,别桌上坐满了,甚至挤着坐,他们这一桌依然只有他们两个。   秦岳斌落座的时候看到这情况,觉得有点头疼,可是他也不可能强拉别人来这桌上坐。   他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小师妹,眼里有些担忧,“景双,以后还是尽量少用毒吧。被人惧怕并非什么好事。”   “为什么?”景双挑眉,“师兄,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实力强大有什么不好。”   大过年的秦岳斌也并不想跟师妹说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不吉利的话,于是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方盟主进来,说了些鼓励的场面话,大家便开吃。   景双他们这桌离主桌不远,方子白自然注意到了这桌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笑了笑,跟身边的方文端说了几句。   方文端便起身到景双身边,“小双,咱们换换位子。”   景双看了主桌一眼,撇了撇嘴过去了。   景双走了,他们这一桌才又陆陆续续坐了几个来迟的人,在热热闹闹的大厅,不显得那般突兀。   景双与方念珠一左一右坐在方子白身边,也不管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埋头大吃。   方子白并不介绍她,别人问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解释,“故人之女。”   只是在给方念珠夹菜的时候,也会给景双添一筷子。   刚开始景双还有点诧异,抬头却看到方子白温和的双眼。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把菜吃掉了。   方子白身体不好,主桌没什么人来敬酒,是以一顿饭吃的很快。   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景双吃饱了,转头看方子白,“方盟主,你把我叫到主桌上来,是要教训我么?”   方子白微笑反问,“教训你什么?”   景双才不上当,皱了皱鼻子,“我也觉得我没什么可被教训的。”   方子白就笑开了,眼角带起笑纹,“所以我也没打算教训你。年轻人,锋芒毕露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不趁着年轻展露锋芒,难道要韬光养晦到我这把年纪才展露么?”   “既然如此,你干嘛把我叫到主桌上?”   方子白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们三个也吃不完那一桌子菜,有点浪费。你要知道,方家养着这么一大群人,开销还是很大的。”   景双眨了眨眼,分辨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   方子白搁了筷子,“丫头,你对我有敌意?”   景双犹豫了片刻,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大人物,对我有点关注的太过。”   方子白也不生气,宽容地笑。   景双看着他,心想他年轻时长得必然是不差的,哪怕如今老了,又病弱,看起来也是极有风度。   “我年少时曾蒙神医谷照顾,后来武功全失之后,又多受商天久恩惠。你如今在外历练,我顺手照看一下,也是应该的。”   景双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摇头,“你在骗我吗?我师兄为你的病奔走,一门心思的要帮你打通经脉,可也没见你对此有多上心,对他的态度也始终一般。他也是神医谷弟子啊。”   方子白愣了愣,用手指揉着额头,心里感慨,真的是老了么?连个小姑娘都骗不住?   最终方子白也只能承认,“我没恶意,只是有些偏心。你师兄跟你毕竟还是不同。”   景双脸色有些严肃,“我师兄跟我是一样的,我爹娘从不偏心。”   方子白看着她,“好吧,是我错了。不过我真的没有恶意。”   景双无所谓的抿了口果酒,就算他有恶意她也不在乎。   这丫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对他防心如此重,到底是像她爹还是像她娘?方子白没想过自己堂堂一武林盟主,想讨好个小姑娘居然也这么难。   满室的喧嚣中,方子白看了看一脸敌意看着景双的方念珠,又看了看已经长大的景双,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有些事、那些年少的情谊,丢失了就是丢失了,就算想要惠及后人的补偿,也无能为力。   神医谷谷主舒天心既然没有跟女儿提及往日的恩怨纠缠,就是打算让往事随风,再不提起。   他索性不再管景双如何看待他,如何猜测他关心背后的用意,笑着开口,“过年了,作为长辈我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   方子白从腰侧解下一枚玉佩,当着桌上所有人面放在景双面前,不同于刚才两人私下压低声音交谈,这次他刻意提高了声音,让主桌,以及旁边桌上的人都听到,“丫头,这枚玉佩便当做方伯伯给你的压岁钱吧。你行走江湖,若有人敢欺你,你可凭此玉佩,调动方义门门下弟子。”   熟识的人都知道,这玉佩随了方子白多年,在方义门,见玉佩如见方子白本人,如今却送给了个小姑娘。   方念珠不高兴的在旁边撅着嘴,可是这种场合,她也不能任性地说什么。   景双看着桌上的玉佩,烛火下玉佩表面泛着一层漂亮的荧光,雕工精细。   “方伯伯客气了,好意我心领了,玉佩还是您收着吧。”景双伸出手指,将玉佩推回方子白面前,眉宇间带着傲然,“行走江湖,原本就是要凭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番名堂。不需依仗这些。”   景山青与舒天心的女儿,既有傲气,又有傲骨。景双依然不明白方子白打什么主意,但区区小利,还不至于让她昏了头。   满桌的人都盯着她,甚至连周围的几桌也渐渐安静下来。这玉佩,方子白当众给了她,又做出如此承诺,就算不可能凭这个掌控方义门,但狐假虎威,今后行走江湖,谁敢不给这小姑娘几分面子?   就这样拒绝了么?这小姑娘根本不懂这玉佩其中的含义吧?   寂静蔓延开来,离得远的人也停下交谈,好奇的朝主桌张望。   方子白伸手收起玉佩,并没有勉强,微微挑眉赞,“果然有志气!”   又对桌上其他人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真是老了。”   众人立刻纷纷附和,恭维赞扬景双。   方子白笑了笑,他并非一定要将这玉佩送给景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护着景双,也就足够了。   也许真的是年纪大了,看着这些锋芒毕露的晚辈,既喜欢他们这样目中无人的傲气,又担心江湖风霜摧折,忍不住便想要伸手扶一把。   如今江湖上都知道方子白念旧,对故去的夫人一往情深。却少有人知道他年少时得神医谷庇护,曾与如今的神医谷谷主舒天心有过婚约,却最终辜负。   这么多年,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际遇,以往种种,也都不必再提。但人老了,也总是会想起从前的事,他终究自觉有愧与舒天心。   景双锋芒太盛。景山青身份又特殊,终究会有疏漏的时候,而舒天心掌着神医谷,这些年却坚持银货两讫,不肯跟江湖中人结下人情债。   他能照看,就尽力照看一些,也算是弥补心中对故人多年的愧疚。偏这丫头如此傲气,让他想要对她好,还得颇费心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晚上要回头修一下前面的错别字……    ☆、出发   二月份的时候秦岳斌确定了一起去文昌国的人选。   景双和历岁寒是要跟着去的,方念珠作为女儿,为父亲寻药这种事,也是坚决要跟去的。方子白又给加了两个人,一个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方文端,还有一个是曾经撞见过景双和历岁寒做坏事的雷振生。   从这人员组成上,就能看出来方子白对这次行动其实并不多重视,只是给这些年轻人一个历练的机会罢了。   至于被拉来的方文端和雷振生,明显就是陪太子读书的。估摸是方子白怕方念珠和她以及历岁寒三个不靠谱的胡闹,师兄一个人看不住,便找两个靠谱的看住他们。   人齐了,景双还以为可以出发了,如今方家的武林人士都恭谨的绕着她走,她着实无聊的要长草。没想到方子白居然发话,让他们几个练了方家的合击阵法再去!   方家的合击阵法相当的有名。阵法不难,巧妙之处在于变阵,最多可十人成阵,每减一人,可变新阵,最少两人便可成阵。也就是说,在打斗中即使有人受伤,被人破了阵,剩下的人也可以迅速的组成新的阵法御敌。   几人联手御敌,很多时候相互掣肘,并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而组成阵法就能让实力倍增。   然而简单的事落到几个天之骄子身上,就变得有点困难了。   他们六个,景双和历岁寒两个人跟方念珠脾气不对付,始终没法配合,而雷振生却自由散漫,功夫又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不怎么乐意迁就他们,剩下方文端和秦岳斌两人,实在无力回天。   谁也不服谁,练了一个多月,最多也就能组成四人阵法,比之方义门最外围的弟子都差了很多。   桃花林深处,几个锦衣少年少女在练剑阵。六人个个俱是人中龙凤,身姿翩若惊鸿,剑势矫若游龙,衬着落花缤纷,不见杀气,唯有风雅。   景双走在“震”位上,按照阵法,下一步她应该补上“巽”位,转防为攻。   然而在“巽”位上的方念珠动作略慢,尚未离开。景双微微迟疑,身后的雷振生却已掠了过来。   阵法讲究的是“动”,景双无法,只能去抢占方念珠的位置。   方念珠心中一慌,起步不稳,走下一步“坎”位的时候便有些不足。   方子白站在旁边瞧了许久,手中拿着根柳枝,在方念珠落地的那一刻,斜着轻轻刺了过去。   他经脉尽断,但眼力还是在的,如此毫无力道的一刺,正点在阵势最薄弱的部分。   历岁寒原本站在“坎”位上,应当回身为方念珠挡下这一击,然而他也是仓促间被方念珠逼的走向下一个位置的,如今自身尚且立足未稳,哪有精力去回护方念珠。   方念珠被柳枝抽在麻筋上,足下一软,就摔倒了。   六人的阵法立刻便被破了。   “爹!你怎么能攻击我!”方念珠坐在地上,看着方子白,眼里有点委屈。自从景双来了,她的地位就直线下降。   方子白难得板起脸教训女儿,“我可以不攻击你,难道遇到敌人,人家也不攻击你么?”   方念珠十分挫败沮丧,她是六个人里功夫最弱的,所以拖后腿的永远是她。以前她没觉得女孩子武功高强有什么用处,方子白也从不在这方面要求她,可如今处处不如人,她强忍到现在也没发作大小姐脾气,已经很是难得。   “我不练了!”方念珠眼里含泪撂挑子,“让他们几个练去吧。”   景双本就不喜欢方念珠,与历岁寒事不关己的去喝茶休息。雷振生也摇了摇头,跟了过去。   练了这么久也没看出来什么成效,他们也都讨厌练这个阵法,其中尤以景双和雷振生为甚。   景双和雷振生两个人的武功,在同龄人里都是拔尖的。如今要压着性子配合走位,配合其他人的速度,早就不耐烦了。   于是看到方子白训方明珠,都喝着茶看热闹。   唯有方文端和秦岳斌顾全大局,上前低声劝说。   方子白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再看一边树荫下悠闲喝茶的三个人,有点头疼。   方念珠的确是几个人里武功最差的。阵法,原本也确实是功夫相近的人发挥出来的效果最好。所以方念珠就成了这个阵法的弱点,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发挥不出阵法应有的作用。   看起来,都是方念珠的错。   可既然要组成阵法了,这几个武功高一些的,却不懂迁就配合,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最后却怪别人跟不上自己。到底是谁的问题?   方子白瞧着这几个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骄子娇女们,对他们的文昌国之行,很不看好。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们派几个高手随行保护。   只是,年轻人,不经历挫折,难道一辈子都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么?   方子白对江湖上的年轻后辈总是宽容,对那些恃才傲物的年轻人也总是鼓励居多,可是并不代表他希望看到这些后辈永远当井底之蛙。   又练了半个月,方子白看他们练阵法依然是老样子,两人阵,三人阵都没问题,可一旦组成四人以上的阵法,就乱了套。索性不再强迫他们练阵法,由着他们去了。   于是被阵法折磨的十分郁闷的少侠们终于准备踏上征程了。   景双本来天天无聊的不行,这真要出发了,却又有几分不乐意。因为,天又开始热起来了啊。   在炎炎烈日下赶路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景双一直忍着不叫苦,就是想看方念珠这大小姐的笑话。   没想到方念珠虽然骄横,武功又弱,但因是去给自己父亲寻药,竟然十分吃得了苦。   白天晒得人都快晕了方念珠也没要求休息,晚上有时候房间不够,景双与她睡一个房间,看到她默默地躲起来上药。方念珠第一次出远门不习惯,大腿内侧的皮肤都磨破了皮。景双刚出神医谷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事,知道有多痛苦,所以此次早有准备。   然而第二天方念珠什么也没说,继续咬牙赶路。   这大小姐如此坚忍,倒让景双以及随行的几人都刮目相看了。   这一日赶路到了一个小镇,还没到晚饭时间,大家都十分疲惫,各自去休息。景双独自出门转了一圈,回来进了方念珠房间,瞧见方念珠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便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扔了过去,“喂,给你。”   “什么东西?”方念珠吓了一跳,将包袱扔在地上,包袱皮散开,里面是个黑色的小褥子。   方念珠坐起身,十分防备凶巴巴的看着景双,“小妖女,你又想玩什么花样?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我房间的?”   历岁寒天天叫景双小妖女,方念珠觉得这称呼真是深得她心,也跟着叫。   景双靠着门,十分不屑,“出门在外也不知道锁门,还怨别人进你房间?真是什么也不懂的大小姐。我景双想收拾你也不过是抬抬手而已,用得着做这么明显么?这褥子给你,垫在马鞍上。别天天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看着就烦。”   景双教训完方念珠,也不管她,转身下楼,正赶上饭点儿。   方念珠这几天都没力气下楼吃饭,都是直接让送到房间里的。   方文端看着没心没肺大快朵颐的景双,有些无奈的跟秦岳斌商量,“赶路赶了这么几天,大家都累坏了,人困马乏,不如在这里休整两天再走?”   秦岳斌问:“大家觉得如何?”   其实走远路要慢,他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们没经验,这几天赶路赶的急了,都恨不得多休息几天。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先提出来。   雷振生懒洋洋地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景双看方念珠不顺眼,担心她借机折腾方念珠,同时也知道历岁寒从来都是跟她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压根就没问他们两个意见。   而他们定下来休息几天之后,景双却也没反对。秦岳斌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师妹几眼,吃完饭还低声交代她不许胡闹。   “师兄你真婆妈。”景双笑眯眯地拍了拍秦岳斌的肩,跟着历岁寒离席,一路跟到他房间里。   “小妖女,你跟我回房做什么?”历岁寒站在门口,暧昧地看着她笑。   景双乌溜溜的眼睛在他脸上打了个转,眼神却往下去了,“参观一下厉小爷你……血染裤裆的风采啊。”   历岁寒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景双便把手里提的另一个包袱扔到他怀里,“行了,别硬撑了。”   她笑嘻嘻地抬手捏了捏历岁寒的脸,“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赶快趁这几天休息上上药养养。绿色瓶用在脸上,黑色瓶药膏用在腿上。”   初夏的阳光已经颇具威力,她与方念珠两个女孩子带着帏帽遮住脸,他们几个大男人不讲究就一直晒着。其他人都皮糙肉厚的,她师兄虽然白,却是不怕晒的肤质。唯有这官家公子哥儿没受过这样的苦,这几天眼看着脸上都晒脱皮了。   还有成日在马上颠簸,景双瞧着他这两天走路姿势都不对了。   她与历岁寒形影不离,自然清楚,再不休息,不仅方念珠撑不住了,连历岁寒也要趴下了。于是她今日出去,给历岁寒买东西的时候顺手给方念珠也买了一份。她虽然看不惯方念珠,但如今同舟共济,若是她真的累垮了也是麻烦。   “小妖女……”历岁寒拿着东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景双脸上调侃嘲笑的表情。   他自幼丧母,虽然也是锦衣玉食,却从未有人如此体贴入微。   “行了,累死了。我回去休息了。明天别叫我,我要睡懒觉。”景双办完了事,伸了个懒腰,便放心的回房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闯荡江湖小分队逻辑考题   景双:“方念珠反对的,我一定赞成。”   历岁寒:“景双赞成的,我就赞成。”   秦岳斌:“我可以代表我师妹。”   方文端:“大家都好好说啦,不要闹脾气。”   雷振生:“你们这些庸才,少爷我懒得跟你们啰嗦。”   方念珠:“好累,好困,我要弃权。”   so ,最后是听谁的?   最近大家热情不高啊,莫非我的萌点跟大家又偏离了?嘤嘤……   今天周二,顶着锅盖说以后每周三都休息一天……大家不要等。 ☆、入室   历岁寒虽然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断了,第二天还是很早起来,在床上吐纳了小半个时辰,又下楼在客栈的天井里练武。   他以前并没有系统的拜师学武,东一麟西一爪地跟人学,虽然天分不错,但基础不牢。   如今难得景双肯教他,这段时间进步神速。   他已经十六岁了,骨骼几乎成型,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若还仗着天分,不懂勤能补拙,这辈子也就不可能有大出息了。   连日骑马奔波,休息了一晚之后,骨头都仿佛锈蚀了一般,举手抬足都比往日更加沉重滞涩。   历岁寒起得早,看左右无人,呲牙咧嘴的活动僵硬的筋骨。   等到店小二早上起来开店门的时候,历公子已经把筋骨活动开了,行云流水的练着剑法。   宝蓝色的腰带勾勒出少年柔韧的腰身,肩膀宽厚,脊背笔直,匹亮的剑光映着俊俏的眉目,越发显得少年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客栈里住的不知道哪家富贵人家的女眷,早上丫鬟们来往,瞧见这俊俏的公子哥,纷纷都飞红了双颊。   历岁寒越发的姿态翩然,不知道勾了多少人的目光,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剑势,回房擦洗,下楼吃饭。   饭桌上只有四个男人。   历岁寒拿了筷子,招呼大家,“开始吃吧,景双昨天说要睡懒觉。”   秦岳斌看了他一眼,也拿起筷子吃饭。   大家都觉得这才正常,相比方念珠,景双实在是皮实的让他们这些大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么多天劳累奔波,好容易休息了,他们哪个也没兴趣大清早的爬起来吃饭。要不是想着不能输给个女孩子,谁受这份罪啊!   草草的吃完饭,大家纷纷回房补眠。   历岁寒被一大胆的侠女拉住,诉说倾慕之情。   骚包的厉小爷魅力受到肯定,很愉快地拒绝了她。   优哉游哉的回房,正想着景双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起来,自己是回房补眠,还是上街逛逛?却瞧见秦岳斌拿着个食盒,站在景双房间门前,用薄刃插#进门缝拨门闩。   历岁寒微微皱眉,停住脚步问:“你做什么?”   “师妹鲜少睡懒觉,我去瞧瞧她。”秦岳斌十分坦荡,一边说,一边推开了景双的门。刚才他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他有点担心。   神医谷一贯秉持养生之道,大家都是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的好习惯。前些天景双活蹦乱跳的,他还以为自家师妹果然不同凡响,如今这是,累着了?   秦岳斌对景双的习惯十分了解,小心的避过门前倒插的毒针,又撒了药粉驱散迷香。   身后历岁寒急急跟进来要拉他,“喂,女孩子的闺房也是随便进的么?”   手指还没触到秦岳斌衣角,历岁寒就“嗷”的一声叫,抱着脚往回跳,“什么玩意儿!”   厉小爷坐在地上,从鞋底拔下钢针,看着针尖黑色的血,心中悲愤无比。撬门入室的人没被暗算,他这个见义勇为的反倒遭了秧!这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呼吸间的功夫,一条腿都木了。   秦岳斌没料到他会突然蹿进来拉自己,愣了愣,放下食盒,返身从随身药囊里找出药丸递给他,“快把解药吃了。”   历岁寒想要有骨气的拒绝,奈何这解药他虽会配,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他找齐了药配好,他估计也一命归西了。   历岁寒咬牙接了解药吞下。就听秦岳斌一脸风光霁月地教训,“师妹的房间诸多毒药机关,历兄你还是不要乱闯的好。”   这不是贼喊捉贼么?!历岁寒强忍着胸口一口老血喷出,辩解,“我是来阻止你的。”   “我?”秦岳斌微笑着挑了挑眉,“历公子多虑了。”   解释呢?被抓现行都不用解释的么?历岁寒简直想跳起来抓着他咆哮了。奈何解药永远没有毒药见效快,他如今腰部以下都是麻的,坐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房中的第三人却始终没有动静,床帏低垂,寂静无声。   秦岳斌心中不安,不理会历岁寒,上前两步一把掀开了床帏,只见景双摊开四肢,穿着白色的寝衣,睡得人事不知。   他看着她寝衣领口露出的肌肤,才发觉不妥。景双一贯调皮,喜欢四处跑,脸上皮肤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白,只是这身上平日里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却当真如雪腻白。天气热,她睡觉也不老实,领口被扯的散开,几乎能看到里面鹅黄色的肚兜,而袖子更是被她撸到肩头,露出整只手臂。   神医谷谷主舒天心和景山青经常不在谷中,景双和景泽几乎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在一起时间久了,很容易忽略年华的增长,何况为医者,男女之别看的比旁人淡许多。他们师兄妹之间,从不避讳。   景双十二岁那年,秦岳斌出谷历练,景双与景泽还扯了他,师兄妹三人连榻夜谈,一直到天明。   可是,如今看到薄被下少女起伏的曲线,秦岳斌终于意识到十二岁和十四岁的差距。   不过是刚刚过了两年而已。她还不到十五岁及笄之年,他却已经要开始避讳了么?   秦岳斌微微别开了眼,用身子挡住身后历岁寒的视线,放下了床帏。   虽然意识到不妥,但既然都已经进来了,他也不打算躲躲闪闪的出去。正巧方文端听到这边热闹,在门外探头探脑,秦岳斌就十分客气的请方文端将历岁寒扶回房间了。   历岁寒气急,却也不能真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事关景双,名声这东西,总是女孩子吃亏。   十四岁,尚未及笄,秦岳斌作为师兄,此举也算不上过分。但圣人也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啊!   中了毒半身不遂的历岁寒气得毒血攻心,被好心的方文端搀回房间,只觉得自己生生要被这一口气憋死。   好容易等解药起了效果,历岁寒脚步僵硬地从房里冲出来,冲进景双房里,就瞧见人家师兄妹友爱地正坐在桌边吃小笼包。   景双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脸颊上还印着藤席印子,一脸睡意未消,连吃东西都恹恹的。   秦岳斌给她夹了些腌菜配白粥,“吃完再回去睡。我们多休息几天再走。”   景双正打算扯着师兄的袖子撒娇,忽然听到房门打开,转过头去就瞧见历岁寒一瘸一拐十分狼狈地进来,一张英俊的脸上都是汗,还不知道在哪儿蹭了一抹白灰。   “站住!不许动!”景双指着他,一扫刚才的睡眼惺忪,十分精神地大喝一声。   历岁寒立刻僵住,看向安然坐在景双身边的秦岳斌,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日子他与景双形影不离,景双对他亦师亦友,两人无比投契。可是这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被隔绝在外,终究是个外人。   秦岳斌旁若无人的进出她的房间,知道她睡觉时习惯布下的机关,有她布置机关的解药,而她在师兄面前,晨睡初醒,不修边幅。   历岁寒的唇角微微上扬,想挤出一个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微笑,却觉得有点困难,抿着唇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脚下,脚下。”景双才意识不到厉小爷难得千回百转的忧伤心事,伸手在他脚下指指点点,“十八根钢针,找仔细了。别扎着了有毒。”   历岁寒被她一语惊醒,低头看阳光下隐隐显出寒光的钢针,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厉小爷一边拔着倒插的钢针,一边有点郁闷地说:“十七根,有一根已经扎在我脚上了。”   “唔……滋味很销魂吧?”景双同情地看着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担这个责任,“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睡懒觉,你没事进我房间做什么?”   历岁寒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秦岳斌,只觉得脑门上青筋直跳。他真冤!   作者有话要说:  墨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07 14:33:21   感谢妹纸的地雷\(^o^)/~   这些意气风发的骚年们呀……   周四啦,来更新么么哒。大家有木有想我呦\(^o^)/~ ☆、屁股引发的争执   傍晚的时候,几位少侠才懒懒的出门四处逛。   景双拿着零食,一边吃一边跟历岁寒闲聊。   历岁寒却仿佛有心事的模样,心不在焉地帮她拿着零食,她一句话说了好几遍他都没有答。   景双不高兴的踮脚拎起他的耳朵,“历岁寒,我看你是皮痒了!”   “凶什么。”历岁寒从她手里抢回自己的耳朵,伸手揉着,“走了下神而已,你刚才说什么?”   景双不答反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历岁寒有些迟疑,“在想……你师兄这样随便撬门进你房间是不是不太合适?”   景双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么是么?真的不合适么?我师兄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历岁寒皱眉,咬牙回答,“想得美!”   景双有点失望,“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历岁寒尤自愤愤,“少爷我还跟你滚过床单呢,是不是也要负责啊?”   “呃……”景双看着他,有点纠结地问:“你打算因为那事赖上我?”   历岁寒看着她的表情,十分郁闷,“想什么美事呢?”   景双大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   “景双,你故意的是不是?”夕阳下,风流潇洒的厉小爷紧绷着俊脸,有点烦躁。   “好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怎么也像我师兄一样爱说教啦?”景双笑的眉眼弯弯,心情很愉快地拍了拍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色者见色,历岁寒,你心思不正呦。”   历岁寒瞥了她一眼,莫名有些心虚,于是一脸正气地哼了声,“歪理。”   景双走在前面伸了个懒腰,“赶路太辛苦了,回头买辆马车,你跟师兄轮流给我赶车怎么样?”   轻薄的夏衫勾勒出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身,历岁寒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隐隐觉得有什么他不可控制的事情在发生,心里对这种变化既无能为力,又微微的甜蜜。   他并不觉得为她赶车有什么不好,脸上却做出一副骄傲的样子,“你看我历小爷长得像车夫么?”   景双回头看他,漆黑的眸子在夕阳的映照下带着瑰丽的神彩。   “不像。”她摇头,又补充一句,“你比较像拉车的那匹马。”   历岁寒立起眉,“景双!”   景双就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容清澈而明媚。   厉小爷眸子微暗,别开眼哼了一声,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要不要这么幼稚啊。”景双瞥他,有点困惑,“历岁寒,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幼稚了?脑子都用来背药方了?”   少年的心里有些许的慌乱,伸手把怀里的零食全塞进景双怀里,“你才幼稚,这么大了还爱吃这些小孩儿的玩意儿。自己拿着。”   景双抱着零食嘟囔,“还越来越长脾气了。”   历岁寒大步走在前面,景双磨磨蹭蹭的走在后面。历岁寒没有回头,但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知道她一直跟着,便莫名的觉得心安。   两人走了一段路,正巧有家车行还没关门。   历岁寒有点别扭地回头说:“走吧,去问问。”   “算啦算啦。”景双摇头,“到时候还要跟方念珠挤一辆车,讨厌死了。我可不想让你和师兄给她赶车。”   历岁寒自从忽略了“和师兄”三个字,嘴角微微上翘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跟方念珠和好了。”   昨晚他收到景双送的垫子,今天下午就兴冲冲的去装在马鞍上尝试,正巧看到方念珠拿着同款的东西也在那儿试。   他才知道这东西,并不是景双专门去给他买的。   “什么和好啊,气场不和,这辈子我跟她也不可能和平相处。”   历岁寒狐疑地看着她,“你给她的垫子上不会动手脚了吧?”   景双一脸无辜地跟他对视,“亏我还当你是知己,我有那么阴险么?”   历岁寒忍住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景双手里抱着零食,也没法打他,索性伸腿踢了他一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是顾全大局懂不懂?”   历岁寒躲了一下,看她重心不稳,又伸手扶住她。少年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夏衫握住她的手臂,一双桃花眼蕴着说不出的风流韵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那送我的那个呢?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可惜碰上个不懂风情的,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景双站稳了便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热死人了,别靠这么近。”   不过她下一句话就让历岁寒的心又暖起来,“咱们俩什么交情,好东西当然紧着你啊。我之前还以为你们男的都皮糙肉厚,不需要呢。大热天的,垫那么厚的垫子,说实话也不怎么舒服。”   一颗心七上八下,忽喜忽忧,只是因为她随口一句话。   他唇角微翘,她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沉落谷底,她说:“历岁寒,你真得好好锻炼锻炼啦,你看我师兄赶了这么久的路,都跟没事人似的。”   历岁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破功,“有一个皮糙肉厚的屁股有什么好骄傲的?这也算优点?”   景双张了张嘴,发觉竟不知如何反驳这话。   但师兄的屁股不容人轻侮!   景双又一脚踹了过去。   历岁寒跳起来躲避,不忿地问景双,“你干嘛又打我!”   景双很理直气壮地仰脸,“谁让你说我师兄?”   历岁寒气道:“我说他你就要打我?咱们两个这样的交情,我不过是说他一句,你便要打我?”   “我师兄好好的,你干嘛要说他?”景双瞥了一眼越来越幼稚的历岁寒,“我说你最近也太嚣张了吧?才只学了个皮毛而已,真以为我下的毒你全能解了么?”   他们两个从来都是打打闹闹的,她给历岁寒下毒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已经很久没下过毒,但也经常把这挂在嘴边威胁。   都习惯了,历岁寒也从来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她欺负他压榨他,他也从没翻过脸。   可是这一次,景双话音刚落,就见历岁寒真冷了脸,“那你来毒死我啊!”   景双目瞪口呆地看着拂袖而去的历岁寒,因为太过惊讶都忘记追了。   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景双困惑地摇了摇头,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的?是因为她威胁要下毒?还是因为他没有一个皮糙肉厚的屁股,所以因妒生恨恼羞成怒了?   景双回想了一遍两人的对话,发现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啊!历岁寒最近真的是越活越幼稚了,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虽然也骚包爱现,但似乎没幼稚到这种程度啊?是她给他布置的学医任务太重了么?   “历岁寒,你给我站住!”景双足尖在地上一踢,一颗小石子被她带起来,直直地飞向历岁寒,打在他膝眼穴上。   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忽然发脾气,就格外的让人受不了。   景双把零食往他怀里一塞,气势汹汹地伸手揪住他耳朵,“历岁寒,你什么意思?要翻脸是不是?翻就翻啊,谁怕谁!”   若是以前,历岁寒必然嬉皮笑脸的讨饶了,可是这一次,他却抿着唇,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态度。   景双真有几分生气了,翻随身药囊,打算暴力打压,给他点颜色瞧瞧。   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了她腕上,景双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师兄皱着眉,“景双,又胡闹。”   景双也没真打算把历岁寒怎样,太熟了,那些恶作剧的毒药基本上都跟他展示过了,真致命的毒她也下不了手。正好就着师兄给的台阶下了。   嘴里却不依不饶地告状,“师兄,不是我胡闹,是他乱发脾气。”   “历兄,师妹年幼不懂事,你多多包涵。”   他们两个闹,凭什么他来道歉?历岁寒心里越发的不高兴,一点面子也不给秦岳斌,绷着脸转身便走。   景双跺脚,放狠话,“历岁寒,你走了以后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历岁寒疾行的脚步停住,回过头来,看着景双。   夕阳西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俊俏风流的厉小爷却满脸落寞,抿着唇,不动,也不说。   他那眼神莫名地让景双心里一跳,无法无天的小妖女难得地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欺人太甚了。   “好了好了,天干物燥,大家脾气都不好。一人让一步就好了。”跟秦岳斌一起来的方文端笑眯眯的打圆场。   方文端一手拉着景双,一手拉着历岁寒,给秦岳斌打了个眼色回客栈。   刚才他与秦岳斌远远瞧这两人打闹。历岁寒个子高,景双个子低,却偏偏还要踮脚揪人家耳朵。历岁寒大约也是被她欺负惯了,看她伸手,虽然下意识的躲避,却微微弯腰配合她的高度。   终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果然,方文端一手拉一个,这两人虽然都臭着张脸,不乐意的样子,却也都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秦岳斌看师妹没有再闹,也松了口气。   师妹越长大,也越发的能惹事了,这性子,跟谁能处的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神马哒,十分友爱有木有?……两分好评来一发吧妹纸们    ☆、消暑圣地   景双晚上睡觉的时候发誓再也不理历岁寒了!   因为已经休息一天的缘故,景双不像前一天那么累,加之天热,便没有像前一天睡得那么沉。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景双就醒了。   来人娴熟地绕过她的机关,脚步声却不像秦岳斌那般沉稳。   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景双心想她房间的机关毒药真该换换了,吸了口气,撩起床帏探出头去,“历岁寒……”   还没等景双发火,历岁寒就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桃花眼微眯,很无辜地对她笑,“早上好啊小妖女,我不生气啦,我们和好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景双真的很想揍他。   景双拢了拢衣襟,喝道:“出去,我要换衣服。”   厉小爷坏笑地上下打量她,“小丫头片子一个。你师兄都能呆在这儿,怎么在我面前害羞啦?”   景双咬牙,一字一句地说:“我在我师兄面前更害羞,怎样?”   景双下了床,一把把他推出去,反手关上了门,“出去出去,我师兄还知道避嫌呢,你怎么这么不懂礼仪!”   景双换上衣服草草地洗漱,收了自己布置的机关,然后端着盆开门,瞧见历岁寒还站在她房间外面。   景双板着脸把盆递进他手里,很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历岁寒笑了笑,相当没脾气地端着盆去给她把洗脸水倒了又返回来,瞧见她在吃他刚才放在桌上的早饭。   他在她旁边坐下,“吃人嘴短,既然吃了我给你送的早饭,就不要再生气了啊。”   景双放下筷子,皱眉看着他,“历岁寒你这个小气男,昨天到底发什么癔症?”   他低眉顺眼地应,“我小气,我发癔症了,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景双抬起手,他立刻好脾气的低头准备挨打,景双的手就挥不下去了。   她压下脾气冲历岁寒勾了勾手,“来跟我解释解释,昨天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我……”历岁寒是知道景双性子的,原本来时便打定了主意,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让这小妖女消了气再说,可是她如此认真地问,他还是忍不住垂下眼睛有点委屈地说,“小妖女,我跟你关系这么好,你却因为我说你师兄一句便打我。”   他漆黑的眼睛像小动物一般,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   景双明知道他有点故意的装可怜,但还是被他的眼神看的没脾气。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能不能有点男子汉气概?枉你还自称历小爷,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像爷们儿?”   景双如此跟他说话,那便是原谅他了,历岁寒察言观色,笑嘻嘻地说:“那你以后叫我历小爷,时刻提醒我啊。”   他平日里笑的总是轻浮,如今这笑却纯净又带着狡黠,越发显得一双瞳仁漆黑如墨,让人移不开眼。   “想得美。”景双撇了撇嘴,继续吃早点。   历岁寒便在一旁高高兴兴地看她吃。   景双被他那满足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转头问他,“你吃过了?”   “我起得早,练完武吃完饭才过来的。”   景双看了一眼旁边的更漏,“起那么早?”   “业精于勤,我睡得也早。不能辜负小妖女你的悉心教导嘛。”   景双知道他每日早上起来练武,却不知他起的那样早,按这样算,差不多寅时中便起了,平常还好,如今赶路还这样坚持,的确不容易。景双自己做事不够努力,但对于这种认真上进的人还是很尊敬的。   “勤学苦练自然好,但也不差赶路这几天。”   历岁寒只是笑笑,不回答。   景双吃完饭的时候,历岁寒忽然问:“小妖女,你喜欢你师兄?”   景双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你师兄有什么好?”   景双正色看他,“我师兄哪里都好。历岁寒,我师兄没得罪你吧?咱们开玩笑归开玩笑,你总扯我师兄做什么?”   历岁寒抿了抿唇,“也许是天生气场不和?就像你跟方念珠。”   他很快地继续说:“不过以后我会注意,不再故意诋毁他。”   景双张了张嘴,最后摇头,“算了算了。”   过了片刻,景双又说:“你一大男人,我天天动不动就对你动手也不好。也难怪你越来越没男子气概了。”   历岁寒微微勾唇,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景双的肩,“没关系,小爷我原谅你啦。”   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孩子,习惯了横行霸道,连道歉都这般僵硬。   景双拍掉他的手,“谁需要你原谅了啊!”   历岁寒自动忽略她的恶形恶状,桃花眼里光彩流转,“今日你想去哪里玩啊?”   去哪里?这是个问题。   天气闷热闷热的,也就早上这会儿还凉快些。无论是逛街,还是在客栈呆着,都逃不开一身的汗。   景双一想到这大热天的,就失了四处乱逛的兴致,有点恹恹的。   历岁寒叹了口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呢?”   景双托腮想了想,“如果我现在开始刻苦努力的话,大约二十岁能摸到寒暑不侵的门槛吧,若想完全达到寒暑不侵,怎么也得三四十岁以后了。”   历岁寒有些讶异,“这么难?”   不算使毒药的功夫,景双的武功也绝对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   景双瞥了他一眼,“寒暑不侵跟武功厉害不厉害没多大联系。关键得看基础扎实不扎实。咱们这六个人,我估计最耐严寒酷暑的是小文。”   “方文端?”历岁寒有些意外,一起练阵法的时候,方文端一直平平无奇。平日里切磋,方文端也打不过雷振生。   “毕竟名门子弟,基础牢固。所以……”景双拍了拍历岁寒的肩,鼓励,“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要想走得远,还是要吃得苦中苦。继续加油吧,你这么努力,将来的成就一定远胜与我。”   历岁寒微微愣了下,“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很正经么?”景双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刚才在想一件不怎么正经的事。你先下楼等我,待我换了衣服就下去。咱们去个凉快的地方去。”   刚换了衣服,如今又换?历岁寒眼珠一转,他跟着景双胡闹这么久,已经有几分能摸清景双的心思。   将她的话在心里仔细一想,历岁寒不由称赞,“果然是消暑的好去处。”   景双换了男装,便拉着历岁寒去了本地最大的一家花楼。   这里跟客栈可不一样,是真正的温柔乡,消金窟。只要有银子,什么样的要求都能够满足。   景双跟历岁寒坐在阁楼上,四周放了好几个冰盆,四个绿衣的丫鬟站在冰盆后不疾不徐地打扇,带来丝丝凉风。   景双吃着冰镇过的瓜果,惬意的舒了口气,“你们男人真会享受。”   大白天的花楼没生意,他们也没有点什么头牌,所以这一番享受,最贵的反而是几个冰盆了。   历岁寒默默地看了一眼男装的景双,迟疑地提醒,“应该是……咱们吧?”   “喂,不要入戏太深啊!”景双挥手,斜靠在美人榻上拿起路上买的话本,说:“我今天就在这儿看话本消磨了。你自便,不用顾忌我。”   历岁寒那纨绔子弟模样自然不是虚有其表,当年在家的时候也是精于玩乐的。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占了一旁的藤椅,一双长腿直伸到小几上,对一旁打扇的丫鬟吩咐,“去叫个力气大的姑娘给我锤锤腿。”   景双看了他一眼,连忙补充,“两个,我也要。”   打扇的丫鬟抿嘴笑着出去了,过了片刻便领了两个姑娘回来。   景双一边指点小丫鬟按摩穴道,一边感慨,“真是太腐败了,怎么昨天没想到来这地方。”   历岁寒闭目养神,“在江湖上吃苦吃久了,都忘了还有这地方了。”   “好沧桑。”景双笑了起来,“历小爷,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舅舅就带我上青楼。”历岁寒淡淡地说,微微笑着看给他捶腿的丫鬟,“你们青楼应该常见这样的事吧?故意将年少的孩子引进来,诱他纵情声色,毁了他。”   丫鬟被他看得红了脸,机灵地答,“公子这般俊俏,没有姐儿舍得的。”   “你舅舅?”景双有些讶异。   “我娘去世的早,我舅舅是个败家混混。有人拿钱指使他这样做。不过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历岁寒说这些,就像是说跟自己无关的事。   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十二岁的孩子,引着去青楼,真是要毁一辈子。   不过景双摸过历岁寒的脉搏,知道他血气充沛,阳气旺盛,应是自律的人。所以此刻她还能略带几分猎奇的心思问他,“回头给害你的人下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过,你怎么逃脱的?”   难道真是青楼的姐儿手下容情?   历岁寒唇边含笑,“那时我便一心向武,却没有门路跟高手学。看话本子,上面讲什么纯阳神功必须童男之身才能练成,便坚信不疑。所以视女色为练武路上的拦路虎,避之唯恐不及。”   “……”   历岁寒挑了挑眉,“想笑便笑。”   景双摇头,“没想笑你,我只是在想,幸好你当初看的不是讲双修的话本子。”   “……”这明明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景双伸手越过两人中间放瓜果的案子拍了拍他的肩,“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有我罩你。”   见识了江湖之广,历岁寒本也没打算再回朝廷那个泥潭,所以他一直不怎么愿意提家里的事情,就如景双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眨了眨眼,想了想自己提这件事的初衷,缓缓开口,“那么你呢?怎么也对青楼很熟悉的样子。”   景双看了看周围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丫鬟们,有点尴尬地说:“说起来也有些丢脸。”   “唔。”   “其实跟你的情况有点相反。我是无意间找到本双修功法。但是因为年幼不方便练习。所以到青楼去观摩学习,为将来练功做准备。”   景双话音刚落,就见历岁寒整个脸都黑了。   其实她找那本双修功法是为了师兄。秦岳斌天资所限,习武总是落后。秦岳斌愈加勤学苦练,而她就时常钻研这些旁门左道,想看看能不能帮到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这是孔子说的话。   总是忘记标注这些,前文有一处写武林秘籍的,引用的是《九阴真经》中的一段。   还有有女丽且妖出自唐朝武平一的《杂曲歌辞·妾薄命》   天气好热,写起天热消暑的段子,也就格外的有感觉啊…… ☆、少年听雨歌楼上   历岁寒与景双两人连午饭都是在青楼里吃的。   吃饱喝足昏昏欲睡,就听到不知隔了几重帘幕,有歌女谈着琵琶唱曲调柔腻的词。   花楼白日客少,竟有人有如此雅兴。   历岁寒与景双还没听上一刻钟,就听到有打斗的声音。   曲声断了一瞬,一男子声音冷冷的说:“继续弹你的。不需理会。”   景双睁开眼,与历岁寒对视,“好狂!”   历岁寒问:“去瞧瞧?”   景双懒洋洋摇头,“热死了,不去。”   历岁寒于是作罢,也懒洋洋躺着。   过了片刻,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安静下来,那歌女重新起了个曲调继续唱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经这一闹,景双却有点走了困。窗外天气越来越阴沉,雷声滚滚竟似要下雨的样子。   “下大点明天就凉快了。”景双对给自己捶腿的小丫鬟招了招手,“别锤了,来让我摸摸你的脉。”   景双虽然穿着男装,但声音动作还是能瞧出来是女子的。那小丫鬟愣了愣,还是羞怯的递出了自己的手。   景双的手放在她腕上,凝神探脉,片刻之后转头对历岁寒说:“你来摸摸。”   历岁寒药理药方已经记得挺多了,最近景双在教他辨识药材和诊脉。不过条件有限,也就是赶路休息的时候,遇到荒野中生长的常见草药,景双给他讲一下,包括怎么采摘怎么炮制。诊脉就更局限了,景双也就是拿方文端和秦岳斌以及自己为例子,给他略略讲一讲。   他们都十分健康,最多就是因为天热赶路而有点虚火上升,所以诊脉也诊不出什么来。   历岁寒立刻来了兴致,坐直身,看那小丫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轻佻地笑了笑,“来,别怕,让小爷我摸摸你的小手。”   景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是那小丫鬟因历岁寒这一句话迅速地镇定了下来。   好吧,未知才是最可怕。景双有点无语。   弱质女流多多少少都有些气血虚,行经不畅的毛病。   景双指点着历岁寒将雅阁中伺候的女子一一摸过,这些青楼女子虽然觉得这两人奇怪的很,不过在楼中,奇怪的人见的多了,见他们只是摸摸手而已,便也嘻嘻哈哈的跟他们闹。   历岁寒一边摸脉一边向景双请教,“这个,是阴虚?”   景双一边应着一边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神医谷之所以能代代传承,得益于先天环境优渥,藏书丰富,且自开始学医起,便有大量病人可以观摩学习实践。如今历岁寒这样,难道她要教出一个妇科圣手?   他们这边正教学相长,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上楼,有人踹开了阁楼的门探头进来。   景双与历岁寒一齐转头看过去,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不是这间。那边。”   于是闯入的人一言不发的返身离去,门“哐当”一声被合上。   历岁寒愣了愣,开口吩咐,“去瞧瞧怎么回事。”   立刻便有机灵的小丫鬟出去打听了。   景双想了想,又懒散地躺回了美人榻,“估计是因为刚才的事找那位的,跟咱们没关系。”   过了片刻,出去打听的小丫鬟回来,有点发抖地说:“打……打起来了。”   景双安抚,“别慌,慢慢说。”   那小丫鬟定了定神,跺脚脆生生地说:“哎呀,我的两位爷,都火上房了,还怎么慢慢说。巨擘帮的人十几个人打一个,从楼上打到楼下,桌椅都砸的稀烂。客人都跑了,你们也赶快走吧。”   这小姑娘声音清脆,偏偏尾音拉长,带着说不出的娇媚,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景双就笑眯眯地问她,“都打到楼下去了,我们还怎么走?不如就在这楼上看戏。”   她拉了历岁寒出去,依着回廊瞧楼下打斗的场面。   雷声隆隆中,大雨倾盆而下,琵琶声始终未绝,转了急促的调子,衬着楼下以一敌多尚不落败的少年,端的是豪情万分。   景双冲刚才那小丫鬟招招手,“放心,有我在。来跟我讲讲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   那小丫鬟怯怯的不敢往前站。   楼下锦衣的少年将一个条凳踢向巨擘帮众人,巨擘帮反手打飞,那条凳便直直向二楼回廊上的景双飞来。   景双不慌不忙地伸腿一挑,拉着历岁寒后退半步,那条凳便稳稳地落在了两人面前。   景双与历岁寒坐下观战,那小丫鬟见了景双实力,也终于不再害怕,朝她靠了靠,伶牙俐齿地解释,“楼下那位公子找了绿仪姐姐听曲,偏偏被巨擘帮少帮主看见了。少帮主喜欢我们绿仪姐姐。双方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那位公子将巨擘帮少帮主打跑了。刚才妈妈劝他走,他偏不听。如今巨擘帮来找回场子了。”   “呵,没想到今日有如此精彩的戏看。”历岁寒笑了笑,摸出锭碎银子打赏那小丫鬟。   楼下的锦衣公子以扇为剑,以一敌十,打的巨擘帮落花流水。然而对方终究人多势众,一个倒下,立刻便有人补上。   一个大约是巨擘帮少帮主的少年在旁边跳脚指挥,“打!给我往死里打!打赢了他少爷我重重有赏!”   锦衣少年渐渐不支,抬头看向楼上悠闲看戏的两人,怒道:“再不下来帮忙别怪我把战火引过去啊!”   “这不是怕抢了你雷公子的风头么?”历岁寒最近武功进步极大,看人动手,早就技痒,看他开口求援,便从回廊上一跃而下,加入战团。   本来雷振生便跟那些人打的旗鼓相当,加了历岁寒进去,形势立刻一面倒,连刚才时不时飞向二楼的杂物都被历岁寒在下面挡了下来。   景双看两人已经完全能压住场子,便不动了,乐呵呵地看戏,还转头对房间内仍在害怕的丫鬟们招手,“把冰盆搬过来,继续给我打扇。叫那位弹琵琶的姑娘也出来弹,雨声太大,琵琶都听不清楚了。”   待楼下两人满身汗的收拾了巨擘帮的喽啰,一抬头,就见景双偎红倚翠,十分惬意地听曲看戏。   一时间,人生的境界高下立判。   巨擘帮的喽啰们相互搀扶着灰溜溜地要走。   历岁寒也不为难他们,抬步准备上楼,雷振生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巨擘帮的少帮主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你还想怎样?”   雷振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打了这么久也不能白打。把身上的钱留下,快点!”   “你……你你……”巨擘帮的少帮主“你”了半天,看看自己这边骨断筋折的手下们,终于认倒霉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票。   雷振生看也不看便收在袖中。   巨擘帮的人再次要溜,楼上的景双忽然想起这正是历岁寒实践医术的大好机会啊!   于是景双起身用脚一挑正坐着的长凳,长凳从二楼飞下,砸在巨擘帮少主眼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时景双发话,“等等。”   “没,没钱了!”巨擘帮少主苦着脸回头。   “受伤的不许走。”景双指挥,“历岁寒,去练练接骨还有跌打损伤的治疗。”   历岁寒眼睛一亮,欢快地应。“好!”   历岁寒是新手,手法粗陋不说,还经常被景双指出错误后,为改正错误,便将已经接上的骨头打断重接。同时还顺便挨个摸了摸脉搏。   实践出真知,经过一番练习,历岁寒的接骨手法已经趋近完美。   而巨擘帮的人几乎都是哭天喊地的爬着出去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带这么凶残的!   这些人真是太变态了,骨头打断重接也就罢了,还装模作样的摸小手啊!   历岁寒不知道巨擘帮的人是怎么想的,在这边神清气爽的商量吃晚饭的事。   不打不相识,以前雷振生虽然跟他们同路,却颇有些清冷傲气,跟谁都不亲近。如今有了同打同嫖之谊,历岁寒倒觉得关系拉近了许多。   历岁寒问另外两人意见,“接下来如何?吃完饭再回去还是直接回去?”   景双说:“吃完饭再回去吧。”   虽然下雨了,但短时间还没下透,一样的热,还不如在这里呆着吃完饭再走。   雷振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雷振生有点忌惮地瞥了景双一眼,“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可别给我下药。”   景双哼了声,“你以为制毒药不要钱的么?”   老鸨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但面对三位煞神也不敢说什么。只催着姑娘们好好伺候,令厨下赶快准备晚饭,吃完了好把这三位煞神送走。   周围八个冰盆,八位丫鬟站在其后徐徐打扇,绿仪谈着琵琶唱曲伺候。三人饱餐一顿,临走的时候景双忽然想到她与历岁寒带的银子可能不够付账。   吃饭什么的肯定是够的,但楼下砸成那样,估计不便宜吧?当然也不全是他们的责任,但三人这么潇洒的惩治了恶霸,最后囊中羞涩跟老鸨赖账,太有损霸气了!   景双正想着,就见雷振生将方才自巨擘帮少帮主处抢来的银票往桌上一拍,吩咐周围的姑娘们,“这些应该够补偿楼下的损失。若是巨擘帮再来寻衅,就告诉他们,我是衡阳雷家的雷振生,让他报仇别找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人不忘替青楼追回损失,雷振生真是中国好嫖客……   随时不忘教导历岁寒,景双真是中国好师父。    ☆、传道授业   酒足饭饱,正巧雨过天晴。三人漫步回客栈,却看到离客栈不远的药铺闹哄哄的,秦岳斌方文端和方念珠他们三个站在门口,方念珠一脸气愤的模样。   景双蹦蹦跳跳的过去,“师兄,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秦岳斌淡淡地说:“念珠来抓药,我和小文陪她一起。你们今天去哪逛了?一天没见人影。没被雨淋到吧?”   “没。既然抓药赶快抓啊,站这里做什么?”景双说着,往药铺里探头,就瞧见药铺里或坐或站挤了十好几个人,个个都挂着彩,不像善类。再仔细一瞧,居然是刚被他们打过的巨擘帮的人。   方念珠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方文端拉了一下,方文端笑着开口,“反正我们也没事,等他们抓完药再说。”   景双目光扫过方念珠的脸,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再瞧霸占着药铺的巨擘帮的人,心想这三个人真是怂的让人不忍直视!随便一个人都能把这十几个伤残打趴下吧?居然被欺负了!   她抬步要进药铺,却被秦岳斌拉住,皱眉劝说:“师妹,别胡闹。不过是小事,强龙不压地头蛇。”   “师兄,你这话说晚了。”景双淡淡地笑。   秦岳斌立刻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景双伸手敲了敲门框,发出声音将巨擘帮的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她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刚才没给你们治好病么?要不要再治一次?”   巨擘帮的人大惊,坐着的全跳起来,十几个人缩在一起,想夺门而出,又碍于景双把着门,身后还站着雷振生和恐怖的历岁寒。   那巨擘帮少帮主并不在,一个小头目哆哆嗦嗦的放狠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巨擘帮不是好惹的!”   景双抱着手臂,让开大门,扬了扬下巴,“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于是巨擘帮的人二话不说,夹着尾巴就滚了。   方文端与方念珠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秦岳斌有些头疼,“景双,你又惹祸了?”   景双摊了摊手,“师兄,你可冤枉我了。我这次绝对没动手。都是他们俩动的手。”   她朝雷振生和历岁寒指了指,一脸无辜。   连雷振生也跟她一起胡闹了么?秦岳斌皱眉。   秦岳斌心知景双必然不能置身事外,但他也不好去说那两个人,或者当着两人的面训斥景双,只能摇摇头作罢。   方念珠进去买了治疗外伤的药膏,走出药铺,看着站在门口的景双,有点犹豫要不要道谢。   气场不和这种事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她对景双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景双给她买了马鞍上的垫子,这次将巨擘帮的人吓退也颇合她心意。对方都主动示好了,如今同路去为自己的爹寻药,方大小姐也不好太过不知好歹。   方念珠几经挣扎,终于压着性子对景双道谢,“景双,多谢你的垫子,还有……这次的事,多谢。”   没想到景双鼻孔朝天不屑的哼了声,“窝囊死了。”   方念珠一下就炸了,“你说什么?”   景双毫不留情面地说:“就这几个半残的喽啰,也能在你面前嚣张?学武是为了好看么?还不如回家绣花。”   方念珠之前还真想揍那些喽啰的,只是被方文端和秦岳斌拦住了,此时被景双嘲讽,气得脸色发白。   “景双!”秦岳斌拽住景双,真有点生气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多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非要恶言相向么?”   对于秦岳斌的说教,景双已经听的耳朵都磨出茧子,嬉皮笑脸地冲方念珠做了个鬼脸,“谁要跟她做朋友!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让人看了就想欺负。”   “师兄你们吃饭去吧,我们已经吃过啦。”景双甩脱秦岳斌的手,转头拉着历岁寒,“咱们走。”   方念珠气得直跺脚,深恨自己居然向景双示好!如今只能恨恨地重复她的话,“谁想跟你做朋友啦!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啦?”   “你呀!”走远了,历岁寒也摇头,“怎么就这么讨厌方念珠。”   景双撇嘴,“你看她长着张从没受过欺负的脸,偏偏那么容易就让人欺负了,看了就生气。”   历岁寒看了眼景双,心想难道这就叫物伤其类?   历岁寒想了想,说:“今天这情况,若只有方念珠一个人,未必便会受气。那十几个喽啰都受了伤,也被吓破了胆。真打起来方念珠一个人也不一定会吃亏。关键还是有秦岳斌和方文端两个顾全大局的人,因为巨擘帮的原因拦着她。”   “我知道啊。”景双笑着拍了拍历岁寒的肩,“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就爱跟你凑在一起。我师兄太没劲了。”   历岁寒心里微动,轻浮地伸手搭在景双肩上,半真半假的在她耳边说:“那你还喜欢你师兄?不如来喜欢我啊。我们俩可以一起把江湖闹得天翻地覆。”   反正穿着男装,景双歪歪斜斜地跟他勾肩搭背,哼了声,“我师兄顾全大局,那是因为被欺负的人是方念珠,如果是我……”   历岁寒挑眉,“是你他就跟你一起胡闹?”   “当然不,如果是我,我就先下手为强,把事惹了再说。反正,无论我惹什么样的祸,不管师兄有多不赞同,他都会跟在后面为我收拾烂摊子的。”   景双眯着眼笑,脸上梨涡浅浅,神情幸福而满足。   历岁寒侧头看着她,心想,我也愿意跟在你后面替你收拾烂摊子,我还可以陪你一起闹一起疯,帮你欺负人。   历岁寒眨了眨眼,最终沉默不语。   两人走了一阵,景双才想起被他们抛下的雷振生,“哎,雷振生呢?”   历岁寒也把他忘记了,想了想说:“可能回客栈去了吧。”   “他真不合群。”景双感慨了一句,目光微转,忽然看到个挑担子的老农面色苍白,脚步踉跄,于是指给历岁寒看,“那个人要晕倒了。”   历岁寒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跃跃欲试地问:“我试试能不能救他?”   景双点头,“嗯。”   历岁寒便立刻冲了上去,正好接住倒下的老农。   刚下过雨,路面都是积水。历岁寒也不嫌老农身上全是尘土汗味,抱着老农就返回了刚才离开的药铺。   方念珠他们已经离开了。   历岁寒给给老农诊了脉,开了药方让景双过目。   “不必让我过目。”景双坐在旁边,却不肯接他递过来的药方,“你必须对自己开的方子负责,也只有你能负责。别人,谁都帮不了你。我可以教你药理,方子,诊脉……这些基础东西,但不会教你如何开方。”   历岁寒愣了愣,又仔细看了一遍方子,酌情添减了两样药物,付了银子递给药铺伙计。   药店可以直接熬药。   事急从权,也顾不得火候不够,熬了小半个时辰,先盛出一碗给老农灌了下去。   待老农醒了,又灌了一碗下去。   然后历岁寒将包好的草药递给老农,嘱咐他回家喝药休息,才与景双离开药铺回客栈。   这是他第一个病人,虽然只是很普通的热风寒和劳累过度,而且他治这病也没有赚到钱,反而贴钱。但历岁寒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脚步轻快的几乎想跳起来。   他已经不想再回京城的家,不愿意再听他那个文人老爹的指挥,为了朝廷对江湖的掌控力,做那些可笑的事。   可是他依然在拿家里给的银子。   他毕竟是官宦子弟,就算有几手功夫,也不可能罔顾礼法去劫富济贫。他也曾想过跟着镖局走镖赚钱,却发现如他这样背景的人,镖局的人也不愿接纳他。   如今他终于有了一技之长,脱离了家族,也能靠这个正当的活下去。   历岁寒转头看着景双,漆黑的瞳仁带着雀跃的神彩,“景双,我现在高兴的想抱着你上树转一圈。”   “……”景双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历岁寒,你真幼稚……”   话音刚落,就被历岁寒一把抄起,跃到树上又蹦又跳,一路蹦出城去,然后看着历岁寒在城外的土坡上大喊大叫。   幸好天黑了……估计没人能看见他们,真的好丢脸!景双默默的站远了几步。   看历岁寒在那儿没完没了的嚎,景双终于忍不住上前伸手敲在他脑袋上,“就治个风寒你至于这么高兴么?幸好没收你做徒弟,真是太丢脸了!”   历岁寒也不介意景双泼冷水,笑的有点傻。   “蠢死了!”景双捏着他鼻子左右摇,“不许再笑了,赶快回城,不然城门关了。”   景双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回走,“另外啊,我觉得只教你这些也不是办法。你不可能当个坐堂大夫什么的,缺医少药的时候,背再多药方也没用。过几天有空了我教你针灸吧。不过渡厄针法是神医谷不传之秘,我不能教你,只能教你一些市面上常见的针灸之法。”   “真的么?真的么?”历岁寒毫无形象的围着她上蹿下跳。   景双头疼,“你不是挺注意形象的么?至于么?”   “小爷我今天真高兴。景双,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历岁寒一把抱住她,“啾”的一下亲了下景双的脸颊。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迅速的离开,景双却被他的突然袭击弄愣了。   呆了片刻才咬牙切齿地说:“历岁寒,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而历岁寒在亲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飞快地抛下景双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章就亲脸啦,唔,这篇文好像也不那么慢热。大家酷爱来表扬我\(^o^)/~ ☆、争执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他们几人惹了巨擘帮的人,也不愿在这里久留,便准备上路了。   景双下楼,就瞧见历岁寒坐在桌边,正若无其事地吃饭。昨天她一直关注着历岁寒的房门,直到她睡着,也没堵到他回来。   “历岁寒!”景双揪着他耳朵。   “哎……你干嘛?”历岁寒很理直气壮的看着她,“大清早刚起来就发脾气。我怎么了么?”   景双看着在座的秦岳斌几人,还真没法说出他!怎!么!了!   “不会是你昨晚做梦梦到我又犯什么错了吧?”历岁寒一副动辄得咎的可怜相,可是景双分明看的清楚,他眼里那欠揍的笑意。   他就是吃定了她不可能在师兄面前告状说他耍流氓。   “师妹,别闹了。”秦岳斌拉她坐下,叹了口气,“你这脾气不改改会吃亏的啊。”   历岁寒这脾气不改改才会吃亏!景双瞪着历岁寒,气呼呼的坐下,心想吃饱了再收拾他。   吃完饭,各自回房收拾行李,景双把历岁寒堵在房里,关上门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角,“长能耐了啊?”   历岁寒俊俏的眉眼带着轻浮地笑,“仇不过夜啊。”   “呸。”景双恨不得掐他的脖子。   “嘿嘿,我这不是太高兴了情不自禁么。不然你也亲我一口报复回来啊。我让你亲两口。”历岁寒英勇就义的微微俯身,把脸凑到景双面前。   景双顿生一种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行,历岁寒,我记下了。你等着!”景双放了狠话,转身回房。   历岁寒微微勾唇,挥手,“随时恭候啊。”   景双真想跟历岁寒绝交!   一行人上路,到中午的时候经过一个小镇,景双吃完饭跑到药铺去买了些东西,回来自己鼓捣了鼓捣,   上路之前景双拽着历岁寒到一边说话。   “干嘛啊?”历岁寒一点也不慌,靠在墙上,微微低着头看景双。   “我来报仇。”景双揪了揪他的领子,示意他低头。   “你还真要亲回来不……”历岁寒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放到自己唇上的手指惊得消了音。   景双柔软又稍微带点粗糙的指腹在他唇上摸索,他不由自主的屏了呼吸,觉得唇上痒痒的,像是被蚊子叮,想咬一下,却又不敢动。   仿佛一瞬,又仿佛很长时间,她的手移开,后退了一步,拍手笑,“好了,各不亏欠。”   “你……”历岁寒眨了眨眼,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下。这一笑,扯到嘴唇,才发觉嘴唇上火辣辣的,跟要烧起来一样。   历岁寒忍不住摸了下,“你,你给我涂的什么?”   “放心,只是一点辣粉。估计会肿几天吧。别用舌头舔啊,不然舌头也肿了就麻烦了。”   “你……太狠了吧!”历岁寒立刻冲向井边,打了水上来拼命的洗嘴唇。   景双拿帕子擦了擦手,笑嘻嘻地去找自己的马。   “历兄呢?”秦岳斌看她一个人过来,问。   景双笑着回答,“一会儿就过来了。”   几人等了片刻,就见历岁寒匆匆的赶了过来,脸上蒙着个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虽然大太阳底下赶路,有不少带帷帽的,但这样蒙脸的人还真是不多,一瞧就不像个好人。   秦岳斌忍不住问:“历兄,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方文端雷振生他们几个惊讶的目光,历岁寒一本正经地说:“太英俊了,走到哪里都吸引一堆目光,压力大,遮一下。”   大家都知道他跟景双一样是说话不靠谱的,见他坚持不肯取下蒙面巾,中午太阳也真的很晒,于是也都由他。   晚上晚饭历岁寒也没跟他们一起吃,一个人躲到房里去了。   方文端觉得有点不对劲,问景双,“他没事吧?”   景双不在意地说:“能有什么事?吃饭吃饭。”   秦岳斌叹气,“师妹,别老欺负历兄。”   “我才没有欺负他。”景双嘟囔,然后发现在座的其他四人都一脸的不相信。   雷振生原本临着她坐,此时忍不住往旁边移了移。   景双看了他一眼,“喂,我有这么可怕么?”   一向目下无尘的雷公子想了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忠恳地问:“不知道神医谷有没有能解百毒的辟毒丹?”   “没有!”景双哼了声,故意往他身边挪了挪。   雷振生又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景双突然起身。长凳顿时受力不平衡,像跷跷板一样翘了起来。景双不给雷振生稳住的机会,坏心地挑了一下长凳翘起的这端,让毫无防备的雷振生差一点坐到地上去。   “哎,雷兄你没事吧。”秦岳斌心里一跳,连忙伸手扶住雷振生。   雷振生可不同于秦岳斌,平日里傲的跟什么似的,跟他们几个都不怎么熟。景双这样对他,秦岳斌真担心雷振生翻脸。   雷振生看了眼景双,景双白了他一眼,伸手摸向腰间挂的药囊。   雷振生于是摸了摸鼻子,忍气吞声地摇头说:“无事。”   吃完了饭,秦岳斌拉着景双去了后院无人处,终是冷下了脸,“师妹,你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师兄也管不得你。但是你既然跟着我,在我眼皮底下,就听我几句。”   “我知道你功夫好,用毒的本领也好。历岁寒、方念珠,甚至雷振生他们都怕你,哪怕不怕你的人,只要知道你身份,因着神医谷以及方盟主在年夜饭上说的那番话的面子上,也都愿意让你三分。”   “可是你就能保证你没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同行六人,除了我是你师兄,方文端脾气和善之外,谁没跟你起过争执?”秦岳斌真的动了气,“你既然来闯江湖,就要学会与人相处。多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他们若真的得罪了你,你下毒也好,动刀也好,师兄都不拦你。可是大家一路同行,相互结伴,就算是开玩笑,你不觉得也有些过分了么?”   秦岳斌看着景双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扒开她脑袋看看她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如方念珠,你既然给她买东西,替她出头,为什么还要恶声恶气的跟她结怨?如历岁寒,你既然喜欢跟他在一起,费心机的教授指点他,为什么总是欺负他?你以为他真的没有脾气么?还有雷振生,今天吃饭时候,师兄知道你是开玩笑,可同样的玩笑如果是别人给你开,你会怎样?如果雷振生不依不饶,你真要跟他翻脸么?”   景双想反驳,但看师兄的脸色,最终也没敢。   “景双,你年纪不小,也该懂些事了。人情往来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分辨出你是存了恶意,还是玩闹。”   秦岳斌说了一大通,却也不清楚景双听进去多少,有心想再说说惹了巨擘帮的事,但看她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的样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师兄言尽于此,你如果真的听不进去,以后……就不要再跟着师兄了。”   “师兄……”景双拉着他的袖子,略有些惊慌。   秦岳斌抿了抿唇,狠心甩开袖子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好好想想吧。”   景双看着他的背影,心情略有些沮丧。师兄的意思她明白,既然对人好,就应该让人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透过凶形恶状看到那颗真心的。就像她对方念珠,几句恶言恶语,或许便抵消了那些好。   还有对历岁寒,不知道几年之后,他记得的,究竟是她传授他医学武功,还是她一次次的对他下毒,不留面子的欺负呢?   可是温柔相待,笑脸相迎,那根本不是她的性格。她对人好,只是随心所欲,并不觉得需要人记得,需要人报偿。她对人好的时候是真心,恶形恶状时候也是真心。   她自小被人宠着,一直是锋芒毕露的性子,喜怒随心,又爱恶作剧。哪怕知道师兄说的是对的,是为她好,可心里却依然一点也不想改变,反而有几分委屈。   她始终存着点小姑娘的浪漫幻想,觉得真心的人,无论怎样都能看到真心,不需伪装。   她掰下根树枝往假山后扔去,“听够了没?找死啊!”   雷振生有点无奈的躲过她的树枝,从假山后绕了出来,“不是故意的,旁边是茅厕,我刚要出来,你们俩就来了。”   景双把一腔火全迁怒在他身上,“听我挨训很高兴不是?我就是这样,我就是个坏人,就是仗着功夫好毒药精背景硬欺负你们,怎样!”   雷振生平白碰上无妄之灾,待她一通话发泄完,才说:“刚才怎么不这样跟你师兄说?”   景双恶狠狠地瞪眼威胁,“喂!你想变女人是不是?”   雷振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口,想着当初唐家小公子那悲催模样,退后一步,“别生气。我只是路过,先走了。”   “站住。”景双喊住他,“你说,我师兄说的对么?”   就算自己坚信自己没错,可被喜欢的人教训、否定,景双还是有些动摇。   雷振生看着一脸嚣张凶恶的小姑娘,原本想随便说两句敷衍过去,但想了想,还是冒着被下毒药的风险伸出手去拍了拍景双的肩,“他说的也不算对。虽然这世上大多数的朋友,都开始于相互示好,但也还有一种叫做不打不相识。”   他看着景双,觉得有几分像曾经在衡阳时的自己。他也是套着天才的光环长大,自小在衡阳地面上横行无忌不可一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王老子无所不能。可是出了家门进入江湖,却发现天才太多了。甚至比身家背景,他们衡阳雷家也不算什么。   所以渐渐的收敛了锋芒与棱角,性子渐渐清淡,对这个世界妥协,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成长。   他也不清楚这种转变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可是当景双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却说不出规劝的话。   景双虽然嚣张,心地却不坏。如果只能嚣张一时,那么还是改了性子比较好。可若是有本事能嚣张一世,何必委屈自己迎合他人?   “我,历岁寒,甚至方念珠,都知道你没有恶意的。”   雷振生犹豫了下,还是补充,“打闹什么的无所谓,但自己人,还是别用毒了。尤其……是那个男变女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呀\(^o^)/~。大家是出去约会了呢还是在等文?在的吱一声吧。   不管今后如何,此时的师兄,还是真心为景双好的。   其实考虑这个文的时候一直担心大家会不喜欢小厉,所以在他与雷振生之间谁是楠竹一直在犹豫……结果写的时候发觉骚包爱现的小厉竟然还挺受欢迎的……然后不受控制的让他把小雷的戏全抢了。呜呜,小雷,亲妈对不起你。   一直想写俩男配龙虎相争,但不知道为嘛,大家总是一边倒。难道我的男配都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么!!!嘤嘤   今天周二,大家懂哒。周四见哦\(^o^)/~ ☆、传授针灸   景双回房间,瞧见历岁寒坐在她房里等她。   他摘下了面巾,两片嘴唇都肿成条状了,泛着紫黑色,看起来既恐怖又有几分可笑。   景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来干嘛?”   他没事人一样对着她笑的跟个狗尾巴花儿似的,兴高采烈地说:“来找你教我针灸啊。”   景双挨过师兄的训,还有点恹恹的,看了眼他那可笑的嘴巴,“你这人怎么记吃不记打?”   历岁寒嘟着嘴很无辜地看着她,“什么记吃不记打,咱们今天中午不是一笑泯恩仇了么?”   “亲一下毒肿两片嘴,唔,其实也挺公平的。我这肿什么时候能消?消了能再亲一下不?”他轻浮地笑,却因为脸上那恐怖的嘴唇而全没有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效果,反而有几分滑稽。   景双没在意他胡说八道,略有些严肃地看着他,伸手用指尖触了触他的嘴唇,“历岁寒,你会讨厌我么?”   他的嘴唇肿的真的很厉害,都已经快要晶莹发亮了。   他没正形的“啵”的一下吮了下她的指尖,嬉皮笑脸地反问:“干嘛要讨厌你?”   “你……”景双抽回手指,狠狠地在他衣襟上抹了抹手指,羞愤地瞪着他,不是她爱欺负人,实在是有些人真的欠揍!   “历岁寒,今天我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正经点!”   历岁寒皱起眉头,认真地看她,“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不正经么?”   景双不屑地哼了声,“你哪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摊了摊手,懒散地靠着椅背,把腿翘起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那我干嘛要正经起来。”   景双泄气。   每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发泄途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捉弄人,可是这次是因为捉弄人挨训,她也不知道该干嘛了。   景双托着下巴问:“岁寒,我是不是很难相处?”   历岁寒摸着下巴,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啊。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历岁寒,不高兴的时候胡乱叫他黑丑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叫他岁寒。他莫名的觉得她似乎有点故作亲近的意思……虽然其实两个人的交情已经算是很亲近了。   历岁寒眨了眨眼,“妖女,你也会对自己没信心么?”   “呃……”   历岁寒桃花眼里带着隐约的笑意,“你终于意识到自己跟英俊潇洒霸气无敌的我,交朋友很有压力了么?”   “……”   “哎呀呀,你记得以后要对小爷好一点,小爷就勉为其难不嫌弃你了。”   景双板起脸,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出去,“历黑丑,你可以滚了。”   果然还是历岁寒的安慰比较有效。   虽然短暂的自我怀疑了下,不过经过历岁寒没正形的刺激,又睡了一觉之后,景双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师兄既然不乐意看她捉弄人,她就小心点别被他发现就好了。反正从小到大,他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事教训她,虽然确实一次比一次严厉了。   第二天晚上他们赶路错过了宿头,只能露宿野外。   这对于这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还算是比较新鲜的体验。所以也没有人抗议。   景双撒了驱虫药粉,去找历岁寒,准备开始教他针灸。   景双循着历岁寒刚才离开的方向往前找,一路走到一条山泉边。夏日雨水丰富,山泉水量挺大。   景双在泉边蹲下洗了洗手和脚,山泉清凉,带走了一天的暑气,景双有点遗憾不能顺便洗个澡。想也知道历岁寒这厮躲起来干什么去了。   景双在悄无声息的摸过去吓他一跳,还是发出些声响提醒他自己的到来,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两个选项中稍微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后者。   她觉得,比流氓,她似乎比不过历岁寒那家伙。到时候说不定谁吓谁呢。   景双提着鞋赤着足慢悠悠的踩着山泉往下走,一边喊着历岁寒的名字。   夜风带着水汽迎面拂来,月色清凉,她一个人走在山林间也不觉得怕,脚下山泉被她调皮的提出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景双走着走着,发觉水面渐渐宽阔,水也开始变深,同时听到前面仿佛有回应一般发出哗哗的水声。   “历岁寒,是你么?”景双正要绕过前方的石头遮蔽物,就听雷振生的声音。   “别过来。”   他一贯有些清冷疏离,此时声音里却带了狼狈慌张。   景双听见历岁寒大笑,“雷振生,看你还敢跟我抢地盘。”   然后是雷振生恼羞成怒的吼声,“历岁寒,你快把我的裤子还给我!”   听着那边两人的打闹声,景双伸脚踢了下水,水珠高高扬起,比挡在面前的石头还要高,也不知道有没有落到对面两人头上,“你们俩够了啊,在我的洗脚水里还玩的那么开心。”   她站在上游,一路走来的水,可不就是都算是她的洗脚水么。   “景双,你真会打击人。”历岁寒在那边嘻嘻哈哈的笑着,“我们要出来了,你不要偷看啊。”   景双无语,比脸皮厚她真是败给历岁寒了,“你有什么可让我偷看的啊!需要用肌肉粉才有肌肉的人!”   “喂,不带这么污蔑人的。振生你来告诉他,我有多么的高大威猛健壮!”   雷振生弱弱地喊,“历岁寒你真是蠢死了。”   然后景双瞧见远处青影一闪,是穿上衣服的雷振生跑了。   “他有什么可跑的?”景双有些无语,“一瞧就是在青楼厮混惯了的浪荡子,还怕人看么?”   历岁寒慢吞吞的声音传来,“被异性撞到洗澡,总得有一个人跑掉来缓解尴尬的。你不跑,他就只能跑了。”   景双抬头,看向站在石头上方,披散着湿漉漉头发的历岁寒,“那你怎么不跑?”   他很高兴地蹦下来,“因为我不觉得尴尬啊。”   景双退后几步躲开他溅起的水花,想了想,深以为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她才十四岁呀,被她看一看又不会死。   不过显然,雷振生的反应比历岁寒可爱多了。   历岁寒的脸皮实在太厚了,让她一点都没有欺负人的成就感。早知道雷振生在,她就悄无声息的摸过来,看看雷振生要怎样惊慌失措的抱衣狂奔。   历岁寒看她不说话,笑嘻嘻地凑过来,“怎么不说话,专门来欣赏美男出浴的么?”   景双挑眉,“我看你是不想学针灸了!”   历岁寒立刻狗腿地弯腰,“怎么会,我可是热切盼望时刻准备着聆听您的教诲。”   景双叹气,“历岁寒,你能不能爷们儿点。”   “爷们不爷们儿,那也不是平时严肃不严肃决定的。”   “那由什么决定?”   历岁寒漆黑的眸子亮如星子,“我能开个带荤的玩笑么?”   “……”景双咬牙,“闭嘴吧!”   两人找了一处凉爽的开阔地,相对盘膝坐下,景双先从穴位讲起。   针灸对经络穴位的划分比习武时所涉及到的经络要细致的多,是以历岁寒得重新学这些知识。   而这些,江湖上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男师不授女徒,女师不教男徒。   不过两个人谁也没在意这个。   景双纤细的手握着历岁寒大一号的手,指尖在他手上指点着穴道的位置,轻轻按压,一个穴道一个穴道地讲。   手部经络丰富,十四经络在此沟通联系,手三阳、三阴也在此交汇循环。   她一边讲着经络歌,一边顺着手太阳经从他的手,到腕,到肩,一路摸上去。   然后是手少阳经,手阳明经。手三阳讲完,又开始讲手三阴。   手太阴经从肋间,到腋下,再到肘,回到手,一寸一寸的摸过去。   历岁寒身上还带着刚沐浴过得清爽之气,湿润的黑发将衣服沾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精壮的肌肉。   景双发现衣服很具欺骗性,其实他也没有她想的那般细皮嫩肉的弱。   手指下的胸膛肌肉浮凸,带着少年的热力微微起伏,白色的衣领间,少年麦色的皮肤蜿蜒着水迹,看起来十分可口。   景双微微走神,然后下一段该讲什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历岁寒,“今天先讲到这里吧,刚才讲的那些,背一遍。”   历岁寒一直在走神,她纤细的手指一直在他身上游移,戳的他心猿意马,脑子里全是浆糊,克制着自己抓着她手的欲望,只顾着盯着她粉色的唇一张一合,不知道都听到了些什么。   不过好在手三阳三阴这样的大经络跟武功上学的差的还是不太远的。   他敛神开始背,手指在自己穴道上一一指点过去。   背完他舒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奇经八脉。   景双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挥了挥手打发他,“先教这些吧。改天再接着教。”   “哦。”历岁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微微失落。   两人并肩回到驻扎的地点,一边走景双一边交代,“你自己回去用不同的力道点按穴道感受一下,针灸对穴位的位置和力道要求更精准,你先自己琢磨琢磨。”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七夕大家都在电脑前看小说,抱抱妹纸们。   调戏与反调戏神马哒,最有爱啦。\(^o^)/~ ☆、初潮   景双与历岁寒回到营地,吃了些干粮也就各自睡了。天热,谁也没心情烤野味吃。   同样因为天热,他们虽然生火防野兽,但都没有离火堆很近。   他们没带什么帐篷之类的东西,各自撒了驱虫粉,找了树干靠着凑合。   露宿野外,着实没有想得那样美好。这一晚景双睡得很不安稳,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到个男人,裸着上身,肩宽腰细,精壮的肌肉线条漂亮又匀称,并没有很夸张的感觉,手贴上去,可以感觉其中贲张的力量与蕴含的热力。   一滴汗,顺着男人流畅的颈部线条,划过强健的胸肌和紧实的腹肌。   景双有点口干舌燥,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呼吸急促,心跳的极快。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在莫名的羞耻的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   怎么就醒了?还没,还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景双微微动了动,觉得腰酸背疼,骨头缝都是酸的。忽然,她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从两腿之间流出去。   景双僵住,迟疑了片刻,微微动了动,两腿之间有濡湿的感觉。   她犹豫了片刻,拿着包裹,轻手轻脚的起身,往山泉那边走去。   天还黑着,落到西边的月牙河漫天的星辰映在泉水里,波光粼粼。   一个人也没有,景双坐在石头后解下外裤和衬裤,发觉真是如自己所想。她到了来初潮的年纪,对此一直有所准备,但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还在这荒郊野外。   她虽然是初次来,但因血气旺盛,量却不少。   看着一片狼藉的衬裤和被沾染的外裤,景双咬了咬唇,虽知这样对身体不好,但还是忍不住撩起泉水略略擦洗了下。   换上干净的衣服,垫上早已准备好的月经带,景双有些别扭地夹着腿往回走,天色渐渐亮起来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走了没多远,就瞧见前面有个白衣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师兄。”景双小步跑过去。   秦岳斌转过身来,在破晓前半明半暗的光里,无奈而带着微微的纵容地看着她,“一个人到处乱跑,不知道叫个人陪着么?”   景双抱着他手臂,“师兄,你怎么知道我起来啦?”   “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守夜的,我哪儿敢睡?见你往这边走我就跟过来帮你看着了。虽说这荒山野岭没人,但女孩子家,也要小心些。”秦岳斌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想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臂。   景双今日却格外的想粘着他,抱着他手臂不松手,撒娇,“师兄,你背我回去吧。”   秦岳斌板着脸,“多大的姑娘了还要师兄背?叫人看了笑话。”   “他们都没起来呢,不会有人看见的。”   秦岳斌依然不肯,“自己走。”   景双嘟了嘟嘴,觉得似乎离开神医谷之后,师兄就没有以前疼自己了。   她扬起小脸,有点可怜兮兮地说:“师兄,我肚子疼。”   “肚子疼?”秦岳斌凝眉,伸手搭上她的腕脉。   景双微微红了脸,难得流露出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师兄,我……我来初潮了。”   秦岳斌伸手刚搭在她腕上就听到她这句话,发觉她手有些凉。他微微迟疑了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微俯下身,“上来吧。”   景双便十分欢快地跳上了他的背。师兄的背还像记忆中一样宽广,她趴在上面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觉得十分安心。   “你呀!”秦岳斌背着她慢吞吞的往回走,同时还不忘絮叨,“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也不上心注意,现在是爱干净的时候么?泉水那么凉。你呀……。”   景双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背上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其实师兄算是个寡言的人,但一遇到她,就难免唠叨。   “可是好脏啊。”   秦岳斌轻咳了一声,俊面微红,不再多言。   景双哼哼唧唧的在他背上撒娇,“师兄,腰酸背疼好难受。你都好久没背我了。”   “你长大了,师兄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对你。”   景双说:“那我就不长大了好不好?师兄你就当我永远是十岁呗。”   “傻丫头。”秦岳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淡淡的怅然,“你可以永远十岁,可是师兄却要老了啊。”   景双不老实的用手摸他的下巴,“师兄,你才比我大三岁而已,怎么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啦。”   秦岳斌笑了笑,不回答。   景双偏头想了想,发觉自家师兄真是沉稳的有点过分了,方文端已经够少年老成了,她家师兄比方文端还要小三岁,却看起来比方文端还要老成。   “师兄,你开心一点啊。”景双伸手拽了拽他两遍的脸颊,“没事多笑笑么。大不了以后我少闯祸,不让你担心啊。”   “师妹。”秦岳斌把她往上托了托,伸手制止她乱动的手,正要说话,就看到早起练武的历岁寒。   历岁寒看到两人,脚步顿住,目光从秦岳斌身上,移到揽着他脖子的双臂上,然后是从他肩上探出的脑袋。   气氛有些微妙。   而景双一无所觉,对着历岁寒挥了挥手,“这么早起来练武啊。继续加油!”   秦岳斌回过神来,将景双放地上。   “师兄!”景双拉着他不放,“还没到地方呢!”   “别闹。”秦岳斌这一次却不肯再纵容她,对历岁寒点了点头,便拉着她与历岁寒错身而过。   景双与秦岳斌闹着不依,一路到营地,却没注意到自始至终,历岁寒抿着唇看着她与师兄闹,一句话也没说。   昨夜的火已经熄了,秦岳斌又捡了些柴,升起火。用行李中带的一个熬药的小药锅给景双煮了碗红糖姜水。   秦岳斌好不容易在药囊里翻出点红糖和干姜,煮水的时候热的一身汗,递给景双的时候,小姑娘还一脸不乐意的撒娇,“不喜欢红糖,味道奇怪。”   秦岳斌皱眉,“景双,别这么孩子气。”   景双看秦岳斌不打算轻言软语地哄她,也就捏着鼻子一口气灌进肚了。   暖流入腹,各种不适似乎好了很多,可是看着师兄,更想撒娇打滚了。   然而方文端他们陆陆续续起来了,她家师兄脸皮薄,拿着药锅去泉水那边洗去了,一副故意避开她的模样。   于是景双看着在眼前晃的这几个人越发不顺眼。   过了一会儿历岁寒跑来,怀里兜了一兜的野果,若无其事的跟她说:“小妖女,来瞧瞧这些果子能不能吃。”   景双博览医书药典,对于植物的辨认很有经验。懒懒地拿起来瞧了瞧,“应该没毒,不过好吃不好吃就不一定了。”   历岁寒先拿了一个啃了口,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赞道:“又甜又脆,好吃。你也来一个?”   “我也尝尝。”方念珠就坐在旁边,白水配干粮实在是食不下咽,看到红红的野果便有些馋了。见历岁寒说好吃,还让景双尝,不疑有他,眼疾手快地抢了一个,生怕景双不肯给她。   方念珠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别过脸去强忍了片刻,平静地回过头来说:“嗯,确实不错。”   景双推开果子,皱着脸,“不吃。”   方念珠立刻“呸”的一声把果子吐在地上,“景双,你又跟历岁寒串通了诈我!”   历岁寒也连连“呸”了好几声把嘴里的怪味吐干净,对着方念珠反唇相讥,“谁有功夫诈你,我又没让你吃?都怪你嘴馋非要抢。”   他又转向景双,“小妖女,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这果子难吃故意不吃的?”   景双懒懒地拍了拍他的肩,“今天你乖一点,别闹啊。”   她平日若是恶作剧成功,必然十分兴高采烈的。如今这态度,倒让历岁寒有些犹疑到底是不是被她耍了。   这时候大家差不多啃完了干粮准备出发了,秦岳斌洗干净了药锅返回来。   景双看到他立刻眼神一亮,站起身凑过去,“师兄,今天你带我一起骑马吧。”   秦岳斌想了想,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下不为例。”   景双自动忽略了这句话,转过头去十分高兴的跟历岁寒说:“我的马你帮我牵着啊。”   历岁寒愣了下,说:“大热天的一起骑马也不嫌热!”   “我乐意。”景双扬起下巴,欢欢喜喜地上了秦岳斌的马。   秦岳斌看了历岁寒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说,用鞭子打了一下马,先走了。   方念珠看着忽然没了精神的历岁寒,有些疑惑地问:“你们吵架啦?”   历岁寒压低了眉,一言不发地转身上马,同时一只手牵着景双的马的缰绳,打马而去。   方念珠哼了声,“真是跟景妖女学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刚开始的时候师兄的支持率还是挺高的,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的被嫌弃了呢……   对比一下师兄和历岁寒的表现,两人同岁,但历岁寒真的是比师兄幼稚很多啊。   成熟背后,总是有一些原因的,其实师兄也不容易。 ☆、你喜欢漂亮的那个   历岁寒一直知道景双喜欢秦岳斌,可从没有如现在一般感受到这么大的威胁。   这些日子每日里与景双胡闹,两人越发亲近契合,历岁寒始终觉得景双会喜欢秦岳斌而不是他,只是因为年少不懂什么叫做喜欢罢了。   可是站在门外,听景双撒娇耍赖地跟秦岳斌说自己肚子疼,指使秦岳斌端茶倒水,他却恍然想起,景双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强势的,爽朗的,近乎超越了性别界限的。   说的好听点,她是把他当哥们儿,说的不好听,大约她就没把他当男人看待。   第一次见面,他把她劫到床上要脱她衣服,她只觉新奇,事后也不见她有什么羞涩反应。   她对他,与对旁人,并无多少分别。   只有对她师兄,那样小女儿的撒娇语气,那样毫无保留的依赖,哪怕她武功和使毒的本事远高于她师兄,她也永远是弱者姿态。   他勤学苦练,加上天分好,如今武功已比当初强了太多,医理药理也已入门。可是无论将来他有再多的成就,他的一切都源于她,他在她面前,大约永远也强势不起来。   历岁寒微微苦笑。   他一直觉得秦岳斌不喜欢景双。秦岳斌总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看不出对景双有多上心,甚至有时候故意的疏离。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似乎错了。他与景双整日形影不离,可为何是秦岳斌先发现了景双不舒服?   历岁寒在景双门前伫立良久,最终也没敲门,转身在客栈天井里练了半夜的武。   若是早一点遇到,若是他能够再强大些,若是他再细心点……。   历岁寒气喘吁吁的停下手中的剑,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恶狠狠地看着客栈里景双住的房间的窗子,声音却只敢压的极低,“小妖女,小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点比不上你师兄?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若是真对你师兄动心,那才是瞎了眼!”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万籁俱寂,只有四周的蝉鸣和天井里四角天空透出的月光伴着他。   历岁寒平复了下呼吸,觉得有些没意思。   他郁闷的在一旁水井里打了桶水,把衣服褪到腰间,然后掂着桶从头浇上去。   清凉的井水顺着胸膛往下淌,历岁寒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呼出一口郁气,拖着步子回房睡觉。   第二日秦岳斌提议大家休息两天,众人都没有异议。   景双恹恹的不想出门,没心情也没体力跟历岁寒一起胡闹,蜷在房里享受她家师兄难得的温柔体贴。   历岁寒想要趁着她难得脆弱的时候表现自己强势的一面,却总是被景双嫌弃他那么大块头杵在房里增加热量。   可是她却不嫌弃她师兄,哪怕她师兄大热天的给她灌红糖姜汤。   这几天真是历岁寒最难熬的日子。他每日里发狠了练武,却觉得心里有片空洞怎么补也补不满。   他喜欢的姑娘,好像只把他当玩伴啊。   城郊空旷无人的荒地,两个少年在相斗。   白衣少年的功夫明显要高一些,却被黑衣少年不要命一样的攻势逼得不得不采取守势。   黑衣少年一脚横扫,逼迫白衣少年不得不跃起避让。黑衣少年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迅速的欺近,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横肘击向白衣少年的胸口。   白衣少年气沉丹田,沉腰将重心下移,挡住他的肘击。   雷振生微微喘息,“行了吧兄弟,怎么火气这么大。”   历岁寒比他更吃力,浑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半,哼了一声却不服输,脚上使力,困兽尤斗。   雷振生架着他的胳膊不放,脚下却仿佛有防备一般,一错一分,让历岁寒踢了个空。同时趁他重心不稳时,猛地施力将他放倒。   “服不服?”雷振生抹了把头上的汗,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历岁寒。   “不服!”   历岁寒一个鲤鱼打挺想站起来,却被雷振生一脚揣在腰眼上,起了一半又摔回去,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喘息。   雷振生坐在他旁边,“这大热天的,你发什么疯?”   历岁寒望天,阳光从细碎的树叶间隙间漏下来,有点刺眼,他勾了勾唇,“闲着也是闲着。”   “我可不像你这样闲着没事,弄一身臭汗。”雷振生扯了扯领口,“下次别找我。”   历岁寒咧嘴笑,“下次再说下次的事吧。你看我是不是有进步?”   雷振生敷衍的说:“唔,进步挺大。”   “比起秦岳斌呢?”   雷振生瞥了他一眼,“兄弟,傻了吧?”   “什么?”   雷振生懒洋洋地说:“在衡阳的时候,有两个花楼的姑娘喜欢我。然后一个把另一个打了。你觉得我喜欢打赢的那个还是输的那个?”   “你喜欢漂亮的那个。”历岁寒有点无奈,“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比喻很不恰当。小爷我风流倜傥,你居然把我比作花楼姑娘?”   雷振生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脸,“你比花楼的姑娘还蠢,你如今是纠缠着无辜的路人打了半天!兄弟,你要是真觉得这是症结所在的话,下次冤有头债有主,直接找秦岳斌打去。别烦我。”   历岁寒哼了声,躺着装死不理他。过了片刻又有些紧张地爬起来,“你看出来我……我……”   雷振生反问:“你觉得有人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历岁寒期期艾艾地问:“那景双她……看出来了么?”   雷振生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景双,我哪儿知道。”   看历岁寒无精打采的样子,雷振生难得好心的安慰,“她或许不知道吧,那丫头跟个野小子似的,不像是开窍的样子。不过兄弟,我真佩服你的胆色啊!小妖女都敢招惹。”   “你觉得,她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雷振生盯着他看,历岁寒被他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门挤了,跟雷振生讨论这些。   雷振生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反正你再这样拉住我切磋,她也不会多喜欢你一点。你在她面前也习惯了,不就是吵架了么?去道个歉就行了。”   历岁寒伸手搭着眼,对雷振生的观察力绝望了,他要怎么说景双只是女孩子一个月的那几天,而不是跟他吵架了。   他那晚听她与秦岳斌说话就猜到了,本来还觉得有些尴尬,没想到第二天去找景双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害羞地跟他直说了。虽说之前她叫他给那些青楼女子诊脉的时候,也指点过这些,不过这次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啊!   她果然不把他当男人看。   历岁寒心里有点闷,站起身,“再打一场。”   “啊?”雷振生真是烦透了,这大热天里好不容易不用赶路,他本该坐在装潢精美的花楼里,一边有小姑娘给打着扇,捶着腿,一边听美貌的歌妓唱歌。怎么就把时间花在没完没了的跟个臭小子打架上了。   “不打了。”雷振生摆了摆手,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他不肯起来,历岁寒也没办法,叹了口气沮丧地坐在他旁边。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历岁寒低落地说:“我就喜欢景双。”   “为什么?”雷振生转眸看着他,眼神有几分锐利,“因为她教你武功,教你医术么?”   历岁寒微微愣了愣,沉默了片刻之后点头,“我很意外她会教我这些。事实上,她教我这些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真不算太熟,只是无聊,又兴趣相投所以总凑在一起罢了。”   雷振生嗤笑一声,“这叫什么喜欢?如果她不再教你呢?”   这次历岁寒想都没有想的回答,“即使她不再教我,我也依然喜欢她啊。她教我这些,只是我们俩亲近熟识的引子。但我喜欢她,却并非因为能从她身上得到这些好处啊。雷兄,你把我看成什么了?”   雷振生扯了扯嘴角,拍了拍他的肩鼓励,“努力吧,如果侥幸追到手,就好好对她。”   历岁寒有些敏感的看他,“你不会也喜欢景双吧?”   “……”雷振生无语了片刻,“怎么刺猬一样,看谁都像贼啊?”   “我怎么觉得你对景双比对方念珠宽容?”   “你确定你不是在找借口打架?”雷振生无奈地看他,解释,“我们家当年欠神医谷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我倒是琢磨着怎么把这人情还上。”   “真的?”历岁寒偏了偏头,伸手把他拉起来,“不行,咱们还是继续再打一场吧。”   “喂。”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一章想解释一下衡阳雷家欠神医谷的人情,以及雷振生不在衡阳呆着到处乱跑的原因,后来想想,这一点也不重要,反正雷振生已经成个路人甲了,就让他自暴自弃吧。唔,可怜的小雷。   我一直想把这一路的历程写的长一些,再长一些。可是路途再长,终究还是有赶到文昌国的时候。这是他们这些少年一生最好的时候,鲜衣怒马结伴闯江湖,就算幼稚,就算惹祸,就算有分歧。可他们始终彼此信任,相互扶持。   接下来就进入文昌国了,要加快剧情发展啦!    ☆、混入国师府   景双换上雪白的袍子。袍子下摆有银线绣的缠枝莲,她瞥了眼铜镜,镜子里乌发一直垂到腰际的少女清丽脱俗的有点不像她了。果然人靠衣装啊。   她忍不住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然后看旁边其他的少女都目不斜视一脸严肃的样子,连忙正了正神色,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一起往外走。   这是他们一行六人进入文昌国后的第十天。文昌国与大雍隔着一片沙漠。他们没有经验,在沙漠里很是受了一番罪,幸好遇上商队,才算走出来。   来到文昌国后没怎么跟人打听,就发现到处都在议论关于血菩提的事。   文昌国是个教政一体小国家,因为是商旅横穿沙漠休整的必经之地,所以很是繁华。这个国家的臣民全都信奉天业教,血菩提树是天业教的圣树,十年结一次果,而今年恰巧是第九年。   文昌国都城迦罗城张贴告示,要遴选圣女。   那告示景双他们进城的时候便瞧见了,还津津有味地讨论过,都觉得很是长见识,一教圣女这样重要的位置居然要全国范围招募,难道不是应该从小培养?   后来听了民众议论,他们才知道事情并非是他们想的那样。   招募的这些圣女,是为了血祭。   十年一度,天业教祭祀天神,祭品是血菩提。但血菩提生长在文昌国国都以北一百余里的一处山谷中,周围天然布满了毒气,一旦踏入血菩提树十丈范围内,则必死无疑。   这些圣女,便是招募来,去采血菩提的。   这虽然不是人祭,却也跟人祭差不多了。景双真没想到看似繁华的文昌国居然还有这样野蛮的习俗,听说很多人家认为这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争相把女儿送入天业教,她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   因了这事,后来景双看到街边有人卖艺跳胡旋舞,也没什么心情。   他们六人的意见不太统一。   方文端主张去探探菩提谷,先试一试能不能化解谷中的毒气。   景双对于化解毒气很有信心,不过血菩提还要一年才成熟,她可有点等不得。   大家对方文端的提议不怎么赞成,一方面是时间问题,另一方面人家十年一度的祭祀,必然戒备森严。谁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有没有可能混进去?   六人吸取横穿沙漠时莽撞的教训,老成持重地讨论了半天,打算探探国师府。既然曾经血菩提作为贡品进贡给大雍过,那么必然不是每次祭祀都全部用完的。国师府里,说不定有剩下的。   可是国师府也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几个人在国师府外围折腾了三四天,也没能混进去。   景双索性撇下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进了遴选的圣女队伍,独身一人进了国师府。   一年之后为了血祭去采摘血菩提,在文昌国这是必死无疑的事情。有狂热的信徒愿意献身,也同样有不那么狂热又心疼女儿的人家被挑选上了,却又不愿意送女儿来的。景双便顶替了这样一个名额,混进了国师府。   只是进了国师府就被人拉着洗澡换衣服,这规矩真不利于她发挥自己的特长啊。   一个女官引着十几位圣女候选人进到一个很大的园子里,园子是对称格局,景双观察了下,这院子大约被分隔成了八个小院。   女官把她们安置进了其中一个,给她们说了没事不许走出院子的规矩,一人给指派了一个小丫鬟伺候,便匆匆走了。   景双觉得很奇怪,菩提树只有一棵,血菩提也是很低产的东西。采摘血菩提需要多少人?   可是看这院子的房间数,至少能住三十个人,八个院子如果住满了,那就是二三百人。   这么多圣女,究竟是去摘血菩提呢,还是给文昌王选后宫呢?   初来乍到,景双十分老实地呆在房间里没出去。   晚饭是小丫鬟端进房间里的,趁着她端饭的时候,景双问她,“难道今后一年我都要呆在这屋子里一步也不出么?”   小丫鬟将饭菜放在桌上,不卑不亢地回答,“不会,明日便会有师父前来指导诸位圣女。”   景双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桌上的饭菜,拿起筷子只吃了一口,景双就微微皱眉。   菜里有毒。   不是很重的毒,微量的,还有一些解毒的药材混杂在其中。   景双眸子一转便明白了,估计是菩提谷的毒气毒性太烈,文昌国的人寻不到解毒办法,便在饭菜中参杂少量毒药,使圣女们渐渐适应,能够产生抗药性。   真是,蠢得不能再蠢得办法。这国师府的人显然把这些所谓的圣女们视作砧板上的鱼肉,丝毫不掩饰饭里下药的事实,药味重的把饭菜的味道都掩盖了。   景双放下筷子,“好重的药味。”   小丫鬟面无表情地说:“在进入菩提谷之前的一年里,圣女们都要用药膳涤净身心。”   景双微微挑眉,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只是微量的东西,短期吃没有什么问题,何况她经常与毒药接触,本身就比一般人抗毒。   她一口一口吃着,仔细分辨其中的药材药理,思谋需要些什么解药。   休息了一夜,景双被小丫鬟叫起来的时候精神还不错,只是看窗外还黑着的天空,又有些疑惑,“这么早?”   “寅时日月交替,天地由阴转阳,天地浩然之气也在此时泄露,正是感应天地的好时机。”   景双看着烛火下小丫鬟一本正经的脸,很想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忽悠她?   是这丫鬟是傻子?还是这丫鬟把她当傻子?   虽然很不情愿,但景双还是入乡随俗地起床了。   天还有点黑,一群白衣圣女傻兮兮的被带到园子里的空旷处整齐地站好,景双借着破晓前的天光瞅了瞅,乌压压的一片,估计真的有三百来号人。   景双瞧瞧打量这些圣女们,忽然发现周围安静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个男人踏着破晓前的天光走来,身上的白袍仿佛微微放出光芒一样,袍摆上银色的绣纹微闪,虽然是个男人,却一步一步,仿佛步步生莲一般飘然出尘。   那个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带着奇异的语调,说不出的悦耳。   此地虽与大雍有沙漠相隔,但也曾是大雍属国,据说祖先亦是中原人迁居至此,所以平日里说的都是汉话。   可是此时,这个男人却说着景双听不懂的语言,带着音乐一样的韵律。   周围的圣女们竟然都会说这个,缓缓的陆续加入了吟唱的行列。   有一种奇怪的气氛,仿佛隔绝了尘世,漂浮一样得虚幻感。   景双恍惚看到月亮从那个男人左手边落下,金色的太阳从他右手边升起。   景双有些震惊,这绝不可能!这园子虽然大,此地虽然空旷,但毕竟是在国都中,周围都是建筑物,不可能有这种日月星辰围绕一个人转的视觉效果,其实就算是在荒野中也不大可能。   她眨了眨眼,敛神再看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若是能搞清楚这神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然后没事在大家面前表演一下,那就太拉风了!景双心里跃跃欲试。   过了片刻,周围的圣女们才回过神来,纷纷虔诚而激动地跪地行礼,恨不能去亲吻那个男人足下踏过的每一寸土地。   有人磕头,嘴里说着,“恭送国师。”   刚才那个男人,是国师?景双思索刚才那幻觉的关窍,却始终不得其解。   这时候有人给每个圣女发了个蒲团,让她们盘膝而坐。   有个男人过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念口诀,让大家冥想。   景双听了听,发觉是最基础的吐纳口诀。   传授完口诀,打坐了大半个时辰,大家又被拉起来扎马步,然后是跑步。   到这里景双总算明白,这大约是要让圣女们增强体质了。   文昌国这边的女子比中原女子要高大健美,不过终究是不常锻炼,空腹这么折腾了两个时辰,已经趴下了两个。   景双看着晨光里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的众位圣女们,总算是明白天业教为何选了这么多了。看来这是要优胜劣汰啊!   在国师府里潜伏了三天,景双便寻个机会写信让小沙鼠带出去。   沙鼠传信是他们神医谷的秘法,用特殊的香料养的沙鼠,一种香料养一对,可以千里寻香传信。   她虽然进国师府的时候洗了澡,但当时在指甲缝里藏了些香料,小心的避开水,如今身上还稍微带点余香。师兄前两天在外面放了沙鼠进来,她便扣着沙鼠偷偷养在床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她还想再拖几天,等找机会出去四处探探之后再传信的。但她身上的香味已经越来越淡了,再过几天把沙鼠放出去之后,就没有办法收到回信了。   因为天气炎热,圣女们每天早上还要锻炼,总是一身的汗,厨房是每天都提供热水可以洗澡的。   景双为了让身上香气停留的更加久一点,方便沙鼠辨认,三天来找了各种借口逃避洗澡,如今小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已经认定了她不爱讲卫生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进入文昌国了。这部分剧情会进展很快……因为木有JQ,写着不带感。什么?乃们说国师?哎呀,那个神棍,大家就无视他吧O(∩_∩)O哈哈~   还有小雷,其实也木有说他木有希望当男配了,顺其自然吧,写着写着就找不到大纲了…… ☆、大闹国师府   晚上景双就收到了回信,回信是历岁寒写的,估计只有他有本事在一张纸上挤下这么多字。   提醒她注意安全,又教训她擅自行动也不带他一起什么的,唠唠叨叨的语气简直像她师兄一样。她怎么带他一起啊,历岁寒难道还想男扮女装混进圣女队伍不成?   景双在油灯下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的头疼,索性把信放在一边,翻动小沙鼠腿上绑的竹筒,倒出些微的药粉。   景双用手指沾了药粉放嘴里吮了吮,慢慢品其中的味道。   以前她师兄和景泽每次看到她这样什么药都想尝一尝,还一副高深莫测津津有味的模样,都很崩溃。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的习惯,她辨药的本事连身为神医谷谷主的舒天心都甘拜下风。   毒药永远比解药美味,景双强忍着苦味把药咽下去,端起茶水漱口。   这三天,那慢性毒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了,这便是她写了药方,让师兄在外制的解药。   收好东西,藏好沙鼠,景双唤门外的小丫鬟,在小丫鬟惊诧的目光里要洗澡水。   从现在起,她还可以对外联系一次,但师兄他们却没有办法联系到她了。   在国师府的第八天,陆续有人在早上锻炼的时候不支晕倒。这些人被带走之后也再没回来。   景双清楚,这些圣女并非是因为体力不行,主要是因为那些慢性毒药的剂量在加大。   总有人会承受不住被淘汰。而体质强的如今也蔫蔫的。   虽然不清楚倒下的那些是不是就能够好好的活着,但这些圣女们都在坚持,似乎没有人想要通过这种途径逃避血祭的责任。这种送死的狂热,景双很不能理解。   那位国师偶尔会在早上出现,展示神迹。   最近文昌国久旱无雨,于是国师铸坛祭天求雨。   那一日圣女们有幸在祭坛四周观看,祭坛下还有很多好奇赶来的民众。乌压压的一片,景双从祭坛上望下去,也不清楚秦岳斌历岁寒他们是否在其中。   大雍也有这样的祭礼,一般是钦天监算好日子,皇帝求雨。   景双开始以为也不过是这样故弄玄虚罢了,然而看那白衣的国师辉袖间,原本晴空万里变成乌云滚滚,雷鸣闪电,仿佛有龙在云中翻滚一般。国师招了招手,顷刻大雨便落下。   四周都是雨幕,民众在雨中狂欢不止,而祭坛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滴雨未下。   半个时辰后,国师挥手收了法术,瞬间便雨过天晴。   在周围民众山呼跪拜的同时,景双心中也难掩震动。   这种力量,仿佛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都被他掌控一般,绝非凡人所能为。   景双理智上始终觉得这是在装神弄鬼,但其间的关窍却又想不通。她发觉自己始终没能看清那国师的长相,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国师再次出现,她便有意的去观察这一点。可是无论她观察多少次,那国师就那样无遮无掩地站在那里,可她就是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鼻子,眼睛,眉毛,都能看清,可是闭上眼睛,一片空白,记不住这个人的样子。   事有反常必为妖,周围都是狂热的信徒,在这样极端的宗教环境下,景双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精,也从最开始的好奇想要拆穿,渐渐变成了忌惮。只希望这次偷血菩提能速战速决,不要跟这个奇怪的国师对上。   景双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而圣女们精神渐差,这些丫鬟们也都放松了警惕。   她开始行动起来。   这院子在国师府的西边,比起国师府外铜墙铁壁一般的守卫,内部的守卫不算太严。尤其是西园,都是些弱女子,守卫十分懈怠。   景双晚上四处溜达,白天补眠,小丫鬟只当她跟其他圣女一样没精神,并没发现异常。   国师府在文昌国地位崇高,安稳了太久,虽然侍卫巡守的制度很完善,但难免都不那么警惕。   景双绝非有耐心深思熟虑的人,大致勘察了国师府的布局,根据经验和守备状况,确定了藏宝楼的位置。   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手上毒药迷药齐全,她一个人就敢尝试闯一闯藏宝楼。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她掂量了下自己的身手,和藏宝阁的守备情况,总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硬闯不进去。   于是她便画了地图用小沙鼠传信出去,与外面的五个人约定了第二天夜里里应外合大闹国师府的计划。   她的思维简单而直接,既然之前尝试过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去,那便想办法硬闯好了。   只要她手上药物齐全,就算硬闯不成,全身而退总还是没问题的。这次行动的关键点在于速战速决。国师府就算有高手,也不可能来当守卫,只要在那些高手反应过来之前结束战斗就没什么危险   外面的方文端秦岳斌他们虽然觉得她的计划有点太冒失了,但奈何已经没有办法传信给她了,只能按照她信里的吩咐准备。反正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三更时分,景双溜出房间,躲过巡逻的守卫,摸到东院厨房放火,厨房易燃的东西很多,平日里都十分小心走水,她这火放的十分容易。   她又怕影响力不够大,趁还没惊动人,一路把火引到厨房附近的一栋不起眼木质结构的阁楼上。   放完了火,景双刚想要去藏宝阁等师兄他们趁乱混进来,忽然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她回头,火光映照下,身后白衣的男人漆黑的眸子若星河一般,仿佛有黑色的漩涡,引着人移不开眼。通身的气质不沾半分烟火气,就好像下一刻便能羽化飞升。   居然撞到国师手里了?她放火放的要不要这么准啊!出师不利啊!景双胡思乱想着,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反抗。   直到肩上传来剧痛,她才大惊,回过神来迅速的后退。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敏捷有点讶异,看向她那身雪白绣银线缠枝莲的衣服,意外地问了句,“圣女?”   景双转身就跑,心中打鼓,自己不会是这几天被这些人神神叨叨的洗脑了吧?她从小到大可没怕过谁,看这男人刚才的出手,武功的确比她高些,可是武功高强的人她见得多了,这男人还排不上前三,她绝没有到她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然而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放不开手脚,未战先怯。   这是个有风的好天气,风助火势,有巡逻的侍卫被惊动,朝这边聚集过来。   然而这些侍卫赶过来,一不抢先救火,二不抓她,而是纷纷跪下对那男人叩头。   奔逃中的景双十分感谢这官僚的形式主义!   烈烈火光下,所有人都匍匐于地,天人一般的国师大人独自伫立,仿佛对旁边着火的阁楼毫不在意,缓缓下令,“抓住她。”   在文昌国,国师的话就是天神的旨意。没有人管正在燃烧的房子,所有人都向景双追去。   景双身后追逐的人越来越多,她便有些迟疑。原本想要借着着火引开一部分守卫,如今身后跟着这样多的尾巴,她若是到藏宝阁,恐怕他们几人脱身不易。   这一分神,景双再抬起头时,发现国师微微蹙眉站在自己面前,漆黑的眸子里一丝表情都没有,烈烈火光带起的气流吹的他衣袂翻飞,白色的衣摆上闪过细细的银光。   怎么可能又绕回了这里?景双硬着头皮对国师出手,然而招式间总觉滞涩,曾经练习过千百遍的招式如今却始终不顺手,仿佛每一招每一试都要犹豫思量之后才能逼自己使出来。   这个国师给了她太大的心理压力。   她武功本就不如国师,如今后有追兵,又奇怪的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景双不敢恋战,逼退了国师一步便迅速的逃窜。   好在国师大约自矜身份,不肯亲自追逐抓她。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藏宝阁。   师兄他们果然也行动起来了,还未进藏宝阁,便听到了那边的骚乱声。   秦岳斌他们在国师府外等到半夜,终于看到里面有火光。三更,子夜之交,正是景双探查出的侍卫交班的时间,本就容易混乱,又因国师府内失火,交班的时候便有些守卫没能到位。   秦岳斌他们五人趁乱一路杀进来,边杀还不忘顺手放火制造混乱,然后根据景双画的地图找到了藏宝阁所在。   然而国师府的守卫也反应也很快,藏宝阁本就是守卫森严的重地,加上附近守卫的增援,他们还没能攻进去。   看到景双奔过来,他们原本大喜,然后看到她身后的追兵,所有人都一脸的痛苦。   “接住。”秦岳斌将景双的药囊和武器扔给她。   景双接过药囊,顿时心下定了很多,随手取出药粉抛洒出去,同时右手握住自己的武器甩向藏宝阁的檐角。   她的武器是一条长鞭,平日里束在腰间,很少用到。   鞭稍缠住藏宝阁的檐角,她轻盈地飞身而起,踹破了窗子,从破洞里钻了进去。   原本正与秦岳斌他们缠斗的守卫大惊,转身冲进藏宝阁。   而拼命要冲进藏宝阁的秦岳斌他们却开始拼了命的缠住要冲进藏宝阁的守卫以及追杀景双而来的那些守卫。   藏宝阁里一排排的架子,景双不及细看,迅速地掠过往上走,看到有体积不大的便搜罗进药囊,也来不及看是否拿到了血菩提,完全凭运气了。   追兵一路追着她上到藏宝阁的顶楼。   景双踹开顶楼的窗子,一跃而下。   她上去的时间不长,但在腹背受敌之下,秦岳斌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听到头顶风声,秦岳斌迅速足尖点地跃起,迎着从阁楼上跳下来的景双,伸手托住她的腰帮她卸力,两人一齐落地。   这是多年一起长大培养的默契,历岁寒晚了一步,看着落地的两人,有些黯然的收回手。   “快走。”景双又撒了把药粉,对其他人说。   有了她的药粉开路,几人的压力顿减。   秦岳斌虽然也在撒药粉,但他的药粉显然比不上景双配的那些见效快,威力大。   方念珠趁隙问:“拿到了么?”   如此紧急的情况,景双也没心思跟方念珠斗嘴,言简意赅地回答,“回去再说吧。那国师很邪门,我们快走。”   她很忌惮那个国师,总觉得那人身上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虽然她从小就不信这个。   几人齐心协力杀出重围。   他们动作相当快,从杀进来到杀出去,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在这期间,国师府围攻而来的侍卫毕竟有限,同时景双的药粉也的确效果非凡。当然方家的阵法也对他们战斗力的发挥起到了很好的辅助作用。   他们虽然没法组成六人阵法,但三人成阵也是威力不小。这种群战,最适合阵法的发挥。   几人终于沿着景双计划好的撤退路线,绕道从守卫较为松懈的西园撤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换地图乃们都不爱我了么……嘤嘤   写个小剧场卖萌。   国师:“身为反派大boss,为嘛我没有资格成为男配?你这是歧视神棍啊喂!”   流沙:“……你是反派没错,可是谁说你是大boss了?”   国师咬手帕嘤嘤嘤嘤……   国师是一个没有前途地神棍。 ☆、逃离   方文端与雷振生两人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在前开路,一个断后,都挂了彩。景双一直觉得肩膀不太舒服,出了城才发觉,左肩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   出了迦罗城,终于甩脱了追兵之后,他们进行了短暂的修整。   秦岳斌在给方文端和雷振生包扎。   历岁寒拉着景双到一旁包扎。他小心地撕开她肩头的衣服,看到伤口并不算深,历岁寒才算松了口气。   他慢慢地清理伤口,微微抬眸问她,“疼么?”   “疼死了。”景双皱眉,“教了你这么久,怎么手还这么笨啊?”   他下手越发的轻,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嘴上却调侃她,“大约是教我的那个人也不学无术吧。”   他将她的伤口包扎好,伸手抱了抱景双,“小妖女,这次太鲁莽了,我很担心你。”   景双愣了下,心里微微的熨帖,但还是伸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又占我便宜!”   历岁寒挑了挑眉,勾唇笑了起来。   正在给雷振生处理伤口的秦岳斌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打闹,手上微微停顿了下,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漠然地继续包扎。   待伤口处理完毕,几人将景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翻了个遍,运气很差,并没有找到血菩提。   景双看着这些盒子里的丹药玉佩什么的,心想怪不得藏宝阁只有普通守卫却没见高手,居然全是些破烂。   几人开会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方文端建议,“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先回中原吧。”   文昌国是建在一片大绿洲上的,整体国土面积并不大,除了国都迦罗城,其他的城市都分布在周围零星的小绿洲上。如今大闹国师府,很快便会有通缉令,最起码也会排查出入的外地人,他们几个人目标太大,此地不宜久留。   方念珠很不甘心,“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赶过来,就这样回去么?”   雷振生是一贯的无所谓没意见。秦岳斌却有些左右为难,他理智上很赞同方文端老成持重的观点,但又如方念珠一般不甘心。   呆在这里很危险,也不可能再有作为。然而这次无功而返,一年之后再来么?十年一度的血祭,又会是什么情况?   历岁寒自然是听景双的,而景双,这一次一反之前的莽撞,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不要停留,马上走比较好。”   师兄要给方子白寻血菩提,她愿意帮师兄达成这件事,但不愿意为这件事拼命。   秦岳斌有些诧异,这实在不像是景双的风格。   景双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回答,“那个国师似乎会些邪术。”   国师呼风唤雨,大家都见到了,也很是震惊,但毕竟都没有景双感受的那么深。   对于国师的那些手段,景双始终存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时候那不过是比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要高明一些而已,只是堪不破其中关窍,又亲眼见那些信徒的狂热,终有些心结。   看着几人好奇的目光,景双大致讲了讲在国师府的所见所闻。   方念珠睁圆了一双眼睛,听得格外入神,“他真的是神么?”   景双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他若真的是神,我们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后来景双曾跟历岁寒谈心,“如果我能呼风唤雨,掌握日月,是不是我就是神?”   历岁寒一语道破天机,终于解了景双的心结,“在别人看来,神医谷生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亦是神迹,你觉得你自己是神么?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觉得那是神,只不过因为你不懂罢了。”   崇拜、恐惧,其实很多都是源于未知。   他们最终决定先回中原。他们都清楚,能大闹国师府后全身而退,并非是他们六人便有抗衡天业教的实力,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罢了。   在绿洲边缘遇到个小商队,他们半强制地买了穿越沙漠所需的骆驼水袋等必需品,便出发了。   进了沙漠,景双就放松多了,虽说商路就那么几条,但茫茫大漠,偏离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几人在这大漠中就像一粒沙子那么渺小,除非那国师是神,否则绝不可能把他们揪出来。   然而景双终究是有些大意了,文昌国立国于沙漠绿洲之上,在沙漠中寻人的方法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了解的。   第一次被天业教十二银鹰追上的时候,十二银鹰只到了五人。   景双他们凭着阵法药粉,与这五人勉强势均力敌。   当时雷振生还想要贪心地将这五人灭口,以绝后患。然而看到随后追来的十二银鹰剩下的七人,他们几人就连忙跑了。   后来他们与十二银鹰又遭遇了几次,这些人仿佛附骨之疽般,哪怕冒险偏离了地图上的商路,也始终甩不脱这些人。   好在十二银鹰为了扩大搜索范围,一般都是六人一组搜索,景双他们虽然不敌却也勉强能全身而退。   “这些人要不要这样拼命啊!”方念珠抱怨,“我们好像没拿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他们为什么总能找到我们?”   景双当时正想着打只鸟加餐,奈何工具不顺手,天上的鹰又格外的灵活,打了几次也没打到。   她泄气地看着天上的鹰,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有些迟疑地说:“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靠这些鹰才找到我们?”   后来观察了几次,他们发现十二银鹰果然都是在天空的鹰隼出现之后不久就立刻出现。   这也给景双他们六人一个逃跑的信号,看到天上有鹰,就立刻跑。   虽然总是用不了多久就被天上的鹰再次发现。   逃不了,却又不得不逃。   他们不怎么敢接战,六对六能有一拼,可若是被拖住脚步,让十二银鹰聚齐他们就绝对敌不过了。   这也怪景双平时的习惯,她喜欢恶作剧,但无伤人之心,准备的那些毒药都是不能致人死命的,就算是没有解药,只要忍过那些奇怪的症状之后,过些时候就能痊愈。   当然这种大面积抛洒的粉状毒药,如果真能致人死命,那也有些太逆天了。景双暂时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   能致人眩晕的昏迷的韵目散粉,她混入国师府之前虽然准备了很多,但在国师府的时候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经过了十二银翼一段时间的追杀,着实所剩不多。   建功最大的,反而是痒粉。十二银翼中有三人中招,整个人的脸和手,凡事□在外的,都被抓的血肉淋漓,落下了一道道的疤。   景双小心地拿着历岁寒他们的武器,在上面抹毒药。   这是真正见血封喉的毒药,如果不是各类药粉即将告罄,她并不想用。这倒不是对对手的仁慈,而是这对持剑者自身,也是十分危险。   只要碰破皮,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死。   就算事先服解药缓解,但在打斗中来不及及时施救,也会造成严重后果。   景双涂完药,一抬头,又看到天空阴魂不散的鹰。   “又要出发了?”哪怕精力充沛如她,在这样憋屈的奔逃中也有些筋疲力尽。   放眼过去只有黄沙蔓延到天边,让人有一种一辈子都逃不出去的绝望感。   蒸腾的热气让人视觉都有点扭曲了,因为被追杀,他们早就不得不放弃了骆驼。   好在他们回到了商路上,这条商路穿行的人还算比较多,偶尔会遇到横穿沙漠的商队,可以补充水和食物。   方念珠已经在强撑了,整张脸都晒得脱了皮,失了小姑娘的活泼鲜艳。尽管她要强,但赶路的时候还是只能靠方文端扶着。   景双看着方念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生气,“不然我们豁出去打一场吧。”   秦岳斌问:“还有多少路程能出沙漠?”   秦岳斌也有点撑不住了。他武功不如景双、雷振生和方文端三人,无论是赶路还是结阵,都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力气才能勉强跟上其他人的进度。他又不可能像方念珠那小姑娘一样依靠别人。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比不上历岁寒。秦岳斌看了一眼旁边拼命啃干粮喝水的历岁寒,勉强站了起来。这些天只要一停下,他就恨不能瘫在地上,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文端叹了口气,“至少也要十天。”   弃了骆驼之后,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受影响,何况他们经常为了逃避追杀而偏离商路更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秦岳斌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十天。他们如今这样的状况,真的能坚持十天逃出沙漠么?   其实,如果只是逃,凭景双,方文端和雷振生三人,若不带他们这些累赘,决不至于如此狼狈。   “走吧,别磨蹭。”雷振生从地上提起方念珠,对正要伸手的方文端说:“这次我带她。”   方文端笑了笑便接受了雷振生的好意。   历岁寒坐在地上伸手,“小妖女来拉我一把。”   景双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别硬撑啊,我带着你走?”   历岁寒桃花眼微眯,轻浮地对她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有力气了。”   景双松开手,“呸,历岁寒你越来越欠打了。”   历岁寒懒洋洋地伸展筋骨,“我是说真的,不信你试试。”   看他还挺有活力的,景双也就放心地转身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唔,周二了……周三休息大家不要等,我得好好找找萌点啊。   是因为这两章小寒戏份少了,大家觉得不萌了么? ☆、战十二银鹰   然而他们还是被天业教十二银鹰追上了。   这一次,是十二人同来。   这其实是迟早的事。看着前后包围的人,景双握紧了鞭子,连续十天憋屈的奔逃之后,此时她心里竟然有隐隐的兴奋。   痛痛快快打一场吧!这世上,又有什么输赢是注定的呢?   她之前是被那国师神神叨叨的吓住了,如今想想,既然无可避免的要战,他们一开始就不该仓皇奔逃。这绝不符合她的本性。   这个时候她居然想起了一个笑话,忍不住便说给其他人听,“你们听说过关于少林的笑话么?”   十二银鹰前后夹逼,气氛紧张,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景双此时却要讲笑话?   历岁寒愣了愣,习惯性的接口,“什么笑话?”   “少林有一门功夫叫做铁头功,功力越深,头发就越少。所以他们选掌门的时候,都不动手的,直接拿下帽子数一数各自头上的头发。按照头发的多少来排名。”   雷振生噗嗤笑了。   刚才紧张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不少。若实力便可以决定输赢,那么江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斗了。大家一看彼此实力悬殊,实力弱的那方直接俯首称臣也就结了。   可是,有几人甘心这样做?终究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既然如此,何必一开始便弱了气势?   只有方文端很认真地想了想,反问:“少林寺,不都是光头么?”   本来就只是大家对少林的调侃,哪儿有那么严谨的逻辑。景双偏头思索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将来一定要去问一问那个人。   历岁寒笑着说:“也许是有人为了当方丈,弄虚作假把头发全剃了。然后大家纷纷模仿,便都成了光头?”   景双由此展开,“那峨眉派一定是不明原因的盲目跟风了。”   “好了,准备应战吧。”这两个人一胡说八道就没完没了,方文端不得不笑着提醒。   不过历岁寒还是接了一句才结束对少林峨眉这两大门派的调侃,“也许峨眉相信剃光头是练铁头功的必备前提?”   十二银鹰已经围拢,十二个人脸上都是冷冷的没有表情。不过有一人曾经中了景双改良的肌肉粉,□的,有点破坏十二人的气势。   景双他们五人结阵将方念珠保护在阵中,经过这一路上的磨合,他们五人结阵御敌已经能发挥出不错的实力,面对十二银鹰的围攻,虽然只能勉强防守,但他们依然进退有度。武器上抹的毒药是他们最后的仗持,只要擦破对手一点点皮,就能解决一个对手。   比起前些天在沙漠中无精打采地奔逃,此时大家真可以算是精神抖擞。   哪怕不敌,也永不言败;哪怕落于下风,在尘埃落定之前,都要握紧手中的武器抗争;攻击时竭尽全力,相信身边的朋友保护自己;防守时亦毫不放松,先顾朋友,再顾自身。   这套阵法,他们终于不再只是走位,能发挥完美。   风沙越来越大,历岁寒和秦岳斌承受的压力比其他人都大。他们不仅要跟上其他人的速度,而且因为两人明显是阵法的弱角,也承受了来自十二银鹰更多的攻击。   其他三人都尽力照顾两人,阵中被保护的方念珠亦时不时出手为两人补缺口。   风沙越来越大,十二银鹰久战不下,有些心急。有一人故意露出破绽。   雷振生看出对方是引他出击,然而还是有些忍不住。他自负实力,为配合其他人布阵,一直在尽力压制自己,此时拿出所有实力旋身而出,匹亮的剑光仿佛斩开了风,瞬间便到了露出破绽那人眼前。   十二银鹰故意露出破绽诱敌,自然有所防备,但没想到雷振生的速度竟然能这样快,剑势竟然如此凌厉。   雷振生知自己剑上淬毒,不求重伤,只剑尖轻挑在那人脸上留下一道伤口便干净利落地后退。   然而雷振生的行为依然对阵势造成了缺口,景双早有准备,一把黄沙撒过去,吓的进攻的十二银鹰连连后退。   她手上的毒粉不多了,此时只是耍诈,看十二银鹰大惊失色的样子,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历岁寒在一旁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雷振生回身补上阵势缺口,赞了一句,“妖女,干得漂亮!”   方文端与秦岳斌固守阵法,历岁寒由于实力所限,也中规中矩。   景双与雷振生就比较不安现状了,两人相互配合,尽管处于下风,亦打的酣畅淋漓。   雷振生实力绝佳,瞅准机会便主动出击,虽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但十二银鹰已经伤在他手下两个。   大家终于见识到了景双那见血封侯的毒药威力,只是浅浅的一道小伤口,便让人迅速失去了战斗力奄奄一息。   景双则虚虚实实地不断扔药粉,十把里面只有一把是真的药粉,然而十二银鹰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的韵目散粉已经用完,剩下的都是些奇奇怪怪功效的药粉,不致命,甚至有些不影响战斗力,但花样百出,让人不得不害怕。   雷振生原本还试图跟功夫更高更稳妥的方文端打配合,但试了几次,发觉还是景双更合他心意,方文端实在太循规蹈矩,太保守了。   而他跟景双,两人简直如心意相通一般,他一出剑,景双仿佛就知道他下一步落点在哪里,一把药粉就撒了出去,虚虚实实的每次都能让十二银鹰中招,在给他开路或者补他的空缺的同时还不忘耍敌人。   如果现在不是情况危急,他真想跟景双痛饮三杯,真是知己!   虽然十二银鹰被废了两人,但由于雷振生的频繁出击,阵法越发的岌岌可危。   其他人承受的压力是从前的几倍。   秦岳斌咬唇勉力支撑,他手里的药粉早就用完了。历岁寒也不似刚才跳脱,看到景双与雷振生的精彩配合,都没余力吹口哨了。   景双与雷振生发觉其他人的压力,有意识地回防,不再脱离阵法。   “继续。”方文端忽然开口,一剑逼退敌人,缓缓说:“防守交给我。”   如今的情况,虽然景双与雷振生的做法让阵法威力大打折扣,不断出现漏洞,但他们的实力远不如十二银鹰,哪怕结了阵法也只是在十二银鹰的攻击下勉力守住而已。   进攻不一定能赢,但一直防守下去却是必死无疑的。   “文哥霸气。”雷振生剑眉微扬,赞了一句。他与历岁寒混在一起久了,也有几分油嘴滑舌。如今也只有他有余暇开玩笑了,连景双都已经有点左支右拙,她药粉真的不多了。   “再杀一个就准备跑吧。”方文端嘴角抽搐,显然坚持不住霸气风格。   雷振生正因景双流畅的配合以及方文端全力支持而心生豪迈,听了他这泄气的话正想反对,看向勉强支撑的秦岳斌和历岁寒又住了口。   他并不怨方念珠、秦岳斌和历岁寒拖了后腿。事实上大家既然同舟共济,那就没什么拖后腿一说。   如果不是结成这个阵势,有人守住他的后方,让他在一击得手之后可以迅速入阵得到庇护,就凭他一人对上十二银鹰,那只有一个“死”字。   “我来。”景双看到一个机会,纤腰微拧踏着方文端的手臂借力跃出,手中一把药粉洒出开路,身后雷振生默契地剑势微展,护住她后背。   景双的鞭子甩出,她的武器比所有人的都长,鞭稍灵活如蛇,甩出去,直击十二银鹰站在最外围的那位。   有之前那两位的前车之鉴,如今十二银鹰十分谨慎,不敢被景双他们的武器伤到分毫。   周围两位十二银鹰来援,景双的鞭稍却诡异地变相,抽向了正攻击雷振生的那个。   那人被雷振生缠住,分不出手来抵挡,周围人援助已是不及。   立刻便有一人攻向景双,迫其回援。   景双一把药粉撒出去同时后退,然而此时危急时刻,那人不管不顾地迎着药粉追击。   鞭稍打在攻击雷振生那人的脖子上,因为景双后退,那鞭子有些无力,只是微微擦破了皮,不过那也足够了。   而追击景双的这个,却被面前忽现的剑锋吓了一跳。他不知不觉竟被景双引入阵中,历岁寒出手与景双夹击他,雷振生在对手倒下的同时也抽出手来。   三人合击一人,很快解决了他。   十二银鹰还剩八人。   雷振生与景双对视一眼,眼睛里含着勃勃战意。之前他还只是想跟景双喝酒,现在简直恨不能立刻拥抱她。   同样的大胆,同样的热爱冒险,同样的天才,配合默契。不,甚至景双比他还要大胆!   虽然因为连日的奔波以及高强度的对战,雷振生力气略有不支,但心里却战意澎湃,激荡不已。   “我没问题。”历岁寒勾唇,向两人保证。这是同类的默契,无关实力。   秦岳斌没有说话,方文端亦没有。   不是反对,而是带了几分认命的茫然。如果逃解决不了问题,那便拼一拼吧。   这是几位少年第一次面临生死一线的情况,他们也曾害怕,从文昌国一路逃到沙漠深处,在强大的实力差面前,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双亦退缩。   但终究还是要面对。   逃,能逃到哪里?逃回中原,去找方子白,去找方义门,或者是神医谷庇护么?对手的强大不是借口,他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   六人在振奋的心情下重振精神,努力压榨自己的体力,继续御敌。   十二银鹰此时越发谨慎,不再轻易进攻,慢慢的跟他们耗,同时破绽也少了很多。   比消耗,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十二银鹰的。   景双与雷振生都有些急躁。   大家没有选择逃跑,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们两人身上,迟迟没有斩获,两人便有些沉不住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雷童鞋终于发挥自己的特长了……O(∩_∩)O哈哈~ ☆、生离死别   风沙越来越大,景双的脚步随着阵法变换。   忽然她眼角余光看到秦岳斌与历岁寒身子一矮,下意识便扑了过去。   景双几乎是本能地去拉历岁寒,尽管历岁寒最近武功进步很快,或许已经不输缺乏天分的秦岳斌,但在景双看来,师兄是始终是强大的,历岁寒则是弱势的。   在她拉住历岁寒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师兄绝望的眼神。那一瞬间仿佛极慢,秦岳斌眼里的震惊和绝望,历岁寒的惊讶茫然,以及旁边同样陷进沙里的一个敌人脸上的挣扎,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与她同时扑过去的还有雷振生。   然而雷振生亦是扑向了历岁寒,在扑出去的时候,他意识到不对,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去救秦岳斌了。雷振生不敢落在沙面上,仓促间一掌击向景双,借反冲之力后跃。   景双拉着历岁寒,尚未落地便被雷振生的掌力击的倒飞而出,离陷入沙中的秦岳斌越来越远。   落地的那一刻,景双整个人都有点木了。   历岁寒拉着她后退。   五人的阵势已经破了,方文端孤掌难鸣,方念珠被擒。   不过此时没人顾得上继续打,所有人都在后退。   景双终于醒过神来,这是流沙!一时间之前横穿沙漠时商旅讲的关于流沙一夜间吞噬半个城市的恐怖传说袭上心头,景双觉得自己双腿有点发抖。   “师兄!”景双脑子一片空白,逆着风沙往前走。   “不行,回来。你会陷进去的。”历岁寒拼命拉景双,但景双如今已经听不进去劝,没有理智了。   好在雷振生迅速地赶了过来,一掌打在景双颈后将她打昏。   风越来越大,遮天蔽日的沙子让人连身边人的面目都看不清。雷振生和历岁寒带着景双找到一块砂岩避风。   待半日后风停的时候,他们存着一丝侥幸返回刚才打斗的地方。沙漠地形随时都在变换,他们能找到的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方位。   流沙不见了,沙粒覆盖了刚才打斗的痕迹。一切都仿佛没存在过。   景双醒来,整个人都崩溃了,趴在沙上拼命地挖。   历岁寒看她那个样子,心口微微抽疼,默默地在她旁边帮她一起挖。   挖了一阵,景双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挂的药囊里找出在竹筒里养着的小沙鼠。   小沙鼠可以千里寻香寻人,刚才她心神不属,竟然连这个都忘记了。景双红着眼盯着小沙鼠蔫头耷脑地在沙地上左嗅嗅右嗅嗅,然后它终于确定了方向,沿着一个方向向前跑。   三人跟在沙鼠后面,沙鼠并没有跑多远,便停了下来,绕着一个点徘徊。   景双与历岁寒雷振生立刻动手在那个点附近挖,挖了有一尺左右,沙下露出蓝色布料一角。   景双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手抖的没有办法继续。   雷振生伸手一抓,却发现那只是个掉落的香囊。   景双呆呆地看着那香囊,心里说不出的痛苦同时,又有几分庆幸。   她咬牙,继续挖下去。   历岁寒拉不住她,雷振生站在旁边看了片刻,茫然问:“接下来怎么办?”   秦岳斌,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方念珠被抓走了,当时雷振生便瞧见了。   而方文端不见踪影,生死未知。   当初六人漫不经心的离开方家的时候,绝没想过这一行会有如此惨烈的结果。   这就是生离死别,总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袭来。   景双是没心思回答他的,她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压抑着快要爆裂开来,想喊想哭,却又拼命地忍住。   仿佛只要她不哭不伤心,师兄就还有希望活着。她知道只是徒劳,但天灾人祸,她除了挖沙子,竟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努力。   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哪怕被十二银鹰追击,在绝对的实力差异下,她都没想过他们六个人会真的有人出事。   历岁寒艰涩开口,“走吧,回中原,回方家。如果文哥和念珠都被抓,凭我们也没办法救他们出来。”   天之骄子,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雷振生颓丧地点了点头。   景双终于再也挖不动,理智也回来了几分,哑声说:“你们两个走吧。我……我要在附近找我师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历岁寒从没见过景双这个样子,声音微微颤抖,眼睛里都是惶恐不安,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强忍着不哭。   雷振生抿唇,这样的沙漠,不说天业教的追杀,想要从中找人或寻尸,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他刚刚靠近一步,景双便警惕地看着他,“雷振生,如果你敢再向我动手,我绝不饶过你。”   雷振生苦笑着停住脚步。   “景双。”历岁寒看着远处的风沙,“这茫茫大漠,你打算找多久?”   景双抿了抿干的起皮的嘴唇,低声说:“直到找到他为止。”   “你一个人,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也不可能翻遍这大漠。”   景双看向历岁寒,眸子里的神色坚定又倔强,“那又如何?”   历岁寒怜惜的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一字一句地问她,“景双,你下这样的决心,是因为已经坚信你师兄是死了么?”   景双身子一震,带着几分茫然地看着历岁寒,伸手抓着他的衣袖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支持肯定,又觉得不过是安慰。   历岁寒叹了口气,狠了狠心继续说:“景双,如果他死了,你如今这行为只是徒劳。但是,假如他有希望,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活着,你说他会在哪里?”   他不等景双回答,便径自继续说:“他如果没事,自然会想办法与我们汇合。沙漠寻人希望渺茫,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在他的有意引导下,景双冷静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希望,“应该会离开沙漠,回到方家,或者向方家传信。”   历岁寒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说:“如果……他被天业教的人抓走,你如今在这里徒劳寻找浪费时间,谁,去救他?”   景双转身就要走,“我回文昌国探一探!”   “站住!”历岁寒抓住她胳膊,“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如今已经都是既定事实。你去文昌国也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救他出来。知道他是否在文昌国,于事无补。景双,我们应该回方家。如果他平安归来,那是最好。如果没有,那你就该组织人手去文昌国救他。”   雷振生看景双在历岁寒劝说下终于有几分意动,补充,“还有方念珠,她也被文昌国抓走了。还有文哥。与我们失散的人,并不只有秦兄一个。”   景双闭目想了片刻,终于点头,“好,我们快点赶回去。”   雷振生与历岁寒都松了口气。景双若若真是发疯要在这沙漠里找秦岳斌,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们心里都清楚,那样的情况,秦岳斌生还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但人,更愿意相信好的可能,哪怕希望只有一线。   景双与雷振生功夫本来就要比十二银鹰的平均水平要高些,历岁寒虽然不济,却能吃苦,耐力十足。三人归心似箭,赶路的速度提高了许多,接下来的时间竟然也没遇到十二银鹰的追杀。   其实景双是有些希望能遇到十二银鹰的,那样或许就能得到师兄的消息。可是心里又隐隐地害怕知道结果。   终于离开沙漠的时候,景双回望这片让她遇到人生第一次挫折的地方,终年不息的风沙,永恒不变的荒凉,不敢去想自己的师兄就被丢在这样的地方,生死不知。   不,不是生死不知,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师兄一定还活着。   景双微微握拳,在心里默默地承诺,“师兄,念珠,方文端,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   而景双身边的两个少年亦默默地回望这篇沙漠,眸色沉沉。   回去的心情远没有来时的轻松。   景双睡不安枕,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那一日师兄陷入流沙中的绝望眼神,梦见师兄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那片黄沙中,再也醒不过来。那么多那么多的黄沙,充斥天地,无边无际,她用尽了全力,却也没有办法将师兄从中救出。   她醒时能忍住不哭,然而在梦里,却挣扎着哭醒。   原本为了继续赶路继续体力强迫自己继续睡,却在再次陷入同样梦魇之后,再也睡不着。   景双索性推开窗子,坐在窗沿上吹着风,呆呆地看窗外的月亮。   安静的夜里,窗轴老旧失修,推开的时候便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隔壁的历岁寒睡得并不沉,惊醒后坐起身,呆了片刻。   旁边临时拼的床上,雷振生竟然也没睡得很沉,“兄弟,反正也睡不着,去安慰一下吧。你不是喜欢她么?”   这家客栈只剩下两间客房,历岁寒就与雷振生同住一间,让景双住隔壁。明明赶路赶的筋疲力尽,在沙漠中更是一天囫囵觉都没睡过,但三人竟然不约而同的辗转反侧,不能安睡。   “我才不屑趁虚而入。”历岁寒哼了声,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雷振生默默叹了口气,六人同舟共济相处了这么久,就算在一起的时候互相也不是那么融洽,但此时也都是一样得难受。   雷振生起身,披上衣服忽然开门出去。   历岁寒愣了愣,听着他的脚步却是一路走远了。   过了片刻,雷振生便返回来,手里拿了几瓶酒,扔给床上的历岁寒一半,然后自己坐回床上开始喝酒。   历岁寒拿着酒瓶看了看,下床推开窗探出身去,看向隔壁坐在窗台上的景双,借花献佛地递出一瓶酒,“小妖女,喝完赶紧睡觉,养精蓄锐明天还要赶路。”   景双接过酒,并没有说话。这样安静的夜,她想着与秦岳斌从小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并不想有别人相伴。   历岁寒似乎能了解她的心情,并没有多话,关上窗回去了。   景双拿着酒瓶,最终没喝,却也翻身从窗台上下来回房睡觉。让人昏睡无梦的药她有很多,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需要。她从药囊里找了药出来,就着桌上的凉茶饮了,上床休息。为接下来继续赶路养精蓄锐。   作者有话要说:  大转折啊有木有,乃们都木有猜到吧!嘎嘎,求表扬!   改了新文案,剧透版的文案啊,大家觉得肿么样?把文案内容复制在了下面。   景二姑娘女承父业祸乱江湖的时候,各大门派袖手旁观。   江湖上有热血少侠奔走疾呼,痛陈厉害,撒泼打滚?危言耸听?……呃……总之是为树中原武林正气,召集了一帮人手去讨伐妖女。   没想到刚一照面,中原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历岁寒就为美色所迷,拜倒在了妖女的石榴裙下,临阵倒戈!   武林盟主嫡传弟子秦岳斌站出来试图重振旗鼓,再次讨伐妖女。   众位少侠却泪奔捶地,纷纷做鸟兽散——那秦岳斌拜入武林盟主门下之前,是那妖女的师兄!   有后台的妖女太可怕了!这让为了爱和正义的少侠怎么活!   而故事开始时,他们还年少。    ☆、归来   景双他们三人只落后方文端一天赶到方家。   作为武林第一人的方子白,江湖上无数少年心目中的偶像,他妻子早亡,只有方念珠一个女儿,宠若珍宝。   方念珠被文昌国天业教抓走的消息一传开来,整个方家以及方义门,甚至在方家打擂台或者混吃混住的少侠们都沸腾了,个个叫嚣着要杀入文昌国,直捣天业教老巢。   方子白正在安抚群情激奋的少侠,景双与雷振生历岁寒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方文端与他们失散后也寻找过,奈何没找到。不知三人究竟是落入天业教手中还是走散了,亦或者最坏的可能是被流沙吞没,他只能日夜兼程地赶回方家报信。   此时见到三人平安归来,方子白、方文端都松了口气,然而只看到这三人,却不见方念珠与秦岳斌,方子白眼里终究难掩一丝担忧与失望。   而景双没有找到秦岳斌的身影,亦满脸的失望难过,有些脱力。   方子白只是微微恍神,很快对三人点头,“回来就好,小文先带他们回客房休息。其他的事,我会安排。”   然后他回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安抚劝说群情激奋的少侠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很担心自己的女儿,也恨不能立刻去救她,可是再次之前,他是中原的武林盟主。他不能为一己之私,看这些少年们去送死。   他知道方念珠这一行必然会受到很多磨难挫折。   或许每一个父亲的心都是这样,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总想对女儿宽容些,再宽容些,希望她能在自己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快乐长大。   可是当女儿一天天成长,自己一天天老去,死亡一日一日的逼近,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护她一世的时候,又不得不将她放出去,看着她在挫折中学会独立,学会坚强,学着有一天离开了自己也能独自面对这世上的冰刀雪剑。   所以,明知道此行或许危险,但他还是放这六个少年去了,并没有派高手随行。   方子白了解文昌国的天业教。因为神权天授,所以在文昌国地位崇高,高傲又自矜,爱故弄玄虚,却从未有什么野心,论武力也比不上中原的名门大派。   血菩提虽然能短时间使内力爆发,但直接服用几乎必死无疑,就算通过手段引导,也对己身损害颇大,如果不是绝境,很少人会用这种东西。它属于珍贵稀有,但其实没多大实用价值的东西。   据方子白所知,天业教也只是用血菩提祭祀而已。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   他之前想过,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这次很可能在天业教的森严守卫下无功而返,就算侥幸得手,他们只要不把人家的圣树砍了,区区几颗血菩提,天业教不至于跟几个小虾米大动干戈。   方念珠也就罢了,其余几人的心思身手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又有方文端和秦岳斌两个少年老成的看着,无论如何全身而退应当不成问题。   把去文昌国寻血菩提作为几个少年闯荡江湖的历练,既不会太容易,也不会太危险。方子白也是慎重考虑过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绝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事实上他们几个在国师府虽然闹得很大,但也并不出方子白所料的全身而退了。这些少年们比他预料的还要谨慎一些,虽未得手,却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回。   在方子白看来,那天业教整日对民众宣扬因果,被人火烧国师府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那国师应该将事情压下才对。可是连大漠中都派了十二银鹰追杀,那么在此之前必然是在城中排查过的。   是什么原因,让天业教不顾脸面,一定要追杀这六人呢?是因为他们无意间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么?   方子白的怀疑,景双他们也想过。   在大漠中被十二银鹰追杀的时候,景双早就把从藏宝阁中搜罗来的那些破烂扔还回去了。   可是十二银鹰并没有因此放弃追杀他们。   方子白摸不准天业教这是打什么注意,自然不敢让这些热血少年们盲目地去冒险。   各种阴谋猜测在心中一一掠过,方子白一边安抚这些少年,一边写信给几个故交好友。打算约几个高手去再探文昌国,同时救人。   他因为早年用了血菩提武功尽失,是不可能亲自去了。天业教抓了方念珠,有可能秦岳斌也在他们手上,天业教目的不明,所以去救人必须找几个真正老成持重的高手。   方子白在江湖上是一呼百应的,然而信送出去,他约的那些高手尚在路上,方明珠和秦岳斌竟然自己回来了!   方念珠满脸憔悴,进门一路哭着扑到方子白怀里,拉长腔调委屈地喊:“爹。”   闻讯赶来的景双看到逆光站着的那个挺拔身影时,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如方念珠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一下子扑入秦岳斌怀里,“师兄。”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用力抱着他,恨不能整个人扒在他身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又哭又笑。   秦岳斌微微发愣,迟疑许久,伸手拍了拍景双的背,“师妹,我没事。别伤心。”   “师兄,师兄,我好害怕。”她太过高兴,高兴到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将头枕在他肩上,心里是这段时间少有的安宁踏实。   劫后余生,秦岳斌却只是沉默,感觉景双滚烫的眼泪,湿透了他肩上的衣服,顺着他的衣领流过他心脏的位置。   他伸手抚着她的发,看向旁边同样惊喜真诚欢乐的历岁寒、雷振生和方文端,又微微垂眸掩去眼里的神色。   他闭了闭眼,安慰怀中的师妹,“好了,我回来了。别怕。”   景双终于平静下来,从他怀里退出来,低头擦了擦眼泪,可还是怕他消失一样伸手握住他的手。   秦岳斌微微皱了皱眉。   而景双睁大了眼,将他的手举到眼前,原本修长干净的手如今包着绷带,那形状,分明是少了拇指。   是右手。   秦岳斌缩回手藏在袖子里,“师妹,别看了。”   “师兄!”景双瞪大眼,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拆绷带,“这,这是怎么回事?”   右手大拇指齐根而断,小指亦有很严重的勒伤痕迹。   所有人都停下了喧闹,惊讶地看向秦岳斌。   秦岳斌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最终归为平静,“那一日,我陷在流沙当中。十二银鹰抛了一根铁丝救我。我抓住铁丝,虽然获救,但手被铁丝所伤。”   他说到最后甚至还笑了笑,“没关系,至少还活着。”   景双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师兄一身学医才华,从此却再不能施针,而他那般喜爱练武,这一生却再也无法握剑。   “娘,娘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秦岳斌几近残忍地摇头,“没有办法的,景双,你我都清楚。我的那节拇指,埋在吞噬一切的流沙中,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永远也成不了神医,也不能再练剑。”   秦岳斌伸手为景双的擦眼泪,温热的水珠沾在他指尖,他有些疑惑。景双从小皮实,很少哭,连景泽小时候都比她爱哭些。可是此次劫后重逢,她的眼泪就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掉个不停。   真的,这样伤心么?   秦岳斌叹了口气,“师妹,别哭了。我都没哭。你真的该长大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难道还要师兄安慰你么?”   景双听了秦岳斌如此说,愣愣地看着他,他微微笑着,但那笑容薄弱的仿佛一碰就碎了的样子,漆黑的眸子像一潭死水。他比以前瘦了些,空荡荡的站在那里。   景双伸手用力地抱着他想要给他一点温暖,心里难过的仿佛要撕裂开一样,但是她仍然忍住了不再哭,“师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秦岳斌笑了笑,并不在意她说的话。   断肢移植,神医谷不是没有这样的典籍。曾经有一任神医谷谷主痴迷于此,穷尽一生做了无数的试验,最终将此列为禁术,不许后人再研究。   他们年少时曾一同翻看过那位谷主留下的笔记,他非常清楚成功率有多低,一不小心就会要命。   大家平静下来之后,方子白问方念珠,“你们不是被天业教抓了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   方念珠也有些困惑,“那天我与岳斌一起被抓了之后,天业教的人把我们带回国师府,分别关着。我趁他们不注意,打晕了看守我的侍女逃了出来,然后发现岳斌就关在我隔壁。把他救出来之后,我们摸到国师府的厨房。藏在柴车里逃了出来。”   方子白问:“路上没遇到追杀?”   方念珠想了想,说:“我们一路赶路都没停,连睡觉都是在骆驼背上或者马背上的。可能追杀的人没追上我们?”   大家都看向秦岳斌。   秦岳斌肯定了方念珠的说法,“我受了伤,正打算逃,念珠就闯进来救了我。然后我们一路顺利的逃了出来。天业教行事诡异,我也觉得很奇怪。”   大家也不明白天业教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派高手追杀,一会儿又毫不在意,到底是打什么主意。不过人安全归来,总算是好事。   景双立刻用沙鼠送信给自己父母。   她出了沙漠就给自己父母送信求援了。她知道景山青和舒天心最近正在东边沿海一带活动,于是在信里约定了在方家见,再一同去文昌国。   她原本是打算无论方子白如何计划,她都是要想办法去寻师兄的。如今师兄归来,她立刻写信给父母说明情况,让他们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少侠们第一次历练受挫,然后各自嘤嘤嘤嘤找爹告状……都好木有出息啊……   今天早点更。下一章,景山青和舒天心出来串下剧情\(^o^)/~   内个……如果我双更,乃们不会忍心霸王我的吧?原谅我一生放纵不羁爱要评~。要评,要收藏啥都要……快砸向我吧!!! ☆、景山青   方子白约的朋友陆陆续续到了,虽然方念珠与秦岳斌安全归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探文昌国,但不论如何,人家来帮忙,他也要好生招待的。   那一日又有一个朋友到了,方子白听到通报,便与众人一起前去迎接。   几人正在门口寒暄,忽然听到马蹄声响,两骑飞速地从远处奔来,在方家门口勒住缰绳。   大家原本还以为又是哪派高手来援,待马上骑士近了,看清了面目,几个曾经参与过当初维心宫之乱的老江湖便免不了面露尴尬之色,甚至有人忍不住伸手按剑,小心戒备。   方子白立在那里,目光停留在当先的那个女子身上,当年他与神医谷谷主舒天心反目成仇,一眨眼,却是这么多年未见。   她仍然如记忆中那般,虽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却依然不失年少时的娇俏。……景山青待她必定极好。   而他,这些年身子骨不好,又为中原武林劳心劳力,双鬓已斑白,垂垂老矣。   马上两人减速,利落地下马,景山青毫不避讳地将马缰扔给方家的仆人,牵着妻子的手大步向前,微微侧身挡住了方子白的目光。   景山青比舒天心大了十一岁,是以这些年在保养方面下了十足的功夫,五十的人了,岁月却仿佛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依然是温文如玉的模样,不改当年。   他一步步走来,方子白身边的几位高手越发紧张,俱都紧绷了肌肉,准备随时出手。   当年维心宫祸乱中原武林,使中原武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后来方子白拼着性命不要,借血菩提之力胜了景山青,才算使维心宫退出中原武林。   这些年维心宫安分地龟缩于苗疆,就算中原武林不少人心知肚明神医谷的那位便是当初的维心宫宫主,但一来对方行事低调,并未有图谋中原武林之举;二来无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无人有把握能杀了景山青;三来几大门派及世家的态度暧昧,似乎并不愿插手管这些闲事。是以这些年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可是今天,当初的魔头这样明目张胆地找上门,站在武林盟主面前,昔日宿敌再次见面,难道中原武林又要再起风波了么?   看着仿佛正直壮年的景山青和已显出老态的方子白,诸位高手在腹诽岁月不公平的同时,对景山青愈加忌惮。   昔日的魔头依然处在巅峰状态,可是中原武林上哪里再找一个方子白来力挽狂澜?   几位高手手心出汗,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算景山青的年纪。他应该比方子白大的多吧?   “有朋自远方来,有失远迎,多包涵。”方子白客气开口,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景山青一身风尘,却并不显疲态,因为担心秦岳斌,脸上毫无表情地对着方子白点了点头,语气却还算和气,“方盟主,我来找我的女儿。”   两人态度友好,周围的几位老江湖明显松了口气。虽然这样很丢脸,但只要清楚维心宫宫主实力的人,都不会想要与他为敌。   “请。”方子白转身吩咐方文端引景山青与舒天心去方家客院。   方文端站在方子白身边,自然感受到了方才几位长辈之间诡异的气氛,有些疑惑但恭敬地带着两位客人去方家客院。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景双母亲身上,名闻天下的神医谷谷主啊,据说能起死回生。景双的毒药以及秦岳斌的医术都已经那样厉害,这位一手教出两人的神医谷谷主,又会厉害到什么地步?   然而舒天心一直没说话,微微皱着眉,方文端也不敢冒昧开口搭话。   方文端引着舒天心与景山青去景双住的院子,专门绕了练武场旁边的那条路。果然瞧见练武场上景双正追着历岁寒在打。   秦岳斌回来之后,景双虽然因为他手上的伤低落了两天,但很快恢复到往日活泼开朗的模样。   只是以前她喜欢躲起来跟历岁寒一起研究各种奇怪的毒药捉弄人,现在却似乎把更多的时间耗在了练武场上。   还有懒散的雷振生也经常出现与他们切磋。   经过了文昌国一行,少年们似乎都意识到自己还不够强,收起了平日里傲气的态度,开始努力提高自己的武艺。   方念珠武功跟他们差太远,练不到一起去,但自己一个人练武也比以往努力的多。   景双眼看就能追到历岁寒,这小子这些天武功进步一日千里,又狡猾,现在她抓到他也不是那么轻易了。   忽然侧面传来一股推力,似乎并无恶意,然而竟给景双一种浩然不可御的压力,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在强大掌力的压迫下,她拼了命的抵抗,却仿佛黏在蛛网中的昆虫,毫无挣扎的余地。   这绝不可能是雷振生,他没有这么强,差的太远太远。   景双回头看向场边方文端身边的两个青衣的身影,睁大了眼睛,把吃奶的劲都用上拼命抗拒推力。   历岁寒返身回来,不及想景双这仿佛在跟空气搏斗的姿态是怎么回事,便冲过来要帮她。   景山青轻笑一声,忽然将推力转为吸力,景双便乳燕投林一般扑入他怀里。   他此时的心情比在门口时要轻松许多,既然景双能这样没心没肺的在这里闹,那秦岳斌必然无大碍。   “爹!娘!”景双抱着他,又伸手去抱舒天心,欢快地尖叫。   而历岁寒与方文端面面相觑,刚才他们看到了什么?那掌力如有实质,仿佛至刚又至柔,绵延不绝,这是人力可以达到的境界?   景山青不过是挥挥手,举重若轻,并不费力的跟女儿开玩笑而已,他若是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又会强到什么地步?   方文端崇拜又好奇的目光已经不再停留在舒天心身上,而是看向景山青,心里寻思,怎么没听说过神医谷谷主的丈夫是如此了得的人物?   经历过当年之事的长辈们大多不愿意详细讲那些丢脸的往事,所以这些世家子弟对景山青的身份多半不清楚。   历岁寒却接触过朝廷记录的一些江湖相关的典籍,清楚景山青的身份。他翻看典籍的时候,曾经对中原武林的孱弱很是不屑,觉得中原武林八大门派四大世家以及数不清的中小门派竟然被苗疆一个并不算大的门派压的暗无天日,真是太怂了。   然而如今看到景山青的出手他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境界。这几乎是穷尽他的想象,也没想过武功能达到的境界了。内气外放竟然能做到如臂使指?   这边两个没见识的土包子正震惊自己的所见所闻,那边景双欢乐过了之后,又想起跟天业教一战,大家落荒而逃,最后师兄差点连命都没了的辛酸,抱着自己爹放声大哭。   景山青眉目原本都放松下来,忽然女儿大哭,他微怔,柔声安抚,“别怕,爹娘来了,为你和岳斌撑腰。”   舒天心看了痛哭的女儿一眼,开口,“不许哭,就这点出息?先带我去看看你师兄的手再说别的。一群神棍罢了,至于么?教你的那些本事只会用来恶作剧么?”   景双瘪着嘴抽抽噎噎地告状,“爹,你看娘她就知道训我。”   “好了好了,咱们先去看你师兄,然后再说找天业教麻烦的事好不,二宝?”   “二”这个字绝对是景双前半生跨不过去的那个坎,当年跟爹娘斗争了许久想改名,居然换来了“二宝”这个糗到家的小名。   听到她爹竟然当着她朋友面叫她小名,她双眉一扬就要炸毛。   景山青笑着安抚,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妻子,示意旁边的方文端继续带路。   最伤心的时候都过去了,此时只是见了爹娘觉得委屈想撒娇罢了,景双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嘟囔了两句,转头拉住历岁寒,说:“小寒,这是我爹娘。”   又转头对景山青和舒天心说:“这是我的朋友历岁寒,还有方文端也是我的朋友。”   凭景山青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历岁寒的内力练得是《出云心经》,自己这女儿,真是跟她娘当年一样大方啊,武功秘籍都是能随手送人的。   景山青微微笑着冲两位少年点了点头,很客套地赞了句,“果真都是年少有为。”   见识过景山青刚才展露的实力,两位少年都有些拘谨,谦虚而语无伦次的客气,然后在前面带路。   景山青便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两人身上,这个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魔头满脸温柔地哄着一见面就闹矛盾的妻子女儿,一本正经地和稀泥。   这样的态度自然让双方都很不满,最后两人双双弃了他,景双挽着母亲的手,丢下一句,“爹你最没有原则了,真讨厌。”   景山青无奈地笑,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客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迟了……    ☆、残缺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前行,看到在廊下发呆的秦岳斌。   “师父,二师父。”秦岳斌站起身,惊讶地看着走来的一家三口。   离开神医谷之后,因为知道了一些关于他身世的秘密,“认贼作父”这四个字一直是他心上压着的一道坎,多方求证,也找不到可以为景山青开脱的证据,他心里有过矛盾挣扎,对景山青的感情也越发复杂。   但是他从小被舒天心与景山青抚养长大,如今在他手指残了,一生中最惶恐无助的时候,乍见亲人,眼里不由自主地便泛起一层薄薄泪光。   他一贯少年老成,只有这一刻,他才像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舒天心拍了拍他的肩,“有师父在,什么都没关系。”   又觉得心疼,“到底受了多大委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哭鼻子了?”   人家一家人叙旧,方文端与历岁寒便十分有眼色地告辞了。   离开了客院,历岁寒觉得自己脚下发飘,仿佛踩在云端。   而方文端亦有些走神,迟疑地问历岁寒,“你说,刚才时不时景双串通了她爹一起来耍咱们?武功,怎么可能练到那个地步?”   他一直跟在方子白身边,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却真没见过有人内力可以那样运用的。   历岁寒很有优越感地瞥了方文端一眼,在心里默默揣摩被掌风扫到的感受。   两人梦游一样走到练武场,正碰上雷振生。   将刚才的情形一说,雷振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呗。”   下午的时候少年们便找了个时间去拜访,正巧景山青无事。   少年们很热情,景山青有点无奈。   他一点架子也没有地向他们解释,“并非我敝帚自珍,只是你们应该听说过一力破十巧。当力量达到一定的程度,在技巧上难免就会疏忽。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指点你们的。”   虽然如此拒绝,但他依然对面前三个少年叮嘱,“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打基础的时候,除了勤学苦练,没有什么别的正途。当力与巧只能取其一的时候,力为首选。因为技巧随着你们阅历的增长,自然而然便能积累,力却是一切巧的基础。这世上所有的获得,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脚踏实地得来的,才是自己的。”   方文端与历岁寒在练武方面都属于脚踏实地之人,自然不觉得这话如何。只是雷振生有些迷惑。   “技巧不重要么?”雷振生自小在习武方面便有天分,又有名师指导,虽然懒散,却已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这些天他与方文端切磋过很多次,方文端长于力,而他长于巧。此时听景山青轻视技巧,略有些不平。   景山青笑了笑,“两只鸡蛋相碰,力道、角度、位置这些技巧自然格外重要。可若是鸡蛋跟石头相碰,再多的技巧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先把自己变成石头,再来研究那些技巧不迟。当然如果能两者兼顾,那是最好。”   三个少年若有所思。   景双挽着舒天心的手走过来,看到他们,“哎,你们都在这里啊。”   方文端说:“来请景伯父指点一二。”   “别费心机了,我爹不教人武功的。连我哥我师兄我们都是自学成才。”景双大大咧咧地摆手,“不过我娘可以指点你们医术。你们谁对学医有兴趣赶快来啊。”   她这话分明是说给历岁寒听的,雷振生微微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景双笑眯眯地对历岁寒招手,转头对舒天心说:“娘,早上见面太仓促了,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历岁寒。”   历岁寒有点忐忑地站在舒天心面前。   景双这半天提了这个朋友很多次,舒天心觉得好奇问起,景双自然说了他不少好话。历岁寒长得确实英俊,平日里有些轻浮,但此时战战兢兢地,反而显得很老实。   舒天心看他很顺眼,心知自己闺女是个什么个性,能与她做好朋友,那真的是不容易的事。   “双儿给我看过你开的药方,很有想法。作为长辈,初次见面,送你样见面礼。”   舒天心递给历岁寒一本厚厚的书卷。   历岁寒低头一看,看到题目上写着《百毒药典》,不由地抿唇笑了笑。   而景双尚不知自己娘将对付自己的武器都送出去了,兀自笑的得意洋洋。   不止历岁寒,舒天心给景双的其他朋友也都准备了见面礼,一人一瓶解毒丹,虽然不能真的解百毒,但克制景双捉弄人的那些小玩意却绰绰有余了。   “不是还有个小姑娘叫方念珠的么?”舒天心问,将给方念珠准备的解毒丹递给了方文端转交。   景双很不满,“谁跟她是朋友啊。娘,你怎么能送解毒丹呢?你这样以后我还怎么混!”   秦岳斌自外面进来,看着热热闹闹说笑的几人,默默地站在旁边。   他的手,舒天心看过了,也没说什么。她身为神医谷主,一生中见过的疑难杂症,生离死别不知有多少,哪怕是面对自己徒弟这样的残缺,也依然带着一种医者的冷漠与淡定。   景双建议的断肢移植之法,舒天心几乎没有考虑就否决了,因为太冒险。肢体残缺与命相比,舒天心自然会认为性命更重要。   这是秦岳斌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心底还是难掩失望。   他从此以后,不能练剑不能施针,甚至连吃饭、写字都要重新学起。如果这一辈子都一事无成,对于秦岳斌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还不如死了。   舒天心让他想办法练左手,可是谈何容易?练剑也就罢了,施针却是对精确度要求极高的,他又不是左撇子,如何能让左手如右手同样灵活?   就算可以,他练了十几年的东西再重头练起,要多少年?   他满心苦闷,然而师父、二师父和师妹却仿佛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景双不停地在舒天心面前提起历岁寒,舒天心也很有兴趣的样子。   尽管清楚景双或许只是无心,但秦岳斌看着舒天心随口考校历岁寒药理,还是有一种“弃子”一般的寥落感。   不是说喜欢他么?为什么就不顾及一下他的感受呢?心里莫名跳出一种怨恨的情绪,让秦岳斌自己都觉得心惊。   不,他不该这样想的。秦岳斌微微摇头。当悲剧已经发生,其实他也不愿别人过多地关注自己的残缺,将自己特殊对待。   舒天心原本是打算将神医谷传给他的,神医谷的不传之秘“渡厄针法”也只教了他一人。曾经他也没有多想要继承神医谷谷主,但当发觉不可能之后,心里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难过。   有什么,在一样一样的失去。而他,无能为力。   晚上吃饭的时候,舒天心说:“我们打算明天就走。”   景双有些惊讶,不舍地说:“这么快就走?你们有什么事么?”   “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啊。”舒天心含糊地说。   景双任性地发脾气,“那就不许走!天天就知道到处跑着玩,对女儿对徒弟一点都不负责任!”   景山青笑了笑没说话。这是方子白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担心秦岳斌,他绝不会这样闯入。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方子白这样的人,为中原武林鞠躬尽瘁,便是景山青也是敬佩的,哪怕他如今武功全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景山青的身份太敏感,他无意挑起纷争,不宜久留。   秦岳斌微微张了张唇,没说话。   他的左手筷子使得仍然不利落,但一家三口却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饭毕,舒天心拉着秦岳斌出去散步。   默默地走了片刻,舒天心问:“有什么想对师父说的么?”   三个孩子他们都一视同仁,放养的居多,可是或许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吧?景双与景泽都开朗活泼,只有这个孩子沉稳的让人心疼。   “师父。”秦岳斌迟疑片刻,终于问出口,“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把渡厄针法传给我?”   舒天心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这个孩子沉稳,心事重,但绝不是贪图富贵名利之辈,是因为伤残,所以缺乏安全感了么?   “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舒天心想了想,安慰,“你不要多想,任何一门技艺,想做到极致,都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我知你就算左手锻炼出来,也终归比不上右手,针灸之道,会成为你的弱项。但治病救人,也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他忽然觉得有些压抑的难以忍受,“师父,我并不喜欢当一个神医。你为什么不让景双或者景泽来继承神医谷呢?”   从不在意的事情,意识到将要失去也会觉得痛苦。舒天心虽然这样安慰他,但肢体残缺的不便又何止于此?   他的名字是舒天心取的,希望他文武双全,安宁喜悦,又因为是男孩子,就用山岳的“岳”字代替了喜悦的“悦”。可是如今,这名字对他来说真像一个讽刺。   他有些自暴自弃,如果他注定承担不起神医谷的责任,与其等有一天真的成为弃子,不如自己主动放弃,反正,他原本就不喜欢。   他甚至忍不住想,景双和景泽不喜欢就可以放弃,为什么他不喜欢就不行?他算什么呢?   舒天心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少年,叹了口气并没有坚持,“这些都不重要,你师父我还年轻,可以再过几年再考虑这些。”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呢?   舒天心并没有解释重要的是什么,而是拍了拍徒弟的肩,“岳斌,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样严重,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向前看。”   所以他们都无视,都不在意吗?   秦岳斌握了握自己的手,声音有些软弱,“师父,我做不到。”   “终究要你自己跨过这道坎。”舒天心叹了口气,她清楚这件事对徒弟的打击。医术终究有办不到的事,不过她也并非袖手旁观。   她知江湖上曾有一个神秘的天工阁,善做机关,据说可以做出与真正肢体相似的假肢,运动自如。虽然肯定仍然比不上自己的肢体,施针这样精细的事情或许不行,但练剑之类的却可无碍。   只是天工阁鲁家已经久不在江湖出现,她只是偶尔听闻,并无把握找到。看秦岳斌如今已经有些钻牛角尖,舒天心便不打算告诉他,免得最终空欢喜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虽然老成,但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缺了拇指,几乎毁了他了……所以难免会偏激啊。   今天不双更啦,下午出去逛街。O(∩_∩)O哈哈~。虽然不双更了,但日更也很勤劳滴,要花儿要评要留言呀!!    ☆、指引   师徒两人默默散步,秦岳斌没有再开口。   舒天心只得开口,“天业教之事,你二师父的意思是让你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他会给你们机会亲手报仇的。”   秦岳斌看着自己的师父,目光有几分迷茫,“师父,我们去文昌国的国师府大闹,天业教追杀我们也是应当。我陷入沙中,虽然失了手指,但若非天业教相救,我也就死了。有什么可报仇的?”   舒天心一双儿女都是爱恨分明的干脆性子,倒是这个徒弟性格有些像她,会寻根究底,会优柔寡断,寻到最后对那些对错便会觉得茫然。   舒天心叹了口气,“可是我是你师父啊,我不护短,谁护短?若非天业教追杀,你不会失了手指。当然,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二师父也只是给你们机会,至于要不要报仇,我们也不会干涉你们。”   秦岳斌沉默许久,终究忍不住开口问:“师父,你当年为什么会嫁给二师父呢?”   为什么放弃了武林正道人人尊敬的方子白,选择了杀人无数的景山青?   他问的隐晦,但舒天心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问题,被一个后辈这样当面问,舒天心有些尴尬。事实上这些年,也有很多知道内情的人,或好奇,或义愤填膺地问她这个问题。   她从不理会那些无聊的人,但当秦岳斌问起,她还是给了他一个答案,“师父从来没有教导你们做人的道理,因为这世上的事从来是非难辨,黑白也很难界定。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更不可能去教导你们。师父是没有志气的人,做不到以天下为己任,只能做到无愧己心。所以正邪黑白,于我来说,抵不过现实的温暖幸福。”   话说至此,舒天心已经明白秦岳斌确实知道了些什么。以往这些孩子们都更喜欢景山青,因为他温和、耐心、强大,可是这次见面,自己的这个徒弟分明对景山青有了隔阂。   当年,整个江湖上都知道,维心宫灭了蜀中秦家、林家、冯家。   这是武林公认的结论,当时方子白查了很久,也没发现异常。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那其实是个冤冤相报的曲折故事。很多年以前,秦、林、冯三家灭了庄家。庄家的漏网之鱼庄剑卿入了维心宫,后因缘际会认识了舒天心,离开了维心宫。   庄剑卿一心报仇,混入秦家,将当初牵扯进去的三家俱都灭门。   而秦岳斌便是秦剑与庄剑卿之子,在出生时就被景山青收养,他其实从的是母姓,由舒天心取得名字。   维心宫当初入主中原时,确实欠下不少血债。但庄剑卿脱离维心宫已久,这件事严格上来说与景山青、与维心宫并无干系。   舒天心察觉到秦岳斌或许知道了些什么的时候,想要将此事说明。即使没有证据,但她相信她养大的孩子,必然会相信她的。   但景山青却阻止了她,他当时说:“我背的黑锅还少么?无所谓了。无论岳斌如何打算,他还真有本事杀了我不成?”   他相当的豁达,也有天下第一高手的傲气。   舒天心清楚他的意思,秦岳斌这孩子现在已经因为肢体残疾颓丧不已,他们还要将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告诉他是他的亲生父亲杀了自己母亲全族,又抛下他不管不顾,十几年都没有音讯么?   这绝对会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秦岳斌十分犹豫挣扎地看着舒天心,正邪黑白,抵不过温暖幸福,可是师父,父母之仇与养育之恩,我该如何选择呢?   而舒天心终究没有为他指引方向。   景山青与舒天心第二天一早便走了。   方子白闻讯,亲自到门外送他们。   景山青伸手拍了拍舒天心,“去告个别吧。”   舒天心与方子白青梅竹马,自小定亲,却终归因为种种原因反目。上一次见面时,他英姿勃发,与景山青巅峰一战,而十几年过去,他却已两鬓斑白。一入江湖便如浮萍,聚散难料。或许,这辈子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再见。   舒天心看着年少时的恋人,轻轻叹了口气,“小白。”   这样久违的称呼让方子白微怔,然后迅速低下头去,遮住眼里的泪光。   多年未见,当初的爱恨也早已淡薄,两人颇有些相对无言。   沉默了片刻,舒天心想起一事。   “岳斌打算用血菩提来冲击你淤塞的经脉,我觉得太冒险。”她不想打击秦岳斌,故意多走了两步,避开众人低声说自己的意见,“你还是继续用我师兄的调养方子吧。你如今的江湖地位,门生故旧满天下,一声号令自然有无数人为你奔走,有没有武功倒没那么重要了,别为了这个丢了性命。”   方子白对此也并不太在意,点了点头说:“我来是想问你个意见。你知道,当年我无意间得到《接玉心法》的传承,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传人。我看过秦岳斌的根骨,虽然说不上上佳,却勉强能够练这心法。”   《接玉心法》是正派功法中少有的速成之法,是百年前一个武林奇人穆易平传下来的,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可以接受外人的传功,化为己用。   就方子白以前练得情况来看,这功法并无一般速成功法的副作用,是难得的旷世绝学。   不过这功法对修习之人的根骨要求比较严格,不求最好,但求最合适。方子白寻了这么多年,也没寻到合适的人。   而秦岳斌合适,他也想学。   舒天心正担心秦岳斌一直喜好武功,原本资质就不好,如今有了残缺更不可能有所成就,听方子白如此说,眼里带了些喜色,“那自然是极好的,我这当师父的,不会阻他的路,便是要他转投你门下也是可以的。”   “转投师门倒是不必。”看她开心,方子白舒展眉目笑了笑,但还是有一丝忧虑,“他的身世……他似乎知道了。”   舒天心扬眉,摇了摇头,“无妨。”   方子白也就不再纠结于此,活到他们这样的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起落,对于正邪恩怨敌我都看的极淡了,舒天心与景山青当年既然收养了秦岳斌,大约便也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何况以景山青的实力,这世上也没什么需要他放在眼里的。   “小白,谢谢你。”   “何必言谢?”方子白摇了摇头。他欠她许多,早已经没有机会偿还,如今不过是传她徒弟一本功法,何况他原本就在寻找能传承衣钵的人。   “也是,你如今,也没什么需要我报答的。”舒天心笑了笑,“小白,保重。”   “保重。”方子白看着她利落地转身离去,眼里的神色不知是寥落还是释然。曾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敌我,而如今重逢,终于可以一笑泯恩仇。   舒天心牵着景山青的手,伸手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爹娘走了,你老实点少惹事,听师兄的话。”   昨晚景山青已经跟景双说明了他们离去是去寻找天工阁传人,景双虽然还是有点不舍,却也不再撒娇耍赖闹脾气了。   而面对秦岳斌时,舒天心反而没什么好交代的。这孩子太听话,从小都不需要人操心,还帮她管束景双与景泽。勤练武功自不必说,哪怕是他并不喜欢的医术,他也从不偷懒。   景山青看出了舒天心的犹豫,笑着对秦岳斌说:“岳斌,你在师父和二师父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无论你做什么。”   秦岳斌微微苍白了脸看向景山青,景山青通透的目光仿佛将他的心思全都看的清清楚楚,“二师父……”   景山青伸手锤了锤他的肩,“像个男人点!该干嘛干嘛去。”   “可是……”   景山青很清楚他想说什么,淡淡地打断,“你现在,定个目标,然后一步步去完成他。二师父允你不辨是非。”   景山青如此说,秦岳斌反而又疑惑他是否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   景山青叹了口气,将话说的更直白,“你若是在外面闯了祸,可以回来告状。若是……犯了错,我会原谅你。”   秦岳斌身子一震。   景山青与舒天心上马离开。   秦岳斌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眼里却依然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唔,写个小剧场卖萌求留言。   流沙:“你闺女的三个男性朋友你都见过了,请问景先生中意哪一个当女婿啊?”   景山青:“我闺女才十四岁!什么女婿?想早恋么?”   流沙:“呃……过了年就十五……然后岁月如梭神马的,早作打算吧。”   景山青眯起眼:“我徒弟为什么不在候选人之列?”   流沙:“您徒弟要杀您啊!”   景山青:“只要我徒弟高兴。随便杀。”   流沙:“这样的教育理念,难怪教育出景双这样无法无天的妖女啊。那好吧,加上你徒弟,您最看好……算了,我知道您觉得自家徒弟是最好的,还是问您最不看好的是哪位吧。”   景山青:“选男盆友这事,当然是只要我闺女高兴,看上谁就是谁。不过如果问我的意见的话,最不看好雷振生吧。”   流沙默默吐槽,难道不考虑人家看不看上他闺女的问题么?   好吧,上个问题肯定不能问,那就挑能问的吧,“为什么不看好小雷?他可是很得大家欢心的啊。”   景山青:“不踏实。”   有一个内力浑厚到横扫一切技巧的老丈人真是不容易讨好啊……小雷不过是更热爱技巧而已,居然被指责不踏实,嘤嘤嘤嘤。    ☆、情绪   景山青与舒天心走后,少年们的日子还像以前一样。   一群人一起练武还是挺有意思的,相互切磋印证也有助于进步。可是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聊。   一次打击还不足以让这些少年们一直这样枯燥的励精图治。   快过年的时候雷振生离开方家回衡阳了,他去年过年便没有回家,今年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   “你要回家么?”送走了雷振生,景双戳了戳历岁寒。   历岁寒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看着初冬暖暖的阳光,摇头,“不想回。”   “哎,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景双终于忍不住好奇。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历岁寒瞥了她一眼。   “一天不胡说八道就难受啊你。”景双敲他。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娘生下我就去世了。然后我爹娶了两任续弦,有十七八房小妾。我有十来个弟弟妹妹。家里一团乱。我不受重视,也对那个家没什么感情。以后打算离得远远的就好。”   “啊?这样啊?”景双被历岁寒他爹的妾氏数量惊住了,真是好大的一家人。   “所以,我要好好学一门生存技能养活自己啊。”历岁寒笑嘻嘻地看着景双,“妖女,什么时候继续教我针灸啊?”   “这个……”景双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她可不可以反悔不教了啊?从文昌国回来之后她又教了历岁寒一次,但总有些穴道的位置让人尴尬不已。   这小子身材真是不错,弄得她教完之后总做春梦。   她画了经络图给他,但这东西,还真要人手把手教才行。原本她还可以丢给师兄,让师兄教他,可是现在师兄显然没心情。   景双觉得自己还是开溜吧。反正在方家也呆烦了。   她计划的挺好,好不容易出来闯荡江湖,总要四处走走才好。先去苗疆转一圈,看看那神秘的维心宫到底跟他爹有没有关系,然后往南走,听说那边有很多好吃的水果。之后看情况,如果实力够了就去天业教捣乱去。”   景双兴致勃勃地去秦岳斌商量的时候,正看到秦岳斌跟方念珠在一起说着什么,似乎从上次一起患难归来后,这两人就走的越来越近了。   “师兄。”景双很不高兴地插到两人中间,示威地对着方念珠哼了哼,然后跟秦岳斌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一贯是那种霸道样子,方念珠技不如人总在她那里吃亏,也不想惹她,扬起下巴骄傲地转身走了。   秦岳斌摇了摇头,知道说她也没用,转而说起自己的打算,“景双,明年天业教十年血祭,我想再试一次去拿血菩提。”   “还要去啊?”景双挠了挠头。   她有些惊讶,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虽然上次失利而归,但情况毕竟不一样,这次再去的话正好能赶上血菩提成熟。菩提谷里全是毒气,她又有本事解毒,只要混进去就没问题,比上次风险小多了。   只是,为方子白,值得么?   景双很是不能理解师兄对此事的执着,小心地看了眼师兄的脸色。想想觉得在方家住的这段时间方子白对他们的确不错,再说师兄这段时间一直颓丧,脾气好像也有点古怪,难得有想法,还是顺着他吧。   “好啊,那就去好了。只是……”景双小心翼翼地说:“师兄,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如果让方盟主知道,又该婆婆妈妈的找一堆人耽误半天。我自己一个人直接潜进菩提谷,神不知鬼不觉,反而比较安全。”   秦岳斌如今这样,跟着一起去也办不上什么忙,可是她也不好大大咧咧地直说。她爹离开前还交代她暂时克服一下自己的“二”属性,在师兄面前说话前先想想再说。   秦岳斌清楚自己去只是负累,原本打算说服方子白再多准备些人手和景双一起去的,可是听景双这样一说,却莫名觉得有道理。   秦岳斌心里一惊,他怎么会觉得有道理?景双这样莽撞,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秦岳斌觉得心里有点乱,“以后再说吧,反正就算去也要过几个月。”   “师兄。”景双握着他的手,软软地安慰,“别想太多,你还有我啊。我可以做你的右手,可以保护你,也可以替你给人针灸啊。”   秦岳斌看着她,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女大十八变,感觉一眨眼之前她还是个小孩子,而一眨眼之后已经成个娉婷少女了。   这变化快的让他现在觉得有些惶恐。身边的人都在变,只有他像是被时光抛弃一样,回到原点,艰难地用左手练习基本功,看不到出路。   秦岳斌迟疑了片刻,忍不住问出口,“景双,那次在流沙之中,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放弃历岁寒,选择救我?”   尽管他活着回来,那次的事依然是景双的噩梦。   “如果我知道雷振生去救历岁寒,我一定不会也扑向他。”   秦岳斌的目光乌沉沉地,“不,如果没有雷振生呢?”   “师兄,你为什么这样问?”景双咬了咬唇,因为秦岳斌的这个假设,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过。远近亲疏,在以为秦岳斌死了,她觉得最难受的时候,她也想过当初她为什么救的不是秦岳斌呢?   可是那前提是雷振生会救历岁寒。那是历岁寒啊,不是陌生人,不是随便的甲乙丙丁。大家都相安无事自然好,为什么要做这种两条命选其一的假设呢?   秦岳斌微微皱眉,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总是莫名地暴躁易怒,快要被各种阴暗的负面情绪淹没,心胸狭窄的让自己心惊。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有点不敢置信这对自己影响至此。   他到底想怎样?别人关注他的残缺,他觉得难堪;可是不关注,他又失落;师妹喜欢他,他觉得困扰;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样喜欢他,他又觉得不甘。   这样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   秦岳斌握着自己的手腕,眼神有几分惊慌茫然,“师妹,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景双立刻紧张地伸手搭上他的脉搏,“是伤口疼了么?”   秦岳斌抿了抿唇,沉默。那些阴暗的心思,那些怨气不满,他要如何去向师妹剖析自己的内心?   他几乎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改变,作为景山青和舒天心的弟子,他有医者济世的胸怀,也一向还算豁达,理智上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总是在负面情绪出现之后,才震惊于自己怎么会这样想!   为什么会这样?   秦岳斌看着师妹,最后压下烦乱的心事,平静地对她说:“只是伤口稍微有点疼,可能天气要变化了吧。”   “我去给你配点药缓解一下?”   秦岳斌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景双殷勤地说:“师兄,我扶你回去啊。”   秦岳斌心头窜起一点烦躁的火,在意识到的时候又压下去,牵了牵唇角,“我又不是残废了。”   说完“残废”两个字,他自己愣了愣,眉目间有几分颓然。   “师兄……”   “我没事,景双,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秦岳斌回过神来,对景双笑了笑,然而那笑容仿佛浮在脸上,带着几分快要坚持不住的脆弱。   景双有几分犹豫,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走,但以她的性子,也实在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   秦岳斌看她不走,自己转身走了。   只是废了右手而已,他还可以用左手。就算这一生都是废人,他也只能面对。恨、怨都无济于事,只会让自己面目可憎而已。   一个大男人,总是触景生情,随时都会被踩到痛脚,连景双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在他面前都开始小心翼翼。会不会有点太可笑了?   秦岳斌不断地用理智说服自己。但负面的情绪却仿佛野草,怎样都无法除尽。   从那天起他自暴自弃一样也不再锻炼左手,也不再练习内力。如果他憎恨一切,怨恨一切,那么就算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又如何?   秦岳斌始终静不下心,他几乎对自己绝望了。   然而有一天方子白把他叫去与他长谈,将《接玉心法》传给了他。   他当初来方家,接近方子白,只为两件事,第一件是他想知道景山青是否真的是维心宫宫主,是否真的是灭他家满门的人。这世上没有那么简单的事。他一入江湖,便有人翻出这样的陈年旧事传入他耳中,难道真的是有好心人特意来为他主持正义的?   他查过将这事传入他耳中的人的底细,那是朝廷的人。朝廷对江湖没什么控制力,却总喜欢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但是经他多方查证,却发现消息似乎不假。他不知该相信谁,所以想来武林盟主这里求一个答案。方子白为中原武林鞠躬尽瘁,又是维心宫宫主的宿敌,从他嘴里说出的真相,想必不会假。   可是他殷勤地替方子白治陈年旧患,趁机旁敲侧击或直言相问,方子白始终不肯给他一个回答。反倒是前些日子景山青和舒天心模糊地承认了此事。   第二件事跟许多来方家打擂台的少年一样,希望获得方子白的青睐,得以传承《接玉心法》。这本来就是撞大运的事,手残了以后秦岳斌再没妄想过。可没想到天上就这样掉馅饼,落到了自己头上。   练习新的功法,过往的功法要全部摈弃。   重新开始吧,秦岳斌对自己说。老天总还是眷顾他的,不要再自怨自艾,阴暗偏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二……如果我明天继续更新,乃们不会忍心霸王又乖又勤快的流沙吧\(^o^)/~ ☆、同行   原本景双对于为方子白去寻血菩提还颇有怨言,但当得知方子白把《接玉心法》传给秦岳斌之后,便对此事积极起来。   师兄资质不足,武功进境缓慢。可若学了《接玉心法》就不一样了,可以将别人的内力化为己用。   不说别的,她爹那么高的内力,只要随便传给秦岳斌十分之一就足够秦岳斌横扫年轻一辈的高手了。一力破十巧,当内力强到一定地步,是否有残疾,能不能握剑,又有什么区别呢?   以前她不怎么看的上这功法,觉得借别人的内力,总不如自己脚踏实地练。可是师兄如今的状况,或许有了强健的实力,他就能走出残疾的阴影。   于是过年后景双便搜罗了许多药材,一一制成药粉。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带了大量的加强浓缩版韵目散,务求万一再被追杀时,用药粉砸也把对方砸死。   上次便听说了天业教的血祭是在夏末,不过她才不想像上次一样在大热天里拼命赶路。   她准备停当,也不拖延。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挑了个好天气,慢悠悠地上路了。   谁也没有说,连历岁寒都没有。其实她最近有点躲历岁寒了。   少女的成长,奇怪的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以前她跟历岁寒随便闹着,没觉得有什么性别之分。   可是现在,却总觉得尴尬。   历岁寒这家伙爱耍流氓调戏人,以前她只当他耍宝,乐呵呵地跟他闹,现在她被调戏的时候是真的脸红了哇!她每次都是拼命用内力才把血气压下去的哇!要是被历岁寒这家伙发现,还不笑话死她。   历岁寒细心有时候是极细心的,可粗心的时候又是很粗心的,打闹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她正在发育的部位,她都要窘死了,他还一脸无辜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发脾气。还敢抱怨她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   景双打算正好借去天业教之行,甩掉这个尾巴。   秦岳斌送她离开,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他怎么能同意甚至怂恿师妹为了他做这样危险的事?他几乎要忍不住追上去让她回来,可脚下却仿佛钉了钉子一般迈不出步。   秦岳斌咬了咬唇,对自己的变化觉得惶恐无助,可是没有人能给他指引。舒天心与景山青对于他们从来都是放养,舒天心无法告诉他什么是对错,而景山青则纵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即使他要报仇,景山青也承诺了原谅。   不,师父,二师父,我宁愿你用武力压迫,用言语蛊惑,或挟恩以报。你们的徒弟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坚强,我懦弱又自私,不要让我抉择,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我不想恨,不想恩将仇报,不想这样心胸狭窄,也不想为了自己让师妹去冒险……我想做一个好人,光明磊落,受人尊敬,可是负面情绪却始终纠缠,   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她欠你的!就该为你赴汤蹈火。”   我究竟是怎么了?秦岳斌抱着头,觉得头痛欲裂,一个人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景双却不知道师兄的纠结,她觉得师兄这次还挺爽快的,没像以前那样啰啰嗦嗦的念的她耳朵疼。   她爹走之前也交代了她,说暂时别轻举妄动,会给她亲手报仇的机会的。   不过这种话她一向是当耳旁风的。   景双慢悠悠地走,三月的春风温柔拂面,花树次第盛开,连春雨也柔润的醉人。   景双在第三天的时候遇到下雨,细如牛毛的春雨落在发间脸上,十分舒适惬意,于是她也没打算避雨,信马由缰地一边走还一边唱歌:“雨洗娟娟嫩叶光。风吹细细绿筠香……”   风景如画,然而这悠闲舒适却被突然传来的马蹄声破坏了,景双好奇地回过头去,就瞧见历岁寒在后面打马而来,那马跑的急了,呼哧呼哧的,鼻子里直喷热气。   他眉间发上都沾着雨滴,衬得少年像这周围的青山一般,都带了些水色侵染的韵味。   “可算追上了,小妖女,你居然不告而别!”   “真是服了你了。”景双无奈,“这样都能追上来啊。”   他露出一口白牙,“幸好你走的慢。真是的,去天业教怎么能不带上我!”   景双瞥了他一眼,“因为我自己就够了呀。”   历岁寒疑惑的左右看了看,“这么有底气?莫非你爹也去?”   景双哼了声,“我爹比较倾向于自己的仇自己报。”   历岁寒刚才赶路赶的急,现在慢下来,正解了马上的水囊喝水,听她这样一说,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啊?咱们俩这不是去送死吧?”   雨好像下的大了点,景双抹了把脸上的水,淡淡地说:“你看你没出息的,我又没说去报仇。人生最重要的是开心,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暂时报不了的,那就算了。我只是去天业教拿点东西,没打算跟他们正面对上。”   历岁寒评价,“前半句很霸气,后半句有点怂。”   景双一个眼刀便丢了过去,“不想跟我去就自己回去吧!”   她打马前行,雨越下越大了,真得找个地方避一避了。   他在后面巴巴地追上来,始终跟在落后她半个马身的位置。   景双本来就走的没什么计划,一时之间也不好找躲雨的地方。两人淋个透湿,到雨都停了,才算找了块避雨的山岩。   湿哒哒的两个人相对无奈地笑。   景双说:“别赶路了,我去打只兔子,你生火,咱们吃点东西,把衣服烤干。”   历岁寒挑眉,“打猎该是男人的活吧?”   “难道生火就是女人的活么?”   “做饭是……”   景双咬牙,历岁寒立刻改口,“好吧好吧,我打猎,我生火,我做饭。你就等着坐享其成吧……二宝。”   “历岁寒,你真是欠揍了。”景双揪着他耳朵用力的拧,“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为什么就我爹能偶尔叫我小名么?”   历岁寒疼的呲牙咧嘴的,还忍不住好奇心接话,“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我爹面前,我一点都没有机会胜过他啊!知不知道什么叫靠实力说话啊!下次再敢叫我二宝,我就把你变成女人!永远变不回来的那种。”   景双想表达的意思跟他想的一定不一样,但历岁寒还是忍不住夹了夹腿,点头表示受教。   景双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看历岁寒卖力地拾柴火,然后乖乖去打猎。   景双忽然觉得让历岁寒跟着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历岁寒打了一只兔子一只山鸡回来,往地上一放,就开始脱上衣。   看着他露出精壮的上身,景双心虚地想起自己曾做过的梦,吞了吞口水,质问:“你脱衣服干嘛?”   因为有几分心虚,所以这气势便不那么足。   历岁寒回眸勾唇一笑,把自己的衣服用长木条架在火上,“烤衣服啊!别老盯着小爷看,不然收你钱啊。”   景双别过眼去,“有,有什么好看的。”   历岁寒笑了笑,弯腰拾起地上的猎物去不远处的溪边剥洗。   他一直坚持锻炼,尤其是十六岁以后,身高增长开始放缓,肢体变得更加强壮有力,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身高的迅速增长而总显得有几分瘦弱。   景双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他的背影,这家伙的身材真的不错啊。   见历岁寒走远了,景双也觉得衣服黏黏的贴在身上不舒服了,可是天气虽然还带着几分寒意,但这季节真没必要烤火了,坐在火边一会儿,衣服还没干,便觉得身上想出汗。   景双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个树丛,还算隐蔽。虽然有一面没遮上,但正好没对着历岁寒去的方向。想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他们也不会有别人。   景双便找了干衣服,跑去那树丛后换。同时牵了马过去挡住树丛没被遮上的缺口。   她还没换完,历岁寒就收拾完了猎物返身回来。   一看马不见了,还以为景双故意甩掉他一个人跑了,历岁寒不由的大惊,放下猎物就想去追。   这时候景双的马不老实,从树丛后露出个头来。   “景双?”历岁寒放下心来。   听着脚步声往这边来了,景双手忙脚乱的衣服还没穿好,只得出声制止,“站住。我正换衣服呢。”   “不许走。”她小声训斥着那匹马,想拉它回来继续为她遮住缺口,那匹马却十分不听话,一路小跑的跑到历岁寒身边。   她听到历岁寒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往这边来了,不由的十分羞愤,“历岁寒,你找死啊!”   小妖女一贯的威慑力让历岁寒停了停,然后他觉得她语气如此暴躁,可见衣服还没穿好,估计暂时也腾不出手来收拾自己,于是继续往前。   “历岁寒!……”景双咬牙切齿,威胁的话说了一半,就看到历岁寒目不斜视地绕过树丛,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横跨两步背对着她挡在了树丛前。   他还义正言辞地教训她,“在荒郊野外的换衣服,也不知道叫我来帮你放风。景双,你到底有多大胆啊!”   景双抱着衣服,悲愤地望着他肌理分明的裸背,这荒郊野外了无人烟的,最危险的人除了你,没别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雨洗娟娟嫩叶光。风吹细细绿筠香。”是来自苏轼的词,定风波。   另外,关于他们身上的衣服湿了,但包裹里的却没湿,原因是他们的包裹是防水的呀……O(∩_∩)O哈哈~好先进的设定。   最近小寒被冷落了,要好好甜蜜一下。    34幼稚 虽然历岁寒是好心帮她把风,但也把她吓的又羞又窘手忙脚乱。 景双想揍历岁寒一顿。她觉得她妖女的尊严受到了冒犯,历岁寒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不过大家现在都这么熟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打一顿或者下点毒好像有点不仗义。 于是景双开始挑刺,“就知道偷懒打兔子山鸡糊弄人,你倒是打两只狼或者虎啊!” 历岁寒慢悠悠地烤肉,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样子,“你想吃?不知道吃肉的动物,肉大多没吃草的香么?” 景双噎了下,继续找茬,“火生的这么旺,热死啦。” 历岁寒淡淡地勾唇,似笑非笑地看她,“又没让你干活,坐远点。” 景双啃了口烤肉,想说不好吃,又觉得违心,转着眼珠子想别的借口揍他。想了半天却想不到,最后索性放弃,她想揍历岁寒,何时还需要理由? 景双揪着历岁寒的耳朵,“历岁寒,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是想揍你啊啊啊啊!!!” 他离火近,身上带了薄薄的一层汗,皮肤下健壮的肌肉坚硬中带了微微的弹性,一巴掌下去,居然打滑。 他知她脾气,看她找了半天茬儿终于坐不住,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她也不会用内力打他,不疼不痒的,原本还会用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捉弄他,现在他已经差不多都能解了。 他不动如山,眼睛在火光下亮若星辰,还继续逗她,“干嘛摸我?” 他一向嘴欠,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摸他?景双握了握拳,有点外强中干地说:“历岁寒,你不怕我了是不是?” 他眨了眨眼,眼里蕴了温柔的笑意,“为什么要让人怕呢?被人怕有什么好处?总这样嚣张跋扈的,干嘛呀?女孩子家家温柔点不吃亏。” 他呼出的气热热的吹在她颈侧,痒痒的,却似乎比那火堆还要烫人。 就是这样,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沿着脊椎爬上来,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血气压也压不住地往上涌,景双脚一软,退了一步,掐腰凶巴巴的嚷,“我……我就是要让人怕!个人爱好不行啊?你不还总是做出这副风流倜傥的讨厌样子么?。” 他一双桃花眼里光芒流转,笑嘻嘻地说:“风流倜傥很讨人厌么?可是我的初衷是为了讨人喜欢啊。”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讨人喜欢”四个字在唇齿间吐出,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缱绻。 景双一般压制着脸红,一边很幼稚地嘲笑历岁寒,“讨人喜欢最俗了,让人怕才有意思,你的境界是不懂的。” “哦。”历岁寒目光停留在她红红的耳朵尖上,眼里亮光一闪,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软软的嫩嫩的,指尖留恋的轻捻了下。 他贴上来,凑近了看她的耳朵,研究一样地问:“耳朵怎么这么红?” 少女的肌肤水蜜桃一般,仿佛吹弹可破,颊边梨涡浅现,火光下她乌溜溜的眼睛仿佛含了水光,清纯又带了丝不自知的妩媚。历岁寒喉头微动,忍不住想凑得更近去仔细嗅少女身上那似有若无的香气。 景双只觉得仿佛听到血流哗哗的声音,热气从他身上传过来,蒸腾的压也压不下去,她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然而不等她躲,他便克制地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说:“妖女,这边火太热了,你去那边坐吧。等烤好了兔子我再叫你。” 景双瞪他。 他不动声色,回过头去专注地烤手上的兔子,仿佛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了。 “历岁寒,你再敢调戏我……我……我就不带你一起去文昌国了。”景双放狠话越来越无力。 “哪里调戏你啦?”他无辜地瞥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很正经,“乖,别闹,一会儿兔子就好。” 气得景双直炸毛。 她试图跟他讲道理,“历岁寒,你不觉得我们俩特别幼稚么?” 明明他也只是嘴上花花,她也就是随口威胁,都是嘴皮子功夫利索,大家都这么熟了,都下不去手,干嘛整天这样吵来吵去,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别人跟前他们就不这样,一遇上对方智商就直线下降。 他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看她,“长大了啊,居然有这样的觉悟。” “你……”她又想发火。 “你看你看。总是你先发脾气的。”他笑嘻嘻地。他也知道这样很幼稚,可是总忍不住逗她,看她满脸通红,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景双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女人!绝对不再跟历岁寒这个幼稚的家伙无聊的斗嘴,闹来闹去。 可是这个决心在他烤完兔子,撕下兔腿递到她嘴边,不肯让她接,逗宠物一样逗她的时候,就立刻破功了。 景双用武力抢下兔腿,对幼稚的历岁寒简直无语了。 吃完东西,他光着膀子去洗澡,还不忘回头交待景双,“帮我望风,不许偷看啊。” 景双捡了根骨头砸向他。 “怎么吃饱了还这么不乖。”他低声嘟囔,伸个懒腰,长手长脚的伸展开来,回眸一笑,“又不高兴了?好吧好吧,想看就来看吧。” 景双:“……” 景双深深觉得,比不要脸,男人真的是有先天优势的。 溪水清冽,他洗完了景双也想洗。刚说让他望风,他皱着眉思索了半天之后说:“这么凉的水,你洗什么啊。” 天色渐暗,料想这荒郊野外的也不会有人,景双倒是比白天换衣服那会儿觉得无所谓的多,“你能洗我怎么就不能洗啦?” 历岁寒犹豫片刻,看她坚持要洗,终于忍不住说:“这几天不是你小日子来的时候么?自己是大夫,怎么也不注意!” 景双僵了僵,被雷劈一样转头看着历岁寒,“什么小日子?谁说我小日子是这几天!” 历岁寒挠了挠头,“不是这几天么?我记得上次是啊。” 景双咬牙,“上次是哪次?” 他已经发觉不对,痞痞地笑,一步步往后退,“不是这几天么?别生气别生气,就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那次,第一次么。” 年少无知害死人!当初她怎么就觉得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随随便便就跟他说了呢? 景双简直出离愤怒了,也不知道是该给历岁寒解释刚开始不规律还是谴责他关注女孩子隐私!好吧这隐私还是她大大咧咧的告诉他的。 历岁寒居然还敢充满求知欲地问她,“那是哪几天?” 景双恼羞成怒,飞起一脚将他踹入溪水中。 他哈哈大笑,“妖女,你害羞了。” 这个低级趣味的人!景双跳脚,干脆也不洗澡了,转身自己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睡觉。 这一晚睡得还算不错,景双早上被鸟鸣声吵醒的时候,懒懒的不想起来,坐在树枝上看远处历岁寒在晨光里练武。 虽然之前去文昌国一行,景双他们几个大受打击,很是奋发了一阵,但真正风雨无阻日日早起坚持练武的,还真的只有历岁寒一个。 春日里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年裸着的上身上,他脚步轻灵的腾挪跳跃,踏着金色的光斑,有一种格外明媚轻快的感觉。 他出拳收拳仿佛渊渟岳峙,已经颇有章法,腰部柔韧,手臂有力。 景双坐在树枝上看着他,忽然觉得十分骄傲,这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人啊! 历岁寒练完了一套拳,一抬头,就看见景双还一脸睡意的坐在树梢上懒洋洋地看着他。 “妖女快下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景双用脚一蹬树枝朝历岁寒扑过去,她总喜欢不用内力地坠下来,到快落地的时候才提气缓冲,她觉得这样像飞翔一样。 “看招。”她借着下落的势头,一掌击向历岁寒。 历岁寒微微仰着头,看着春日早晨干净和煦的阳光下,神采飞扬的少女朝自己扑来。 阳光仿佛金色精灵一般围绕着她,发梢眼角灿烂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眼。 历岁寒不由自主的便勾起唇角,在她手掌打到面前的时候,却忽然一个侧身,让过了她,闲闲地说:“居然偷袭我。” 他身法极快,景双一时轻敌,大惊。她借着下落之势出掌,此时变招已经来不及了,没想到历岁寒居然不招架,突然让开。她现在想要提气缓冲已经来不及,这下要摔个狗啃泥了。 就在她快要落地时,历岁寒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往后一拖,助她卸力落地,“早就说了这样从高处往下跳的习惯不好,怎么都不听的?” 他灼热的手扶在她腰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景双看着眼前点墨一般的眸子,微微愣了愣,伸手推在他胸口。 摸到他结实的胸肌的时候,景双回过神来跳脚,“历岁寒,你都不喜欢穿衣服的嘛!” 他哈哈大笑,胸腔贴着她手心震动,只是一瞬,却仿佛有蚂蚁从手心钻进去,又痒又麻的让景双腰都软了。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跑去洗漱。 冰凉的溪水落在脸上,才感觉到脸颊究竟有多烫!景双捂着脸,“啊啊啊,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还要幼稚。嘎嘎 35逆袭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走停停,明媚的春光里,少年和少女一路打打闹闹地游山玩水。 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景双发现历岁寒越来越有爬到她头上的架势了。 景双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她跟历岁寒之间,不是从来都是她占尽优势上风的么?她不欺负他就已经够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被欺负的那个? 好吧,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她欺负历岁寒的多些,可是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外强中干虚张声势了。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历岁寒现在武功高了,翅膀硬了? 似乎跟武力值无关啊。虽然现在她跟历岁寒切磋的时候偶尔不留神会败在他手下,但他修习《出云心经》的时日毕竟尚短,她只要严阵以待,他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要不研究点新式毒药?有点伤脑筋啊,太严重的,下不了手,稀奇古怪的,又没什么好点子。 景双看着赤着上身在自己面前晃的历岁寒,微微别开眼,要是有一样毒药让他不敢脱衣服就好了。 景双心里筹划着,此时他们又一次露宿野外,她一抬头正好看到树上的蜂窝,顿时有了想法。 那蜜蜂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品种,但蛰几下,估计也又疼又痒的让人记忆深刻。 景双就地取材,寻了几样草药和蜂蜜,跟身上的药粉和在一起。趁历岁寒洗澡的时候,她悄悄摸到上游撒进水里。 果然,他洗完澡,又不穿上衣到处晃。 景双托着下巴等着看好戏。 见景双难得没强迫他穿上衣服,历岁寒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又故意在她眼前晃了两圈,“小妖女,今晚上准备吃什么?” 她梨涡浅现,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轻快地回答,“随便啊。” 历岁寒黑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不对劲啊。这小妖女机灵是机灵,但做坏事的时候就格外呃兴高采烈,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想看不见都难啊。 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他带着几分谨慎,去林子里打猎去了。 景双捡了些柴,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呜哩哇啦叫着从林子里冲出来,身后嗡嗡嗡的跟着一群蜜蜂。 来不及说一句话,他便飞快地冲向溪水那边去了。 景双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欢快地跟过去,对着水里的历岁寒嚣张大笑,“看你以后还敢不穿上衣乱晃!” 待蜜蜂散去,历岁寒湿漉漉的站在水里,眼角肿了一处,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地上了岸。捡起刚才扔在岸边的野鸡和鲜蘑菇,默默地剥洗。 景双笑了一阵,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有点讪讪的,凑过去,“喂,生气了?” 历岁寒不理她,提着洗干净的野鸡和鲜蘑菇转身回去,找了她的小药锅来熬汤。 现在植物辨认他也学的差不多了,一锅汤里材料丰富,随着水的沸腾,很快香味四溢。 好像捉弄到了他,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啊。 景双有点心虚,这些天一路同行,在野外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历岁寒动手,她最多打打下手。 他被蜜蜂蛰,都没忘了把食物带回来啊。 她在旁边呐呐地说:“我也不是故意捉弄你,那不是你总是光膀子嘛,说也不听。” 历岁寒转头翻了药膏出来,皱着眉涂身上被蛰的地方。 前面有他护着倒是不怎么严重,但背上被蛰的不轻,很多地方他也够不着。 景双连忙接过药膏替他涂。 他开口哼哼,“疼。” 她连忙愈发的放轻了动作,指腹在他背上轻轻打圈按着。 少年的肌肉微微紧绷,景双立刻停了动作,“疼么?” 过了片刻,历岁寒才声音微哑地回答,“继续,不疼,有点痒。……多给我按一会儿。” “不生气啦?” 他趴在石头上,很大爷地指挥着她往左边点或者往下边点,一边还不忘谈判,“你怎么就这么反对我裸着上身?” 景双撅着嘴,“这样影响多不好!” 他反问:“我一大男人有什么影响?难道你害羞?你不是说我身无二两肉么?” “……”那似乎是她很久很久以前说的了,居然记恨到现在。 “天越来越热,赶路一天汗津津的,我还要在火堆边做饭,一会儿就出了好几身汗。”他委委屈屈地诉说了半天,最后却话锋一转,非常勉强地答应,“好吧好吧,以后我注意一点就是了。” 他腿长肩宽的趴在平坦的石头上,漆黑的眼睛带着些委屈看着她,语气里满满的妥协迁就,看的景双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他因她的动作微愣,眼里带了些笑意,侧头突然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手指,还很配合地叫了一声,“汪!” “喂。”景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敲他的脑袋,“不要装可爱啊!” 汤熬好了,因为没碗,历岁寒削了两双木筷子,与景双一起围着锅吃。 咬着香香弹弹很有嚼劲的小蘑菇,景双难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小寒,这次是我……我错了。以后你爱穿衣服就穿,不爱穿就拉倒。我再也不管啦。”飞扬跋扈的小妖女第一次向人低头,景双有些别扭地咬了咬唇,心想小女子敢作敢当,错了就是错了,以前历岁寒朝她低头了那么多次,她低一次头也不吃亏! “哦。”历岁寒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低头喝汤的时候却微微勾唇。 这是还不高兴呢?景双偷眼看他,微微撅了撅嘴。刚才他自己都说要注意一点了,现在她都承认错误了,他反而要端着了? 沉默了一会儿,历岁寒淡淡地说:“背上还有点痒。” 景双立刻说:“可能是出汗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再给你涂一遍药膏?” 态度中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殷勤。 历岁寒努力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看着她安静乖巧的模样,心里痒痒的。这苦肉计,倒是挺划算啊。 于是,景双给历岁寒擦了半夜的药膏,历岁寒后来依然光着膀子在她面前晃,晃得她眼晕。 景双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但是每次看到历岁寒眼角那肿痕,就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他眼角的那一处好的特别慢,别的地方都好了,就那一处还存在,微微发红,他那桃花眼都肿的有几分变形,可怜兮兮的。 他那么骚包注意形象的人,说他一句“身无二两肉”都能记恨到现在的人,不至于拿他的脸来让她愧疚吧? 两人经过巨擘帮地盘的时候,居然又遇见了当初在青楼跟他们打架的那位少帮主。 少帮主见只有他们两人,去年揍他的主力雷振生并不在,还以为报仇的机会来了。 景双当时虽然出点子让历岁寒在他们身上试验接骨功夫,但并没有出手。那少帮主虽然害怕她心思恶毒,却一直以为她实力不济。 少帮主纠结了一堆人想报仇。 毫无悬念地,两人又把巨擘帮的人一顿胖揍,扬长而去。 景双觉得自己都没怎么出力就把那少帮主打的哭爹喊娘,很遗憾地感慨,“如果天业教也像巨擘帮一样挫就好了。” 历岁寒撇了撇嘴,“那多没意思。” 她看他一眼,“又要进入沙漠了,怕不怕?” 他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痞痞地笑,“怕,妖女你要保护好我。” 景双瞪他,“这么直白,是不是男人啊?” 他得寸进尺地伸手搭在她肩上,“当然是,我有一双有力的臂弯和同样想保护你的火热的心啊。不信你来感受一下。” 景双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骑着骆驼走进黄沙滚滚的大漠。心里那一丝怯懦和不安也烟消云散。 她问历岁寒怕不怕,其实真正害怕的是她。哪怕师兄平安归来,她还是会梦到他被埋在沙中的情形。 她捏了捏满满的药囊和看起来毫不惧怕的历岁寒,心里下定决心此次一定要两人去两人归,决不能出任何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小寒童鞋又萌又软又腹黑有木有? 留言收藏酷爱来,不然我拿小寒开虐! 卡文了……捉急 36摘取血菩提 两人未在文昌国国都停留,直接去了菩提谷。 离菩提果成熟还要等一段时间,又因为有毒雾这天然屏障,天业教虽然有人看守这山谷,但守卫松懈,景双和历岁寒混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那山谷中的毒十分复杂,种类竟然还不止一种,景双也不敢抓守卫打草惊蛇,就自己亲自去试,然后删繁就简,一次次地改良配方。 是药三分毒,历岁寒熬好了药,看景双青白着一张脸喝下去,有点看不下去了,“我来试吧。” 景双总是质疑他是不是男人,他觉得再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女孩子这样试药,他才不是男人。 景双倒觉得没什么,喝下了药,虚弱无力以及腹中绞痛的症状渐渐缓解,人也有了几分精神,“你试?你能把解药研究出来?” 她靠着树,懒洋洋地看着他,“别闹。这毒不简单,我还没厉害到看你中毒的症状就能配出解药来。不要随便给我增加难度啊。” 任何东西,有生必有克。俗话说毒蛇出没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谷中的毒雾也是一样。她必须亲自去,除了体会那毒药的药性之外,也是要在附近寻找解药的。 历岁寒毕竟经验尚浅,代替她去了也白去。 历岁寒有点急,“不然再闯一次国师府?” 景双不停地发现谷中毒雾的新问题,心情也不好,白了他一眼,“就我们俩?那不羊入虎口么?别傻站着,帮我拿件衣服过来。” 上次能扮圣女混进去那是出其不意,这次景双可不敢那么莽撞了。 历岁寒微微握了握拳,他不够强,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练武了,可是依然不够强。他从包袱里找了件稍微厚点的春衫给景双披上。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只是这谷中的毒是寒毒,虽然已经喝下了解药,但景双的嘴唇还是没有一点血色,抱着春衫有点发抖。现在在人家地盘上,也不好生火引人注意。 历岁寒碰了下她的手,冷的像冰一样。他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 景双僵了一下,觉得有点别扭,推他,却手上没力,“喂,别趁人之危占我便宜啊!” 他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塞,挑了挑眉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形容美人叫软玉温香么?你一个大冰坨子,我占你便宜?别太自信啊!” 他身上可真暖,景双的手贴在他胸口,只觉得暖融融的,恨不能整个人都贴上去。虽然还是觉得十分别扭,但她着实冷的慌,也就半推半就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靠在他肩上,把脸埋在他颈窝,他身上有干净的阳光味道,整个人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把她抱在怀里。 她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历岁寒有点担忧地抱紧她,“景双,你行不行啊?怎么觉得你这解药不靠谱呢?” “这毒雾有点怪。明明我已经把毒都解了,但还有寒毒滞留。”景双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身上渐渐有了温度,“跟天业教有关的东西就是邪门。不过没关系,这点寒毒我还能压下去。等回去了找个练纯阳心法的人帮我把毒逼出来就好。” “我现在帮你运功吧。”《出云心经》虽然不算纯阳心法,但玄门正宗,也能克制寒毒。 “你内力还差点。反正到血祭那天还得进去,逼出来那一点寒毒也没什么用。”景双摇头。本来《出云心经》就并非纯阳心法,何况历岁寒才练了一年多,根基还浅,逼毒的话,耗时很久效果还不明显。 历岁寒抱着她,如此贴近的距离,她的身上沾染着他的温度,僵冷肢体也变得柔软。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软玉温香在怀,就有些把持不住,历岁寒小心地往后挪了一点,微微动了动腿遮掩。 历岁寒低头看着她衣领间露出的一截白皙的颈子,舔了舔唇,脑子有几分不清明。 如果现在亲她,会有什么后果?历岁寒心不在焉地想着。 她是会当做玩笑小惩大诫,还是会真的生气? 历岁寒咬了下舌尖,终究还是克制地推开了她,粗声粗气地说:“好了好了,我去练武去了。” 春夏之交,草长莺飞,少女一次又一次地去以身试毒,而一向飞扬跳脱的少年眼里终究带了些沉默的自责。 他发狠练武,每日里不是请教景双武功问题,就是看她制解药,讨论药理问题。 景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还是有点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奋发?不要练得太狠啊,我们现在还在天业教地盘上呢。万一被天业教的人围攻,你却练武练得体力透支了,那不就惨了。” 因为,是想要变得更强啊。历岁寒看着她,摇头说:“不会。我会保护你。” 大约是发觉自己说的太严肃了,下一句他便笑了起来,有些暧昧地逗她,“让你瞧瞧我是不是男人啊。” 景双这些天不停地试毒解毒,十分消耗精力和体力,体内又有寒毒积累,此时还是有些疲倦,没什么精神跟他闹,伸手敲了敲他,“我说真的啊。历岁寒,你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不害怕,你也别怕。” “我才不怕,总要有个成熟理智的人来主持大局嘛。”景双虽然如此说,心里有点不安的预感。太顺利了,就像上次一样,开始顺利,却在他们以为逃出生天后出危险。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自然是来去无牵挂,哪怕真的出什么事,那也是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她甘愿。可是历岁寒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真是要良心不安一辈子了。 她越想越气,伸脚踢了踢他,“不让你跟非要跟着,真是讨厌。” 她语气里有嫌弃之意,而他眉眼带笑,难得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 她有口无心,说完了发觉这话有些伤人,呐呐地看着他。 历岁寒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欢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妖女,最近怎么变温柔啦?” 景双摇了摇头没说话。她以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秦岳斌残了以后,她发觉有些话说出来真的很伤人,便开始注意起来。想起秦岳斌,她心里又有点难过。 日子过得飞快,景双终于准备好了菩提谷中毒雾的解药。闲着没事就运功逼寒毒。虽然效率低下,但聊胜于无。 历岁寒这些天上蹿下跳,从早到晚的练武,仿佛不找点事给他做他都要憋死了。 景双心里还是有点不安,见他实在精力旺盛,索性给他安排了个任务。在血祭那一日,他们兵分两路,她去摘血菩提,历岁寒去都城见机行事。 到那一日,天业教的注意力必然集中在菩提谷,国都那边或许能有可趁之机。 景双清楚她跟历岁寒实力还不足,她并不太想正面跟天业教对上。可是她观察许久,一直到血祭前一天,那颗菩提树上的果子都是青色的,并无方子白当初跟他们描述的殷红如血的果子,一点变红的迹象都没有。一年之前在国都听说血菩提只在血祭的那一天能够摘取似乎是真的。跟天业教沾边的事情都邪门,景双也见怪不怪了。 兵分两路,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让人一锅端。 原本还以为要费口舌,没想到她与历岁寒一说,历岁寒便答应了。 他面上笑得极灿烂,安慰她,“妖女,别怕。我不会有事,你也一定平安。” 两人在一起厮混了这么久,她想什么,历岁寒怎么会不清楚?从进入大漠之后她就一直在不安,原本横冲直撞的性子变得谨小慎微。然而他实力不济,也无法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若能不与天业教正面冲突,她一个人目标更小更隐蔽;若是与天业教正面冲突,加上一个他,也无济于事。不如,就依了她的意思,也好让她放心。 他也想过让她去国都,自己代她取血菩提。不过仔细想了想,这菩提谷有毒雾相护,对于景双来说,或许比国都更安全。 血祭那天,景双早早的便藏身毒雾当中。那血菩提倒是神奇,待午时一过,青色的果子渐渐转红,竟是眨眼间便成熟了。 她并不贪心,摘了两颗,便藏身于树冠之中。耐心地听山谷之外登坛作法的国师进行冗长的血祭仪式。 过了片刻,有两个女子进入毒雾当中。 当初那浩然可观的圣女大军最终竟然只剩两人,俱都面黄肌瘦,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两个女子笨拙又迟缓地顺着树上的藤蔓爬上最低的树枝,一人摘了几颗。有一个女子咳了几声,吐了一口黑血。 景双坐在树顶,却清清楚楚看到那女子枯瘦的脸上,并无怨怼,反而带着一种献祭牺牲的幸福光彩。 景双看着那姑娘的神色,想到那邪门的国师,忍不住抖了一下。 采完了果子,那两个女子相互搀扶着下树,走出了这毒雾笼罩的山谷。 景双没有动,缩在树冠上,茂密的树叶遮住她的身形。 树上那血菩提真是像神秘的天业教一样神奇,竟然随着日落便渐渐变黑,然后脱落掉入土中。 景双看着那场景,心中庆幸自己为了保险起见,没有投机取巧明日再来摘血菩提。 外面有颂歌声,还有信徒的山呼跪拜声。 景双心想上次见面忘了跟爹娘说这天业教神棍的那些奇妙戏法了,爹娘见多识广,定然知道其中关窍。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但景双仍不打算出去。一直到日落月升,万籁俱寂。 这毒雾十分厉害,她虽然配了解药,但待时间久也撑不住。身上积累的寒毒蠢蠢欲动,她拼命运功也有点压制不住。 景双定了定心,下了树,悄无声息的往外走。 夜风带了些寒意,她像一阵青烟一样掠过荒草,向谷口走去。 谷口的守卫很松散,她与历岁寒整日来去,有一个月了,都未被发现。 然而这一次,她刚掠出谷口,面前便有劲风袭来。 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安成真,景双应变极快足尖一点迅速后退,身后又一道掌风断了她的退路。 黑暗中十二银鹰现身。上一次在沙漠中,景双与雷振生配合,杀了他们四人,还有一人陷入流沙中,不知死活。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已补齐,来的依然是十二人。这些人穿着黑衣,帷帽连头脸都遮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痒粉很难奏效。对方戒备闭气的话,能致人眩晕的昏迷的韵目散粉也效果不大。 景双解下腰间鞭子,一鞭甩了出去,另一手药粉向后撒去,人也同时后跃。 对方有防备,她不认为她能够侥幸冲出去。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人怕谷中的毒雾,她可以躲在毒雾中。 他们的注意力果然更加集中在防止她逃出去。 她的轻功运用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左掌虚晃一招,右手收鞭回甩,鞭稍重重打在右边的人身上,挟着余势,灵活如蛇的又袭向左边的人。 左边人大约是参与过上次追杀的,知道她武器上涂的毒药厉害,微一迟疑,便给了景双逃脱的间隙。 景双毫不恋战地往谷中跑。 一脚踏入毒雾中时,斜刺里冲出一人,一剑刺了过来。 对方出手干脆利落,剑势凌厉,景双不愿后退回避,只得用鞭柄格挡。对方却突然变招,匹亮的剑光袭向她面门,景双仓促间侧身,锋利的剑刃削掉了她一缕头发。 景双骇然变色。 只是这一耽搁,身后的人便围拢上来。十二个人不惜踏入毒雾牢牢将她围住。 景双此时心中暗恨这毒雾怎么不再厉害一些! 困兽犹斗,但她终究与这些人实力差的太远,不是这十二人合围的对手。 被抓住的时候,景双也只能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历岁寒没跟她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想阴谋诡计想的做梦都是各种阴谋…… 对着电脑表情都是狰狞的,捂脸…… 一写到国师就卡,难道是国师只能做配角的怨念作祟?下篇我一定要写一个邪魅酷霸拽的教主男主,然后吓死手虐他! 37被囚 景双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国师。 香炉里用着浓重的熏香,似乎有曼陀罗、乌羽玉这些植物的味道,周围是让人昏昏欲睡的靡靡之音。 景双皱了皱眉,小心地用龟息之法闭气,曼陀罗有致幻作用。 国师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漆黑的眼睛仿佛黑色的漩涡一样。 虽然有所防备,但景双还是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黄沙中,浮浮沉沉许久。她有点害怕,然后看到师兄半个身子都陷入黄沙之中,绝望地看着她向她求救。 然而她仿佛被束缚住,距他仅一步之遥,却不能寸进,眼睁睁地看他被黄沙没顶。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不,不对,师兄好好的活着,虽然失去了一个手指。 她神色恢复了清明,十分忌惮地看着国师。刚才那是……什么妖术? 国师有些诧异她竟然能从幻境中清醒,这姑娘过去一定过得十分幸福,所以心底无私,没经历过什么让她恐惧至极的事。 对于他来说,那些历尽沧桑的人和纯白无垢的人都一样不好控制,因为这两种人心里都没什么弱点。 国师开口,声音轻缓,“本座只想知道菩提谷毒雾的解药,你说了,本座便放你离去。” 景双有点犹疑,那药方她倒是不在乎,只是……她给了药方,他会不会真的放她走? 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会不会杀人灭口?以防后患? 他刚才对她施妖术,是真的仅仅想得到药方,还是有别的企图?她面对这个国师的时候总是没来由的惧怕。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本座说话算数。当初你师兄答应引你前来,本座便放他们离去了。本座是讲信用的人。” 师兄答应引她前来?景双有些茫然,然而对上那国师深渊一样的眸子时,她怵然一惊,迅速地闭眼,饶是如此,胸口也仿佛被大锤打了一下一般。 不,不对,不要相信他。他在找她的弱点。 景双垂目看着面前的地板,迅速平复着烦乱的心思。师兄绝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真的,师兄都已经逃脱了,凭什么还要遵守与他的约定? 毒药控制么?这世上能用毒药控制神医谷的人,还没出生。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也必定是他对师兄用了邪术。 想到这里,景双心中舒服多了,却仍不敢看国师,低声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国师命人将她扔到一处地牢中。几乎是完全封闭的地牢,四周一片漆黑,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潮湿又阴冷。 景双身上有积累的寒毒,也顾不得嫌弃环境,抱着被子还一直哆嗦,心里把国师的祖宗十八代都揪出来骂了一顿。 又有些担心在外面的历岁寒。那傻子别单枪匹马的来救她啊!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聪明点回中原武林求援去啊! 想到求援,景双也觉得很丢脸,怎么就总是弄得这么狼狈?明明这一次已经很小心了。 她有几点不明白,这次的事的确像是个陷阱,她在菩提谷试图研制解药的时候,与历岁寒都很小心,那守卫又松懈,他们应该没有泄露痕迹,而事后那十二银鹰,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埋伏。 假如确实是师兄中了那国师的邪术,故意引她来,那么这国师为什么非要这解药不可? 天业教在文昌国作威作福,但比起中原武林,真不够看的。国师是否知道方念珠身为武林盟主女儿的身份,以及她神医谷谷主女儿的身份? 如果不知道,那这国师可真够莽撞的。 方念珠上次被抓,据她说并未受到什么审讯刁难,是因为国师觉得她无关紧要,还是因为天业教不敢得罪方子白? 如果是后者,天业教不敢为难方念珠,凭什么敢为难她?方念珠当初是好吃好喝高床软枕的住着,到她这里便是漆黑阴暗的地牢,这国师打什么主意? 据方子白的说法,血菩提对于天业教除了祭祀并无别的用处,且十年才成熟一次。他要那解药是做什么?因为怜悯那些为血祭牺牲的圣女么? 为了怜悯那些为血祭牺牲的圣女,不惜得罪中原武林的势力?这国师难道还是个慈悲心肠的人? 神医谷的人一贯豁达,容易轻信,但那也要自己有绝对的保命底牌。此时毒药武器都被搜走,看守严密,外援又不靠谱,尤其是国师那些诡异莫测的邪术,景双不得不想的更多些。 她应该始终不吐露药方,以防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杀,还是说出药方,看那国师究竟打算怎么做? 她总觉得那国师一直试图对她施展邪术,目的不仅仅是药方。 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景双觉得越来越冷。迷迷糊糊蜷缩着睡了一觉被冻醒,周围依然寂静如初,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肚子饿了,越发的冷,景双觉得自己简直要冻死了。 饿的挠心抓肺的,冷的骨头都快冻住了。景双练得是适合女子练得阴性功法,虽然能够压制寒毒,却不能给她带来温暖的感觉。 上下牙齿一直在打战,睡也睡不着,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喊了几声,也没人理她。周围安静的几近于死寂,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她起来摸索牢门的锁,精钢所制,比手指还要粗的链子,锁头在外面,她根本弄不开。 景双简直觉得是不是那些阴谋诡计都是自己的臆想?那国师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吧?所以把她忘到牢里了? 难道是因为以前她太贪吃,所以这辈子注定要饿死? 景双想着方家大厨的那些拿手菜,馋的只吞口水。 越忍着不想,那香味四溢的饭菜就越往她脑袋里蹦,一盘盘色香味俱全地飘在她眼前,让她越发的饿。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打开牢门上的一个小窗户,递了饭菜进来。 有油灯微弱的光透进来,让在黑暗中待久的人微微眯了眼睛。 景双顾不得那许多,端了饭在黑暗中吃。 刚吃了一口,她就忍不住想骂人了。 饭菜倒是没苛待她,味道还算精致,但里面掺了微量的曼陀罗。 中原也有些神棍喜欢用这个,看来这国师也就手段稍微高明些,估计本质跟中原神棍没多大区别。 景双努力回想去年混入国师府扮圣女时饭菜里成分有没有类似的东西。似乎是有的。只不过那些药物成分复杂,她没太注意这个细节。这样看来,国师显示的那些神迹水分就大了。 景双捧着碗迟疑许久,终究还是忍着没吃。 单纯致幻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身上还有寒毒。 而曼陀罗还有一个用处——制催情药。江湖上那些采花贼极喜欢用这东西。她身上有寒毒,遇上这东西就如干柴烈火,很容易出事。 这国师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插柳?景双翻来覆去的把国师骂了一百遍,胃里的饥饿感却火烧火燎的。 饥饿和寒冷把时间拉长,变得愈加难熬。 景双这辈子也没受过挨饿的苦,痛苦的蜷缩在潮湿发霉的被子里,简直想哭。 可是这种仿佛被遗忘的地方,哭也是没有用的。 拼命让自己睡着,却总是很快便醒。那已经冷掉的饭菜仿佛散发着无比诱人的味道,不停地诱惑着她。 吃一点,就吃一点,不会有事。 不,不行,越吃越饿。 吃了又怎样?反正她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可以解毒。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救?那解毒的东西,也只能用一次啊。 可是不吃,能挺几天? 景双不停地挣扎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始吃已经冷掉的饭菜。 其实这药物很微量,那国师也不是想把她弄成沉迷幻境的疯子。是以刚开始吃并无什么感觉。 饥饿暂时缓解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无穷无尽的孤寂,以及被扩大了的想象力带来的恐惧。 大约过了一天,在景双再次饿的快不行的时候,又有人送饭。一天一顿饭。 景双听到脚步声,便凑到铁门那里,“喂,你是谁?国师到底想干什么?” 她并非想从那边得到什么消息,只是能跟人说几句话也好。 而那边没有回应,饭菜递进来,短暂的油灯光芒之后,再次是无尽的黑暗。 景双简直要崩溃了。在黑暗中背药方药理针法经脉,背武功秘籍,然而时间仿佛停住一般。 到第三天景双就忍不住投降了,对着送饭的人喊,“告诉国师,我把药方写给他。” 送饭的人并不回应,第四天依然如常,也并无人来找她要药方。 连投降也不许?这也太凶残了! 景双不清楚历岁寒究竟怎样了,是不是也被抓了?还是回中原求援了? 往好处想,如果去求援,那么快马来救,一来一回恐怕也要一个多月。 如果是被抓。她入沙漠之前曾用小沙鼠给父母以及她哥景泽传讯,倒也不至于谁都不知他们行踪。但是等他们发觉她失去消息来救,恐怕也得超过一个月。 这一个月可要怎么熬啊! 景双对着满室的黑暗寂静,简直要崩溃了。 那曼陀罗的药性积累,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渐渐有些迟钝,神经敏感,倒是没产生什么幻觉。只是这些天她开始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男人温暖的胸怀,灼热的手。 脸红心跳的梦,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沉溺。 景双牙槽中藏了一颗蜡丸,能解百毒。 然而如今虎落平阳,曼陀罗算不上毒药,也没有真正的解药,唯一解的办法,便是不再服用,慢慢药性便散了;而寒毒深入经脉,药石能起的作用很小。 这能解天下百毒的蜡丸,也只是能缓解这两样毒素,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最重要的是,那药只有一颗,而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困多久。 大概过了七天,也可能是八天,终于有人来把景双带了出去。重见光明的那一刻,景双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她觉得不管接下来国师打算耍什么手段,都比把她一直关在那黑暗的地牢要好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那么多铺垫不是为了写国师,是为了推到…… 下章小寒就出现英雄救美啦嘎嘎。 天业教的经历,对于一直顺风顺水的景双,是很大的打击,对她性格也有很大的影响。几乎是他们一生的转折点。而天业教本身,其实就是个NPC,不怎么重要。 38获救 守卫把她带到了一处集体牢房中。 因为关的人多,所以这牢房卫生条件更差,天气又热,有点臭气熏天。 伙食也下降了,以前还有菜有肉,如今却只有干馒头,而且还掺了药。 不过景双暂时顾不上抱怨条件,七八天没人跟她说过一句话了,人都是有跟人交流的需要的,她简直要憋死了。 她急迫地想跟人交流,想接触人群,融入人群。一个人关在黑暗里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些犯人也很乐意跟她交流,竟然比她还热情。 每个人都在跟她讲着因果循环,讲宗教信仰,讲天业教。 这几乎都是文昌国最底层的人,因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理由被抓进牢中。 他们住在牢房中,很久很久都没有洗澡,肮脏邋遢,牢房里臭气熏天,每日只有一餐还吃不饱,在渐渐炎热的天气里,有些人生病濒死,可是他们相信他们如今是在赎前世的罪虐,他们死了能上天,或者转世投胎到富贵人家过好日子。 他们把国师当神,相信天业教是他们唯一的救赎。而他们之所以如今过得这么惨,是因为他们前世罪孽深重,或者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虔诚。 景双试图与他们辩论,但这些人顽固而狂热,反而试图教化景双。 天天吃着混曼陀罗的食物,然后被这么一群信徒不停的宣讲教义洗脑。这些人似乎认为教化别人能增加自己的功德,车轮战地从早到晚,甚至深夜也不停。景双开始怀念一个人关在黑暗中的日子了。 国师到底想要怎样?想要她也信奉天业教成为他们的一员,为他卖命么?他到底想利用她做什么? 景双简直要顶不住了。 国师来牢中展示神迹,在他的引导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所谓的天堂。 景双即使清楚那是幻觉,是不入流的把戏,却仍忍不住惊叹。那完全是自己想象出的世界,所以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在曼陀罗和国师妖术的引导,让这种幻想更真实,不由得人不沉溺。 好在景双一直顺风顺水,心中并无多少欲望的执念。唯一比较尴尬的是,那寒毒的影响。 她一向与毒药为伍,试毒或者毒别人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区区寒毒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真栽在上面了。 她努力去想象自己想要的是火,但是寒毒这东西属阴,由内而外,缺的是阴阳调和,何况国师的引导可不会往这么纯洁的方向去。 人的心是最诚实最难以欺骗的,想象力这种东西,也不由得人自主控制。 景双看着眼前宽肩窄腰长腿的美男对她张开双臂,结实的肌肉上是热气腾腾的汗珠。男人用力地抱着她,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嵌入他宽广的胸膛当中。 这男人身上可真暖,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紧紧地贴着男人光裸的肌肤,汲取着男人身上的热气。 男人低头吻着她,唇舌火热。她热情地吸吮着,心里的空虚却怎么也填不满。冷,还是冷,不够还是不够。 她焦躁地蹭着男人,粉色的唇微张,吐出急急地喘息。 男人的手上下游走,喃喃在她耳边低语,“不怕,不要怕,一切有我在。” 她轻易的被安抚,靠在男人怀里难耐地蹭。 她神智还有几分清明,在心里不断地警醒,不,景双,这是幻觉,都是幻觉。然而真的很舒适,整个人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中,男人的胸怀温暖又安全,他的手给她带来了一阵又一阵即羞耻,又难以言喻的快感。 景双用力咬了下舌尖,从幻觉中挣脱出来。 什么也没有,依然是肮脏破旧的牢房,她满身的汗,缩在墙角,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 而周围,那些犯人,依然沉溺在幻境中,脸上的表情如梦似幻,嘴里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景双心里说不出的恐惧与羞耻,她慢慢平复着呼吸,眼底发热,想哭。然而此时父母兄长师兄都无法依靠,哭也只会显得软弱。 她沉默了片刻,挫败地起身,向国师低头,“我给你写药方,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管他想要她做什么,至少她有了自由才有逃走的可能。如果她猜错了,他只是想要解药的药方而已,那么她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杀也好过现在这样屈辱。 国师站在那里,白衣纤尘不染,高高在上仿佛神一般俯视她,眼里带着似笑非笑的鄙薄。十五岁的少女,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发春。 景双脸色涨红,内心最羞耻隐秘的欲望暴露在敌人眼前,简直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耻辱。然而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咬牙低头写了药方。 国师淡淡地说:“待本座让人验证了这药方有效,自会放你。” 景双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几分绝望与十分的恨意。她应该是猜对了,他想要的不止是药方,所以他折辱她,试图控制她,让她彻底屈服,为他所用。 他并不打算给她逃跑或者反戈一击的机会。 景双握紧了拳,她一定会报仇的。 日日被这些信徒洗脑,曼陀罗的药力在增加,景双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终于咬破了嘴里的蜡丸,服下了唯一的那颗解药。 以前积累的毒素稍微缓解,然而送来的饭菜中依然参杂曼陀罗,而且药量在增加。景双试图绝食,但她的求生意志却让这件事根本无法做到。 本来就一日一餐,饥饿折磨的人什么都想吃。 失去了最后的退路,景双反而坦然的多,有一种豁出去的态度,再陷入那些春梦的幻境中时,也能用一种平常心对待。有时候幻境还会出现她亲手杀了那国师的场景,那种报复的畅快让她无法抗拒这些幻觉。 也不是所有的幻觉都是幸福的,有时候也会出现内心最恐惧的事。有那些恐惧的事情对比,才越发让人沉溺于那些美好的幻觉。 景双几乎绝望地看着周围的犯人,他们沉溺在短暂的幻觉中,在幻觉中他们无所不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能做到他们想做的任何事。 她与他们唯一的不同,大约就是她清楚这只是幻觉,而他们把这当成美好的来世或者死后的救赎。 她也只能坚持这一点让自己清醒。 而国师想要摧毁的,就是这一点。这是一场精神上的抗争,不见硝烟,却让一直顺风顺水的景双觉得格外的艰难。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支持不住了。 那一天,忽然有人踢开了牢门。 景双在阴暗的角落望过去,看到历岁寒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双眼急切地在牢房中搜寻着。 明明他身后的光也不是很强,但景双就觉得有一种阳光极为绚烂的感觉,当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的时候,简直英武高大的仿佛天神一样。 景双微微笑着朝他伸出手,而他一把把她抱入怀里。 真暖啊,景双冰冷的双手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急速的心跳,眼里有些迷惑。如果不是国师那厮刻意引导,她一般都是做梦的时候,精神毫无防备才会陷入幻觉。现在清醒的时候居然都会产生幻觉,是那曼陀罗的剂量又增加了么? 国师随着时间的流失大约也有点沉不住气,这些天一直在增加食物里曼陀罗的分量。再这样下去,她会变疯子的啊! 以前她陷入幻觉时总是看不清男人的脸,这次怎么看到历岁寒了?好奇怪! 居然看到历岁寒来救她,这新的幻觉怎么这么不靠谱。这么多天没他的消息,国师也没拿他威胁她,他应该是回中原武林求援去了吧?绝不可能这么快啊。 “景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抱着她,心跳渐渐缓下来,才想起来问。 她微笑,眼里是迷离的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回答,“没事啊。” 他这才察觉出她不对劲,伸手按住她脉搏,神色凝重地伸手抱住她。 她在他怀里微笑,冰冷的手探入他衣内,不满足地贴近他的肌肤汲取温暖。 历岁寒愣了愣,止住她不老实的手,双眉压低抱着她出了牢房。 牢中其他人意志远没有景双坚定,此时已经有人处于半疯癫状态,嘻嘻哈哈地沉溺幻境,满脸陶醉。 历岁寒抱紧了景双,身上带着一股子戾气。 出了牢房,历岁寒毫不停留地一路出城,却没人阻拦。 一直到城门口,城门紧闭。 历岁寒在十二银鹰防备的目光下,抬脚上了城墙,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城外是一群似兵似匪的人,俱都骑着骆驼,浩浩荡荡的,有几千人。 一直走到这群人中间,历岁寒才放松下来。 这些人拔营离开,历岁寒抱着景双上骆驼,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离开了文昌国的势力范围,这些人开始分散开来。 历岁寒也告辞。 他对为首的那人道谢,“玉堂,这次多谢你。” 历岁寒与这陈玉堂是旧识,两人都是不受家族重视的纨绔,喜欢舞刀弄剑。当初陈玉堂投军,他也想过走这条路,却被他爹逼着去江湖上干那些无聊又见不得人的勾当。 也是巧了,来的路上路过西冷关,他正巧碰到陈玉堂,得知他从北边被调到了西冷关,这些年混的还不错。 他按照与景双的约定,趁天业教血祭,文昌国国都迦罗城守备空虚,来此放火捣乱。 事情进行的倒是很顺利,在混乱中他也成功逃脱,然而到了约定地点等了一天没见到景双,他便清楚出事了。 他如今的实力,去救人也是自投罗网,但若是回中原武林求援,一来一回又耗时良久。他便跑去西冷关兵营找陈玉堂帮忙送信,打算将信送出去便回来救景双。 他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无济于事,但至少同甘共苦。 朝廷重文轻武,边关的将士们饷银极低,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这年头,很少有自愿参军的,都是强拉的壮丁服兵役。 西线久无战事,这些兵们穷的叮当响,便时常跟沙漠里的沙匪混在一起,干些抢劫商队的勾当。顶上长官也管不了这些事。 陈玉堂这小子跟他一样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平日里纠结一帮手下弟兄在沙漠里打劫,跟文昌国时有摩擦,对文昌国不忿已久。听历岁寒一说帮忙的事,竟然异想天开的打算干票大的。 他们穿着沙匪的衣服,也不怕文昌国的人向朝廷告状。何况两国中间隔着沙漠,文昌国也不会吃饱了撑得借此打仗。 两人谈好了条件,陈玉堂便带了人过来,围了文昌国。 文昌国不过是沙漠绿洲上的小国,整个国家的军队可能也不超过五位数,此时被数千人围城,几乎吓破了胆子。 而江湖人的武力,在军队面前,也根本不算什么。 围城三天,国师无奈,迫于压力只能答应放了景双,并奉送一颗血菩提。 陈玉堂还趁机敲了文昌国一笔。 历岁寒将景双的头埋进自己怀里,避开陈玉堂探究的目光,“我先走了,答应你的钱,我会尽快筹来的。” 陈玉堂跟他的交情归交情,可是指使这么大一伙人来干这犯禁的事,总是要钱的。 陈玉堂看了看身后乌压压的人头,摇头笑,“我看你要卖身也还不起这债了。” 他原本想着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加上熟识的沙匪,也就两千号人来帮历岁寒。没想到传开来之后,一呼百应,大家都是穷的裤子都没多一条的人,只要有银子,这脑袋别裤腰上的事也敢干。军队里的人加上沙匪,呼啦啦来了五六千。 这笔钱,数目可真不小了。 居然只是为个女人。陈玉堂努力去想在城门遇见时的印象,却想不起来,当时只顾着跟历岁寒说话了,他们又急着走。 “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来钱的。”历岁寒承诺。 陈玉堂知道他的为人,也不担心,笑着说:“慢慢来,我在这边还有几分信誉和面子,替你作保。你便是还一辈子,我也等得。” 历岁寒担心景双,无心与他玩笑,白了他一眼,转身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呃,军队围城的事略有些神展开……不过小寒的朝廷背景总要起到些作用嘛。 有妹纸说下章会是纯洁的疗伤,邪恶地笑,敢不敢来赌啊?压一冰箱黄瓜,下章吃肉!嗷嗷 39我的节操 他怀里真暖,骆驼背上一晃一晃的催人入眠,景双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睁开眼,历岁寒仍在眼前。 这次的幻境可真长啊。 历岁寒一手烤着刚捉来的蛇,一手仍然抱着她不松手。 烤肉的香味传入她鼻子里,让景双馋的不行,这些天一日一餐,真是饿坏了。不过,平常幻境里出现的,不都是满汉全席么? 历岁寒一递给她,她便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也不顾烫。 历岁寒心疼的不行,清楚她现在有些不清醒,拿回来小心地帮她吹凉,撕下肉,喂给她。 景双张嘴接过他递来的肉,吃的满嘴流油。 一条蛇吃完,她还意犹未尽,伸出舌头不停地舔他的手指。 她粉色的唇含着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尖一点一点的舔舐,痒痒的,又带了些说不出的暧昧。 她的眼神迷离,整个人偎在他怀里,手不老实地从他衣襟探进去,放在他胸口,时不时还因为放的时间久了,觉得不够暖,摸索着移动。 历岁寒哪经得起她如此撩拨,忍不住便出现了本能的反应。 “景双,我去洗手。”他抽回自己的手,黝黑的眸子映着跳跃的火光,有点尴尬的想推开她。 景双看向黑夜中无边的大漠,觉得有点恐惧。 温暖的火,温暖的历岁寒,安全的胸膛,好吃的烤肉,这是她幻想中想要的东西。 而无边的大漠,被埋在沙漠中的师兄,断掉的手指,则是幻境中她惧怕的东西。 幻境总是这样,在天堂地狱间徘徊。因为见到了最恐惧的事,才更留恋那些虚幻的温暖。 “别走。”她不肯放开历岁寒,用力抱着他,甚至双腿也缠上了他的腰,整个人贴着他摩挲。 历岁寒有些惊,“景双……” 而她痴迷地看着他,仰起头吻在他下巴上,然后贴着他的唇,伸出舌头小口小口的舔,喃喃地要求,“不许走。” 得不到回应,她觉得有点不满,怎么这次的幻觉这么不热情! 她舌头侵入他嘴中,勾引着他的舌,妖娆地缠绕。 历岁寒呼吸都屏住了,仿佛怕惊了她。他喜欢景双很久了,少年人血气方刚,整日跟景双厮混在一起,总有些难以忍耐的时候,可景双心思不在他身上,他最多也就是打擦边球沾点小便宜。这样的亲吻,也只在梦里出现过。 不由自主地反客为主,缠着她的舌热情地亲吻,吸舔她的上颚。全身的血液哗哗的流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浑身燥热的像火在烧。 这样的温度,景双十分喜欢。夏衫轻薄,经不起她几下拉扯,她冰凉的身体贴上他炽热的胸膛的时候,满足地叹了口气,最近一直缺少血色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她身上寒毒滞留了这么久,越发严重了,大热天里在历岁寒怀里一直暖着,皮肤依然还是凉的。 冰凉的身体贴近,历岁寒恢复了几分清明。 然而一低头,血顿时涌到了头上。两人俱是衣衫凌乱,景双肚兜都被她扯落,颤巍巍的雪峰还带了几分少女的青涩,紧紧地挨着他裸着的胸膛。一低头,就看见那道沟壑以及隐约的红梅。 历岁寒倒吸一口气,用尽了最大的克制力推她,手忙脚乱的拉她的衣服帮她遮掩。“景双,你清醒点!” 一边心里又仿佛有火在烧。她这样的反应,难道那国师丧尽天良,竟然占了她的便宜么? 怒火妒火与欲@火交织,烧的历岁寒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越推她,她缠的越紧,双腿夹着他的腰,屁股无意识地磨蹭着,仰着头胡乱地亲他。 历岁寒简直要昏了头,气息越发粗重,挣扎着顺着她纤细的腰往上摸,打算点她的穴道。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她这样热情,简直是在考验他的意志力,他没有那么的正人君子。 就在他终于摸到她穴道,手指贴着她肋侧,那柔软的雪峰蹭着他的手掌,力道将吐未吐的时候。 她忽然开口,带着些委屈,“历岁寒,我好想你。你别推开我。” 她湿乎乎的吻落在他下巴上,脸颊上,鼻尖上,唇上,一边亲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历岁寒,历岁寒。” 她一贯的习惯,连名带姓,吐字清晰。 他微微恍惚,手已经从她的穴道上微微移开,覆住了她的雪峰。 她的肌肤滑腻的不可思议,柔软的弧度充盈着他的手心。 她微微颤了下,更热情地往他怀里蹭。 不管了,反正他要负责,历岁寒闭了闭眼,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不满她蜻蜓点水地吻,充满占有欲而深入地吻她。 剩下的衣服很快被剥落,他把她压在凌乱的衣服上,伸手握着她的雪峰挤压揉捏。 少年的动作热情而青涩,一次又一次的亲她的唇,将她两瓣粉红的唇瓣都吸吮的红肿,赤@裸而灼热的身体纠缠厮磨着快要烧起来,恨不能与她嵌为一体的力道,然而手除了揉捏她的雪峰,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历岁寒粗重的喘息着,满身的火集中在□,仿佛再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就要爆炸了。 然而面对满心喜欢的女孩,他却有点无措。他知道景双是不清醒的,他这是趁人之危!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她,想要她想的都要疯了。 景双被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吻的意乱情迷,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眨了眨眼,这次的感觉,好像跟以前所有的幻觉都不一样呢。 舒服中又有几分不满足的痛苦,混乱又委屈地叫着历岁寒的名字,笨拙地吻他。 不够,她想要更多。 历岁寒肌肉紧绷,汗水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下,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握着她乱扭的腰,再也忍耐不住地挺身。 少年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终于寻对了地方,叩其门而入。 “唔……”景双有些不适地微微仰头,但因为曼陀罗的药性,并没有觉得有多疼痛,从没体验过的充实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感觉到微微的阻碍,然而不及反应便冲了进去。她又湿又滑又紧,夹的他魂都要飞了。他吐出一口气,双手支撑着自己,艰难地稍稍后撤。 景双因他的撤离觉得有些空虚,本能地缠上去,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 历岁寒呼吸一滞,痛苦又愉悦地低叹,双手把着她的腰,开始不管不顾地快速地进出。 曼陀罗的药性麻痹了疼痛,却放大了快感。 酥麻的感觉让景双微微颤栗,她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的乐趣,身体诚实而热情地回应他。 他哑声克制地问她,“疼么?” “好舒服,啊呃,快一点。”少女眼里水光流转,媚生双颊,毫不掩饰地要求。 历岁寒被她娇娇软软的回答刺激的差点射出来。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粗喘着问她,“景双,喜欢么?” “喜欢,唔,好涨。”她乖的不可思议,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在他身下娇声呻@吟。缎子一样的黑发披泻在雪白的肌肤上,眼里仿佛含着春水,迷醉地看着他。 轰的一下有什么炸开来,历岁寒脑子一片空白,疯狂地动作着,一边吻着她小巧的耳垂,一边在她耳边低喘,“叫我的名字,快。” 喜欢她,好喜欢。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与她融为一体,永远不分开。 “呃啊,历岁寒,历岁寒。”她听话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带媚,又忽然惊慌的语不成句,“不不要那么深,好奇怪。我……我……” 他感受到她的收缩,本就紧致的通道快速地一下一下夹着他最敏感的地方,他难以克制地握着她纤细的腰,死死地固定住想要逃离的人,用力的拉向自己,想要进入的更深。 “啊,不要。好奇怪。”景双有点受不住他的顶撞,却又舍不得推开。 那种带着些迷茫的清纯与魅惑在自己心爱的人脸上交织在一起,历岁寒火热喘息着,强势地进入,简直要疯了。 舒爽的感觉层层叠叠积累到极限,然后突然爆炸开来,景双失神地仰起头,身体微微痉挛缠斗,八爪鱼一样攀着他,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云端,而他是唯一的凭依。 感觉到下面层层叠叠的吸吮,历岁寒再也忍耐不住,最后大力进出几下,低吼一声射了出来。 他大口地喘息,而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缓缓平息刚才的激情。 片刻之后,她打了个哈欠,低声自言自语,仿佛在坚定自己的信念说服自己,“只是幻境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历岁寒身体一僵,搬过她的脸,黑着脸问:“景双!我是幻觉?”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困惑地摇头,“历岁寒,我怎么会梦到跟你做这种事?真是羞死人了。幸好别人不知道。” 她眉间又有几分担忧,“你到底去哪里了?回中原武林报信去了么?来救我了么?” 她钻进他怀里,忽然呜呜哭了起来,“你快点来啊,我快受不了了。天天饭里面都是曼陀罗,还吃不饱。周围人都神神叨叨的,那国师还会邪术。寒毒好冷,我总做奇怪的梦。我好害怕。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坏人!” 她生气地用力打了他一下,一边哭一边嘟囔,“你快点来救我啊。” 历岁寒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怜惜地抱着她,亲吻着她的眼泪,“我来了景双,不怕,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抚。 她渐渐放松下来,也确实是累了,靠在他怀里慢慢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被吃干抹净当成幻觉的小寒好可怜。 周二了,明天要不要继续更新呢?疑问句! 40红烛昏罗帐 第二天早上枕着历岁寒胳膊醒来的时候,景双有些茫然。 这次幻境有点不对头,是曼陀罗剂量过大,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境中出不来了,还是……这不是幻境? 景双分辨不出这两种猜测哪种更可怕。 火堆已经熄灭了,荒无人烟的大漠,两人幕天席地的躺在一堆衣服当中,肌肤相贴。 太荒唐了,这不可能是事实,可是她的想象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野? 景双动了动腿,两个雏的第一次十分惨痛,她现在浑身仿佛被拆开过一样,微微一动,就觉得隐秘的地方还一阵阵的疼。 因为是处子,一直以来对性的想象力相当的有限,不管怎样的热情如火,都是缺少细节的。这次居然还有这样的细节? 景双想起昨晚……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耳鬓厮磨,在耳边的低喘,肢体的纠缠……。 历岁寒早就醒了,他一贯有早起练武的习惯。然而今天难得的偷了一天懒,在晨光中默默看着臂弯中景双的睡颜,心里满满的发涨,既温柔又有几分酸涩与不敢置信,简直恨不能抱着她跳几圈。 景双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历岁寒?” 他亲了亲她,“景双。” 景双开始真的觉得哪里不对了。 历岁寒抱着她腻了一会儿,脸埋在她颈窝,长出的胡茬子有点扎人。 然而天光大亮,这里虽然是荒无人烟的大漠,他怕天业教再追杀,特意绕了路,应该不会有人经过,但失去了黑暗的遮掩,两人□相对,终究有些不好意思。 历岁寒虽然不舍,还是起身准备出发。 景双迅速的穿好衣服,人还有点木,起身时腿一软,差点摔倒。 历岁寒把她抱上骆驼,有几分羞涩地问她,“难受么?” 景双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摇了摇头。她虽然不适,但并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他拥着她,共乘一骑,慢吞吞地赶路。 景双脑子有点乱,“历岁寒。” “嗯。” “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他解释,“我有个朋友在西冷关,来的时候在城门口碰见说了几句话。你当时也见到了的。我原本打算去找他帮忙往中原武林送信,然后便回来救你。没想到边关军纪散漫至此,他帮忙纠结了些士兵和沙匪,堵了迦罗城城门,逼天业教放了你。” 景双想了半天,都想不起历岁寒在西冷关城门曾碰到过什么朋友,她回头,伸手沿着历岁寒的轮廓抚摸。 心里既欢喜又害怕。他究竟是真还是幻?想起昨夜的事,她血色上涌,若是真的……她与历岁寒这算什么? 中了奇怪的毒之后做个春梦而已啊!怎么就这样□裸地摊开到人眼前,还发生这样的事? 她运气也太差了吧! 不过他们运气也终于好了一次。 他们在快出沙漠的时候才被天业教的人找到,大约是为了扩大搜索范围,天业教的人十分分散,追上他们的只有一个人。 景双没有动手,历岁寒一个人就干净利落地把那人给杀了。 他受了些轻伤,却满不在乎地抱着她低语,“我会保护你的。” 景双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有些恍惚。 这种被历岁寒保护的感觉,不太真实。 出了沙漠,景双收到沙鼠传来的信,她爹她娘写来信说查到天工阁的消息,跟人出海了。算这信的时间,她爹娘估计根本就没收到她进沙漠时送的信。 而送给景泽的信并没有收到回音,或许因为离得远,所以回信还没到。景双心里又有些庆幸,若是等她爹娘和景泽来救她,恐怕再等一个月也未必能等到。 因为许久没有服用曼陀罗,她的神思清明了许多,看着熙熙攘攘的市集,热闹的人群,景双已经八成确认了这不是幻觉。于是也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历岁寒,这些天越发沉默。 离开沙漠后,他们找了家客栈休整。 景双把整个人沉进浴桶的热水中,舒适地呼了口气。她被抓进天业教之后就没洗过澡,在牢房里呆了这么久,也亏得那一晚历岁寒不嫌她臭。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一晚,景双捂着脸,有些烦躁。 洗完澡,全身都放松下来,景双收拾了上床休息。 柔软的床铺,安全的环境,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曼陀罗的药性就是这样,顽固而狡猾,它总是在人心理最无防备的时候袭来,让人措手不及。 它总是直击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让直面最恐惧的事,然后让人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沉溺与那短暂的幸福幻觉。 景双刚睡着没多久就梦到自己仍在天业教天牢里,周围全是疯疯癫癫的信徒,之前的获救、历岁寒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没有人来救她,幻境的折磨无穷无尽,她除了向国师屈服,别无他法。 她在梦里绝望地呜呜地哭醒,隔壁历岁寒满腹心事,睡得并不沉,听到她这边的响动,披上衣服过来敲门,“景双。” 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缩在床上呜呜哭着喊他,“历岁寒,来救我啊。” 他拨开门闩闯进去,反手掩上门走到床前,掀开帐子,“景双。” 黑暗中景双一把抱住他,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历岁寒,你是真的不是幻觉,是不是?” 历岁寒心里恨天业教将景双折磨成这样,安抚她的语气却十分温柔,“我当然是真的。” 她情绪不稳,抱着他不肯放手。 历岁寒斜坐在床上抱着她,深夜寂静,孤男寡女,两人又有过肌肤之亲。 开荤之后食髓知味,历岁寒嗅着景双身上的香气,舔了舔唇,“妖女,我喜欢你。” 她微微颤抖了下,并没有回应。 历岁寒救了她回来之后就没再叫过她妖女。 此时听到这个称呼,她忽然想到了过去的肆意张扬,她总是觉得方念珠一无是处,只会仗着父亲的荫蔽骄傲的像个孔雀,其实她又有什么不同呢?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一样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一次的打击让景双陷入一种自厌的情绪当中。 历岁寒有些迟疑,其实他早就想跟景双说说两人的事情,但是这些天景双似清醒非清醒的,沉默寡言,时不时地恍惚发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妖女,我会对你负责的。嫁给我吧。” 景双微微闭了闭眼,不说话。 他亲了亲她的眼皮,然后鼻尖,然后含着她的唇。 景双有点僵硬,却没有推开他。 历岁寒这个年纪,正是擦个火星都会着的时候,她的顺从更是让他觉得精虫上脑热血沸腾立刻就硬的发疼。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襟,温热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的时候,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她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泪光,既难堪又哀求地看着他。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历岁寒头上,他微微推开她,想要保持一些距离,“对不起,我……” 她却忽然惊慌起来,伸手主动抱住他,“别走,小寒你别走。” 他沉默片刻,伸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低叹,“怎么怕成这样?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她落到天业教手里,到他救她出来,也不过二十天,那天业教竟然让景双惊吓至此。历岁寒无数次悔恨自己实力不济,没能早一点把她救出来。总有一天他要把天业教连根拔除! 景双回答,“怕你是幻觉。” 怀里是实实在在的温暖身体,他身上的温度让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冰凉,因为一段时间没有服食曼陀罗,身上有点难受,她知道,这应该是稍微有点药瘾的缘故。 这一切的真实都让她心安。 “我当然是真的。”历岁寒额头抵着她安抚,他不大能体会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是怎样的感觉,但景双的痛苦,他恨不能以身相代。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的神色依恋又脆弱。 他伸手覆住她的眼睛,轻声哄她,“睡吧,我在。” 景双撅了撅嘴,“不想睡。睡着了,会发现现在都是一场幻觉。” 历岁寒觉得仿佛有一把小刀在割自己的心,哑声承诺,“我一直都在。睡吧,如果做梦了我就把你叫醒。” 她仍是不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便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后背,心里筹划着有什么药能缓解曼陀罗的药性。其实对于这种东西,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她渐渐撑不住,沉入梦乡。 中间她又做了一次梦,被他很快唤醒。她睁开眼,看到他始终陪在她身边,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而历岁寒抱着她,一夜不眠。 他们一路往回走,盛夏的天气渐热,他们走的也并不快。 景双的精神渐好,慢慢的也开始有说有笑,只是晚上的时候还是不大愿意自己一个人睡。 两人同食同寝。 开始是药性未散,后来曼陀罗的影响渐弱,但她依然会做噩梦,并十分害怕做梦。这是自身心理的问题了,跟曼陀罗无关。 如果历岁寒不在身边,她就因为害怕做梦整夜睡不着。 景双知道自己这样很荒唐,但软弱的却没办法放开手。 孤男寡女,都是血气方刚,有过第一次,如今这样的状态,第二次也就顺理成章了。 历岁寒是打定了主意要娶景双的,吃都已经吃过了,还坚持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之前景双身上余毒未清、精神脆弱他还能忍住,现在眼看都好的差不多了,却依然依赖他,缠着他,他当然不会客气。 而景双对历岁寒的感觉很复杂。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因为失身了,所以嫁给他么? 那晚景双从梦里惊醒,他安抚她,然后慢慢的便变味了。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精力旺盛又热情,折腾了半夜。景双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享受到了。虽说深夜是人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但年少贪欢,尝过那极乐的滋味后,她多少也会想。 她身上的寒毒本来就渴望阳气,天天同食同宿的,她也不仅仅是只做噩梦。 两个人毫无间隙地贴合,从身到心都抚慰到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在历岁寒臂弯里理智回笼的时候,看着他温柔目光,她却真的很想翻脸不认人。 有了这第二次,那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晚上他自觉脱衣暖床,精力旺盛的缠着她夜夜求欢;每天早上的练功时间也推迟了,等她醒了才依依不舍的温存许久才去练功。 两个人的时光,混乱而沉沦。 本来走的就慢,这天天到日上三竿才出发,天不黑就找客栈,一天走不了多少路。 快到方家的时候,想到被忘在脑后的师兄,景双几乎傻了。这算什么? 她虽然不是跟人睡了就一定要嫁的闺阁女子,但这种糊里糊涂的关系,心里还是不能接受,且有罪恶感。 她一直喜欢师兄,早就表白了,师兄还说过两年等她长大了再说。现在她长大了,师兄残了,她移情别恋了?不,连移情别恋都不算,她这根本就是乱搞男女关系,沉迷肉欲! 她跟历岁寒,一直是亦师亦友的好哥们儿来着,她这一路到底都做了什么! 看着正在苦恼如何带她回家见家长的历岁寒,景双深深地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乖乖的来更新啦~ 41诺不轻许 “小寒,多谢你一路的照顾。但是……”快到方家前的那天早上,景双最终决定吃干抹净翻脸不认。 历岁寒听她说谢,便有了不祥的预感,压低了眉气势汹汹地打断她,“景双,你什么意思?” 她弱了几分气势,“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 他咬着字眼问:“什么叫不太好?把血菩提送回去然后我带你回家见家长,然后再征得你父母同意,我们立刻成亲。” 前半句也就罢了,后半句真是勇气可嘉。景双头疼地摇头,“我们这算私定终身吧?你家官宦人家,再不重视你也不可能随便同意。还有我爹,不说他跟我娘出海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算他在,你跟我这乱七八糟的,你敢去跟他提亲?他还不一掌拍死你?” 就算历岁寒敢说,她也不敢啊!她爹再温和好脾气,也架不住女儿被人睡了啊!万一控制不住脾气,她跟历岁寒这武力值,估计不够她爹两巴掌打的。 历岁寒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一副你别想赖的表情,“这都是细枝末节。我家的事,我都打算跟你浪迹江湖了,现在谁还能做得了我的主?也就是走个形式,我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委屈了你。你那边,正好趁着你爹娘不在,让你哥长兄为父,再不济秦岳斌作为师兄也能做主,咱们先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都已经成熟饭了,还想怎么熟!提到师兄,景双一阵的心虚。 他看她的表情,立刻火大,“你都是我的人了,你还想怎样?你还想着你师兄?” 她避开目光,有些结巴,“没……没有。” 他瞪着她,从离方家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就开始不对劲,明明都已经渐渐开始开朗活泼了,又开始变得沉默,他就知道她还想着秦岳斌。 他恨得牙痒痒,知道自己这次趁人之危不够光明磊落,就总有几分芥蒂,她居然还真想跟他撇清?她撇的清么! 他欺身上前,搂住景双的腰,恶狠狠地吻上去。 清爽而具有压迫力的男性气息压迫而来,景双本能地想要躲,却被他很有预见性地固定住了后脑勺。又来?昨晚被他缠了半夜,她腰还酸着呢。 她伸手推他,小擒拿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往后撇。 他冷哼一声立刻反击,贴着她见招拆招。 近身格斗女人力气不如男人,有些吃亏。他日日坚持练武,景双总是惫懒,最近又被毒药折磨,此消彼长,一时间竟然只与他打个平手。 两人拆了有几十招,最后他寻到个破绽将景双压在床上。 他虽然侥幸胜了一招,但颇为费力,额头见汗,还有点气息不稳。 景双心里十分震惊,她竟然输给了历岁寒?!她想起初见时两人过招,她用五分力便能应付他,这才短短两年! 他一日千里,而她止步不前。她一直知道仗着天分不努力根本不可能成为高手,却总是懒懒散散的奋发几日便又搁下。只是才短短两年,历岁寒便能险胜她了。 她一时间有些羞愧又有些挫败,总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不知她的心思已经转去别处,压着她,看她脸上怅然的表情,眉宇间带着怒意,“妖女,别的心思你想都别想!” 她心思有些烦乱,被他精壮的身体重重的压着动手动脚,更加烦躁,“难道你就甘心我因为失身了就嫁给你?” 她用力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不是跟谁睡就要跟谁成亲的。” 她沉浸在自我鄙弃的情绪当中,反省自己十五年来的所作所为,这种情绪最近其实一直缠绕着她,今天来了个大爆发。 她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在不良少女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怔怔地站了片刻,问她,“景双,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喜欢我?”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景双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其实他内心又何尝不清楚她待他的感情是怎样的呢,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他的眼神微微带了祈求地看着她。 她想想这一堆荒唐的事,终究硬起心肠,“没有。历岁寒,我想跟你退回朋友的关系。” “朋友?”他挑眉,怒极反笑,“我们都这样了,你不打算嫁给我还想跟我做朋友?怎么做朋友,你教我啊?日日睡在一起的朋友么?” 她听他语气含着讥讽,心里更堵,只想快刀斩乱麻,口不择言地说:“那就绝交好了!” 他沉默片刻,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知她心里也并不像嘴上说的那般轻易,然而心中怒意难平,转身摔门而去,“绝交就绝交。” 景双眼眶微红对着被甩上的门,独自在客栈中坐了半晌,而历岁寒一直没有回来。 中午下楼发现他的马也骑走了。 此地离方家只剩一日路程,他大约是抛下她直接回方家去了。 两人从认识以来就时常吵闹,气愤之下说出的话从来当不得真,总是不过半天就转脸和好。只是两人如今乱七八糟的关系,今后还如何做朋友相处? 已经近午,景双索性在客栈又待了一天。 这一天她想了很多,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通,却还是打起精神返回方家。 她才十五岁,洗心革面从头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方家还是如以往一样热闹,聚集了一群少年在此胡闹,与景双离去前并无什么区别。 景双找到秦岳斌,把历岁寒从天业教里顺手要来的血菩提交给师兄。强打精神若无其事的跟师兄聊别后见闻。她拣着路途上的趣事讲给秦岳斌听,在天业教经历的种种,一字也没提。 那是她的奇耻大辱,她打算让那些事都烂在自己心里,跟谁也不想说。 至于那些旅途见闻,说了一会儿她自己也觉得干巴巴的枯燥,于是转而问秦岳斌,“师兄,你的接玉心法练得如何了?” 秦岳斌微微皱眉,他练的并不算顺利。那心法对资质要求古怪,初期并不好练,何况他以前内力已有基础,转练新的功法比无基础的人还要艰难些。 “不好练么?”景双好心地说:“不是这心法能接受别人的内力么?不如我给你输些内力吧。” 自己的师兄,她没什么不舍得的。 秦岳斌垂眸,缺了拇指的右手微微握了握,低声说:“景双,我不需要你可怜。” 废而后立,何其艰难。何况多少人想要得方子白传承,最终却被他这样一个残废拔得头筹,这些天他在方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景双愣了愣,“师兄,我没这个意思。” 秦岳斌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 然而师兄妹两人终究是沉默起来。 景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或许真的有点刻意在讨好,她觉得她跟历岁寒的事,有点对不起师兄。说了喜欢,却背着他跟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师兄现在总是喜怒无常,她也觉得很困扰。 她看着他,依然是眉目清俊,白衣翩然,然而却没有了以前那种见到他就觉得欢喜想要赖在他身边的感觉。她觉得师兄没有以前有魅力了。 但怎么能对人说了喜欢又反悔呢?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虽然师兄当时并没有回应,但对于景双来说,这也有些不妥。尤其是在师兄残疾了之后,这无异于背信弃义。 她伸手握住秦岳斌的手腕,探他的脉搏。 秦岳斌察觉到,问:“怎么?” “担心你的身体。”景双笑了笑摇头,思索了片刻,开口试探,“师兄,我们找机会去灭了天业教报仇吧。” 秦岳斌挑了挑眉,“我们去抢人家的东西,有什么仇恨。” “反正我是打算再去一趟的。” 秦岳斌叹了口气,对她有点无奈,“师妹,别那么莽撞。这次我一直很担心你。” 景双看着他,却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国师胡诌,还是师兄中了国师的邪法?回想当初她跟师兄商量要独自去天业教时的情形,景双也不能确定。 别的倒没什么,她只是担心那邪法还有别的副作用。但这完全是她不熟悉的领域,或许师兄是有些异常的,然而经历了世事之后,谁不是一直在改变呢? 景双在方家住了几天,见了方文端和方念珠。方文端越发沉稳,而方念珠也不像以前那般跋扈骄傲。他们并不知她又去了文昌国,只当她出去闯荡江湖去了。 倒是奇怪先她一步回来的历岁寒始终不见人影。景双沉不住气问了才知,历岁寒一到方家便接到消息,说他父亲病重,快马加鞭的回家去了。 景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景双又在方家呆了几天,实在没意思,与秦岳斌之间几乎是有些尴尬的疏远,连旁人都瞧出来这师兄妹两人不对。 她努力以平常的态度对秦岳斌,可是越努力,就越刻意。 方念珠都忍不住八卦兮兮的问她,“你之前离开那么久,是不是跟历岁寒私奔了?别跟岳斌搞那么僵了,他没把事情捅给你爹娘已经够意思了。” 景双对于群众的脑补十分无语。 幸好这时候一直杳无音信的景泽终于给景双回信了。 景双来不及惊讶景泽居然呆在苗疆曲寨以南的维心宫,便决定收拾包袱去找他。 日日面对着师兄,她简直要崩溃了。也不知道历岁寒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到时候又会是怎么样一个光景。 索性快刀斩乱麻,一走了之。 她与秦岳斌说的时候,秦岳斌眉目黯然,却没有挽留,也不愿跟她一起走。景双狠狠心,终究转身离开。 景双一个人行走江湖,离开了那些纠葛困扰,觉得轻松很多,走的也不急,一路上游山玩水,一边调整心情一边勤练武功。 她身上的寒毒在方家的时候找了个人帮她祛除了,但心理上的病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平复的,她还是畏寒,晚上睡不安枕。 她哥居然呆在维心宫,信上虽然说得不那么详细,但想来她爹真的是当年那个杀人如麻的维心宫宫主。景双觉得十分荒谬,简直要以为自己还沉浸在幻境没醒。 快走到云华山的时候,驿路上忽然有一人骑着马迎面而来。 那人显然受了伤,歪歪斜斜的骑在马上。 景双漫不经心地一看,居然是雷振生。 她心里一惊,上前拦住了马。 “景双,救我。”雷振生瞧见是她,挣扎着说完这句话便放松下来,晕了过去。 景双看他在马上摇摇欲坠,连忙将他移到自己马上扶住他,看他浑身浴血受伤不轻的模样,神色凝重起来。 她如今行事比以往谨慎得多,并未急于为雷振生治伤,而是四处瞧了瞧,一鞭抽向他骑来的马,让马沿着驿路继续前行。而自己带着雷振生却拨转马头离了驿路,抄小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说这是开虐的节奏,这算什么虐?每天我更新完巴巴的守着电脑等留言的心情才真叫虐!!!乃们忍心不给我留言吗!忍心吗?看我热切的眼神啊。 男配跟女主不来电……这是个问题啊。 42雷振生 雷振生伤的很重,身上有十三处刀剑伤,景双还从他肩膀上起出三枚暗器。有一道刀伤几乎贴着他的心脏贯穿了他的左胸,稍微偏一点,就没命了。 景双给他处理了伤口,把他包的像个粽子一样,想起他们六个第一次去文昌国时的意气风发,一时间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想到一起去文昌国的事,难免又想起第二次她与历岁寒两人同行,那些暧昧的日子。她看了一眼雷振生,刚才她一心给他治伤,将他几乎脱光,医者之心,并没觉得不妥,但此时却觉得不太合适。景双将他被血污的衣服重新给他穿了回去。 雷振生一身黑衣都被血浸透,身上带的宝剑满是豁口,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激战。今天如果不是遇到她,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这里,离他衡阳老家也不远吧?他却是往背离衡阳的方向而逃,景双微微皱眉,不太敢想他发生了什么事。 深夜的时候,景双似睡非睡,被响动惊醒,看过去,却发现雷振生醒了。 景双取下火堆上吊着的药锅,利落的滤过药渣,倒出一碗药给他灌下去。 “谢谢。”雷振生靠着树半坐起来,声音粗的像砂砾打磨过。 “睡吧,我守着。”景双淡淡开口,将好奇心压下去,什么也没问,夏末的天气,还有些未尽的热意,然而她恍若未觉,坐的离火十分近。 雷振生坐的就远一些,在火光映照不到的阴影里,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山林,眼里都是红血丝,不说话,却也没有睡。 景双靠着树闭目养神。 快天亮的时候他开口打破了沉寂,问:“景双,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双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太方便跟他说自己要去维心宫,于是略有些含糊地回答,“我四处走走,一个人历练下。”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始倾诉,“我十六岁那年,年少气盛与人争斗,打残了云华派掌门的独子。所以去方家避难。”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火堆将熄未熄,他伸手揉了揉脸,声音里带着悔恨。 “三年多过去了,我以为事情已经平息,去年回家。没想到云华派得知消息后,带人上门,屡次挑衅。我觉得我很厉害,是天才,并不怕他们。”他低低笑了两声,摇头,眼里流下泪来,“上个月,他们带人杀进我家。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四处躲藏……” 他双手捂着脸,紧咬着牙关。 景双虽然已经隐约猜到情况,不过还是震惊。江湖仇杀每一天都在发生,可是她没想过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朋友身上。 她以前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叽叽喳喳的一刻也不消停。可是最近总有一种言辞匮乏的感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一次见面时,碧绿茂密的枝叶间笑容浅浅的骄傲少年,如今却颓唐绝望。景双心里不好受,走过去伸手抚了抚雷振生的额头,表示安慰。 雷振生低低的呜咽,浑身发抖,像是受伤的动物在嚎。 过往的世界天崩地裂,却只是因他一时任性而起。心中悔恨,无以言表。 许久,他终于平定了情绪,忽然挣扎着起身跪在她面前,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景双,“景双,能不能求景伯父帮我。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付。” 他憔悴落魄,孤注一掷,在景双面前扒开自己血淋淋的过往,甚至不惜跪地相求。 “你别这样,小心伤口。”虽然昔日并肩作战的朋友跪在她面前,让她觉得十分无措, 然而雷振生执拗地跪着,不肯起来。 景双犹豫了下,问他:“为什么求我爹?你之前是打算往方家去的吧?” “是,寄人篱下,方盟主会保我平安。但是他就算为我主持公道,又如何?我爹我娘,我们家所有人都死了。方盟主他难道能屠了云华派为我们家报仇么?”雷振生咬牙切齿,对云华派恨之入骨,“我要的不是主持公道,我要的是血债血偿。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除了维心宫宫主,我还能求谁?” 景双看着他浑身的杀气戾气,有点张口结舌,“你……知道……” 难道她爹的身份,其实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么? “当初我娘能生下我,多亏舒谷主的方子调养。我们家一直很感激,所以对神医谷的事比较了解。只要能报此大仇,我雷振生这一辈子都愿意为维心宫卖命。”雷振生眼里有一种绝望的狠劲,他清楚他这条命不值钱,但是雷家被灭,他除了这条命,一无所有。 景双叹了口气,轻声说:“别这样说,你和我是朋友,曾同生共死,我会帮你。” 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虽然雷振生这人孤傲不好亲近,但曾经数月同行,又有在沙漠里并肩作战的情谊,力所能及的时候,她自然愿意帮他。 她恨天业教,知道恨是什么滋味,无能为力的时候又是什么滋味,因此对雷振生如今的心情颇有共鸣。其实比起人家家破人亡,她这受辱之仇倒是不算什么了。 她思量了片刻,说:“我爹出海去了,就算他在,大约也不会出手。” 他们家奉行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当初秦岳斌残了,景山青虽然怒极,但依然没有亲自出手,只是说将来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亲手报仇。 她受辱跟秦岳斌残疾比起来,也说不上哪个更严重些,何况她也根本没脸跟家里说这事,自然不可能请动她爹亲自出手。 连天业教的事她爹都不打算过多插手,更何况雷振生这外人的恩怨。 但景双是等不及自己有本事亲自去报仇了,她此次去维心宫,便是想借维心宫的力量。想必当初景山青说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亲手报仇,大约也是要落到维心宫身上。 既然如此,顺手帮雷振生收拾了云华派,也不算什么。 景双思量清楚,接着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去维心宫。我会尽力帮你。” 她看着他,“雷振生,你要想清楚。选了这条路,你就再不能回头。” 他的资质极佳,算得上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便是方家方子白青睐有加的方文端,大他两岁,也不是他对手。假以时日,他必然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侠。所以方子白惜才,愿意庇护他。 但若是跟景双回维心宫,借助维心宫的力量报仇,让云华派血债血偿。他今后在中原武林将无立锥之地。 雷振生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微微闭了眼回答,“只要能报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后悔。” 一念既定,从此人生转向另一个方向。 雷振生看着黎明前夜色沉沉的山林,黝黑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 景双扶他躺下,却也没什么可以安慰他的。她并不会认为雷振生走这条路便一定是对的。 她也是在中原武林长大的,从小听着维心宫屠戮中原武林的传说,虽然一直因那位宫主与自己父亲同名,对维心宫并无恶感,对为中原武林挺身而出的大英雄方子白也无甚好感,但正邪黑白她终究是清楚的。 哪怕如今确定了维心宫宫主就是自己父亲,子不言父过,当年维心宫屠门灭派究竟有何内情先不说,这些年她爹娘放任他们师兄妹三人自己摸索对错,从不用自己的想法来指引,景双却是清楚的。 很多时候我们并非不懂善恶是非,也并非能确定自己所作所为一定是对的,可我们依然要选择那条路走下去。 景双的手掠过雷振生的脸颊,手背上沾染一片湿漉漉的,“睡吧,天还没亮再休息一会儿。” 雷振生僵硬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仿佛卸下重担一样。他本就受了重伤,体力虚弱,心事一放下便支持不住,渐渐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景双坐在他身边,看向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忽然有些想念历岁寒。 在国师面前露出丑态,她羞耻难当,恨之入骨。而莫名其妙与历岁寒发生关系之后,她也曾有那么一瞬,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虽然没有钻牛角尖,但那一日与历岁寒的争吵,如此匆忙的离开方家,多少是带了逃避的情绪。 她也曾觉得自己很糟糕,很不幸,所以自怨自艾、乱发脾气。但这世上谁又比谁幸运些呢? 她当时应该好好跟历岁寒商量解决办法的,错并不在他。 也不知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世上的每一次相遇相识其实都弥足珍贵,而意外总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景双看着浑身血迹斑斑沉沉睡去的雷振生,有些后悔。 然而又宽慰自己,厉家官府之家,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在景双的治疗下,雷振生的伤好的很快。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云华派,顺着红河水路往下走,一路深入苗疆,终于到了维心宫。 令中原武林忌惮不已的维心宫,因主人多年冷落,而显得有几分破败。如果忽略那巍峨的正殿,更像是个平常的苗寨。 景双一路上筹谋如何杀的天业教和云华派片甲不留,没想到跟她哥提起这事时,景泽十分大方地跟她说:“这事爹传信吩咐过了,借给你五十个人报仇雪恨。” 五十个人?灭一个教派?而且还是一个小国家的国教?他居然还有脸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景泽,你太抠了!”景双当时就想跟他翻脸。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了。诸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43考验 支走雷振生,景双又私底下跟景泽交涉,希望能多要些人手。 她与景泽只相差一刻钟,从来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只有有事相求时才拉下面子叫哥,当然这种时候是不多的。 然而景泽却不吃这套,闲闲抬眸,“景双,你怎么越发出息了?有本事惹事就得有本事扛。这么理直气壮的仗家里的势,我看你也别闯江湖了,不如回谷里学绣花去,至少将来还能找个好人家。” 他与景双长得很像,但人的长相就是这么奇妙,相似的容貌,在景双这里就是娇俏可爱,到他那里就是英气俊朗。 景泽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教训人,虽然年少,却已经颇有一派之长的气度。 景双仰视他,恨不能一脚踩在他脸上。明明出谷的时候他也没比她高多少,怎么现在就高出了一头呢? “景泽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没有仗势么?就算你掌了维心宫又怎么样?人家掌门都是自称本座,你这样的,也只能自称本宫!让人笑掉大牙!” 景泽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薄唇微抿,颊边露出个酒窝来,不疾不徐地反问:“除了人身攻击,你还会什么?” 他不想跟经双方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师兄呢?怎么不跟你一起来。他伤的到底有多重?” 景双也不想跟他这样没意义的斗嘴,然而提及师兄,千头万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仅凭国师一面之辞的怀疑,以及女儿家心事的转变,她如何开得了口? 最后也只是简略的说:“他拇指没了。一心要留在方家学方子白的接玉心法。” 这些景泽自然早就知道,甚至比景双知道的还多。景山青一向对儿子要求比女儿严格些,所以很多事景双都被蒙在鼓里。 景泽不过是随口一问,不过听了景双的回答之后,他敏锐地挑了挑眉……景双提起师兄这态度,似乎不对啊。 景泽回忆了一下刚才对雷振生的印象,沉默寡言、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没看出有什么长处来,景双怎么会抛下师兄跟这个人一起来找他? 景双伸手抱住景泽的手臂,压下脾气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哥,你就算不给我面子,师兄的仇总要报吧?五十人,真的是太少了。” “据我所知,师兄可并不打算报仇。”景泽微微抿唇,眉目冷冽的看着景双,“你打算做什么?当初你们六个人,就能在文昌国的国师府放火闹事。如今我给你五十人,你要怎样闹估计都足够了,为什么嫌不够?” 当然不够,她要的不是小惩大诫,而是连根拔起。那样的玩弄人心的邪术,那样高高在上的态度,那样满不在乎地窥视她内心的隐秘,每一次想起来,景双都心头火起,恨不能将天业教斩草除根。 但她没有办法坦然将这些说出口。曾经她坦荡磊落,如一张白纸,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然而年岁渐长,终究有了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即使是骨肉至亲,亦不能说。 景泽低头看着景双,见她不打算说,也不逼她,拍了拍她的肩,“先去休息吧,妹子。” 她不说,他不会查么?他这个妹妹,心思太好猜。 天业教太远,景泽虽然知道景双又去了一次,但她平安归来,还带回了血菩提,他觉得大约不会有什么事。而雷振声就比较好查了。 衡阳雷家灭门的消息,半个月前就已经传遍武林。 景泽拿到手下送来的消息,看着日日早起与雷振生一起练武的景双,顿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忧伤。 维心宫这些年休养生息,实力不比中原武林任何一个门派差,甚至更强。可是景山青让他来接手,不是让他去跟中原武林宣战的啊! 于是景泽越加看紧了景双,不允许她轻举妄动。 景双屡次交涉未果,只能另谋他法。 她从景泽那里要来了五十人,全当探子派了出去。 只要她不带了人去硬碰硬,景泽也懒得管她。 其余时间,景双除了与雷振生练武,便是研究毒药。 她以前也爱琢磨毒药,只是多半是无伤大雅的小玩意,捉弄人而已。但如今接触的却都是剧毒的东西。 景双面不改色的抓出毒蛇取毒液,她的小丫鬟纯儿端着茶进门,吓了一跳。 他们在神医谷的时候从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这次来了维心宫,景泽忽然给她指派了几个小丫鬟伺候,分明是盯着她防止她捣乱的。 景双抓着毒蛇的头,没好气地对这丫鬟笑,“你不是苗族女子么?还怕蛇?” 她捏着蛇七寸,随手将蛇尾缠在手腕上把玩,漫不经心的看毒蛇吐着红色的芯子,“你们宫主说让你来给我当助手,你也该学学这些。” 纯儿紧紧盯着那蛇,溜边儿走到桌旁将茶水放下,脸色煞白,就算是苗族女子,也不是个个都不怕蛇的,何况这蛇剧毒无比,不小心被咬到的话,恐怕连救治的时间都没有。 “景泽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就不是么?”景双将蛇递到那丫鬟眼前,鲜红的蛇信几乎要碰到丫鬟的手臂。 纯儿发着抖,简直快哭出来了。 景双抬眸,忽然放手,那蛇就爬上了纯儿的手臂。 “啊!”冰凉的蛇身贴着肌肤蠕动,纯儿再也绷不住,尖叫着跳开,一边哭一边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景双满不在乎地把蛇从地上捡起来扔回布袋,这蛇刚取过蛇毒,得一阵子才能恢复,就算咬一下也没什么。 景双冷哼一声,“去吧。把今天的经历跟其他人说说,谁再敢去勾引雷振生,我就把她扔进蛇窝里。” 纯儿如蒙大赦,飞快地窜出去了。 景双摇了摇头,不是她想为难这几个小丫鬟,只是最近跟景泽关系闹的有点僵。究其原因还是景泽不待见雷振生。 景泽觉得她低头求助家里是为了帮雷振生报仇,所谓的灭天业教只是幌子。 她跟景泽一母同胞,彼此是什么人都清楚,她不想扯出那么多事来,索性认了。 没想到景泽就认定了她这样做,是因为喜欢雷振生。 景泽看雷振生不顺眼,拿酒色来试探他,美其名曰考验。 雷振生以前风流不羁,可如今身负血海深仇,哪有那个心情?虽然觉得景泽这招待有点怪,也没往心里去,自然也没跟景双提及。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也不方便说。 直到景双发觉雷振生最近开始酗酒,顺藤摸瓜,才知道景泽干的好事。 人总是会遇到低谷,曾经秦岳斌从文昌国回来因残疾而变得敏感脆弱的时候,景双还觉得不解,不明白心中完美的师兄为什么会为已经发生无可改变的事情而颓唐低沉那么久。回想起来,她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 她清楚现在雷振生就站在悬崖边,努力在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这个时候景泽不拉一把也就算了,居然还推他! 考验?考验个头啊!有这么考验人的么?景泽凭什么考验雷振生! 说起这个,景双就想到了历岁寒。那幕天席地的第一次,还有后来旅途中夜夜缠绵的荒唐。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的时候他们还没离开大漠,天业教随时都有可能追杀到他们,她从天业教的牢里出来,大半个月都没洗澡,还神志不清。 他居然也下得了口,真是……禽兽啊! 如果历岁寒来,一定通不过她哥的考验!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雷振生没栽在色上,却栽在了酒上。他前些日子除了吃饭睡觉,恨不能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练武,刻苦程度,比历岁寒还有过之而不及。然而这几天,却日日喝醉,许久没摸剑了。 景双配了一副毒药,一看快到晚饭时间了,就收拾了东西去找雷振生。她把人救回来,答应了帮人报仇,总不好撒手不管。 纯儿现在很畏惧她,送了饭菜过来,一刻也不停的立刻蹿了,看都不敢看雷振生一眼。 景双亲自将饭菜摆上,雷振生默默的坐在桌边吃饭。 然而在他伸手拿酒的时候,景双先他一步拿走了酒瓶,“雷哥,我答应了帮你报仇,没想到事情却不若我想的那样简单,只能慢慢筹谋,我很抱歉。如果你怪我,我无话可说。” 雷振生的手停在空中,微微苦笑摇头,“我并非那么不知好歹的人,景双,你救我一命,还为我的事筹谋思量,我很感激。” 景双眉毛一扬,“那是为什么?” 雷振生看着景双漆黑的瞳子,带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又写着明明白白的清澈关心。 其实他与景双并不算熟悉,虽然并肩作战时配合默契,但平日里他忌惮她出其不意的毒药,跟她并无多少交流。 她仗义出手相助,他由衷感激。 他这些天萎靡不振,借酒浇愁,也并非因为报仇之路不顺。 他沉默许久,而她始终坚持等待。 雷振生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何必借酒浇愁?”景双给两人倒上酒,“今晚我陪你喝,明日我们继续练武。报仇之事,我们尽力而为如何?” 她并没有再追问,雷振生双眉微微舒展,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摆了摆手说:“不喝了。其实跟你说也没什么。” “我是个天才。”雷振生这话没有一点自傲之意,如今说出来,颇有些苦涩的意味,“自小,一直是同辈中的翘楚。然而现在才知道,自己一无是处。” 雷振生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是你哥的对手,甚至维心宫少武阁中随便挑出个少年,我都未必能敌。到了维心宫,才知自己过去十几年都是井底之蛙,自高自大。” 维心宫少武阁,俱是十五岁以下的少年。至少有一半功夫都比他高。 他并非自高自大到认为同辈当中,自己就应该天下第一。然而在因天才之名为家里招祸之后,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个庸才,泯然于众,当真是击溃了他的信念。 他之前还说若是大仇得报,用这条命来报答景双。 如今发现,自己这条命真不值钱。 景双愣了愣,有的时候人和人真的会有些相似,“我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过,不过也只能努力改正。但是,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想。我哥那样的,也算是怪物,不要跟他比。至于少武阁的死士……你应该清楚什么是速成功法吧?” 雷振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这节,“速成功法?” “练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弊端,会对身体有伤害,今后的发展也有限。但唯一的优点就是速成。中原的功法,至少都要二三十年才能达到大成,而维心宫的功法,差不多十年就能大成。不然你以为中原武林为什么视维心宫为魔宫,处处防备?” 雷振生有些震惊,心中微动,“我能练么?” 他遭逢大变之后,报仇心切,如今有这样捷径,如何能不心动? 这一生,有无数个岔道口,每一个方向,都是不同的人生。 景双看了他一眼,摇头,“我不会教你。” “内力是一切技巧的基础,练武如建楼。你如今练的内力,是在建砖瓦房,基础打的有多牢,房子就能建多高,虽艰难,百丈高楼却也是有可能的;而维心宫的内力,却如盖木楼,虽然盖的快,但高度终究有限。雷哥,这样的道理我都懂,你难道不懂么?你既然已决定倾尽所有只为报仇,那么便是不死不休。你何必这样急呢?” 景双是在劝诫雷振生,亦是在告诫自己。急功近利,是大忌。 “你难道不懂吗?你既然已决定倾尽所有只为报仇,那么便是不死不休。你何必这样急呢?”少女清脆的声音在问,雷振生想着这句话,整夜未眠。 第二日他便起来去与景双一起练武。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木有双更,但4000+也是很肥的一章啦…… 景二已经有点变态了,不过妖女么,总要有妖异之处啊。 44妖女养成 景双练武天分不错,比之景泽或许稍差,但跟雷振生比应该也差不多。 她不够努力,但雷振生之前也是偏于取巧,不够踏实。 如今两人都在用功,进步的差异也就区别出来。 景双觉得很疑惑,“为什么我进步没有你大?” 雷振生心定下来,之前身上阴云一样的冷漠渐渐散去,恢复了几分曾经桀骜不羁的风采,坐在树下为景双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因为你心有旁骛。” 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学记》中才会有“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的说法。 “如果加上毒药,我未必打得过你。所以你在练武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考虑该如何施毒。这些多余的动作,多余的想法,影响了你武功的进步。” 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她这样,这辈子都没法站在武学的巅峰。 景双偏头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权衡了下,觉得还是不能放弃毒,武功差点就差点吧。 “嘿。”景双戳了戳雷振生,“我哥不肯借人,咱们报仇的事只能换个办法,我打算用毒,派出去的探子全去探查水源,你看怎么样?” 她说“咱们”,这两个字让雷振生心里微微的软。家族顷刻覆灭,从此他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他看着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微微扯了扯唇角,“怎么不叫雷哥了?” 景双略有些不好意思,“不习惯啊。上次那不是安慰你套近乎么?” 雷振生握着茶杯摇了摇头,“小姑娘嘴甜点不吃亏。” 景双不屑的哼了声。 “小双,谢谢你。”雷振生抬眸,褪去了少年时的骄傲,以及乍逢大变的急躁,他如今的眼神平和淡定,“但是我想,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别因我跟景泽生了嫌隙。让维心宫灭云华派,原本就是强人所难。”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冷哼,景泽一身黑衣缓缓度步而来,“什么叫强人所难?” 雷振生揉了揉眉头,对于景泽的敌意有些无奈,“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因我的事,挑起江湖纷争。” 景泽挑眉看向雷振生,觉得今日他看起来还稍微像个人样,不过开口时还是不怎么客气,点了点头说:“嗯,说得对。一般挑起纷争的祸水都是女的。” “景泽!”景双不愿意了,雷振生是她带回来的朋友,景泽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扫她面子,“我的事不许你插手。不服来战啊!” 她原本是打算带了人去打天业教,兴师动众之下,守着中原武林的西南门户、与维心宫素来敌对的云华派必然成为第一个阻碍,那么帮雷振生报仇,也只是顺手而为的事。 此时事情有变,但她既然已经答应,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何况雷振生总让她想起那时候浑浑噩噩的自己。 景泽摸了摸鼻子,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走了。他们家的规矩,只要自己能承担后果,那么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有人不服,可以来战。 他武功是比景双高,奈何景双出其不意的手段实在太多了,最近还找了苗疆的蛊师学御蛇。想起那些软体动物景泽就有点浑身麻麻的感觉。他这个妹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怕。 景双转头看向雷振生,“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雷振生考虑了片刻,“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借住?” 景双微笑,颊边梨涡浅现,“当然可以。其实事情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加油吧,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开口。” 少女的眉宇间还是满不在乎的神色,在她之前想要带了人兴师动众的去灭天业教的时候,她就想的很清楚。 景山青在一日,她便是将中原武林翻了天,也不会有事。 若是有一天景山青不在了,他们兄妹就算龟缩苗疆,能不能平安一世,也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她不清楚这个道理,十五岁便掌了维心宫的景泽,究竟懂不懂。 虽然雷振生明言不需要帮忙,但景双与他还是常在一起切磋,从方家学来的阵法也没放下。这阵法初学简单,但越练越能发现其中精妙,二人成阵,也能发挥出很好的效果。 之前景双派出去的探子也陆续回来。 雷振生看她在探文昌国的水源,觉得有些奇怪,“沙漠里的水源一般都是地下河,基本上没办法下毒。就算你有办法,难道你打算把整个文昌国的人都毒死么?” “那么我该如何做呢?”景双有些苦恼,水源下毒不成,她又如何能凭一人之力,灭一个教派呢?她最近在学驱蛇之术,这原本就是为云华派准备的,若是用到灭天业教上,苗疆与沙漠生存的毒蛇种类差异太大,她根本不可能带很多的毒蛇横穿沙漠,难道她要跑到沙漠中捉蛇去么? 雷振生问:“为什么一定要灭天业教?因为你师兄么?你还喜欢他?” “你们男人只会考虑这些小情小爱么?”有大志气的妖女瞥了雷振生一眼,“我要一统江湖不行么?” “行,当然行。到时候我给你做马前卒。”雷振生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 说笑之后,景双微微有些迷茫,“雷哥,你说,喜欢究竟是什么呢?假如我喜欢成熟稳重型的男人,那人突然有一天抽风变成了活泼开朗型,你说我还会喜欢么?或者假如我以前喜欢成熟稳重的,忽然有一天口味变化了,该怎么办?”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只喜欢吃一个口味,只爱一个颜色,只钟情一种风格? 这个问题,雷振生显然回答不出。他能说万紫千红都是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吗? 雷振生看她执拗的想知道答案,只能很委婉地说:“你能指望一个曾经混迹青楼,经常因为花魁打架的男人给你什么指点么?就我个人而言,成熟稳重的姑娘和活泼开朗的姑娘,只要漂亮,都没差。” 景双无语的看着他,“太肤浅了吧?我以为男人喜欢的应该是色艺双绝的花魁,难道只要漂亮就好么?” 话题好像转到一个诡异的方向去了,雷振生轻咳一声,“都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事了么。当然有才艺,或者温柔可人也能加分,也看当时有没有心情。” 景双摸着下巴想了想,恍惚间觉得仿佛有一扇大门在为自己打开,喃喃的自言自语,“也是啊,为什么不能都喜欢呢?” 雷振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后来几天雷振生在景双案头看到《女帝传》《盟主艳史》之类的话本的时候,当真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这姑娘绝对是个敢想敢做,无法无天的主。 雷振生抹着冷汗,忍着尴尬找她谈,“女孩子呢,还是要乖乖嫁人比较好。这些书就不要看了。” 景双看他那表情,忍不住笑,“随便翻两眼而已。” 雷振生又跟她聊了两句,走的时候随手收走了书,等第二天景双去看的时候,发现自己案上的书变成了《烈女传》什么的。 景双用手指点着书皮,有些无奈。 天气渐冷,第一场雪落下的那一天,景双收到了关于历岁寒的消息。 她的探子大多数派往了文昌国,只是交代他们顺便留意一下江湖上有没有关于历岁寒的消息。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他是个无名小卒,在茫茫江湖中,就像沙子一样不起眼。 消息是关于他爹的。景双的探子听说江湖节度使换人了,于是跟人多问了几句,听说是原本的江湖节度使死了。至于历岁寒的去向,就没人知道了。 虽然一直以来,历岁寒的言谈之中,对于家里并没有多少感情,景双还是有些担心。特意吩咐了人去找寻他,看他是否安好。 景双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心里有事,更是睡不着,听着外面的雪簌簌的落着,房里添了三个火盆,还是觉得冷。 索性唤在外间值夜的纯儿,“纯儿,来。” “二姑娘,要喝水么?”纯儿穿着小衣披着外套进来,一脸的倦意。今天晚上已经折腾了两次了,一会儿让添火盆,一会儿又要汤婆子,到底要怎样啊! “过来。”景双招了招手。 纯儿走近几步,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停住。景双天天与毒药为伍,还因为雷振生的事吓她们,她们都害怕她。 景双有些不耐烦,“上床来。” “啊?”纯儿惊讶的张大嘴。 景双直接伸手捞住纯儿拖上了床。 纯儿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二……二姑娘,你要干什么?” “抖什么?”景双皱眉,伸手抱住了小姑娘,“睡吧,帮我暖暖被窝。” 景双打了个哈欠,觉得还是人比较暖。小姑娘娇娇软软的,抱着的触感跟历岁寒一点也不一样。 生着三个火盆的室内温暖如春,纯儿穿着小衣都觉得冒汗。然而景双的手冷的像冰,无端的让纯儿想起那天蛇爬到胳膊上的感觉。 她害怕的上下牙齿打颤,却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景双不解,“我又不是男的,又不会占你便宜?你怕什么?” 纯儿带着哭腔抽抽噎噎的解释,“我,我错了,再也不敢勾引雷公子了。都是代宫主让我做的。” “这茬不是早就过去了么?让你来暖暖床而已。”景双缺乏睡眠,心里也烦,“不愿意就出去给我找别人来。” 纯儿如蒙大赦,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然而找别人?别人也不愿意啊!轮班伺候景双的几个小丫鬟早就被她吓破了胆,平时都恨不能离她八丈远,如非必要绝不出现在她眼前。 然而景泽年少执掌维心宫,怕不能服众,手段一直比较刚硬,这些小丫鬟也不敢违背景泽的命令。 最后还是倒霉的纯儿被推了出来。 景双就不明白了,怎么就那么多事!纯儿怕的厉害,她心烦,索性伸手点了纯儿的睡穴,然后抱着温温软软的小丫鬟汲取温暖。 身边有陌生人,她不由自主的警醒,也就不会做梦,景双自觉后半夜睡得倒还不错。 而小丫鬟醒来之后简直是毛骨悚然,在她被点了睡穴的这段时间,这个妖女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未知最可怕,早上的时候她哭的简直要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是一张死一个人的节奏么…… 秋风秋雨愁杀人啊,在家宅了两天,约朋友逛街被放鸽子,老公不在家……各种寂寞伤心,急需大家的得留言安慰支持啊,嘤嘤嘤嘤。 45方子白 第二天这事就捅到了景泽那里。 日理万机的代宫主阁下有些头疼,“景双,你能不能成熟些?那些人是我的下属,也算是你的。实在不喜欢,你打也行,骂也行。哪怕你杀了她,我也不说你什么。你这算什么?别总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什么叫不入流的手段?”景双发现自己跟景泽越发没有共同语言,不成熟的人是他好吧! 景泽皱了皱眉,“你对纯儿做了什么?” 景双反问:“我一女人,能对她做什么?我只是觉得冷,找她陪睡而已。” 奈何她前科累累,可信度不高,尤其早上纯儿哭的都快抽过去了。景泽叹气,“明天我把看你的人都换成男的。” 景双翻了个白眼,自然不同意,威胁,“你敢换,我就找男的陪睡。” 景泽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景泽真的把纯儿他们调走,派了一队少年去伺候景双。 雷振生看他们兄妹斗法有点眼花缭乱,“小双,你这又是要干嘛?” 景双懒洋洋的靠着火盆坐,披着狐裘,手里还捧着手炉。这几天她练武时间都缩短了,天太冷,一点也不想出门。 “不我挑事啊。我一直有点失眠畏寒,就叫那小丫鬟陪我睡一晚。感觉还不错。谁知道我哥生什么气。”景双觉得自己有点无辜,“那小丫鬟也不知道在哭什么,话也说不清楚。我是个女的,能对她怎样啊。” 就是因为是女的,所以才可怕吧。雷振生摇头,那小丫鬟听了景泽吩咐,便能来勾引自己,想来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如果景双是男人,她恐怕还不会这么怕。 雷振生斟酌着词句开口,“景双,你自己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那些神出鬼没的毒药,还有制毒药时接触的蛇虫毒蚁,在外人看来都是很恐怖神秘的东西。你天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别人不自觉的,就会害怕你。” 害怕?景双愣了下,很多人害怕她,她一直都知道,而且还为此觉得得意。她想起当初在方家做客的时候,年夜饭上,他们那一桌都没人敢来坐。 师兄劝诫过她,历岁寒也说过女孩子让人怕没什么好的。 当她无意间亲近的举动,吓的小丫鬟几近崩溃的时候,她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雷振生,你害怕我吗?”她问。 “怕。”雷振生不假思索地回答,笑了笑又补充,“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你,你随便撒了些药粉,就让一个消瘦的男人像吹气球一样变成了壮汉?当时我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随便得罪你。后来一路同行,我也不大敢靠近你。” “是么?”景双略有些走神,她一直觉得当时雷振生很傲气,总是独来独往,没想到是因为怕她。 那么历岁寒呢?初见的时候她捉弄他,第二次、第三次见的时候,她对他下药,他是不是也怕她? 看着景双脸上微微有些失落的表情,雷振生摸了摸她的头,安慰,“不过现在不怕了。了解了之后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让人惧怕,不是什么好事。” 景双迷茫了片刻,叹息,“讨人喜欢是什么样子的呢?漂亮的,温柔的,乖巧的,善解人意的……可是,我干嘛要变成那个样子讨人喜欢。没意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知道什么样的性子更好些,奈何她就是这么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 雷振生想了想,“说的也对。” 可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不畏那荆棘的刺,拨开表象看到其中盛开的花呢? 雷振生看着这个一向飞扬跋扈的小姑娘,心里莫名的有几分怜惜。 景双发了会儿呆,目光转向雷振生,“什么叫说得也对?我现在很不讨人喜欢么?” 一刻也不肯消停,总是凶巴巴的,雷振生好脾气的笑,不自觉的便带了些宠。 他从善如流地说:“没有,很讨人喜欢。” 景双狐疑的看他,“你该不会还怕我吧?不敢说真话么?有什么可怕的,我又不可能真毒你。” 这个问题,该让他如何回答?真话是什么? 看景双眼神不善,雷振生连忙端正了表情,眼神诚恳,“真话就是很讨人喜欢啊。” 景双哼了一声,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 “你别跟你哥闹了。”雷振生对于景双说的怕冷睡不着的说法也是半信半疑,她天天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真不太像。 景双拥着雪白的狐裘,思考晚上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叫那些少年来陪睡吧?她如果真不通人事也就罢了,如今可是该知道的什么都知道,总不好装傻装天真。 可是向景泽认输?话都放出去了啊。 这些日子除了练功制毒,就是考虑天业教那点破事,一日一日的枯燥无聊,景双真是有点闲的没事找事。 于是晚上的时候,景泽就看到自家妹妹出现在自己床上。 “谁让你在这里睡的?”景泽黑着脸。十五岁了喂,过了年就十六了。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大合适吧?维心宫又不是没房间住。 景双打了个哈欠,“反正你不找小丫鬟给我陪睡,我就天天睡在你这里。哥,我先睡了,如果我做梦了,你记得把我叫醒。” 景双默默祈祷,噩梦就算了,自己今晚上千万别做春梦就好。其实曼陀罗药性散了之后,她很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春梦了。 景泽看着裹的像个球一样的景双,冷着脸转身出去了。 这丫头怕冷似乎倒是真的,苗疆的冬天湿冷,北方人来这边不适应也是正常的。但失眠,火盆不够暖什么的,完全是鬼扯。 景双一向稀奇古怪的念头多,十五岁,也是知晓人事的年纪了,景泽怀疑她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书,被带歪了。 真是她对男人有兴趣也愁,她对男人没兴趣,还愁。 景泽无比热切的盼望自己爹妈赶快回来。他年少不足以服众,将维心宫收拢在手里已经够艰难了,景双还来添乱。 这一晚,景泽睡在外间,景双睡在景泽床上。 景双失眠、怕冷主要还是心理原因,躺在景泽床上,嗅着熟悉的药草气息,心中安宁放松,却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第二天景双精神焕发,缩在外间榻上的景泽则有点黑眼圈。 景双感觉还挺不错,便三天两头的跑到景泽这边睡,景泽屡次训她,无果之下,干脆把外间的小榻换成了张大床。 随便吧,别嚷嚷着要小丫鬟陪睡就好。被一母同胞的妹妹天天折磨,景泽简直觉得自己还没风华正茂就老了。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景山青和舒天心从海外赶回来了,因为每年二到四月,是神医谷对外开放的日子,舒天心会呆在神医谷,接诊四方病患。 他们这一趟出海,却并没能找到天工阁的传人,一无所获。 四月一过,景山青与舒天心便急急的往维心宫赶。 听属下传来的信,这一双儿女在维心宫折腾的快翻天了,景山青听着关于女儿的各种传言,好女色,都十六了还总是跟哥哥一起睡;景泽也荒唐,还给自家妹妹配了一队美少年侍卫。 比起这些,其他的为雷振声打算杀上云华派之类的倒不算什么了。 景山青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不能理解现在的孩子们都想干些什么。 然而他们快到维心宫的时候,又半路折了回去。 因为一件震惊中原武林的事情发生了,方子白死了。 舒天心年少时的老友,景山青的宿敌,两人无论如何也是要去送他一程的。 于是又折回方家。 方子白经脉寸断缠绵病榻多年,虽然秦岳斌一直计划用血菩提帮他打通经脉,但终究是没用上。 他在去世前半个月便已知自己油尽灯枯,将身后事一一安排妥当。 武林盟主之位,他推荐了少林派的智苦禅师。 方家,他托付给了方文端。 而他一手创立的方义门,他将之完全与方家分开,留给了秦岳斌。 方义门当初是收拢了各方被维心宫所害之人而成的一股势力,如今天下太平,方子白去世之前是打算将方义门散去。 然而这么多年的经营,那些人已经不愿意离开方义门了。 方子白思量犹豫许久,让愿意离开的离开,剩下的,就交给了秦岳斌。 这么多年,他也知景山青心性,只是若有万一,方义门也可一战。 他为女儿订了亲,衡山掌门的大弟子,温和敦厚,只等孝期一过,便可成亲。 他这一生都是以大局为重,就是死,也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 他出殡那天,江湖中各门派的掌门以及诸多以他为偶像的少年能赶来的全都赶来了。 江湖男儿,流血不流泪,是以现场并无恸哭之声,而是一片可怕的肃穆。 景山青与舒天心远远的看着各派掌门轮番在他坟前上香,少年们一个个上前磕头。上千人,却丝毫不乱,寂静无声。 一直到深夜,人们才散去。 舒天心与景山青上前,亦点了一炷香。 坟前寥落的纸灰飘荡,明明灭灭的香烛摇曳。中原武林一代豪杰,被无数热血少年奉为神明的方子白,最终的归宿也只是一抔黄土。 舒天心与景山青在坟前默立许久,最终携手离去。 夜色凉薄,昔日故交千里奔波,终究也只是一点香火,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死一个人的节奏继续……可怜的小白,配角果然是被虐的。 46安排 景双一听她爹娘回来了,就巴巴的跑去告状。 正主来了,狐假虎威的景泽也只有乖乖的站在书桌旁的份儿。 景双趾高气扬的瞪了景泽一眼,斜靠在大圈椅的扶手上,一边给景山青捶肩,一边义愤填膺地说:“景泽有多过分你知道么?他居然找人爬我朋友的床。这是一个哥哥该干的事么?还找人看着我,限制我的自由!” 景山青揉了揉眉头,有点疲惫。 景双识相地住了口。 景山青问:“景双,你想做什么?” 景双犹豫了片刻,说:“屠天业教,灭云华派。” 她用了对天业教用了“屠”字,让景山青微微动容。 “为什么?” 景双垂眸,目光有些闪烁,“我有我的理由。” 景山青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审视着女儿,“若有人阻拦呢?” 景双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反问:“爹,如果你灭了云华,一路杀向天业教,会有人阻拦么?” 景山青噙了一抹笑,“谁敢?” “是啊。谁敢。”景双重复。有人敢阻拦,那只说明她显示出的实力不够强。 景山青挑了挑眉,眸光深沉难辨情绪,一直知道自己闺女不是个省心的,没想到还是个野心大的。他拍了拍景双,转头问景泽,“你呢?在维心宫呆了四年了,有什么感想?” 景泽比景双要沉稳的多,沉吟片刻,看了看景山青的脸色,小心地说:“有点憋屈。” 景双是一直不够强,而他,手里掌握着强大的力量,却一直在努力克制节制。 云华派是离维心宫最近的中原江湖门派,难免的与维心宫时有摩擦。 若是以前,云华派还是八大门派之一的时候,或许景泽还有几分顾虑,但如今云华派重建也不过十几年,就算有曾经的底蕴在,对维心宫来说,也只是跳梁小丑。 景泽这几年就一直看着这样一个门派在自己面前嚣张蹦跶。真是心里憋屈的要死。 景双说要灭云华派,他为大局着想还得拦着,其实他比景双更想灭掉这个门派。 景山青轻笑了一声,向后靠进椅背,示意女儿换个肩膀继续捶。 景山青的声音低沉,带着诱惑,“想成名么?想称霸武林么?” 景双很坦然地回答,“不想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景泽犹豫了片刻,转眸望着窗外,微微出神,似乎在畅想一统江湖称霸武林的情形。 每一个练武的男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梦想,天下第一,万人敬仰。 但很少人真的能踏上那个巅峰。 可是景泽有机会。他手里握着维心宫,而他爹是景山青。 最后他却抿了唇,摇头,“还是算了吧。” 来苗疆四年,他很清楚维心宫是个什么状况。速成心法基本上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造就一批高手,而因为苗疆蛊毒的奇妙功效,宫主身负蛊王,同时在死士身上种下造化蛊子蛊,维心宫宫主便可以控制死士的生死,这让人几乎不必担心这些死士的忠心问题。 可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维心宫才被中原武林视为魔宫。 速成功法弊端很多,子夜之交风池穴便会剧痛,而且随着功力的增长,越发难以忍受。其实维心宫这些死士,寿命都不长。还有那些控制人的蛊,也是害人害己。景山青是维心宫历史上唯一一个活过四十岁还健健康康的宫主,这得益于神医谷谷主舒天心一直以来用药将他体内的蛊王压制,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时常出现内力外溢之类的毛病。 景泽清楚自己父亲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改变这些,景山青不打算将维心宫历代宫主传承的蛊王继续传承下去,不愿再以造化蛊控制那些死士,同时不想再用这速成功法培养人。 然而维心宫树敌太多,中原武林一直对其防备不已,这样自毁羽翼,实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必须缓慢的改变,要保证维心宫有自保的能力。 这至少要两代,甚至更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以及对中原武林局势的把握。 而景泽自己也不愿用这种控制他人牺牲他人的办法来达成自己的野心。 景山青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带了几分欣慰之色,“很好。” 他话锋一转,“那么,我们来谈谈称霸武林的事吧。” “啊?”一双儿女,俱都傻眼。 景双有点犹豫地问:“爹,你跟娘商量了么?” 景山青伸手敲了她一记,没回答她,转而说:“逗你们玩,你当真啊?先好好练武吧。” 景双与景泽对视了一眼,他们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将一双儿女赶出书房,景山青靠着圈椅闭目养神。 舒天心端了壶茶进来,“景双他们俩在嘀咕什么呢?看见我的时候还很紧张的样子。” 景山青嘴角含笑,牵着舒天心的手,吐出四个字,“称霸武林。” “你打算让谁去?”舒天心挑了挑眉。 “二宝吧。她比较适合。” “女孩子家家。”舒天心叹了口气,“还太早了吧?” 她清楚景山青所谓的“称霸武林”只是开玩笑,维心宫秘法,靠蛊王传承历代宫主的内力,但他不打算将蛊王传承下去,就意味着下一任维心宫宫主不可能有傲视武林的内力,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维心宫要想安稳存世,就必须再出一个有威慑力的高手。 而且这个高手最好还能撇清跟维心宫的关系,最后将人的视线从维心宫身上转移开去。 “再过几年吧,不过也要开始准备了。天心,我比方子白大九岁啊。”景山青叹了口气,虽然他保养有方,然而长江后浪推前浪,方子白的离世,终究让他觉得仿佛有时光在背后追,不得不提前计划。 儿女们都在成长,但成长的太慢。若有一天他不在了,谁来庇护他们。 “想太多。”舒天心瞥了一眼丈夫,“天天药膳调养着,身体健壮,说不定等孙子辈出生长大,你还要担心安排他们那一辈的事。烦不烦?当年我们自己摸爬滚打,不也什么都好好的?” 景山青笑了笑,好脾气的点头,“娘子你说的对。” 这一年,没再听说有天宫阁的消息,景山青和舒天心也没有四处奔波,呆在维心宫一家团聚。 景山青经常指点一双儿女还有雷振生练武。 其实说是指点,基本上是单方面痛打三个少年。 他内力高强,几乎完全摈弃了技巧,单纯的暴力,将三个少年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过进步也很明显。 雷振生趴在地上,毫无风流侠少的形象,像条死狗一样喘气,仰望着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太强了,怎么可能这么强? 景山青整理着袖口,毫不留情地从景泽身上跨过去,伸手拉起景双,“女孩子家,要注意形象。” 景双浑身酸疼,累的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了,恨不能就此昏过去。她总算是体会到当初方念珠的苦了,三个人里,她是武功最差的那个,永远的拖后腿,永远的最弱,永远是景山青首要攻击的对象。 “爹,你饶了我吧。我不练了还不行么?”景双赖在她爹身上不起来,没骨头一样。最近她也不失眠畏寒了,躺在床上瞬间就睡过去了,根本没有力气去胡思乱想,连带着对天业教的恨意似乎都少了不少。 景山青看她撒娇耍赖,也没办法,只得暂时放过这三个人,来点脑力活动,“景双,你派去天业教的探子还在查水源?” “唔,没有了。”景双懒洋洋地答,“我让他们想办法混进国师府里。他们地下河,都是打的井水,将来在井水里下毒。虽然太冒险,但也没别的办法啊。” “笨。” “爹你聪明,可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啊。我只能用笨办法。” “二宝啊。”景山青叹了口气,问:“景泽,你有没有办法?” “不是说下毒不行,只是往井水里下的毒很难致命,你还得派人过去杀。天业教是文昌国国教,国师府就在闹市里。你就算杀光了天业教的人,你怎么脱身?”景泽考虑的比景双周全些,对她那些小把戏很不看好,“文昌国再小,也是一个国家。在人家都城里灭人家国教,不是一般的大胆。” “你们都是聪明人!一边不肯帮忙,一边说风凉话。”景双怒。 景山青眯起眼,“还有力气么。” 景双立刻蔫了,弱弱地靠着他坐着,景山青就像抚摸小猫一样顺着她的头发,一边对儿子示意,“那该怎么办呢?” 用五十人,在别国国都中灭人教派,这个问题对于景泽也同样是难题,他否定了景双的计划,但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想了想,“如果天业教不是文昌国的国教就好了。” 景山青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景泽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忽然明白了,“离间?” 景山青笑的如春风和煦,女儿虽然脑子不转弯,但幸而儿子还聪明些,有几分他当年的风采。 景双觉得眼前困难重重,“太难了吧。” 景山青修长的手指敲着自家女儿不开窍的脑袋,“很难么?教权凌驾在政权之上,一国之主要听一个神棍指手画脚,你觉得文昌国国主心里舒服?” 景双眼睛亮了亮,非常狗腿地抱着景山青胳膊,“爹,那你帮我找个谈判高手吧?” 江湖中人,会动手的多,能动嘴的少,思维敏捷的就更少了。 景山青瞥了她一眼,“我干脆去替你将天业教灭了不就好了?” 碰了一鼻子灰,景双讪讪撅着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今天下班路上看到人家在用那种爆米花的锅炸毛栗子,一时嘴馋,等了半天回来晚了。 挨只么么哒。 47剪不断理还乱 景双十七岁那年春天,听说了历岁寒的消息。 他在江南一带活动,一边行医一边行侠,居然闯出了一些名气。 神医谷只在每年春天开放三个月,而且要价昂贵。 这给了历岁寒和秦岳斌出名崛起的机会。 两人医术俱传承自神医谷,不同凡响。秦岳斌掌着方义门,被称为北医,历岁寒在江南一带游走,被称为南医。两人齐名。 秦岳斌如今好歹也是一门之主,跟一个浪荡江湖的小子齐名,其实有些委屈了的,但他的名声甚至不如历岁寒好。 因为历岁寒给人看病,只要钱,而且为人仗义,常有义举。而秦岳斌给人看病,则要求对方将一半内力传给他。 要说秦岳斌这样做,银货两讫,你情我愿也无可厚非。然而方子白在的时候,方义门这个只有十几年历史的门派几乎成为中原武林的龙头,方子白走了,秦岳斌作为方义门门主竟然如此行事,反差之下,很多武林门派对他不满,认为他堕了方子白的名声。 原本在方子白想要解散方义门时,坚持不肯走的元老,有些也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方子白死后短短一年,中原武林风云变幻。 景双找到了历岁寒的踪迹后,放下面子给他写信,说自己打算对天业教动手,叫他一起参与。 然而信使苦着脸独自回来,说历岁寒自己去文昌国去了。 景双有些傻眼,“你该不会没说清楚吧?我这还没动手呢!” “属下绝没有多嘴,是历公子自己猜出来的,他……他去找文昌国国主谈判去了。说要离间文昌国国主与天业教之间的关系。”那信使抖若筛糠,维心宫上下没有不怕景双的,比怕景山青还要怕。 “他怎么知道……” 景双话未完,那信使便磕头如捣蒜,“真的不是属下说的,是历公子自己猜出来的。二姑娘饶命啊。” 景双心烦地踹了他一脚,“我又没说要怎么着你。赶快传信去给文昌国那边的探子,让他们全力配合历岁寒,保护历岁寒安全。” 文昌国那地方,想瞒过天业教的耳目去找文昌国国主,也不容易。 “是,是。”信使一叠连声地迎着,屁滚尿流地领命而去,一脸劫后余生的幸福表情。 景双无语地敲了敲额头,她有那么可怕么? 有!太可怕了!无论是景泽还是雷振生,都要这么说。 景双学了御蛇之术之后,景山青在苗疆寻了几十个养蛇人,捉蛇养蛇训蛇。还在维心宫旁边建了个蛇坑。 景泽和雷振生站在旁边,坑底密密麻麻的毒蛇蠕动,看的他们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快吐了,舒天心更是看一眼都难受,而景双和景山青父女俩面不改色。 景双甚至还要走进去用笛声指挥毒蛇排布阵法。 那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本在人生最低谷时,得蒙相助,开解安慰,雷振生对景双多少有些心思浮动。 然而看着她一身青衣,笑如春风地站在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的毒蛇堆中,蠕动的蛇群像浪潮一样在她脚下分开,而她仿佛走在繁花盛开的草地,毫无惧色。雷振生那点小心思顿时掐灭在了萌芽里。 一条两条毒蛇,他与景泽都不怕,但那是满坑满谷的毒蛇啊,有上万条还要多。真是想想就是一层鸡皮疙瘩。 他还是比较喜欢温顺的软玉温香,景双这样的,他着实消受不起。还,还是做朋友吧。 “很害怕?”景山青转头看向雷振生,唇边噙着一抹笑,淡淡地说:“面对敌人的时候,可容不得你害怕。” 雷振生来不及防备,当然即使他防备了也没有用,就被景山青一挥手打入了蛇坑当中。 仅仅在旁边看,都已经毛骨悚然了,如今置身在万蛇涌动的坑中,满目都是各种花色的毒蛇蠕动,雷振生未战腿就软了。 然而景山青才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跟着踏进来,随手一掌便又打了过来,让雷振生应接不暇。 雷振生忍着腿软躲避。这些天他们在景山青的特训之下,进步最大的可能就是轻功了。 其实只要不看周遭的情形也就没什么,他身上涂了特制的药,蛇也不会咬他。 只是被景山青一掌打飞出去摔倒的时候,睁眼看过去,身边嗖嗖的全是毒蛇在蠕动,身下可能还压死着几只,那种感觉,真是雷振生一辈子的噩梦。 揍完了,景山青提着面无人色的雷振生出蛇坑,十分温和地教导,“男人,当无惧无畏。” 雷振生强撑着扶墙走,“多谢景伯父指教。” 景泽原本看雷振生不怎么顺眼,此时也难免同情他。看着他走远了,景泽才迟疑地对景山青说:“爹,你说景双这辈子,还有可能嫁出去么?” 景山青瞥了他一眼,“不是听说二宝好女色么?” 景泽被他那含笑的眼神看的一抖,往后退了两步,“爹,这不是我说的。那……那天早上那个丫鬟哭的实在惨烈……” 景泽的声音在景山青的目光下越来越低,完全失去了人前一宫之主的气势,诺诺地说:“爹,我错了。” “你是哥哥,要替妹妹收拾烂摊子。”景山青拍了拍他的肩,缓步走过。 他们家的烂摊子从来都是谁惹的谁自己收拾,这还是景山青第一次提醒景泽作为哥哥的自觉。 景泽愣了愣,快步跟上。 “我的安排,其实对景双很不公平。她要承担的比你多。女孩子,被人惧怕,她如今觉得好玩,但将来或许有一天就会后悔。你看,她如今是不喜欢雷振生,若她真的喜欢雷振生,雷振生却害怕她,她该多伤心?”景山青摇了摇头,“她没心没肺后知后觉,你做哥哥的,多照看一些。别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一起胡闹。她喜欢谁都好,只要那人真心待她。你当然可以帮她考验人,但不该是你那种考验法。” 景山青自己武功盖世,但他想用正常的办法来把自己的后辈短时间造就成一个能威慑中原武林的高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用这些古怪的偏门,有时候难免也会给人一些不好的联想。一个妖女,会有什么样的名声呢? 景山青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女儿的路远比儿子难走。可是他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景山青说了一大串,景泽默默的听着,鼻子有点酸,又有点委屈,“如果她喜欢的是女人呢?” 景山青微怔,看着皱着脸的景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儿子已经快和他一样高了,“吃你妹妹的醋么?爹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还有你师兄。” 说起秦岳斌,他的语气终究是有了几分寥落。 他能理解秦岳斌因父母之仇而左右摇摆的那颗心;也怜他年少遭遇不幸,从此残疾;更自负实力,不惧他来报仇。 然而从小一手养大的孩子,跟儿子女儿同样的看待,如今他掌着方义门,利用医术来交换内力,与他们久不联系,表现出越来越鲜明的立场的时候,景山青心里还是会觉得怅然。 儿女都是债啊。 到夏末的时候,景双收到探子传回来的,已经与文昌国主谈妥的消息。如果维心宫能除去天业教,文昌国会袖手旁观。 若斩草不除根,文昌国迫于民众中教徒的压力,会助天业教一起捕杀闯入国都的人。 然而,历岁寒没有随着这消息一起到景双身边。 他依然在江南一带游走,他说他要行医赚银子,让景双有事再传信给他。 有些真话听起来真像借口。 景双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说这些话时候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表情。 景双展开他曾经送的扇子,看着上面的仕女图和风流俊逸的字,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蔓延上来,一点点浸入骨髓。 江湖那么大,而人和人的联系那么弱。也许一阵风,就断了。 神医谷虽然有沙鼠千里寻香送信的秘法,但如今她养蛇,蛇鼠为天敌,这法子便没办法用了。 何况,分开了这么久,彼此的态度都不若当初,便是通信,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是每一次的争吵都有机会和好,也不是每一次的低头都能得到容忍。 他和她之间,算什么呢? 年少轻狂时的意乱情迷?还是春风一度后自以为是的喜欢? 此去经年之后,他如今是否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 江湖风霜逼着人成长,每个人都在改变,曾经她那么喜欢师兄,如今他们有多久没通信了?而在一起时她只当做朋友的历岁寒,在分开之后她又有多少次无意间想起? 她当初并不觉得喜欢历岁寒,而如今牵肠挂肚。是记忆把一切美化,还是因为女人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会有特别的感受? 十七岁的景双自己的心思理不清,道不明。 而历岁寒如今又是怎么想的呢?曾经像是她尾巴一样的历岁寒,在远离她的江南岸,不知有没有被十里秦淮的繁华眯了眼。 他说有事可以传信给他,是为了补偿,是如她对雷振生一样的义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和守护呢? 别自作多情了,你看他都不肯来你身边,这其实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了。 景双撅着嘴合上扇子,托腮看窗外渐黄的树叶,表情虽然仍带着小女孩的任性,但这两年眉眼渐渐长开,微微上挑的凤眼已经有了少女的艳丽风情。 雷振生来叫她,“去练武?” 景双放松地靠在身后贵妃榻上,眯眼看着一身青衣玉树临风的雷振生。 她一直觉得自己爹是世界上最英武帅气的男人,以前喜欢师兄,多少也是觉得师兄最像景山青。 而雷振生这两年被景山青摧残调教,简直要把景山青奉为神,穿衣行事不自觉的模仿,少年时桀骜的棱角渐渐被打磨的温润,唇角微勾时的浅浅一笑,让人便觉得如沐春风。 她十七了,虽说不着急,却也到了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舒天心私下里问过她对雷振生的感觉。景山青和景泽不喜欢雷振生,但舒天心觉得他还不错。 但是,考虑终身大事啊。之前那笔烂帐该如何算呢?不考虑雷振生态度的情况下,她对雷振生,又是个什么感觉呢? “过来。”景双对着雷振生勾了勾手指。 “做什么?”虽然景双如今已经很少恶作剧了,但她时而的突发奇想还是让雷振生有些……防备。 “让我抱一下。”景双在贵妃榻上支起身,张开双臂,眉眼间一片纯洁无邪,坦言,“我想试试是不是抱一下,就会喜欢上你。” 雷振生微怔,一个娇娇软软的身体便扑入自己怀里。 他心里怦的一跳,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淡淡的药香和不知名的花香萦绕在鼻端,他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她。 他恍然地想,整日与毒蛇为伍的妖女,抱在怀里其实也是一样的软玉温香。 景双在他怀里安宁了不过片刻,忽然仰起头来。 松散的银簪掉落,缎子一样墨黑的长发披泻下来,发梢柔柔痒痒地扫过他的手背,而她一张雪白精致的小脸露了出来,蓦然凑近。 雷振生僵住,连呼吸都忘记,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身体叫嚣着逃离,小妖女必然是想到了新的捉弄人的办法,而心地却又极隐秘的期盼泛起,让他不能移动分毫。 她在靠他极近的位置停住,温热的呼吸吹在他鼻端,暧昧的暗香浮动。 抱着没什么感觉,她鲁莽地想亲一下试试。 然而那一线距离终究是不可跨越的天堑,景双迅速的远离,坐回了贵妃榻上,无精打采地冲他摆了摆手,“别害怕,没喜欢上。” 她的眼神懒懒的,拾起银簪挽头发,抬起的手宽袖落下,露出雪一样的皓腕。 怀里空落落的,雷振生眼神微微的茫然,小妖女渐渐长大了,像一朵开在荆棘中的罂粟,危险,又莫名的吸引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说休息一天的事……泪,我都几个礼拜没休息了,其间还加更,今天这章四千加,量很足有木有!强烈要求明天休息一天,请各位批准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我是想修文,大修!看了看前面几章,忽然超没自信了。所以这两天有可能会伪更修文。 48雷振生复仇 当心中的仇恨之火几乎要被这一日一日安稳的琐碎熄灭,景山青终于放手,“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一年,景双十八岁。 夏日的云华山草木茂盛,雷振生站在石阶下,发觉并非是仇恨的火被时间磨灭,而是深埋在地底,如火山一般蛰伏,只为今日的喷发。 景双用发箍将黑发束在头顶,穿着利落的男装,顺服的绸裤裹着笔直修长的腿,裤脚被掖在柔软的羊皮短靴里,织锦的宽腰带束着柔韧纤细的腰身。英姿飒爽的打扮,然而眼波流转间,女儿家的柔美娇媚风情绽开,让人绝不会错认性别。 她把玩着长鞭,唇边噙笑问他,“雷哥,紧张么?” “没什么可紧张的。”雷振生抿了抿唇,抬脚沿着石板的台阶向上走。 如果是历岁寒,此时大约会对她说:“紧张,妖女你要保护好我啊。” 景双笑了笑有些恍惚,赶上两步与他并肩前行。 风过山林,叶子簌簌作响,同时还有什么沙沙的细微响声,隐藏在草木之间,让人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快走到半山腰时,有云华派的弟子阻拦。 “来者何人?” 景双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云华派的少年。 那少年被她看得弱了气势,微微脸红。 雷振生哼了一声,伸手握剑。然而还不等他出手,旁边的草丛中忽然窜出无数的毒蛇。 云华派的弟子惊叫躲避,但是毒蛇实在太多,很快这些弟子便脸色青黑的倒地,双眼暴突的抽搐,有人伸出手向景双和雷振生,似乎想要求救。 景双垂眸避开目光,雷振生默默看了片刻,伸手牵住景双的手,绕过尸体继续前行。 漫山遍野的毒蛇朝云华派涌来,到处都是惨叫,平静的山林瞬间成为人间地狱。 云华派在初期的慌乱后试图组织反抗,然而这蛇是专门训练过的,普通的雄黄对他们威慑力有限,火把也不怎么怕。 剩余的弟子在掌门和诸位长老的护持之下想要逃出去,而云华派门前,下山的那条石阶路上,一对青衣的少男少女并身而立,毫不在意旁边潮水一样的毒蛇。 云华派掌门于康看着堵在路上的两人,这两人虽然年轻,他却也知来者不善,不敢丝毫小看。 目光停在雷振生脸上的时候,他不由的大惊,“是你?” 雷振生扬眉,眸中带着冷冷的锋锐,然而他却把情绪控制的很好,哪怕面对灭门仇人,他亦十分从容,他甚至还微微勾唇,说:“是我。衡阳雷家,雷振生。” 十年磨一剑,他曾年少轻狂,曾息事宁人的逃避,也曾落魄逃窜如丧家之犬,如今他回来,携雷霆之势,无人能阻。 六年前,于康的儿子于志朗在衡阳城与人争风吃醋,被雷家少主雷振生一脚踢在胯间,找了很多名医救治,却是废了。于康已经年过半百,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恨雷家入骨。 雷家托了方盟主调解,将雷振生送去方家避难,于康虽然不满,却只能暂时忍耐。 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敢回衡阳。 三年前,得到了雷振生回衡阳的消息,于康带人去讨说法,发现此子天赋过人,假以时日,必成大才。两家有之前的恩怨,于康自然不愿意看到雷振生成才,决定趁他羽翼未丰之际一举铲除。 那个时候方子白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对于这些武林纷争,有心无力,事后得知,也无可奈何。 此时再次看到失踪已久的雷振生,于康只恨当年百密一疏,没能斩草除根,竟然给了这小子来报仇的机会。 于康看着漫山遍野让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又看向雷振生身旁的少女。 景双手腕一抖,摔了个鞭花,漫不经心地自我介绍,“维心宫景二姑娘。这蛇,是我驱来的。” 她笑,凤眼微眯,颊边梨涡浅现,立在毒蛇堆中,有一种妖异的漂亮。 “别啰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想死的,墙边蹲着去。”景双微微甩鞭子,那蛇便蠕动着让出一条路来。 有云华派弟子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发觉果然蛇都不咬,于是过去的人便多了,一个个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 仿佛天下的毒蛇都集中在了这里,一层叠一层的涌动。 云华派掌门于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没走的也有些被毒蛇咬死。 他不得不亲自用剑驱赶毒蛇。尚未交手,这位掌门便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他知毒蛇杀不尽,便一边防备一边持剑攻向景双和雷振生。 景双和雷振生早有准备,两人配合无间的避开于康剑锋,从左右夹攻。 于康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两个少年在他面前显得还太嫩了些,他避开雷振生的剑徒手抓住景双的鞭稍,同时剑锋横扫,将脚下的毒蛇扫开。 然而他正要用力将景双拉过来时,却见景双眼里闪过一丝得色,他察觉不对的同时感觉到手上火辣辣的,放手时,半条胳膊都已经麻木了。 鞭稍有倒刺,仅只是划破了掌心的皮,然而这毒药十分烈,于康迅速封穴,用内力压制,却已有些迟了。 雷振生自然不可能给他安稳疗伤的机会,匹亮的剑光快的几乎要撕裂空气,剑未到,剑气已经激的于康花白的头发向后飞舞。 这一剑几乎集中了雷振生巅峰实力,于康不敢大意,凝神以对。 年轻人的气势锐不可当,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双剑交击。于康后退一步卸力,避其锋锐,身后的毒蛇嘶嘶昂首吐着芯子,他却退无可退。 景双与雷振生配合默契,在景山青的训练之下,他们十分习惯与面对比自己强的敌人,虽说真正的实力不如,但进退有度,毫不慌乱,反而将于康逼的手忙脚乱,落在下风。 两个少年的年纪加起来也没有于康大,然而面对这江湖后辈,于康却左支右拙渐露败象。 于康身后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叫,他的独子于志朗被蛇咬中,捂着伤口抽搐着倒在蛇群里,立刻便被毒蛇淹没。 “志朗!”于康目眦欲裂,想要奔去儿子身边,眼前鞭影一闪,颊边便挨了一记,毒素迅速顺着伤口蔓延,然而他已顾不得,拼尽全力想要救儿子。 脚下毒蛇噬咬,身侧景双与雷振生的攻击越来越猛烈,而他什么也顾不得,浑身浴血地奔向自己儿子。 最后一击,景双没有出手。雷振生的剑贯穿了于康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树干上。 他握着剑柄,冷冷盯着于康,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当初你杀我父母时,便该知道会有今天。” “志朗。”于康根本顾不得他,直直的盯着万蛇涌动的地方,老泪纵横。刚才那里还一直传来凄厉的惨叫,现在却悄无声息了,只有毒蛇爬动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雷振生眸光一闪,拔出剑来,于康顺着树滑坐在地,然后很快便被毒蛇淹没。 墙角蹲着的云华派弟子还有几十个,看着这边的场景一个个瑟瑟发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和冷血动物的腥味,熏人欲呕,而刚才倒下的那些人的尸体,不过片刻便成了白骨。 有人吓的受不住,抖抖索索地瘫在地上,满身臭气,失禁了。 景双拿出竹笛,放在唇边吹奏,奇异的乐声随风传开,漫山遍野的蛇便缓缓退去,隐入山林间。 然而云华派活下来的那些人,没有人敢动一下。 “雷哥,这些人,怎么办?” 杀人灭门,之前是只存在于概念上的东西,恨之入骨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将仇人一个个揪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然而顷刻间,近百人死去,最大的仇人伏诛,雷振生再看着这些缩在墙角恐惧到颤抖的人,终究无法下手全杀掉。 不杀,难道就这样放过吗? 雷家在江湖上虽然不算大世家,但在衡阳一带,也是数一数二的。凭现在的云华派要灭雷家,也颇有些吃力。当时云华派是倾全派之力杀向衡阳的,这里的每个人手上,都沾着他们雷家的血。 雷振生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掠过。 吓破胆的云华派众人眼神惊惶,不敢与他对视,却又闪烁地偷偷看他,屏息等待他对他们命运的宣判。 雷振生沉默许久,叹息道:“废了武功,放他们下山吧。” 收拾战场,景双与他两个人自然是不够的。维心宫供景双支配的那五十人便派上了用场。 那些人上山,收拾尸骨,将云华派还活着的人挑断手筋脚筋,废去武功。 虽则是被废去武功,从此成为废人,但看到同门那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人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等等。”景双忽然想到件事,“将他们的脚筋挑断,手筋留着,找找云华派的地牢什么的,先关进去。” 雷振生有些惊讶地看她,“怎么?” “我想试试断肢移植之法。”秦岳斌残疾时,景双曾想过这个办法,也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的典籍。在苗疆闲来无事时,在动物身上试过。 神医谷先代曾经热衷于研究这方面的那位谷主,虽然将此列为禁术,但景双回忆那位谷主的笔记,成功率还是不错的。《列子汤问》上也曾记载了扁鹊曾为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换心。心既然可以换,那么区区拇指,自然不在话下。 她向来会物尽其用,心想反正都要废去这些人的武功,不如拿他们来做试验。 雷振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原本已经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却被人一句话收了回去,已经陷入绝望的云华派诸人被逼到极点,奋起反抗。不过当然很快便被镇压下去了,全部关入地牢。 云华被灭,一个活口都没跑出去,估计中原武林得到消息做出反应怎么也要两三天,所以景双并不担心外敌,当晚就准备好了药品工具,找了两个俘虏做实验。 收拾好了之后,走出地牢,却看见雷振生一个人坐在月下喝酒。 他那极为放松,又有些怅然的姿态。大约,是在怀念家人吧? 景双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的离开。 他却头也不回的唤住她,“小双。” 景双停下脚步。“怎么?” “来陪我喝一杯吧。”雷振生晃了晃酒瓶,从地上拿出一瓶来,递给她。 景双笑了笑,坐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仰望月亮,打开瓶塞,举起酒瓶与他碰了碰,“恭喜大仇得报。” “谢谢。”雷振生喝了一口。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陪你一起杀向天业教,这还用问么?二宝?”雷振生挑了挑眉。 “喂!谁许你这样叫我的!”景双瞪他。 “今天心情好,就一次。”雷振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 “你心情好,跟叫我小名有什么联系。”景双咕哝着,却也没继续抗议,想了想还是挑明了说:“雷哥,帮你只是因为义气,不是交易。你别傻着觉得以后就要为我卖命什么的,不需要。” 他握着酒瓶的手顿了顿,漆黑的眸子映着她娇俏的影子,笑意一点一点漫上来,“我当然知道你不需要。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干什么。还是麻烦二宝你继续收留我吧。” 少年时学武,为那人人敬仰羡慕的天才之名,为家族昌盛壮大之利。然而家族覆灭,他孑然一身,过往都成云烟,他只想好好守护这个在他最糟糕的时刻拯救他的小妖女,陪着妖女祸乱武林,想想其实还是挺威风的。 景双瞥了他一眼,“好啊,随时想走都可以。” 他温润地笑,月色下眉目清朗,扫去了之前若有若无的阴霾,如同明珠拂尘,美玉重光。 景双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私生子。” 雷振生伸手搭在她肩上,靠在她耳边温柔的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小妖女。” 酒意上头,他脸色薄红,身上温温热热的,呼吸间都是醇厚的酒香,景双觉得不讨厌,就半靠着他勾肩搭背的边喝酒,边吹风边陪他喝酒。 “大夏天的,你身上怎么这么凉?”雷振生皱眉。 景双无所谓地答,“我怕冷啊。真的怕冷,你们都不相信。” “练武之人,怎么会这样?”雷振生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景双犹豫了片刻,喝了口酒,说:“没什么,在天业教吃了点亏中了寒毒,不过都逼出去了。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原因。” 雷振生愣了愣,伸手握住景双冰冷的手,度过去一丝内力。他练得倒是正宗的纯阳内力,虽然景双身上的寒毒早就逼出去了,但他的内力在体内游走,还是觉得很舒服,微微眯了眼没有拒绝。 “你在天业教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一直不肯说起?” “没什么可说的啊。”她愣了愣,转而开玩笑,“早知道我也练纯阳内功了。随身暖水袋嘛。” 溶溶月色下,雷振生的轮廓看起来也有几分温柔,叹了口气说:“我跟在你身边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多字,很足的一章有木有! 虽然只是改些小细节,改到一半就崩溃了。收到妹纸们的鼓励,信心大增,决定不改啦。么么哒。大家不要大意的经常来表扬一下流沙吧。 49追杀 云华派收拾干净之后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景双参观了云华派的库房,可惜云华派之前被维心宫劫掠过一次,如今重建也只十几年,并没什么珍藏可以入景双的眼。 只有一根鞭子还算差强人意。景双之前的鞭子在天业教丢失之后,一直就没找到顺手的武器。 这根千丝云鞭素白如雪,又轻便,倒是又漂亮又适合女孩子用。 尤其是其材质很特别,比较适合景双往上淬毒药。 剩下的,景双一挥手,让人全送回维心宫去。 雷振生对于这女人的贪财表示很无语。 云华派有个很奇特的景观,他们的大殿后面立了个坟头,坟里埋得是他们的死敌——维心宫前宫主云无忧,和前前宫主夫人雍素雪。 云无忧是景山青之前的那一任维心宫宫主,一直痴恋再前一任宫主陆平野的夫人雍素雪,而雍素雪是云华派的弟子。 景双在前辈的坟前给雷振生说这段混乱的历史,这还是她从景泽那里听来的。 雍素雪为了陆平野叛出云华派,然而成亲之后,相处日久,不堪忍受丈夫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宫行事,渐生嫌隙。于是联合云无忧杀了自己丈夫。 她是为了心中信念杀夫,而非为情,是以陆平野死后,她也不愿与云无忧在一起。后来缠绵病榻多年,临死前幡然悔悟,想要重归师门。 云无忧带人杀上云华派,却也没能完成她的心愿。云无忧冲冠一怒,尽屠云华弟子,并且杀入中原。 这就是当初维心宫祸乱中原武林的开始。不过云无忧后来也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景山青收拾。 雷振生倒是听说当初维心宫杀入中原武林是因为一个女人,此时听着详细始末,不由地感慨,“情之一字,真是不可捉摸。” 有大志气的妖女再次鄙视他,“不要总看到这些小情小爱嘛雷哥,你难道不觉得云华派很怂么?我爹在一天,他们连上一任维心宫宫主和上上一任宫主夫人的坟都不敢平了,只能任由他们呆在这里。” “这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威慑力!”景双的表情既骄傲又崇拜,还带着几分向往,“今后我也要成为像我爹一样厉害的妖女!” 雷振生含笑摇头,“你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哪一点涉及到了这些?不全是小情小爱么?” 景双瞪他。 他好脾气地认真改口,“唔,妖女阁下一统江湖,威临四海。” 景双仰起下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本座累了,去休息了。” 雷振生微微弯了腰,配合地说:“恭送阁下。” 景双就高高兴兴仰着头,趾高气扬地走了。 三天之后有人发觉了云华派不对劲,来打探消息。 小猫三两只而已,景双随便驱些蛇就打发了 让她比较苦恼的是她做断肢移植实验的那两组人,都发起了低热,一组用药物将热退了,然而一停药就又热起来。而另一组则始终低热不退。 断肢移植不是难点,其后的用药才是关键。 景双不敢多试,只留已经试验的那两组,其余的人便按雷振生最初的决定,挑断手筋脚筋,废了武功之后放了。 她不断的调整药方试验,但还是有一组失败了,景双废了好大的劲,差点连人都没抢救过来,而最终痊愈的那一组,手指也不似最初的灵活。 牵一发而动全身,断肢移植,哪怕只是一根手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或许才是那位先代谷主将其列为禁术的原因,因为承担不起失败。无论是哪部分肢体残缺,只要不危及性命,其实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们并没有急着往天业教去,而是停在云华派看中原武林的反应。也许在中原武林正派看来,这更像是耀武扬威的挑衅。 方子白死了以后,智苦禅师继任盟主。然而少林一贯少管是非,中原武林基本上处于群龙无首的状况。 各大门派都关注着云华山上的情况,但都按兵不动地观望,等着别人先动手。 真正的考验是在冬天,蛇都冬眠了,即使景双用特殊办法培养出来的蛇不冬眠,也活力大减。 但是景双与雷振生并没有如那些人所想的那样退回维心宫,他们依然嚣张地呆在云华派上。 妖女怎么能因为区区寒冬就龟缩? 雷振生如今的功夫,严格来算,算是刚刚踏入江湖一流高手的门槛,景双还要差些。以二人的年龄来说,如此身手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但哪怕超一流的顶尖高手,单独遇上他们其实也很头疼。 打,怎么打?到处都是出其不意的毒粉,打斗过程不但要全程屏息闭气,还要提心吊胆的时刻内力护体;不能被他们的兵刃所伤,哪怕只是细微的刮蹭;不能徒手去打对方的身体,否则不知道会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武功比他们高出很多的超一流高手,面对他们也如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偏这两人轻功极好,好容易纠结了一群高手合围,他们刺溜,跑了! 经历过曾经维心宫之乱的大门派都按兵不动,然而一些小门派以及初入江湖的热血少年,见只有景双和雷振生蹦跶,维心宫的死士甚至都很少出现,便有些蠢蠢欲动。 方子白已死,武林格局重新改变,正是成名或扩大势力的好机会。 一点一点积累何其艰难,踩人上位才是捷径。 刚开始景双与雷振生应付的还算容易,后来便有些艰难。 好在他们只有两人,目标小,云华派离苗疆又近,打不过的时候往苗疆藏两天还是可以的。 景双与雷振生背靠背在林子里休息,雷振生受了些轻伤,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景双背靠着他,闭目养神了片刻,问他,“行不行?要不要回维心宫躲两天?” 雷振生的剑插在旁边的地上,他握着剑柄,挑眉笑了笑,“妖女成名之战,怎么能因为我的原因有瑕疵?” 景双撇了撇嘴,“怎么一个个都是聪明人,你看出来我的目的了?” 雷振生抿了抿嘴,“不是看出来你的目的,是景伯父的用意太明显了。如今他在,这些江湖上的后起之秀都敢蠢蠢欲动,他总要为你们将来着想。不过我很意外他让你来承担这些,而不是景泽。” “景泽不适合啊。”景双皱了皱鼻子,“就他那么笨蛋,等他成天下第一高手,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还是我保护他吧。回头让他叫我姐。” “其实你们兄妹都挺关心对方的,干嘛总是针锋相对的。”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们兄妹关心对方?”景双正要反驳,忽然正色,握住了自己的长鞭。 雷振生也严肃起来。 两人同时盯着密林中的一处。 密林中走出一个人,远远的恭敬行礼,“二姑娘,雷公子。” “什么事”景双微微放松,但手并没有从长鞭上移开。 维心宫的黑衣死士呈上两封信,“这是方家方文端和南医历岁寒辗转托人送来的信。” “放下走吧。”景双微微有些讶异,长鞭一抖,卷着信到了自己手里,转头对雷振生说:“他们居然给咱们写信。” 雷振生皱了皱眉,“朋友一场,别是正派卫道士,指责咱们才好。” 景双原本兴冲冲的在拆信,听了这话,手底下便慢了下来。 雷振生叹了口气,接过信,拆开来先看了看。 方文端信里还夹着方念珠的问候。 其实历岁寒和方文端的这两封信写的大同小异,也还算义气,责怪他们报仇也不说一声,这么大事居然不向他们寻求帮助;同时也有规劝之意,劝他们见好就收。 不过信里倒是提到了很多江湖上最近关于景二姑娘和雷振生的传言,什么好女色啊,残忍好杀拿人做实验取乐啊,还有什么雷振生以色事人做男宠换得报仇的帮助啊之类的。他们很隐晦地提醒两人还是注意一下。 雷振生看完了信简直都不好意思让景双看了。 “他们不会觉得咱们是滥杀无辜吧?”景双看他脸色古怪,心中一沉,拿过信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信景双脸上也讪讪的有些尴尬, 尤其是历岁寒那句调侃——妖女,就算找男宠,我也该是第一个啊。 也不知道雷振生注意到了没有,有没有会意其中的深意。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他们都清楚两人是什么心性,并不信那些流言,也不认为两人会滥杀。 他们信中语气轻松,如今大家都清楚景双的背景,此地离维心宫如此近,他们自然不会担心他们出事。不过也表示随时愿意提供帮助。 少年心性,快意恩仇,云华派灭了雷家满门,如今景双与雷振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虽然都是名门正派,却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合上信,景双却有几分茫然。如今她做的事,他们或许都能理解,甚至支持。可是接下来的事,或许他们真的会把她当成妖女吧?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颓丧的想法甩开。快意恩仇,何必顾忌别人的想法? 就算不为立威,这些跳梁小丑一样的小门派最近把她与雷振生逼的如此狼狈,几次在生死边缘游走,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如今追杀他们的,想要杀了他们成名的,想捡便宜的,她都一一记在心里,只等来年开春,一一报复回去。 过年的时候他们是回维心宫过的。 舒天心又收了个小女徒弟,名字叫江月,才十二岁,小跟班一样跟进跟出。景双指点了下她的药理,她就十分崇拜地瞧着景双,一口一个“师姐”叫的很甜 舒天心明摆着是重新找衣钵传人,放弃了将神医谷传给秦岳斌的打算。景双因此心里稍微有点疙瘩,不太喜欢江月,但相处了一阵,也被她一口一个“师姐”叫的心都软了。 教导小师妹的日子让景双想起了教历岁寒的那些时光,以及师兄。 秦岳斌自从接掌了方义门之后,似乎真的打定了主意与他们划清界限。已经很久没有通信了,她写信过去,他也没回过。这次连方文端和历岁寒都辗转寻了渠道送信过来,秦岳斌明明更方便,却没有只字片语相询。 道不同,终究分道扬镳。 景山青对秦岳斌说过不介意他报仇,然而他与他们,终究渐行渐远。这似乎无关恨不恨,原谅不原谅,只是人与人之间少了那层羁绊,道不同,再也无法亲密如初。 雷振生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敲她,“在想什么呢?你看你小师妹嘴多甜,你做师姐的,要跟师妹好好学学。” 景双瞥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苹果,“雷振生,给我拿个苹果来。” 雷振生挑眉,“自己不会拿吗?” 景双依然坐着不动,语气软了几分,“雷哥,帮我拿一下嘛。” 雷振生有点莫名其妙地帮她拿了一个。 景双伸手抛着苹果,“嗯,果然,嘴甜还是有好处的。” 雷振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是急性子啊,还有些琐事要交代一下就放小寒。 乃们真的不打算分给小雷一点目光咩? 50雷哥,你想娶我? 过了年,天气渐渐暖和,万物复苏,蛰伏了一冬天的毒蛇也从冬眠中醒来。 而那些小门派如今才明白景二姑娘的可怕之处。 她只是一个人,带着雷振生就能瞬息间灭一整个门派,这是哪怕天下第一高手都很难做到的事。她有同整个门派对抗的实力,却没有一般门派人员杂乱的弊端,她手下的蛇完全听从她的指挥,并且不惧牺牲。 这次的教训让整个江湖的门派都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道理,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千万不要惹景二姑娘。 景二姑娘携雷霆之势,三日连灭了三个小门派,苗疆附近曾经围堵过她和雷振生的小门派和小世家人人自危。 每次灭完门,景双最喜欢的事便是搜罗人家的库房。 雷振生是见识过维心宫的库房的,那才是珍宝无数,富可敌国。而且据说那还仅仅是景山青的私房,放的多半是些俗物……真正的无价之宝都收在神医谷的库房里。 于是雷振生很不能理解景双怎么会看得上这些小门派那点东西的。 但景双对于寻宝和搜刮很乐此不疲,尤其是小姑娘正是娇嫩的年纪,渐渐知道打扮,尤喜人家库房中珍藏的钗环首饰和稀有的布料。 被小世家当成传家宝的七色锦,找裁缝制成裙子后穿上身一天,就在跟人打斗中被划破了个口子,雷振生看着,觉得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雷振生对于女孩子爱美的心十分无奈,“二宝,相信我,那些被灭的门派世家对于你穿什么来灭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再敢叫二宝我揍你啊。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景双瞥了他一眼。 她刚精心描绘过妆容,云鬓花颜,凤眼斜挑,浅浅的风情绽开,就像是春雨后枝头刚刚盛开的蓓蕾,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娇媚又惹人怜惜。 “呃……”雷振生转过脸,低声叹了句,“不是那种死法啊。” 景双挑眉,“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雷振生摇头,心想这么小声她居然也能听得见,不过小丫头片子,估计也不懂什么吧。 景双托腮,“现在那些小门派世家都吓得不敢冒头,大门派一直不动手,咱们是不是该去收拾天业教了?” 雷振生坐在窗台上,懒懒地说:“没有蛇相助,确实是个麻烦,不过问题也不大吧。” 他们这几个月在西南一带纵横,无往不利,让雷振生信心大增,不怎么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但景双是吃过亏的,对天业教始终心存忌惮,犹豫了下又自我否定,“明年吧。不着急。” 雷振生眯了眯眼,问:“你第二次去天业教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你当时被抓了,历岁寒找了西冷关的官兵和沙匪去救你?” 景双对天业教不同寻常的执着态度让雷振生觉得奇怪,只是她不肯说,他也只能查到这些表面的东西。 景双脸色微变,最近雷振生对这事很好奇啊,都问了好几次了,看样子还专门查了。她拿了细笔沾了镙黛细细画眉,故作无所谓地说:“被打了呗。然后就被历岁寒救回来了。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被打呢。” 雷振生听说她被打,觉得即怜惜又愤怒,但她态度太过闪避,一会儿想要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一会儿又故作愤怒,总觉的有什么不对。 她心思浅,被逼问时很容易露出破绽。只是景家对儿女总是纵容,雷振生深觉这根本就是没必要的开明,将来他若有女儿,一定严加看管,事无巨细的都要问清楚。 其实雷振生倒是想错了,景山青虽然纵容景双,但发觉女儿对天业教不同寻常的恨意之后,还是去查了天业教。景山青的手段自然比雷振生要高很多,当时景双被抓之后,被关在黑牢,之后又跟信徒关在一起,景山青都查到了。 天业教惯用蛊惑的手段,景山青明白。景双除了偶尔失眠怕冷之外,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心理上的问题,还是要自己去面对克服。 事实上,景双在天业教也的确没吃什么实质上的亏。景双服了曼陀罗之后在幻境里看见什么,离开天业教之后又经历什么,即使神通广大如景山青,也无从得知。 雷振生眼里带着几分不信看她,“用刑?打的很严重吗?” 景双想了想,回答,“一般吧。” 越来越假了。雷振生的表情有点凝重,迟疑地问出口,“景双……天业教的人该不会占你便宜了吧?” “你胡扯什么啊!”景双手一抖,眉便画歪了,恶狠狠地瞪他,气势汹汹,“雷振生,有你这么往朋友身上泼脏水的么?” 她横眉立目,将细眉笔往桌上一扔,眉梢还带着画歪的一笔,有点滑稽。 雷振生心里一跳,握了握拳,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 景双兀自威胁,“你别乱说啊。没有的事,毁了我名声我饶不了你。” 雷振生垂眸,无奈地点头,“知道了。” 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她脸上镙黛的痕迹,斜斜倚在妆台随手拿起细眉笔,顺着她的眉型流畅地描画。 他年少时混迹青楼,对于给女子描眉挽发这些情趣倒也娴熟。 景双有些疑惑防备地看了他一眼,回头照了照镜子,发觉画的还不错,但心底总有点不那么踏实的感觉,“再警告一次,不许去我爹面前乱说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知道了知道了。”雷振生嘴角噙笑,眼神里却有什么冷冷地闪过,伸手板正了她的脸对着镜子,“画的还不错吧?比你手艺强吧?” 景双哼了声,“一个男人,有什么可骄傲的。” “没什么好骄傲的。”雷振生笑的让景双觉得有点发毛。 他却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景双摸不着头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离去。 这人别是误会了什么,不过真相太尴尬了,就算真的误会,也比真相要好些。只要,别告诉她爹。 景双有些心惊胆战,对着镜子若无其事地说:“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皱皱眉,又换了个表情,“你根本就是胡思乱想。” 表情没错啊,怎么雷振生就会乱怀疑呢? 景双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聪明的,看书过目不忘,制毒药更是天才。怎么到这些人面前,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呢? 雷振生接下来一段时间对她的态度都有点诡异。 以前他与她之间虽然亲近,对敌时可以放心将彼此后背交给对方,结阵时默契的仿佛一人。但日常生活接触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些怕她的。 他怕蛇,怕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药,怕她层出不穷的整人的点子。哪怕被景山青扔进蛇坑训练之后克服了心理障碍,能若无其事的跟她一起在蛇堆中对敌,但心里还是怕的,平时遇到蛇都绕道走,她偶尔心血来潮一惊一乍的逗他,他也只是僵硬而克制地忍耐。 可是现在,他忽然开始殷勤起来。 唔,怎么说呢,他以前似乎不怎么把她当女人看,现在突然当了。 于是开始有了君子风度,更加忍让她照顾她。 这种转变景双觉得很别扭。 她是藏不住话的人,随后找了个机会问雷振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片刻,温和地笑了笑,“景双,我们都不小了。我觉得,如果你不讨厌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在一起。” 景双眼睛微微睁大,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雷哥,你想娶我?” “怎么?”雷振生神色坦然地反问。 景双摇头,“你也不怕睡到半夜被窝里多条毒蛇?” 雷振生眸中笑意浅浅,有些无奈,“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其实我是个不错的选择。” 景双想起历岁寒,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们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了。距离和时间让她莫名其妙地牵肠挂肚,但同时也有一句话叫做“人间别久不成悲”。 她快要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啊。 景双眉宇间多了丝怅然,对雷振生说:“雷哥,大家还是做朋友吧。” “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喜欢?”景双顿了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有时候觉得也挺没意思的,没怎么想嫁人的事,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吧。自由自在么。” 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语气终究带了些寥落。不了解她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在强说愁,但雷振生知道不是。 他伸手抚过她的眉眼,突然问:“因为你不是处子了么?” 他问的太突兀,景双猝不及防之下,眼里便泄露出一丝惊慌失措,她很快镇定下来,一把拍开雷振生的手,“你在说什么啊!” 他怎么能直接问她这样的问题! 雷振生便明白自己其实猜对了,心中惊涛骇浪狂涌,握紧了拳咬牙,“天业教竟敢……竟然……”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伸手抱住景双,想了想措辞,安抚,“别在意,你是最好的。这世上好男儿并不会拘泥于那些。” 景双僵住,这要怎么解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打死不认了? “谁说我不是了?”因为这是真正的谎话,景双说的便不那么理直气壮,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挣扎着推他,有点恼羞成怒,“雷振生,你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又关你什么事?想惹我翻脸啊?” 他双臂铁箍一样抱着她,“景双,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又觉得心疼,又恨自己太沉不住气。 雷振生低头亲了亲景双的额头,这是个充满怜惜的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及歉疚,“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我只是想说,景双,我是真的想要娶你。你不必有顾忌。” 景双其实并不讨厌他这个吻,不过安静了片刻,还是推开了他。 她低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心情复杂难辨,除了难堪愤怒,还有些微的感动。 不得不说,此事对于她来说,多多少少也算是心结,并且随着年纪增长,越结越深。她甚至因此不确定自己对历岁寒的牵挂究竟是年少时不懂感情,还是因为失身于他。 漫长的分别让人觉得无望,他们之间没有承诺牵绊,甚至当初分别时还恶狠狠地撂狠话绝交,而分别后通信艰难,正邪陌路,渐行渐远。 小妖女觉得江湖儿女应当洒脱一些,三贞九烈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然而她也曾想过,如果她遇到喜欢的人,想要嫁给他时,该如何解释自己已非处子呢?骄傲的妖女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 她想过自己一个人一辈子,闲暇时还胡思乱想过像历史传记那些有名的女人一样,面首三千,恣意浪荡,好吧,她自己也知道这很不切实际。 她知道雷振生有点怕她,他们是朋友,是知己,是险境中可以将自己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然而要说喜欢——以她年少时喜欢师兄的那点微薄经验来看,雷振生大约是没怎么喜欢她。 但他猜到这些事之后,几乎是立刻的伸出手来,表示想要娶她。 他也只是想保护她,不希望她伤心难过受委屈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0.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1 23:48:34 多谢妹纸。抱抱。\(^o^)/~。 这一章还是没能让小寒出来。我保证,下一章他一定会出来哒。啊啊啊啊啊,男主是小寒不动摇。放心……顶锅盖奔 51好久不见 景双二十岁的那年春天,与雷振生携手北上,借道中原武林向天业教而去。 从她十八岁灭了云华之后,这两年,凡是欺她年幼想要借此成名的门派,都被一一清算。其中不乏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栽在他们两人联手之下,最终被蛇群所噬,尸骨不全。 景妖女是这两年江湖上名声最盛的人,名字几乎可以使小儿止啼。 从维心宫往天业教去,必经蜀中。 峨眉青城两大门派走避,敢拦截的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 倒有一个人单枪匹马地穿过了毒蛇群走到了景双面前,唐门,唐季枫。 唐季枫昔日在方家被景双戏辱,苦心钻研毒药七年,自觉有所成,想要一雪前耻。 他也整日与毒物为伍,并不怕蛇。但论身手,他比景双就差太多了。 景双看着已经长成翩翩青年的唐季枫独自站在蛇群中,觉得这人其实也傻的可爱,“你觉得你能阻拦我?” 唐季枫挑衅,“我只是想与你比用毒之法,你难道怕输不敢吗?” “我为什么要与你赌?”景双很有妖女排场的坐在八人抬的步辇上,心情不错地看着唐季枫,“杀你吗?何必那么麻烦。激将法对我没用,拿点赌注来。” 唐季枫涨红了脸,仰视着景双。她脸上的表情饶有趣味,像是猫逗耗子。 “我若赢了,你便返回苗疆。向天下承认败于我唐季枫之手!”唐季枫扬了扬眉,这江湖上有多少男儿期待如方子白当年一样,为中原武林力挽狂澜,从此被天下敬仰。 “我若输了……”唐季枫抿了抿唇,微微迟疑,然后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就做你的男宠,鞍前马后任你差遣。” 雷振生冷笑了一声,刚要出手,景双已经长鞭一甩,卷住唐季枫的手腕。 “没空跟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她回手一收,唐季枫便被她拉倒在了蛇群当中。 唐季枫的武功太差了,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他虽然不怕毒蛇,但这毒蛇被景双特殊培育,他身上涂的那些放蛇的药效果也有限。摔进蛇堆里的时候就吓白了脸。 景双随手甩了两个鞭花儿,那蛇冰冷冷地在唐季枫身上游走着,却神奇的没有咬他。 这样的控蛇之法……唐季枫瞪大了眼睛,迟疑了片刻,伸出手轻触身边的一条毒蛇。 那毒蛇昂首,嘶嘶地对他吐着芯子,却真的并不咬他。 他是个毒痴,此时完全忘了惧怕,居然用手指在毒蛇面前晃动挑衅。 “走吧。”景双挥挥手放过了他。 唐季枫却不想走,问:“等等,你是如何做到的?” 雷振生挑了挑眉,经过唐季枫时伸脚踢了踢他,“滚。” 从这之后,唐季枫就缠上了他们。 景双的御蛇之术,让他耳目一新,见猎心喜,她鞭上的毒药也有独辟蹊径之处。唐季枫看到这些新奇的跟毒有关的东西,就像色狼见到美女了一样,无可自拔。 最后干脆追着景双想要拜师学习。 景双懒得理他,又觉得这人迂的有点意思,昔日在方家认识的人,她有些下不去手杀他。 她其实不算滥杀的人,虽然灭了不少门派,但除了云华派那一次,杀的人其实不算多。她从不杀俘,死在她手上的基本上都是正面顽抗的那些。这些人呢既然参与江湖争斗,这样的伤亡也与人无尤。江湖上将她传的可怖,关键还是因为被她杀的人多半都是被蛇所伤,尸骨面目全非,死的太惨。 那一日雷振生被唐季枫骚扰的烦了,让景双先走,自己落后一段截住了唐季枫。 他逮着唐季枫狠揍了一顿。 他经常跟景双动手,对毒药什么的防备的十分严密,身手又高出唐季枫太多。 唐季枫毫无还手之力,被他揍的鼻青脸肿。 唐季枫吐出一口血沫,“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男宠吗?我想学驱蛇之术,又没打算跟你争宠,你紧张什么?” 虽说各种传言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雷振生的面指着他鼻子说他是男宠。 雷振生额头青筋直跳,又踢了他一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自荐枕席,名门正派就这点本事吗?滚,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咳嗽,历岁寒从树上跃下,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男宠的问题你们俩可以继续争,不过雷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穿过这蛇群?” 他一身锦衣,俊秀潇洒,笑的如春光灿烂。 雷振生察觉到附近有人,一直防备着,却没想到是历岁寒。 雷振生微怔,还没说话,唐季枫已是充满敌意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历岁寒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当然是跟你争着做男宠啦。” 怎么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雷振生摇了摇头,一脚把唐季枫踢昏,转头看向历岁寒,却并没上前,而是直接了当地问:“兄弟,你是来同我们一起去打天业教,还是另有目的?” 他问的诚恳,目光紧紧锁着历岁寒,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历岁寒却很放松,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当然是打天业教!你们一路入蜀我便猜到你们的目的地,也太不够意思,居然不通知我一起。” 雷振生这才笑了,伸手拍了拍历岁寒,“好兄弟!” 古人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景双再次见到历岁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与雷振生变了多少。 他们都不复昔日无忧无虑的模样,而他依然若初见一般,痞痞地笑,像是玩世不恭的少年。四年江湖风霜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更像是个纨绔贵公子,而非享誉江南一带的少侠。 “好久不见啊,妖女。”他漆黑的桃花眼微弯,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了景双。 他的怀抱温暖而熟悉,身体的记忆远比她以为的要顽固,景双的心扑通扑通跳快了两拍,有些晃神。 他轻笑一声,低声在她耳边问:“有没有想我?” 在景双炸毛之前,他就迅速地放开了她。 他态度自然而亲昵,就仿佛他们只是昨日才分开一样。 “好久不见。”景双撅了撅嘴,心里忽然莫名地有点怨,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肯来找她?为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是她也明白这种小女儿的怨怼之情是毫无道理的。当初,她可是巴不得撇清关系的。 两人对视,历岁寒的眼中柔情脉脉,因景双眼中并非无情而欣喜。春日干净明媚的阳光下,似乎有旖旎的情意在经过漫长的冬天之后破土而出。 景双正为久别重逢难得的柔肠百转,雷振生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身后,笑着对历岁寒说:“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而景双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雷振生,眨了眨眼,心中有了几分清明。刚才那儿女情长的心思,忽然就被浇灭了。 三人找了几瓶酒,打了只獐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别后情况。 历岁寒一直在江南一带行医,有时候也参与剿匪什么的,经历比他们两个窝在维心宫闷头练武的人多得多,而且他又口齿伶俐,什么事情到他嘴里一说,便是一波三折格外引人。 以前是景双与他一唱一和的聒噪,如今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能说个不停。 景双看着神采飞扬的历岁寒,微微地出神。 而历岁寒仿佛觉察不到大家因长久分别而产生的那丝疏远陌生,态度从容自然。 最后天色渐晚,准备在野外露宿时,景双有些犹豫。 他们带着这么多的毒蛇,气势汹汹地一路行来,一直是露宿野外。 因为如今全江湖的目光都集中在此处,有无数的人想要杀了她成名,他们一直很小心。 晚上休息的时候,她与雷振生多半抵背而眠,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雷振生是正人君子,非常时期,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历岁寒在,景双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景双坐在火堆旁,正犹豫,雷振生已经非常坦然地靠在她背后坐下。 “雷……” 他微笑,“我守夜,靠着我睡吧。” 景双别过头,不去看一边的历岁寒,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历岁寒看着两人,眸子中光芒微闪,收起笑容,“我来守夜吧。” “不必。”雷振生并不多言,从见到历岁寒,到一起喝酒叙旧,他的手一直没有从剑柄上拿开。 他一直在避免景双与历岁寒相处,始终格在两人之间。 景双与他这两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自然明白他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戒备。 这让她原本有几分患得患失惆怅那些风花雪月的心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没有办法说雷振生的防备是毫无必要的。 历岁寒和方文端都说过,如果打天业教,叫上他们一起。可是她没有通知他们任何一个。 她是要做守护维心宫威慑武林的妖女,而方文端和历岁寒是白道少侠,当初一起并肩作战的情谊到如今,着实不足以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成为武林公敌。 抛去那些年少轻狂时的儿女情长不谈,她相信历岁寒就算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却也不会是插朋友两刀的人。 但他身为年轻一辈声名鹊起的少侠,突兀地一个人出现在此,与他们这些魔宫妖人为伍,雷振生防备他也无可厚非。 景双背靠着雷振生,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其实做坏人远没有做好人时候那么坦然,即使有自己的信念,但也清楚自己行事不那么理直气壮。清楚有多少人恨自己,有多少人想杀自己,多少哪怕完全陌生的人要除魔卫道。所以坏人其实永远比好人怯懦,也比好人更加不容易信任人。 历岁寒默了片刻,在不远处寻了个地方坐下,也打坐闭目浅眠。 重逢的第一天,昔日朋友貌合神离。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把小寒放出来……不要打脸啊! 52年少时纯粹而绝望的爱情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早上景双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在练剑。 景双与雷振生都秉承景山青的教导,出手简单凌厉,朴质无华。 而历岁寒的剑法却花哨的多,发现她在看,回头冲她挑了挑眉,更加的卖弄,一把剑舞的像孔雀开屏一样。 景双忍不住便笑了。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天气跟他们两人一起去文昌国时候一样好。 他收了剑势,笑嘻嘻地凑过来,“妖女。” 他眉目俊朗,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落了星辰。 景双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微微垂眸,唇边的笑意却渐渐转淡,“历岁寒,别来蹚浑水了。” 他不以为意,一边擦汗一边说:“怎么就不能蹚浑水了?” “如果我今日没有把握,需借你力量,以我们的交情你自然要来帮忙。只是如今我准备充足,有十足的把握灭那天业教,你何必来锦上添花呢?你一个白道少侠,何必跟我这魔宫妖女混在一起。” 历岁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暧昧地笑,“你也说我们有交情了,何必还要说这样的话。我不与你混在一起,又与谁混在一起?” 他不怀好意地加重了“交情”两个字的语气,别有所指。 景双有些尴尬地飞快瞥了雷振生一眼,“你以后不想在江湖上混啦?” 而雷振生一点也没有回避的自觉,依然坐在不远处。 历岁寒也看了一眼雷振生,坐到了景双身边,“以后跟你混啊。” 如此轻易的语气,那么这四年的分别又是为了什么?她当初低下头给他写信让他来自己身边,他为什么不答应? 景双沉默了片刻,微微握紧了手,忽然有些不高兴,“我去洗漱了。” 历岁寒看着她明显阴郁下来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自言自语,“怎么还这么喜怒无常的啊。” 雷振生摇了摇头,“我说,你到底要干嘛?大好前途的,不要了?” 历岁寒神色淡淡地,“什么大好前途?有娶妻重要么?” 雷振生噎了一下,忽然有些心虚,“你还喜欢景双?那这些年干嘛去了?” 雷振生想起当年景双与秦岳斌亲近,历岁寒拉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切磋发泄精力。年少时纯粹而绝望的爱情,谁没有过呢?可是又有多少抵得过时间呢? 历岁寒有几分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些年啊,之前我欠下一笔巨债。所以在江南一带行医剿匪敛财啊。总不好赖在小妖女身边问她要钱还债吧?那不真成男宠啦?” “巨债?”雷振生愣了愣,还是觉得有几分荒谬。江湖儿女,大富大贵很难,但衣食无忧却很容易。他实在想不出历岁寒会因为什么原因欠外债。 “之前我跟她去文昌国,我找了位朋友帮忙调集军队沙匪围城,许以重利。对于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历岁寒三言两语的解释之后,郑重了神色,“我依然喜欢景双,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我打算娶她。雷振生,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心思,但是兄弟妻,不可戏。” 雷振生陡然变了神色,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历岁寒,什么兄弟妻,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吧?景双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么?” 他拍了拍历岁寒的肩膀,“你来意不明,别拿小情小爱说事,我们是做大事的,你离景双远点。即便你真的只为喜欢,那也得凭本事。” 历岁寒多多少少看出些端倪,听了雷振生这些话也并不怒。他只是诧异,真没想到骄傲淡漠的雷振生会说出这样的话。四年不见,脸皮厚了,还会不着痕迹地讽刺人了? 这话不像是雷振生的风格,倒像是景双的。 历岁寒有些气闷,“雷振生,说再多也是你撬墙角,你不厚道。” 雷振生冷笑,“厚道?我们是魔宫妖人,讲什么厚道?历岁寒,你在中原武林呆了太久,已经跟我们不同路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针锋相对,景双洗漱完回来,有点奇怪地看了看两人,“你们俩还坐在这里干嘛?我看前面蛇群又在骚动,是不是唐季枫那小子又跑来了?去瞧瞧。另外叫上维心宫的人准备出发。” 两个大男人居然斗嘴斗了半天,雷振生与历岁寒对视一眼,都觉十分耻辱。 雷振生薄唇抿成一线,微微闭了闭眼睛。真论口才,他比历岁寒差太多。然而他因心虚咄咄逼人,历岁寒却终究念着当年交情口下留情。 雷振生去探查前面蛇群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不放心历岁寒跟景双单独呆在一起,硬扯着他也一起去了。 一看,两人便知道,今天恐怕走不了了。 前方热火朝天的一群少侠在杀蛇,试图往里闯。这原本也不算什么,景双气势汹汹地一路行来,每隔两三天总是要遇上一次阻截,只是这次带头的人,是秦岳斌。 又是一个多年未见啊,雷振生与历岁寒忽然发觉对方根本算不上最大的情敌。 “住手!”雷振生有点头疼地驱蛇后退。跟在景双身边,他也稍微懂一些驱蛇之法的皮毛。 “秦兄,你这是做什么?”因为有历岁寒莫名其妙的前来投靠,雷振生对秦岳斌问的很客气。 秦岳斌左手执剑,沉默了片刻,反问:“你说呢?” 明显来者不善,但是……雷振生觉得有点棘手。 历岁寒却是个损的,在一旁闲闲地开口,“我们说?秦兄,你堂堂方义门主,居然也要来做男宠吗?这如何使得?” 秦岳斌脸色一黑,有心反驳,却又明白不宜纠缠。 这时人群里有个女子的娇喝,“岁寒,你没事吧?我带人来救你了。” 那女子一口苏北口音,吴侬软语,格外娇糯,自一堆江湖汉子当中聘聘婷婷走来,越显纤弱。 “十姐,你们怎么来了?”刚才历岁寒只顾着看秦岳斌了,倒没注意这一群人当中自己熟识的还不少。 中间隔着蛇群,他们过不来,历岁寒便毫不在意地走了过去,跟他们解释自己不需要人救。 景双乘着步辇过来,看着这闹哄哄的,感叹,“好热闹啊。”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戒备起来。 她凤眼扫过历岁寒周围那一群人,然后停在秦岳斌身上,秦岳斌带了方义门下几十名精英,明显跟那些临时凑的乌合之众不同。 他竟然来了。这些年渐行渐远,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位师兄了。 她顿了顿,面色平静,声音清朗地问:“师兄,你来帮我,阻我,还是杀我?” 事到如今,她仍叫他师兄。 秦岳斌看着有些陌生的艳丽眉眼,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种种,想起她当年犯了错,总是嬉皮笑脸地扯着自己的袖子叫师兄,撒娇耍赖地不肯认错。 神医谷的安宁美好,娇俏女童的调皮捣蛋,小小少女时毫不掩饰的仰慕亲近,他前半生最美好的回忆,都与她有关。 然而,陷在流沙中的绝望,以及最终她为他寻回血菩提,恩怨两清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让秦岳斌因一声“师兄”而动摇的心终究硬了下来。 原本,他就已经有所决断了,否则他不会来。 “不要再叫我师兄。”秦岳斌依然白衣清俊,然而神色冷漠,“你心狠手辣,祸害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诛之。念在同门一场,你若肯返回苗疆,我便饶你一命。” 他的话,句句诛心。 “人人得而诛之?”景双神色微黯,凤眼半垂,即使预料到秦岳斌来者不善,一手把她带大的师兄如此说,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她已清楚当年秦家被灭之事,当初景山青与舒天心是不愿秦岳斌心灰意冷的时候知道是自己亲父灭了蜀中三门而再受打击,隐而不说,如今便是说了,没有证据,他恐怕也不会信了吧? 灭门之仇确实是锥心之痛,然而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全家待他如同亲人一般,难道就可以一笔抹杀吗? 当初他听说自己身世的时候没有怒而拔剑,在景山青亲口承认并纵容他报仇的时候他没有出手,最应该恨的时候他都放过了,如今却因为江湖正义来与她恩断义绝,来阻她? “师兄。”她依然叫他师兄,“我可以答应你自今以后,人不犯我,我便秋毫无犯。只要你随我去天业教走一趟。” 她始终对当初的事存疑,觉得在秦岳斌被抓期间,天业教的国师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才致他心性改变。 “我不是来跟你讲条件的。”秦岳斌眉目间闪过一丝戾气,“战,或降。” 景双看着秦岳斌,知今日一战无可避免,却做不到如他那般干脆,“好吧。我不愿杀你的人。你让他们退开,我驱使毒蛇退开,我与……” “我们与你一战。”雷振生伸手扯了一下景双,打断了她的话。 秦岳斌右手已废,然而他既然传承了方子白的接玉心法,这些年又豁出脸皮给人治病交换内力,此次敢来拦截,必然有备而来。雷振生怎么可能放心景双一个人去应战。 景双愣了愣,还没说话,便听秦岳斌不在意地应,“好。” 雷振生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敢如此答应,那必然有所仗恃。 “二宝,千万别手下留情啊。”雷振生握住剑,不放心地叮嘱。 景双心里难过,也没功夫抗议他叫她小名,只是看着秦岳斌。 她对秦岳斌,除了年幼时的濡慕,少女时期的仰慕,还有后来变心而产生的歉疚。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跟秦岳斌为敌。 秦岳斌眉目间闪过一丝倦意,似乎不想在啰嗦下去,率先出手。 他左手执剑,仍不如右手灵活,是以招式简单大开大合,并没有什么出彩。然而他内力的确极为高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比景双和雷振生曾经交手过的云华派掌门于康的内力还要强了。 没有毒蛇相助,景双又有些不在状态,两人打的有些吃力。好在两人已经习惯与内力远高于自己的对手为敌,所以哪怕处于下风,仍然丝毫不乱。 景双开始出招有些滞涩,然而后来渐渐流畅起来。就仿佛过去闲来无事的切磋,只是师兄变强了许多。 他剑势下劈的时候喜欢先向左挑,而出腿之后下一招必然是斜刺,改了这么多年也没改掉这坏习惯。 那些物是人非的回忆,终究变成了如今面对面的厮杀。 景双还在感慨,雷振生却有些急了,秦岳斌招招势大力沉,罡风逼人,分明是毫不容情的杀招,景双却连毒药都不用,这是做什么? 53雷哥是谁? 如同景双清楚秦岳斌的习惯一样,秦岳斌对于景双的招式也是一清二楚。 她鞭子后甩,秦岳斌就知道她要用“蝎尾”这一招。以前她用这一招的时候总是配合毒粉,此次她没有用,当然即使她用了,一时半刻的他也不惧。秦岳斌忽然变招,长剑卷住鞭子借力欺身靠近景双,一掌打了过去。 雷振生援手不及,景双被秦岳斌一掌打飞了出去。 历岁寒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形势不妙,飞身而来,却只接住了倒飞而出的景双。 秦岳斌向前欲再补上一掌,历岁寒眼神微厉,挥掌迎上。 与此同时雷振生亦跟了上来,一剑刺在了秦岳斌右臂上。 秦岳斌不得不分神应付雷振生,在两人夹击之下,有些狼狈。 历岁寒却不与他纠缠,抱着景双后退卸力,同时迅速地出手连点护住她心脉,拿了疗伤药塞入她嘴中。 雷振生的长剑上是涂了剧毒的,虽然只是个小伤口,秦岳斌却不敢大意。 他迅速地点穴放血阻止毒素蔓延,同时服下常用的缓解毒素蔓延的药丸,却依然感觉右臂开始麻木。 在历岁寒出手的同时,方义门的人开始出手,维心宫给景双抬步辇的人也出手,雷振生嘬唇吹了几声口哨,蛇群开始攻击,于是陷入了混战。 景双带的维心宫的人不多,蛇群又没有人指挥,而方义门的人却个个都是好手。 雷振生他们这边就落了下风。 “让蛇群别攻击我的朋友,他们会帮忙对付方义门。”历岁寒抱着景双,输内力稳住她的伤势,同时对雷振生喊。 雷振生哪儿会那么精细的控制啊,应付着秦岳斌,不回答。 景双大口的吐血,染红了历岁寒的衣襟,她挣扎着开口,“先退。” “别说话。”历岁寒已经探查了她的伤势,清楚伤的不算太重,然而看着血从她嘴里涌出来,还是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他心中既恨秦岳斌出手不容情,又怒雷振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思与他联手对敌,反而处处防备。 索性不理会正在纠缠的方义门及维心宫的人,抱着景双迅速退到自己那些朋友旁边,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人自毒蛇群中迅速退离。 雷振生看他竟然带走了景双,大惊。 “退!”雷振生招呼了一声维心宫的人,自己迅速地摆脱了秦岳斌的纠缠,返身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那些人,甚至对历岁寒,他都有些防备。这个时候已经够乱了,历岁寒竟然还趁机添乱。他到底什么居心! 毒蛇群纠缠住了方义门的人,而秦岳斌中毒也需要休养,他们没能追上来。 历岁寒带着人退入一个易守难攻的山谷,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景双,她难得在他面前现出如此荏弱的姿态,神采飞扬的凤眼也没精神地半阖着,呼吸浅浅。 历岁寒的那些朋友好奇地打量。 历岁寒放下景双,抬头对之前那苏北口音的女子说:“十姐,我要给她疗伤,你帮我熬些药。” 他将药材取出,却被景双扯了扯袖子。 “怎么?疼么?”他小心翼翼地倾身问,剑眉心疼地蹙着。 她微微调整了下呼吸,有些虚弱地开口,“雷哥没脱身?” 历岁寒眸色微黯,压低了眉,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很不开心地反问她,“雷哥是谁?” 虽然受伤不轻,景双还是被他这不顾轻重地斤斤计较给气的想笑,这一下有些牵动伤势,让她咳嗽起来,说不出话,于是伸手软软地打了他一下。 他连忙扶住她,输内力过去,一边闷闷地答,“我看他脱身了。先疗伤吧。” 那位十姐乌溜溜的眼睛在景双身上转了转,拿着药材走了。 内息在经脉中流转一周,景双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睁开眼睛估摸着时间过去不短了,于是有些不放心地问:“历岁寒,雷哥怎么还不来?” 历岁寒咬牙,“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景双有些无辜地看他。 历岁寒无奈地叹了口气,难得没人搅扰,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叹了口气,“景双。” 景双心跳快了几拍,挣扎着想要起来,“历岁寒,你干什么!” 他抱着她不放,还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她颈窝,闷闷地在她耳边质问,“景双,你要始乱终弃是不是!” “始乱终弃?”景双看着他一个大男人自毁形象撒娇耍赖的样子,实在想笑,“历岁寒,一把年纪了,别闹。” 他仍不放手,但语气正经了几分,“那我好好与你说话,你,把我,究竟当做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好,“历岁寒,你四年杳无音讯,现在来问我把你当做什么?” 维心宫地处苗疆,与中原武林不睦。他没有解释这些年他找了无数的门路想往维心宫送信却不能。云华派之事后他送的信还是辗转托了方文端。就是因为那封信经了太多人的手,那些思念,那些眷恋,他什么也不敢写。 他手指顺过她的长发,把声音压的又低又沉在她耳边问:“你是在怨我么?那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他凑的极近,柔软的唇蹭过她的耳廓,让景双呼吸微滞,别扭地向后躲,想要避开这暧昧,然而他双臂如铁箍一般把她按在自己腿上,她受伤后手上无力,竟然推不开。 眼见那边被他称为“十姐”的女子熬好了药往这边走,景双脸上有些挂不住,示弱道:“历岁寒,我受伤了。” 他这些年医术精进,她伤的怎样,他又怎会不知道。历岁寒看她苍白的面颊上泛起红晕,凤眼中波光滟滟,心中一动,附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迅速放开。 “你!”景双捂着胸口,简直觉得自己要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了。 那十姐端着药过来,正想喂景双,历岁寒接了过来,“十姐你去忙,我来喂吧。” 历岁寒尝了一口,吹了吹,拿着汤匙抵到景双唇边。 景双看了一眼旁边的十姐,伸手接过药碗闭着气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品了品,不得不说历岁寒这些年医术真是进益了,这方子配的极妙,疗伤有奇效。 景双又品了品,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抬头再仔细看了一眼旁边的十姐。这药虽然有些赶时间火候不足,但熬的真不错,绝非一般二般没经验的人能熬出来的。 这十姐,看来是经常熬药啊。 历岁寒从药囊里找了颗蜜饯喂景双,她却别过脸去,凶巴巴地说:“再跟我闹翻脸了啊。” 历岁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十姐还站在旁边没走。 “十姐,干嘛啊。”他痞痞地笑,将空着的药碗递回去,“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周到了?还等着帮忙刷碗吶?” “不介绍一下?”十姐声音软糯,唇边带着温婉地笑,对景双说:“我叫杜十……” 景双等了半天,等不到她后面那个“娘”字,疑惑地看向两人。 杜十和历岁寒就一起笑了起来。 景双瞪历岁寒,他那眉眼弯弯的德行格外欠打。 历岁寒笑着摇头,“十姐,别乱捉弄人。她可不是好惹的。” 杜十笑的有些媚,“知道嘛,妖女景二姑娘么。” “你都认识了,还要我介绍什么?”历岁寒眉峰微挑,看向杜十的眼神带了些警告。 “哼。可小姑娘不认识我呀。”杜十嗔了他一句,转身,步态妖娆地走了。 待她走了,历岁寒看着若有所思的景双,解释,“我一直在筹谋杀入天业教之事。所以效仿先代神医谷谷主,广施恩德,结交了很多朋友。不过我看你应该不太需要,所以这次来就并没有带他们一起。没想到他们误会,追了过来。” 世事无常,他筹谋了四年,然而他孤身一人前来相助,雷振生都对他忌惮颇深,若是他带了一群人来势汹汹,怕是立刻就要翻脸。 “是吗?”景双唇边含笑,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他正要转回话题继续逼她表态,没想到不远处一阵喧嚣,却是雷振生追了过来。 历岁寒有待不理,景双撑着站了起来,他也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扶住她过去调停,不让双方打起来。 “没事吧。”雷振生立刻伸手握住景双的手腕,探入内息进去查看。 历岁寒看着立刻站到雷振生身旁的景双,有点生气。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让她受委屈了还是怎么的?还有雷振生,什么医术都不懂,探探探,探什么探! 历岁寒一把扯回景双,“刚吃完药,好好调息去。” “维心宫那边,我们这边。谁也不许过界!”他没好气地抽剑一划,一道深刻的剑痕将这小山谷一分为二。 “真幼稚!”雷振生心里暗骂,然而他身边人少,不愿跟历岁寒争,于是便点了头,让维心宫的人在旁边扎营。 他却是不理会历岁寒的白眼,跟在景双身边。 “扶我去那边坐吧。”景双转身又扯住雷振生,低低吩咐。 历岁寒眼角眉梢都是委屈,“景双,你……” 景双忽然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凤眼含着戾气,盛气凌人地说:“你再啰嗦就滚蛋。不许跟过来。” 历岁寒咬牙,刚才还软软的听话,如今雷振生来了,是有人给她撑腰了不成?他难不成还非要巴着她么? 雷振生不多言,扶着景双走到维心宫那边坐下。 景双有些若有所思地闭目养神,维心宫诸人分头准备午饭,井然有序又安静。而历岁寒那边就极为热闹。 历岁寒虽然气闷,但这些朋友以为他被困,千里迢迢来救,他也不好冷了脸不理人家。 杜十声音软糯,说话细声细气,但手底下却是极为利落的。虽在野外,但不过片刻功夫,便整治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面面俱到地给维心宫这边也送来了些。 景双一睁眼,就看见雷振生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一直在盯着那杜十看。 那杜十纤纤弱质,的确有着一般女侠没有的风韵。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却是极为耐看的。 但,也不至于看的如此目不转睛吧? 景双咳了一声,“雷哥,她叫杜十。可要我为你引荐引荐?” 雷振生一点也不尴尬,低声跟景双说:“她缠足。” 呃,刚才景双也发觉她步态翩跹,跟一般女子不太一样,却没想到缠足。 江湖女侠缠足确实罕见,但雷振生一个大男人,至于这样一直盯着看么? 劣根性!景双有点懒得理他。 雷振生却微微勾唇笑了笑,低声在她耳边说:“那女子是扬州瘦马出身。” 他无意背后论人出身,只是这女子与历岁寒这般熟识,历岁寒前脚刚与他们会合,这女子后脚就纠结了一群人来救他。看样子,历岁寒这些年过的很精彩啊。 如此,还说什么此情不渝?还说什么挖墙脚?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担心,女配神马都是浮云,小寒是清白哒。 昨天忘记说休息的事了,就不休息继续更新吧。今天回来稍微晚了点……所以晚了几分钟。嘎嘎,我是个好坑品地银。 54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景双略有些不解。 “在扬州,养瘦马是一门相当赚钱的生意。将贫家女儿买回,经过调教,卖给富商当小妾或者卖入妓馆。扬州瘦马的特点就是苏北口音,娇小瘦弱、平乳窄臀,具有骨感,还有三寸金莲。”雷振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妄下结论,所以刚才观察了半晌。 景双不歧视这种出身的女子,但想到历岁寒很有可能是在风月场所认识的这姑娘,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她迟疑着反驳,“就算都符合,那也不能认定人家就是这种出身啊。” 雷振生不紧不慢地解释,“你要知道,那些女子和良家女子终究是不同的,看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是不一样的。” 景双心情很糟糕,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雷哥你果然经历丰富,见多识广啊。” 得意忘形的雷振生笑容一僵,咳了两声,尴尬地说:“都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事了。” 景双隔着中间的界限看向杜十,杜十冲她娇媚一笑。她别过眼,去看历岁寒,而历岁寒大约是生气了,背对着她一眼也不看她。 景双回过头来看着杜十刚刚送来的饭菜,的确是色香味俱全,比维心宫那些人随意做的烤肉要好上很多。 然而景双心里有点腻味,任性地用筷子点了点,“谁都不许吃!” 雷振生正伸向那饭菜的筷子顿了顿,任命地伸手撕起了烤肉。早知道,就吃完饭再跟她说这些了。 吃完饭,杜十来收盘子,看到一点也没动的饭菜,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劈头便问:“不好吃?” 景双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再加上心情不好,硬邦邦的回了她两个字,“嫌弃。” 杜十脸色大变,站在那里愣了片刻,终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冷冷地说:“常听岁寒提起你,又见你杀伐果断,虽正邪殊途,但也敬你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哼,也是个见识浅薄之辈,不过是仗着父母荫蔽罢了。” 吴侬软语,哪怕与人争吵,也依然娇娇软软的动听。 “我何须你来敬佩?”景双眼睛都没抬,声音还带着受伤后的虚弱,却盛气凌人。 杜十气的浑身发抖,就想动手。 历岁寒早已看到这边的不对,过来拦住杜十,“十姐,好好说话。” “岁寒,我与你为知交好友,你是了解我的。今日她若不与我道歉,此事不能善了!” 至于如此吗?景双有些不屑地看向杜十,不过是态度不好罢了,至于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么?杜十这样小题大做,她只觉得十分可笑。 “凭你?不能善了又能奈我何?”景双是不太能理解杜十这样出身的女子如此敏感好胜的态度的。 这杜十但凡有一点点见识,就该明白哪怕她如今受伤,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 “就凭我!你今日若不给我道歉,那么就是不死不休!”杜十眉目间闪过一丝决然,她本就出身淤泥,若不刚烈自强,那就更是让人踩入尘埃里,再也不可能翻身。是以她外表虽然柔弱,性格却极是刚烈,若有人敢轻视她辱她,她必十倍百倍报之。 杜十始终洗不去年少时在娼门的痕迹,这些年就是靠憋着这一口气在江湖上行走,让人不敢小觑。 景双自然不懂杜十的生存之道,简直要被她气乐了。不死不休?这女子是看她受伤了,所以才敢来挑衅的吧? 不过就算手上,她景双也绝不是她这样的女子能惹的!景双握住鞭子就要应战。 历岁寒与杜十相交,敬佩她一路自强不息,义气干云。但此时看她与景双杠上,却十分头疼。 他挡住杜十,问景双,“景双,你为何要与她争执?是因为她哪里得罪你了么?” 他不问杜十,先问她,景双自然勃然大怒,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火喷薄而出,还带着因师兄与她为敌的迁怒,“滚开,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历岁寒被她这一句话说的瞳孔微缩,几乎被她这句话伤的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他深呼了口气,劝她,“景双,冷静点。我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景双虽然极怒,脑子却冷静下来。跟杜十是怎么争执起来的?她简直想不起来了。 她气性大,但心性却比杜十豁达的多,仔细想了想,虽然仍觉杜十小题大做,却也明白道理不在自己这边。 英雄不问出身,她因出身看不起杜十本来就是不对,如今她也不可能直接将这理由说出口,私下里八卦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人家扬州瘦马的出身,那就真是逼着杜十跟她不死不休了。 只是对历岁寒,她却有些心冷。 他们十三岁相识,十六岁分开,到如今她二十岁,分开的时间比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漫长的分离中,她几乎认定了两人就此陌路。虽说她与雷振生之间如今并没有什么,但若不是她纵容,雷振生也不可能与她如此亲近。 可是想到历岁寒在这四年里身边也跟着这么个人,如她与雷振生一般相依相扶,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腻味。这并不是吃醋,或许她刚才对杜十心生排斥是因为吃醋,但现在,却是对那一点浮动的心思的质疑了。 她看着历岁寒,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漠然。 当此去经年,正邪之道背离,你与我身边都有了别的人,他或她更加温柔体贴,殷勤备至,我们是否还会记得曾经年少时喜欢的心情?爱,究竟什么是爱呢?是日积月累的陪伴,还是那刹那的心动?是欲望的纠缠?还是一段求而不得的执念? 景双抿了抿唇,却是看向他身后的杜十,“是我挑衅在先,杜姑娘……” 历岁寒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道歉,眼眶有些红,“景双,你敢!” 历岁寒对她何其了解,看着她的眼神就明白自己被放弃了,小妖女的骄傲,若不是不想跟他纠缠,哪怕错了,又怎会轻易低头?三年亦师亦友的相伴,年少时纯粹而炽烈的喜欢,想着她练武到天明的每一个夜晚,四年相思,重见时她犹豫不定也就罢了,如今只不过问了她一句话,她就打算彻底放弃他? “历岁寒。”景双掰开他的手,他却抓着不放。 如果可以,景双并不想闹得太难看,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正僵持着,忽然有放哨的人示警。 有人杀过来了。 “是师兄?”景双撇开历岁寒,低头问维心宫放哨的那个人。 “不是,是附近的红枫帮的人。” 景双冷笑,“这样的小门派也来捡便宜?” 景双拿起笛子凑到唇边,吹出奇异的调子。 周围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万蛇涌动。杜十不自觉地往历岁寒身边靠了靠,那边历岁寒的朋友也默不作声地围拢了过来,持剑戒备。 “雷哥,我们去瞧瞧?”她不顾历岁寒火一样的视线,转身牵住雷振生的手。 雷振生微微愣了下,反握住她的手,劝说:“先退吧。你受了伤,估计红枫帮只是探路的罢了,被缠上了总是麻烦。” 红枫帮这样的小门派既然敢来,周围的门派必然闻风而动,而历岁寒带来的这些人……敌我不明,若真的逼急了,景双对秦岳斌下不了手,对历岁寒恐怕同样。 景双挑了挑眉,“受了伤又怎样?让我先去把红枫帮这跳梁小丑先解决了再说。” 雷振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二宝乖,回头再解决吧。” 维心宫诸人恨不能将脑袋埋进地里,历岁寒的朋友也因“二宝”这个不合时宜的称呼而有些讶异。 景双伸脚踢了雷振生一下,凶巴巴地骂了句,“找死吗?” 她凤眼上挑,斜眼瞪人的时候就有一种极为艳丽的感觉,她又不是真的生气,盈盈眼波流转,眼神里带了些嗔怒,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是在打情骂俏。 历岁寒握紧了拳,脸色阴郁。 而景双也没有坚持己见,吩咐维心宫的人准备离开。 然后,她才转向历岁寒。 她有些犹豫,凤眼半垂,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趁着受伤后苍白的脸色,有些荏弱忧郁之态。 历岁寒低头看着她,很想伸手触一触那蝶翼一般的睫毛,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打一顿,方能纾解心中的沉郁。 四年前,她便一副要划清界限的姿态,他自认栽在她手里了,所以四年后重逢,她与雷振生举止默契,对他疏远防备,他都忍了。但至少,他们当初相交莫逆的情分不是作假的吧?她竟然真的打算撇清、绝交? 他眼里带了明显的怒意看着她,只待她敢说出绝情的话,便什么也不顾了。 景双低头沉思片刻,一抬头,对上历岁寒的眼睛,墨一样浓黑的眸,却澄澈明亮,一眼就能看清其中蕴含的各种情绪。 有愤怒,有伤心,还有浓的化不开的情愫。 忽然心底就仿佛被人触了一下,又揪成一团,景双咬了咬唇,叹息,“历岁寒,你别……” 历岁寒却再也不堪忍受这种一切掌控于她手中的煎熬,忽然出手制住景双穴道。 景双不防他突然出手,又有伤在身,被制住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却一把抱住她立刻后退。 雷振生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对景双出手,仓促间一剑刺过来,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剑鞘。 历岁寒本就防备着雷振生,退的已经极快,但雷振生这些年轻功进步着实快。电光火石间,两人迅速地过了几招,都为对方的武功而有些心惊。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昔日半桶水的少年,如今都已经踏入高手之列。 历岁寒抱着景双,又见维心宫的人已经要围上来了,他不欲与雷振生纠缠,看准雷振生一剑刺来的时机,几乎妙到巅峰地在他剑尖一点,借势跃出。 而杜十他们也终于反应过来援手。 杜十他们人数远远比维心宫要多,一缠上来,雷振生就没办法再追历岁寒。 “诸位朋友,以和为贵,再会!”历岁寒丢下这句话,如一抹青烟一般,迅速地带着景双走了。 直气的雷振生脸色铁青,恨不能追上他扒了他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么么哒。 接下来要大桶大桶地洒狗血了…… 55内容提要只是标题党 历岁寒虽然带着景双跑了,但往哪里跑却是个问题。 秦岳斌出手伤景二姑娘,阻维心宫脚步于蜀中。 江湖上有人说这不过是时无英雄,竖子成名;也有人对他此举赞誉有加,认为他有方子白遗风,将来必定是武林执牛耳者。 原本各门派都已经闻风而动要捡便宜了,又听说南医历岁寒假意投诚,以身作饵,擒了景二姑娘。 这消息让一些大门派都开始蠢蠢欲动的对维心宫围追堵截了。 于是历岁寒便带着景双,在各门派的围追堵截,以及雷振生召集的维心宫诸人的追杀之中,艰难地躲避着。 蜀中多山,原本想要逃开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无论到哪儿,都有一大群毒蛇跟着,如果这样那些门派还会追丢人,那也就太蠢了些。 历岁寒无奈,只得带着景双上了船,顺着嘉陵江往下游漂。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小小的乌篷船飘在江心,船舱里历岁寒皱着眉看着被制住的景双,“你再不说,我就脱你衣服了啊!” 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蛇群的跟随,问题只能出在景双身上。 景双依然被制住穴道,躺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倒来脱脱试试?” 想当年,他调戏她,她也是这样对他说的。历岁寒忽然一点脾气都没了,揉了揉眉梢,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有些讨好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心,语气软了下来,“妖女,别生气。” “少装可爱。”景双没好气地哼了声,表情缓和了许多,但语气还有些冷,“我如果是你,现在就立刻把我放开。” “然后让你去找雷振生吗?”历岁寒俯身看着她。 软硬兼施,她都不为所动,他有些挫败地问:“他哪点比我好?你是生气我这四年没有陪在你身边吗?” 他干净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景双有几分乱了呼吸,“历……岁寒,你也一把年纪了,别这么任性。你看看雷振生,现在被外面传的多难听?他因为家仇,同我一起屠灭云华,注定不能再中原武林立足。你呢?你也要跟他一样吗?” 历岁寒看出了她的局促,故意凑的更近,鼻尖几乎碰到她柔软的耳廓,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絮语,“外人如何说,与我何干?景双,我只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的劝说,给了他一些信心,他漆黑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欢喜,坦白而热烈的表白,一如当初少年。 一念喜,一念悲。这些年他在江湖上历练的沉稳练达,然而到她面前时,却还如当年一般轻易的被搅乱了心思。 景双恍惚想起自己曾经也对师兄说过同样的话,却终究时过境迁。 她敛了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历岁寒,你放不放我?” “我放了你,你又要与我划清界限了。”历岁寒苦笑,“哪怕让我同雷振生一样守在你身边呢?” “不可能!”景双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然后仍然试图劝说他,“历岁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但我想,这份喜欢对于你来说,大约也没有那么难以放下。我们四年没有见,你看,大家依然过得很好。那么四年之后再四年,一生也就过了。何必执着呢?” 这语气,真不像当初骄傲跋扈的小妖女。历岁寒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发,“你只知我与你四年没有见,你可知这四年,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她显然不信,“是吗?” 他无奈地解释,“我是真的在赚钱还债。欠了好大一笔债,我总不好去伸手问你要钱,太不男人了。偏你又跑去苗疆那么偏的地方,送信的沙鼠也不肯给我一只,我实在是……没办法。你不知道,前两年,我穷的简直想当裤子了。” 他苦着脸,故意逗景双笑。 然后又弱弱地抱怨了一句,“你找我却很容易,可是你只给我送过一封信,便音信渺渺了。景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景双没笑,但被他说的有些愧疚,低声解释,“我养了蛇,不能再用沙鼠传信。我……邀你一起商议灭天业教的事,你独自去文昌国谈判,却不肯来维心宫。我以为,你是不愿意与我为伍。” 他听了她这句话,眼睛亮了亮,唇角微勾的看着她,只是沉默。景双也不说话。 周围寂静下来,却仿佛有黏稠的暧昧在两人之间发酵。 景双忽然觉得不对。不能再跟历岁寒这么扯下去了,这家伙的本事,能把话题扯偏到八千里以外,然后绕着绕着,就掉进了他的陷阱。 明明她想跟他谈的,是很严肃的问题,一步走错,他今后的人生整个都不一样了。如今被他引着,怎么像是小情人在耍花腔? 景双抿了抿唇,再次找回最初的话题,“放不放我?” “你答应我留在你身边,我就放开你。”又绕回来了,他眼神黯了黯,却也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 景双不再跟她啰嗦,忽然嘬唇吹了声口哨。 然后就有一条手掌长的小青蛇,突然从她袖子里窜了出来,飞快地游走,最后盘着尾巴立在她胸口,昂起头充满敌意地对着历岁寒吐芯子。 青蛇的颜色翠的仿佛春天最柔嫩的绿竹,头上蛇冠却殷红如血,带着王者的骄傲。 历岁寒离的近,那蛇芯子几乎蹿到他脸上。他一时不防,惊了一下。 景双叹了口气,“我融合了御蛇之术和苗疆蛊术养的蛇王,剧毒无比。你若是不放我……” 景双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历岁寒不管不顾地伸手拥住她,让她紧紧贴在他胸膛之上。幸亏那小蛇机敏,迅速地游走了,不然就被夹在两人中间压成饼了。 小蛇没得到攻击的命令,盘在景双肩头,焦躁地吐芯子,冰冷的瞳死死的盯着历岁寒。 景双大怒,奈何如今被封了穴道,只能眼睛喷火地瞪他,“历岁寒,你不想活了?” 他眼里终于露出几分悲哀,伸手抚过她脸颊,“说翻脸就翻脸,我就算捂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无论我说了什么,哄你多久,你就只想跟我划清关系。” “景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当妖女就好好当妖女,做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为我考虑的圣人样子?我待你的心,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景双别过脸,“真不懂。” 他气的咬牙,低头恶狠狠地吻上她的唇,辗转噬咬,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 “历岁寒!你只会趁人之危吗?”景双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脸色涨红地呸了他一口。 历岁寒抹了抹脸上的吐沫,简直恨不得把她给撕了。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所以一直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但他历小爷也是有脾气的! 他沉着脸,突然伸手解了她的穴道,“我就是趁人之危!景双,你今天给个痛快吧。要么就从了我,要么就让蛇或者用其他什么毒药把我弄死算了。” 他不管不顾地按着她亲,手还不老实地伸进她衣襟。 “混蛋,你发什么疯!”景双睁大眼,挣扎着推他。 但是她受伤之后无力,何况他这些年武功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她在他手下竟无反抗之力。 她顺手撒了些以前捉弄人的药粉,他却摸出药糖含在嘴里继续吻她。 药糖在两人舌尖翻卷,甜中带苦。 他微微喘息着剥她的衣服,自暴自弃地说:“别弄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有本事下剧毒!” 景双咬牙,指挥那小青蛇爬上了他的胳膊,顺着他宽大的衣袖就游进了他衣服里。 四年前那些荒唐已经是错了,岂能一错再错? 他却不管不顾,只顾着将她剥个精光,又解了自己的衣服,捞起她的双腿就想往里进。 无赖!只会这样!景双简直快被他气晕过去,被他激怒之下,狠了狠心,让那蓄势待发的小青蛇一口咬在了他肩上。 历岁寒僵了僵,不敢置信地看着景双,脸色灰败若死。 四年前他趁人之危,他总觉得就算是药性使然,她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总不是对他真的无心。 如今看来,她当初真的是无力反抗。 他有点失魂落魄地看着她,回想当年之事,只觉得心灰意冷。 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啊! 一直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他行医多年,清楚这毒性有多烈,不过片刻,他便全身僵冷麻木。再回想她极力撇清关系的态度,他再也没有办法嬉皮笑脸地假装不在乎,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景双看他不动了,于是迅速地爬起来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警告,“再有下次,我一定不饶你。” “对不起,景双。”他失落的,低低的道歉。无数的回忆蜂拥而来,以前心怀希望,而如今知道都只是虚妄,他简直无地自容。 他起身,无法忍受自己与她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那毒蛇毒性颇为厉害,景双不敢耽搁久了,连忙翻药囊找解药给他,一回头,却见他衣衫不整地出了船舱。 然后就听“噗通”一声,她追出去就看水面涟漪荡漾,却不见人影了。 “靠!”景双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就算是生无可恋,也先把衣服穿上啊!” 她却是一点也不敢耽搁了,握着药瓶就跟着跳了下去。再磨蹭下去,就算是有解药,她也没把握能不能救回来。 都一把年纪了,这是在做什么! 她一边往历岁寒那里游,一边觉得只要碰上历岁寒,她脑子就变得笨的可怕。 一下水景双就发现一个问题,那药瓶不防水! “历岁寒你这头莫名其妙的猪!”她狠狠骂了句,打开药瓶将药含在嘴里,迅速地踩着水往下游追。 好不容易追到了,他居然还有力气挣扎,“景双,抱歉,别管我了。” 景双不由分说,捏着他的鼻子唇对着唇将解药渡了过去。 历岁寒愣了下,被她在喉头一抹,逼着将药丸咽下才明白她此举何意。 “你又发什么疯?以死相胁我就会从了你吗?”景双气冲冲地揪着历岁寒往船那边游。 他手脚还有些僵硬,脸上中毒的黑气还未褪去,有气无力地说:“行了,死不了了。放心,我也没想死,只是……觉得或许我离开比较好吧。” 景双没好气地说:“你就算是要离开,也回去给我把衣服穿上去!” 她名声已经够不好了,难道明天还要听江湖传言说她逼#奸不成,历岁寒半裸跳江么? 她是打算当妖女,又不是想当女采花贼! 景双好不容易把他给揪上船,浑身是水的趴在船舷上喘息,“历岁寒,你有病吧?中剧毒还投江,你真不是打算自杀?” 她从一边的药囊里找疗伤药吞下,现在估计没人记得她之前中了一掌是个伤号吧?胸口闷疼气血不畅,她快被历岁寒气死了。 他顿了顿,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赤#裸的胸前,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没考虑中毒的问题。” 景双简直想揍他一顿了,“你这四年是怎么在江湖上活下来的?” 他恹恹地,没精神地闭上了眼睛,不回答。 景双脱了外套扔在他身上,然后越过他,爬进船舱里去。她的行李没带,她便翻了他的衣服来换□上湿漉漉的衣服。 下摆有些长,她撕了一截,又将袖子挽起来,出来瞧见历岁寒还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 她用脚踢了踢他,“别装死!去穿衣服。” 江阔云低,密云欲雨,景双有点忧虑,“要不要把船靠岸?” 想了想,心里又有些气愤,“你乱发疯,现在咱们两个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被什么喽啰捡了便宜那才是笑话!” 历岁寒眼里的悲哀越来越浓,最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景双快要被他气死了,一脚踢过去,将他踢的仰面倒下,才看见他满脸泪痕。 历岁寒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但骨子里却是极为坚忍的。他对她示弱,从来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该努力的,该承担的,该忍耐的,他从不推卸逃避。 所以,当他真的泪流满面的时候,景双心里还是很震动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历岁寒这样的人,会哭,大约是真的伤心吧。 然而她又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暴躁。 “喂!你哭什么?你要占我便宜,我都没哭,你倒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大男人还哭?” 历岁寒捂着脸,眼泪却从指间不断的涌出,“你管我啊?我笑我自己太蠢,哭我一厢情愿不行吗?” “景双,我那么喜欢你。”他忽然愤怒起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们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吧?这个时候,你就只想着毒药,受伤,下雨,还有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他的桃花眼润了眼泪,水淋淋地看着她,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悲哀。 他抹了把眼泪,“景双,你就让我安静的伤心一会儿吧。” 景双愣了愣,抱膝在他身边坐下。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觉得为感情要死要活的,一时冲动做出种种幼稚的事,简直像是有病?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隐藏,看到别人把伤心表现出来,反而觉得奇怪?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漠视那些喜怒哀乐,觉得这些多余的情绪,远不如眼前的麻烦重要?哪怕那些麻烦,尚算不上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急? 历岁寒依然保持这那颗少年的真心,可是,她其实已经老了啊。 她伸手抚了抚历岁寒的发,“说说你这四年在江湖上行走的日子吧。” 他闭了闭眼,眼角有晶亮的泪水划过,低声说:“景双,别说了求你了,我不是不谙世事,不是蠢,不是有病,不是冲动。我只是……只是爱你,只是觉得你很重要,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比面子,比命都重要。” 所以你能够轻易的牵动我的情绪,所以我在你面前冲动又幼稚,所以现在我觉得伤心绝望到想死。 你不理解,你觉得傻,只是因为,你不爱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写完了就迫不及待的上来撒狗血。一直没法断章,觉得断在哪里都不合适,干脆一大章发上来,足足快五千字啊!乃们怎么忍心不给我留言! 第一次写这么狗血的情节,忍不住话唠一下。 有时候会看到有人因为爱自杀什么的,这当然是不可取的。然而如今大多数人失恋的人,第二天依然要若无其事的上班或者上课,或者应付那些永远也应付不完的事情,至多,只在午夜梦回无人看见的时候软弱的哭一场。仿佛一段恋情的结束,只是无关紧要。 凡事过犹不及吧。或许很多事情都比虚无缥缈的爱重要,但还是想要写这样一个男主角——永远的少年,历岁寒。 他总是轻易的被景双牵动情绪,所以在景双面前显得冲动又幼稚,还总是示弱,所以总是让人觉得他不够强大。 但他并非没有男人的担当。数年如一日的早起练武;第一次去文昌国,他作为武功相对较弱,又是几乎没吃过苦的官家子弟,却一直坚持;第二次去文昌国,他冷静理智地去送信,也打着主意与景双同生共死;欠下巨债,他也并未因自己的儿女情长,而自私地想要景双一起分担。 他或许真的还不够强大,永远及不上景山青,单打独斗也打不过开作弊器的秦岳斌,就是雷振生可能也只能打个平手。但他脚踏实地,真心赤诚。 希望这篇文完结的时候,大家也会如喜欢强大的景山青一样,喜欢这个永远的少年,历岁寒。 56听雨客舟中 天色越来越暗,景双没有解释自己只是忽然想要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而并非是觉得这四年来他是因为未经疾苦,所以依然不谙世事。 江上风有点大,周围只有水浪的声音。 身边的男人浑身笼罩着悲伤的情绪,似乎真的伤了心。 “对不起,历岁寒。”景双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却挣开,语气中带着疲惫,“别可怜我。” 说什么都是错,景双只好沉默。 灰蒙蒙的江上,黄豆大的雨滴落下。 景双动了动,想拉历岁寒去船舱,或者找把伞,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些真的不重要。 乌篷船在江水里载沉载浮,风雨飘摇,景双看着周围灰蒙蒙的世界,心里终有些茫然,又若有所失。 她想跟历岁寒说些什么,但心底一片空落,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关于感情的困惑,成长的烦恼,正邪的立场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怎样表述。 她变了那么多,喜欢?他知道现在她是什么样子吗? 四年前的景双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那时她自信又勇敢,哪怕师兄态度抗拒,她也认定师兄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 如今,却思虑太多,也少了当年那份单纯的勇敢。 大雨倾盆,将两人打的透湿。 不过好在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便雨过天晴。 景双抬头看了看,忽然看见远处江上几个黑点,她眨了眨眼,那黑点又近了几分。目标很明确,就是她。 她心知要糟,这些人一看就是操舟的好手,估计是附近漕运的帮派,在水上,别说她跟历岁寒如今都只能发挥出五成实力,就算完好,对上这些人估计也很狼狈。 那些人很快就到了近前,七条穿浪梭,每条穿浪梭上大概有七八个人。 景双有些头疼,还未想好怎么办,身边历岁寒就拿了剑蹿出去了。 只见历少侠只穿了条湿漉漉的亵裤,□的肩上不伦不类地女式外袍随着他跃起的动作迎风招展,然后漂落,掉入江中。 再看景双,穿着宽大的男装立在船头,亦是浑身透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穿浪梭上的人都目瞪口呆了,一时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历岁寒冷着脸持剑如狼入羊群,几剑便将穿浪梭上的人砍翻了,又跃上了另一艘。 他出手并不算狠辣,却也保证了让这些人失去战斗力。 景双也跃上一艘穿浪梭开始动手。这些人手底下功夫一般,不过人家的长处本也不在此。 穿浪梭上的人纷纷下水凿船。 景双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阻止他们凿船,只能更快地杀人,能杀一个是一个。 她杀了几个人,附近的江水都被血染成红色,一回头看见那边历岁寒也下了杀手。 底下的人凿船凿的很快,一会儿工夫就沉了五艘。景双撒毒药下去,奈何江水流的急,并不怎么起效。 别看这些人在船上不中用,一旦下了水被缠上,景双与历岁寒再好的功夫也施展不出来。 “走。”历岁寒剑上带血,伸手握住景双的胳膊,足尖一踏凌空飞起。 然而这江面宽逾百丈,历岁寒和景双就算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毫不借力地越过江面到岸边去。 跃出去了有十几丈,两人力尽下落的时候,历岁寒将景双往上一送,他加速下落,而景双再次跃起。 “先走。”他漆黑的眸子仰视着她,雨后干净的阳光映在其中,澄澈如洗。 “谁让你替我决定的?”景双恼火,使出个千斤坠在不远处落入水中。 “你呀。他们又不会杀我。”历岁寒叹气。 景双瞥他一眼,“那是以前。” 两人拼命向岸边游,但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人家常年在江边生活的人的速度?很快两人便被追上, 真是虎落平阳!两人在水中笨拙无比,十分武功最多能使出来五分,而对方在水里却灵活的仿佛鱼一般,手中执着分水刺,悄无声息地摸上来,防不胜防。 后腰一疼,血在水中漾开,景双倒抽一口气就呛了水,反手扣住偷袭之人的咽喉,内力一吐将脆弱的咽喉折断。然而却又有两人围了上来。 他们不是景双的对手,却凭借在水中灵活的伸手逼的景双无法上浮换气。 景双一口气已经闭到尽头,缺氧的感觉开始让她头昏脑涨,身上的血融在江水中,周围一片的红。 她的动作开始有些滞涩,胸口快炸开了一样。她不甘地握拳,难道竟然要死在这么几个小喽啰手里吗? 她咬牙放出小青蛇再杀一个,努力往上浮,然而僵硬的四肢却越来越沉重,那微微闪亮的江面仿佛遥不可及一样。 就在这时,一直纠缠她的另一个喽啰被历岁寒杀了,历岁寒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靠了上来,努力托着她往上游。 景双之前受伤的经脉隐隐作痛,内力渐渐无以为继,耳朵里嗡嗡地响。她努力克制着溺水的本能,不去抓历岁寒。 历岁寒担忧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封住她的唇。 景双愣了愣,他便伸出舌头撬开她的唇,度了一口气过来。 柔软的舌尖一触既退,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拉着她往上浮。 景双脑子清明了许多,不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贪婪地吮了一口,那实在是溺水的本能啊! 出水的时候,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息。 “走。”历岁寒抓着她继续往前游,离岸已经不远了。 景双的血也不知道流了多少,体力已经透支,两人拼命地往岸边游,在那些喽啰的纠缠中,总算是爬上了岸。 爬上岸那些人就不敢追了,只是景双和历岁寒也不敢停留,现在蜀中不知道有多少门派在追杀他们。 景双和历岁寒这次真的是狼狈到家了,被几个喽啰追的仓皇逃窜,差点命丧嘉陵江。受了伤不说,历岁寒的剑也丢到江里了,药囊也丢了,连衣服都丢了! 景双还穿着历岁寒的那身衣服,而历岁寒只穿着条亵裤,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里跋涉。 他们如今倒是想回去找雷振生或者历岁寒的那些朋友了,可是这茫茫山野,上哪儿去找那些人啊!那些人如今恐怕也被各门派追的东躲西藏呢。 好在两人都懂医术,在山里随便找了些草药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景双后腰的伤口有点深,被水泡了,两边翻开的肉都泛白。 历岁寒微微皱着眉,想要撕开衣服处理伤口。 “别。”景双连忙阻止。 他眼带询问地看向她。 景双看了一眼他那凉快地穿着,忍不住说:“咱们两个现在就这一身衣服了,你还撕。” 历岁寒面无表情地伸手戳了下她的伤口,“疼不疼?” 景双皱眉,颤了一下,想发火,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忍了下去,哼了一声,“疼。” “那就别啰嗦。”历岁寒将伤口附近的衣服撕开,敷上药,又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包扎好。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历岁寒看了看天色,“我去打点猎物。” 从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体力透支,两人都是在强撑着一口气。 景双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历岁寒返身消失在山林间。 景双叹了口气,四处收集柴火,又削了节竹子,去取了些水。看到水边有野生的菌菇和野果,便顺道采了些。 历岁寒捉了只雉鸡回来,一看没人,顿时惊了。 难道他离开这功夫,竟然有人来悄无声息地将景双捉走了? 他急的一身冷汗,扔了雉鸡,强自按捺下心绪四出查探。 周围的枯枝有折断的痕迹,但并不像是打斗。 他正打算跳到高处去看看,就见景双抱着竹筒,用衣襟兜着野果和菌菇慢吞吞地走回来。 她看见历岁寒没头没脑地在转圈,有些奇怪,“你干嘛呢?” 他看着她,紧握的双手松开,明显大松一口气的样子。 他没说话,低头捡了雉鸡。 “那边有山泉。”景双给他指了方向。也许是因为真伤了心,他不像以前多话。 历岁寒顿了顿,向她指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对她说:“别乱跑。” “哪有力气乱跑。”景双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他扯了扯嘴角,对于她如此有眼色地帮忙干活还有点不习惯。 历岁寒剥洗好雉鸡回来,景双已经升起了火。 将菌菇和一些能做调料的野菜药材塞进雉鸡肚子里,架在火上烤。 两人都饿极了,不等完全烤熟就下手撕着吃。一边烤,一边把熟的部分吃掉。 不算很美味,但饿极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历岁寒一直沉默。 吃完东西,天色暗下来,两人相对而坐,景双就觉得有些尴尬。 暮春的山里还是有些凉的,景双脱了外套给他,不过这外套被他们之前撕了几条包扎伤口,着实也有些不成样子。 但春衫轻薄,景双也没多余的衣服能脱给他。 他看了她一眼,接过来穿上。 景双默默地别过脸,长袍下摆分前后片,他大马金刀地往那里一坐,大腿都露出来了,后背被划破的地方也露着肉,火光下,简直比不穿还撩人。 景双止住杂念,清了清嗓子,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侧头想了想,反而问她,“你还是不愿意让我跟着你吗?如果说你之前是不希望我卷进来,我现在的名声,估计不比雷振生好到哪里去了。” 景双把他这话在心里品了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跟着我啊?” 他带了一丝恼羞成怒看过来,桃花眼里火光跳跃,仿佛她再敢多说一句他就要动手了。 景双心里忽然有一点极浅的愉悦浮上来,柔软的风一样轻轻拂过。 犹豫了片刻,她说:“历岁寒,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也不喜欢别的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离火堆太近,说这样的话,竟然让她觉得脸颊微微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假期居然就这样过完了……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这么快,嘤嘤 57投名状 历岁寒看着火堆,沉默许久才开口,“能再说一遍么?” 景双大窘,“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景双被“意思”弄得昏头,被他期盼的目光看的压力有点大,想了想回答,“呃,应该不是吧。” 他转过头盯着火堆,似乎又生气了。 景双默默地望天,以前历岁寒脾气多好,任由她作威作福的,被伤心之后立刻急转直下了,她略有点不适应。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她伤了他的心,原本就是她欠他。 “景双,当年的事,你恨不恨我?” “啊?什么事?”景双正默默地心虚,忽然被问当年,又涉及到“恨不恨”这么严重的问题,她愣了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历岁寒深吸了口气,这次是真生气了!什么“什么事”?当年还有别的什么事吗?那么刻骨铭心的事,那么缠绵难忘的回忆,让他这些年既甜蜜又有些忐忑的思念,到她这里就是一片迷茫的“什么事”! “哦。”景双反应过来,有几分尴尬的不好意思,“有什么恨不恨啊,能别提那些荒唐的事了么。” 历岁寒咬牙,恨不能掐死她了。 景双看着他脸色,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默默地闭嘴了。别真把他气跑了。之前她不太想他跟着自己,现在——在帮她杀人之后,还是那样衣衫不整的情况下,他孤身一人回中原会有什么下场,她想都不敢想。还是跟她一起吧。 两人在山里转了三天,才被气急败坏的雷振生找到。历岁寒的那些朋友自然是没跟雷振生他们混在一起,历岁寒也不打算找他们。 而两人的装束,简直是闪瞎了维心宫一众人的眼。 历岁寒显然不在意,而景双——维心宫的人也没人敢问她。 之前因为历岁寒的容让,雷振生与他两人之间总还有一份表面上的平静,如今撕破了脸,两人连话都不说了。 雷振生私下里问景双这两天的经历,她穿历岁寒的衣服倒还是好解释,她反正没带行李,借件衣服也没什么,但是景双着实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历岁寒为什么没穿衣服。索性含糊其辞地一问三不知,装傻。 雷振生很是忧心,这简直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景双暂时蛰伏养伤,伤快好的时候,正筹谋拿哪个蜀中门派开刀立威呢,就收到一个惊天的消息。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把南医历岁寒为色所迷,卖身投靠妖女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唐门小公子唐季枫宣布与家族脱离关系,求拜入景妖女门下。 最近江湖上妖孽辈出,他虽然奇葩了些,但本来也不至于压过历岁寒风头的。可是,他做了一件事,他之前屡次纠缠不果,这次发了狠,给红枫帮下毒,灭了人半数的人来做投名状。 这发展,别说那些正派侠士接受不了,连景双都接受不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乱世出妖孽吗? 一时间各种谣言甚嚣尘上,景妖女的名声越来越往偏的方向去了。什么好色残暴啊(注意,好色在残暴之前),妖媚惑人啊,一时间追捕景妖女的少侠们人人自危。 而因为景双躲的隐秘,唐季枫始终找不到景双,直接昭告天下,于四月中在蒹葭山顶,拜师。 于是问题出现了,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陷阱,还是那唐季枫真的抽风了? 景双想想唐季枫那伸手逗蛇的呆样子,觉得他可能真的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收个这样的徒弟? 景双觉得压力有点大。 不过仔细盘算了盘算,景双觉得也不太吃亏,有基础,有兴趣,又没多大心机,至少比找个零基础的奶娃娃要好教吧? 她对当人师父这件事,还是有点热衷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锲而不舍,甚至交投名状要拜她为师呐! 犹豫了两天,最后景双一锤定音,“去吧。” 历岁寒与雷振生都看向她,目光一致地带着谴责,仿佛在说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上唐季枫了? 这两人不是不和到连话都不愿意说了么?怎么突然同仇敌忾了? 景双正喝水,被他俩看的都不好意思了。所以说三人成虎还是有道理的,她日日在这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规规矩矩的,但谣言听得多了,也由不得人不往歪处想。 景双抬眼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反正要立威,到那一天在那里的人肯定不少,一路杀过去也省的在蜀中耽搁。” 两个据说已经翻脸的人继续很有默契地一起默默地看着她。 “如果我们不去,唐季枫一定会被围殴至死的啊。”景双试图唤醒他们的良心。 两人的目光简直要把她给穿透了。 景双硬着头皮继续说:“就算是陷阱,以咱们三个的功夫,要走的话,谁能拦住?” 她恼羞成怒,最后说:“反正我觉得这个徒弟还不错!就这样定了。” 唔,徒弟。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似乎又对这样的默契十分不满,狠狠地瞪了对方一下,各自别过脸去。 景双扶额。把两个情敌——呃,他们应该算是情敌吧?放在一起,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曾经一起去云华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现在因为她反目,她这个祸水也有些心虚。 这种事,身为当事人的她也很尴尬,她一点也不想管。可是维心宫那些探子就不说了,怕她怕得要死,如非必要绝不出现在她眼前,也就是说就他们三个人日日相处着。 那两只不说话,她夹在中间,跟任何一个说话都会觉得背后凉凉的感觉。 可是偏偏也没法支走一个。 她先找历岁寒谈。 而历岁寒反问:“你明知道问题不在我,在雷振生,为什么要先来找我谈?” 是雷振生防备在先,是雷振生挑衅在先,也是雷振生明知道他喜欢景双,还趁他不在追景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雷振生对不起他。 他不是没试过跟雷振生好好相处,症结在雷振生。 景双默了半晌,无奈地说:“总得有个先后顺序的吧?不是你就是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历岁寒眨了眨眼睛,难得给她一个笑脸,“所以当时你与杜十争执,我先问你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杜十出身不好,但为人义气。大家对秦楼楚馆的女子总是多有偏见,所以她难免好强一些。我两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救过杜十,后来她拜托我给她从前的姐妹们看病,我不过是尽医者本分,她却从此视我为莫逆之交。去年江南有一个镇爆发瘟疫的时候,她给我做过一个月的助手。”夜色里,历岁寒长身玉立,淡淡地解释,“其实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其实只要最后一句就可以了。但对景双,历岁寒难免忍不住啰嗦些。 “她一片好心,带了人千里来援。我总不好不由分说地站在你这边。”历岁寒想起当初与景双在方家一起欺负人的日子,眸子里笑意越来越浓,带了一丝缅怀。 “哦。”景双低头,有心想骄傲地说这关她什么事,但这些天历岁寒难得肯好好跟她说话,她还是忍了吧。 月亮躲进云里,寂静地山林里有隐约的花香,两人站的很近,却也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和晶亮的眸子。 这样的气氛下说这样的话题,怎么着都带了些暧昧。 明明是打算说雷振生的。其实谈论雷振生,也显得很暧昧。 “不过我很高兴你来先找我谈。”历岁寒明朗地笑,一时间云破月出,水一样的银色月光铺了满地,为他英俊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地光。 少年的眼神热烈,“我希望你凡事先想到我,不论是好是还是坏事。” 景双脸上发热,有点受不住他这样的直白。明明前些天他伤心欲死,态度也冷冷的,她以为他就算不弃她而去,以后也不怎么乐意理她了。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表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原本,就是情不自禁。” 悲喜控于一人之手不由自主,若能自拔,又怎会沉沦? “很不情愿吗?”景双嘴比脑子快,问出口才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妥。 历岁寒愣了下,然后嘴角极缓地往上勾,仿佛极力压却压不住的样子,慢吞吞地说:“有点。” “我,我随口问的。”景双来不及想他这答案有多气人,有些慌乱地解释。 “嗯,了解。”他与她一起往回走,“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再找雷振生了。我会跟他谈的。” 景双低下头,应了一声,“唔,你……别指责他。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他……” “他怎样,不必你来解释。”历岁寒微微皱眉打断,“我是否该指责他,也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 景双讪讪闭嘴,历岁寒在她面前真的是越来越有气势了,她不过是有意容让罢了! 雷振生还没睡,抱着肩看着天幕上的星星。 他坐在阴影里不动,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经过是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雷振生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孤立了。 暮春,在有人眼里是清风明月,在有些人眼里便是花落时节。 夜凉如水,雷振生一个人靠着树,有点孤单。 当初在炎炎烈日下流着汗水切磋的兄弟反目;而这两年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景双,在历岁寒来了之后,休息的时候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地与他靠在一起方便防备示警。 女人,真是靠不住啊。 景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呢?当初可是历岁寒跟景双一起去的文昌国,那么景双在文昌国发生的事,他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月过中天,雷振生发觉自己竟然想这些八卦想了半夜,不由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摸了摸自己该刮胡茬子的下巴,自己是不是老啦! 什么情啊爱啊的儿女情长,也值得一个大男人半夜不睡对月长思? 他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雷和小寒还是挺有默契地。 58喜欢谁 第二天雷振生睡过头了,满脸胡茬子没精神地起来。历岁寒已经练武回来了,正在烤肉,景双给他打下手。 两人说说笑笑地,郎才女貌,让雷振生越发地觉得失落。 雷振生拖着步子去找山泉洗漱,路过景双身边的时候,景双正专注地跟历岁寒讨论去弄什么野蜂蜜,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而历岁寒最近一直视他为空气。 雷振生心情很糟糕。 等回来的时候,半熟的兔子在一边放着,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过了片刻那俩人拿着蜂巢跑过来,一脸干坏事得逞的得意。 “来帮忙,马上有好吃的。”景双高高兴兴地招呼雷振生。 她是真高兴,凤眼眯起来,脸颊上酒窝深深。挖出蜂蜜来涂在快熟的烤肉上,末了还吮了吮手指,一脸幸福。 之前在野外吃饭都是凑合,显然之前没人会像历岁寒一样陪她打蜂窝的主意。 带女人去摘蜂窝?这在雷振生的概念里完全是不存在的事。 “甜么?”历岁寒在一旁问。 “嗯,味道很好。” “我也尝尝。”历岁寒凑过来,他一手拿着烤兔子,一手拿着蜂窝,腾不出手来,于是微微靠近,竟然是打算直接吮景双的手指。 雷振生忽然觉得很碍眼,出手拦住他,掰下一块蜂窝,脸色不怎么客气地问他,“要吃吗?我来喂你啊?” 历岁寒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景双瞪他,用眼神示意:你昨晚答应了我什么,你忘记了吗? 历岁寒专心烤肉,假装没看见。 虽然很不情愿,但历岁寒还是找了个时间跟雷振生谈了谈。 “有意思吗?”两个男人吃过饭之后,在山林里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历岁寒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的。 雷振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记不记得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以前你在衡阳的时候,有两个青楼女子为你打架,你问我,你会喜欢赢得那个还是输的那个。” 历岁寒提及旧事,雷振生也有几分动容。这是当初他用来劝历岁寒不要去跟秦岳斌比较的话。 这个世上就是这样,有些努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所以历岁寒不打算跟雷振生争。 雷振生没说话,历岁寒就继续说:“你对我防备,我可以理解,但很恼火。不过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待景双的心如初。” “所以,别搞的跟争宠掐架似的。”历岁寒虽然是来求和的,但最后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了些锋锐。 历岁寒话已说尽,但雷振生依然沉默。正邪两立,多年未见,他最初对历岁寒的防备无可厚非,只是现在他却不能说自己心底无私。 历岁寒短短几天的陪伴,就能立刻捡起与景双曾经的交情,让他与景双四年相伴的感情退到第二位。历岁寒自然可以如此大度地不争,这种准胜利者的姿态真是让人想踩一脚。 雷振生闭了闭眼,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知道历岁寒是怎样一个人,事到如今也依然佩服他性格中的坚持、仗义、乐观,但继续做朋友还是算了吧。没那份真心了何必强求? 雷振生终于开口,“这事是我理亏。” 历岁寒脸色缓和了不少。 然而雷振生话锋一转,“但是……不是我为自己开脱,四年,你几乎音讯全无,景双写信给你,你给的那个理由也颇像借口。我喜欢景双,哪怕知道你曾喜欢过她,但也不算错吧?” 历岁寒眸光微闪,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男未婚女未嫁,各凭本事,若辩对错,那无论如何都是一笔糊涂账。他与雷振生心里都存疙瘩,不过是因为两人也都曾欣赏对方,视对方为兄弟罢了。 雷振生扯了扯嘴角,“这事你心里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不为女人,只为道义。我可以说我自己没错,但也没法坦然继续跟你当兄弟。” 他苦笑,“其实还是我理亏。” 历岁寒立在那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雷振生伸手锤了下树干,心想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离四月中还有几天,枯等无聊,景双与历岁寒无事的时候开始讨论到那一天穿什么。 这在雷振生看来还不如练武有趣,无论穿什么,打斗中都很容易蹭破或者脏污,废那心思干嘛?去杀人而已。 可是景双和历岁寒很热衷。他们两个对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有着常人难及的热情。 景双的伤已经全好了,两人居然敢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去逛峨眉山下的集市。 “雷哥,一起去啊。”景双招呼雷振生。 雷振生一点也不想去,但怕这两个人出事,还是跟着去了。 景双很认真的扮了男装,将肤色抹黄,肩部和腰部都垫了东西,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倒还像个男人。 收拾停当,三人就出发了。 峨眉山下的小镇聚集了不少江湖人,行色匆匆的,到处都讨论着妖女的话题,什么离谱的传言都有,雷振生和历岁寒的名声更是毁的让人不忍听。 不过谁也没料到这种时候景双大胆到敢来这种地方,何况她男装打扮,也没人注意她。 雷振生慢吞吞地跟在那两个人身后,景双尽力不冷落他,但走着走着就被历岁寒引开了注意力,顾不到他了。 其实雷振生能感觉到,历岁寒来了之后景双比以前开心得多。当初一起去文昌国,她与历岁寒就十分投契,雷振生觉得那是孩子气,这四年来景双渐渐成熟,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觉得那些孩子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想到其实一直有。 四年,他可以让她依靠,与她相互扶持,然而,历岁寒让她高兴。 雷振生无奈地笑。 经过药铺的时候,历岁寒进去买些药,景双摇头说不跟进去,于是跟雷振生一起在外面等。 两人站在街头,看着历岁寒进了药店。 “雷哥,对不起。”景双低声对雷振生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搞成这样。” 雷振生看着她,江湖上虽然把景双的名声传的不堪,但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明白。 雷振生忽然问:“景双,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真不像是雷振生的风格,连他向她剖白心意的时候,说的也是“景双,我们都不小了。我觉得,如果你不讨厌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在一起。” 他一直是豁达的,可能是见惯了风月,也可能是天生的粗糙,对这种黏黏腻腻的感情一直敬而远之。 他一直像个大哥,哪怕说娶她,开始把她当女人看待的对她好,也始终有一种旁观者一样的冷静。 其实有了比较就可以明白,历岁寒是发自由心,不由自主;而雷振生那些画眉之类的小手段的讨好,更像是表达讨好殷勤的姿态罢了。 景双觉得,他打算娶她,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她更好的归宿而已,而并非因为情感纠葛。 所以她试图想要让历岁寒和雷振生和好,试图让他们好好相处。 然而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雷振生却终究问出了这与他心性不符的话,他墨一样的眸子看着她,其中情意湛湛,不避讳,不掩饰。 景双本来只是面对历岁寒的时候心虚愧疚,如今听雷振生这一问,莫名面对他也开始觉得心虚愧疚了。 太突然了,景双不知该如何回答。 雷振生微微垂眸,“那么,你喜欢历岁寒吗?” 这个问题也一样难回答。 他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掖在脑后,微微叹息,“二宝,我和他,你选一个吧。以前的事,你没错,但……” 他终究没有说下去,感情,犹豫不定是大忌。但她若是选了历岁寒,他就甘心死心吗? 他没有胜算。他不知道景双喜不喜欢历岁寒,但他清楚景双不喜欢他。 可是他觉得景双曾经应该是考虑过跟他过一辈子的,就像他当初想过的那样,他是个好归宿。不需要有太多感情纠葛,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但他不确定景双如今是否还有这样的想法,女孩子的心思,一牵扯到感情,就是麻烦。 历岁寒从药铺出来,看着街对面两人站的极近,雷振生的手掠过景双的脸颊,而景双微微垂眸,似乎有些羞涩的模样。 历岁寒握紧了拳,足下生风,不顾引人注目地快速掠过长街,一把握住雷振生的手腕。 雷振生怎会容他动手?在他掠过来的时候便已有所察觉,迅速地退了半步,唇边带了丝无奈地笑。 这就是感情,让历岁寒冲动,让历岁寒失去理智。十几岁的历岁寒是这个样子,如今他二十三,依然是这个样子,但是他三十岁的时候还会这样吗?这份感情,能坚持多久? 如历岁寒这样热烈的人,若感情不在,他会甘心与人平淡终老吗? 雷振生对此表示质疑。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要留言要收藏……喵喵喵喵 59蒹葭山拜师 赴唐季枫约的那个早上,景双对镜梳妆。 雷振生在旁边看了一阵,然后在历岁寒刀子一样的眼神中,执笔给她匀了眉妆。 景双想躲,终究忍住,有点不安地看他。 “别说话。”他微笑,扶正她的脸对着铜镜,“看,我画的还是比你好。” “雷哥。我……”景双看了历岁寒一眼,“我有话对你说。” 雷振生微愣,扯了扯嘴角亦看了历岁寒一眼,“我们去别处说?” 历岁寒冷哼一声,再也忍不住,转身走了。 景双有点无奈地摸了摸鼻尖,“雷哥,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太适合。” 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雷振生顿了顿,点头,“我知道了。” 景双沉默,觉得有点尴尬。 雷振生却笑了笑,风度卓然,“你又没做错,干嘛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啊?别磨蹭了,赶快收拾收拾去蒹葭山。”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刻意地表现亲昵,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 不纠缠,也不疏远。 而景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 那天在街头,是她想多了吧? 相比雷振生,历岁寒可就没风度多啦!去蒹葭山的路上,他一直冷着一张脸,景双跟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的。他现在可真容易生气。 于是景双也懒得理他了。 雷振生当初提议在一起之后,她的确想过是不是就这样相互依靠的过一生,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却也放纵他的亲近。但历岁寒搀和进来,闹得这么不愉快,她没有理由再拖着雷振生搅混水。 她可以快刀斩乱麻的撇开与雷振生的纠葛,但对历岁寒,她却有些无力。 维心宫的人景双一个也没带,她与雷振生和历岁寒三人走上蒹葭山的时候,山顶的少侠们顿时鸦雀无声。 很多人不相信景双会真的敢来,但她还是来了。 三人,令白道侠士集体缄口不言,这样的威势,当今江湖上年少一辈也只有景双了。 当然,雷振生和历岁寒只是狐假虎威。 秦岳斌带着方义门的人堵在山道上。 “师兄。”景双低头抚了抚长裙,“你又来拦我?” 秦岳斌看着眉目精致的景双,微微点了点头。 曾几何时,眉眼间尚带稚气的少女缠着他说喜欢,他不知如何应对,便推脱说她长大了再说。 如今她已含苞待放,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站在她对立面。 因他上一次的痛下杀手,景双这一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扬起唇角笑了笑,商量,“待我收完徒?” “好。”秦岳斌默默地带人让开了路。 景双经过他身边时,却又停住脚步,从袖中抽出一本书来,“师兄,关于……断肢移植之法。我誊抄了师祖手记的要点,还有这几年我的研究。送你吧。” 秦岳斌微微抿了抿唇,江湖上关于景双在云华山上断人手指为乐的虐俘传闻他是听说过的,外人不知内情,他却怀疑过,没想到真的是为了他。 他伸手接过那手记,手指微微颤抖,用力握紧那本书,纸张有些粗糙,硬硬地硌着他的手心,有些刺痛。 景双不再多言,从容上山,看着山顶的唐季枫。 “你肯收我啦!”他一脸惊喜地跑过来。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围观,景双真想给他一脚。 不过显然前面的假设是不成立的,所以她一本正经地对唐季枫点了点头,“你我也算有缘,既然你诚意拜师,我就收下你吧。” 投名状都交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她能不收么? “你肯教我御蛇之术啦!”唐季枫完全无视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那表情仿佛恨不得景双现在立刻教他。 “既然拜师就要有拜师的样子。”历岁寒伸脚在他膝窝踹了一脚,他憋了一早上的气了,此时直接发到唐季枫身上。 唐季枫被他踹的噗通跪倒在地,回头怒视他,“你算老几!” 历岁寒想了想,很气人的回答,“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叔叔辈的。” 景双咳了一声,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啊,不要胡闹啊! 唐季枫想了想那神妙无比的御蛇之术,最后还是忍了,他确认似的问景双,“你真的会教我吧?” 景双看着他,答的很有深意,“只要你是真的想学。” 她并没有提别的条件,唐季枫有点不确定地看着她,最终抿了抿唇,郑重叩拜,“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你若诚心拜师,我必倾囊相授。”景双亦郑重地答。 但她始终与唐季枫保持距离,也并不打算扶他起来。 “你既然敢约在此处,想必有脱身之法。那么我们便在文昌国见吧。”景双低声嘱咐。 蒹葭山的地形她之前看过,四通八达,周围又多山林,现在这时节,草木疯长,有半人高,蛇隐藏其中防不胜防。 只要她有心想跑,来再多的高手也拦不住她。 这也是她敢来的基础。 她要立威,要……与秦岳斌有个了结,收徒只是顺带。 唐季枫愣了愣,“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不必,你先走吧。也让我这师父看看徒弟的本事。”景双不为所动。 带艺投师一向不容易被接纳,何况他这种家族势力庞大的,学的再多,回头也只会为唐家所用,一般师父都不会愿意收这样的徒弟。 但唐季枫实在对那御蛇之法心痒,又佩服景双的用毒之术。景双肯来收徒对于唐季枫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也不期望她立时便信任他,听了她的话,他起身直直往一旁的山道上走去。 那些少侠自然不可能让他这样轻易的离开。 景双也很好奇唐季枫那身手,打算怎么杀出重围。 只见他拿出了一个男子手臂粗的筒,不知道按了什么机括,便有暗器从中射出。能射暗器的机括不稀奇,但那机括一次能射出几十枚暗器,且连发,似乎无穷无尽的样子,就世所罕见了。 出自唐季枫手的暗器,那自然是剧毒。 哪怕他只是三脚猫功夫,靠着这暗器也一路杀了出去。当然主要是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山顶的景双身上,怕景双趁机逃走。 唐门的底蕴,果然深厚。景双心中感叹。 “师兄。”待唐季枫引起的骚动平息,景双转向秦岳斌。 这时山顶的气氛整个一肃,所有人都将手按在武器上,紧绷着肌肉随时准备出手。 景双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 她看着秦岳斌,悠然道:“师兄,你是跟我走呢,还是打算在我杀了这里敢于反抗的人之后,再跟我走呢?”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秦岳斌面沉如水,站在那里,看不出什么异样。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拿出刚才她给他的那本册子,慢慢地揉成了粉末,“你下毒。” 秦岳斌看了看手掌,并没有破皮,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中招的,他翻了几种解毒药丸含在嘴里。 “师兄,你都可以杀我,我为什么不能对你下毒?”景双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地看向秦岳斌。这毒,就算是她,配起来也不怎么容易,解起来,自然也不那么容易。 雷振生、历岁寒他们三个联手,基本上没有任何地方去不得。但秦岳斌如今内力深厚,又熟悉他们的招式,无论如何都是麻烦。 断肢移植之术,牵动秦岳斌心神,她赌他拿到那册子必然心绪浮动,察觉不到其中异状。 他即使要杀她,对她防心也依然不重。 秦岳斌勉强提气,却吐出一口血来。 “放弃吧,师兄。”景双一甩长鞭,周围山林里有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传来。 她面无表情地说:“降者不杀。” 别人敢来围堵她,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就真的投降。 不过这些人也给她造不成太多的麻烦。 在众人围攻之下,景双利落地杀了一个偷袭她人,转头去看历岁寒。 他眉目微皱的时候有一种少年的锐利,桃花眼冷冷地带着杀气。 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甚至比景双和雷振生出手更加狠辣,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 他感觉到景双的目光,眉目冷峻地望过来,然后眼眸微弯,眼神柔软了几分。 配合蛇群将这些人杀破了胆,雷振生扛着中毒昏迷的秦岳斌,三人一同离开。 虽然占尽上风,始终从容,但景双那身漂亮的衣服还是染的血迹斑斑,一身煞气。 而历岁寒跟在旁边,亦是一身煞气。 “妖女。”他忽然开口,“别想太多。” 他微微有些试探地,牵住她的手。 景双愣了下,没反抗。这条路,是她要走的,他打算陪她走下去,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不论对错。 景双眼眶有些发热。 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 曾经没正形的,总开玩笑说要她保护的历岁寒也终于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在正文里面啰嗦什么景双不杀人人家就杀她之类的废话了……最近卡文卡的要死。 这篇文将于周四入V,其实也快完结了。这个时候入V非常不好意思。冷文,总是到入V标准的时候,字数就已经超出很多了,所以会从34章开始倒V。周三休息一天,周四双更。 多的不说了,有钱的捧个钱场;不方便充值的亲们可以写评论,能送积分的我都会送。科普一下,送分是系统自动计算,25字送一分,积分可以用于看这篇文的V章,需要积分的童鞋可以在评论后面留下暗号“JF”。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鞠躬。 60求医 秦岳斌被抓,对与围堵妖女的少侠们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 虽然很多人鄙视秦岳斌的人品,不怎么服他,但正道年轻一辈,除了他之外,能当得起领袖人物的真不多。景双又一路杀的那些门派世家胆寒,如今敢搀和进来的人就更少了。 方文端一开始就表示不搀和这事,如今再次被热血的正义之士推举。他毕竟是方家之主,也不好太过独善其身,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来参与杀妖女的行动。 不过他也就是在中间和稀泥,十分碌碌无为。 方子白离世的时候,将方家与方义门彻底分开,方家原本就元气大伤。之所以没有没落,四大世家依然将方家奉为世家之首,只是因为方子白人情犹在罢了。 灭妖女的行动,虽然不乏热血的正义之士,但更多人如此热忱参与,还是因为这是成名的好机会。 秦岳斌能抓住这个机会,哪怕他如今失败了被妖女掳走,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将来江湖上的人见了他也会因他今日为正道牺牲而高看几分。最近他那些医治他人换取内力的黑历史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反而真的开始渐有侠名。 而方文端却在机会送到面前时依然不思进取。 很多人说方家要败在方文端手上了。 方文端有些无奈地站在廊下听着厅里的议论,他不过走开一下,这些人还真是肆无忌惮。 方念珠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向沉稳的方文端正在听壁角,有些讶异地跟着听了会儿。 “方盟主当年估计就是看到方文端不堪大任,才把方义门分出来交给秦岳斌的吧?真是先见之明啊。” 有说坏话的,自然也就有说好话的,“王兄,你也别这么说,毕竟妖女不好对付,方盟主活着的时候也真是义薄云天。那蛇也真是奇怪,竟然是连雄黄都不怕。” 立刻便有那促狭的接口,“妖女当然不好对付,也许方文端只是怕被抓去做男宠呢?” “十哥,他们太过分了!”方念珠怒容满面,就想进去斥责。 方文端在族里行十,没嫁人之前,方念珠也是小文小文没大没小地叫,现在出阁了,倒是老老实实叫他十哥。 方文端伸手抓住她,拉着她走到院子里,“说两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方念珠梳着妇人发式,面色有些憔悴。她爹在的时候,何曾有人敢这样背后说方家! 方文端温和地笑,“再过两天,这些人估计就不缠着我了,我们单独去见景双?” 方念珠嫁的是衡山掌门大弟子莫越,莫越跟红枫帮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前段时间正好在蜀中,卷进了追杀景双的事情当中。 很不幸的,莫越中了唐季枫的毒。幸运的是中毒不深,靠内力压制住,又治疗及时。 唐季枫也算是唐门的奇葩,他下毒事件发生之后,唐门几乎被热血少侠把门踹破,待他拜景双为师之后,唐门迫于压力不得不宣布与他划清界限。 不过唐门对唐季枫自己研制的毒也没有多少办法,研究了这么多天,虽然能救回来的人都救回来了,却始终不能将余毒清干净。这余毒对莫越今后练功有影响,方念珠和方文端认为,最简单的方法还是找景双。 以他们曾经的交情,景双大约是会帮忙的。 方念珠默默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下,问:“十哥,你……听那些人这样说,真的不难过?” 方文端微微凝目,“你在衡山,有人对你不恭敬?” “那倒没有。”方念珠连忙摇头,“衡山派上下待我挺好的。” “那就好。”方文端脸色缓和下来,“念珠,不是十哥不争气,只是方家如今有多少人?没落,只是迟早的事。方家已经没有四大世家的实力了,与其靠着七伯留下的人情树大招风,还不如韬光养晦。” 方家上一辈在与维心宫的对抗中几乎人才凋零殆尽,世家不比门派,开枝散叶没有个几十年是不可能重新兴盛起来。 方子白去世之前将方家与方义门分开,也是出于为方家考虑,不希望方家最终被方义门吞并。 方念珠微微低头,还是有些难过,却只是一瞬,又对着方文端笑了起来,“十哥你说得对,我相信你一定会带着方家走最好的路的。” 自方念珠嫁往衡山,两人也是聚少离多,于是又聊了些各自的经历,那些厅中的武林人士等的不耐烦,出来找方文端,他才回到厅中与他们商议围堵妖女的事。 人多,意见就难以统一,何况本来就实力不济,方文端又根本不想认真组织。 磨了三天的嘴皮子,也没商议出什么结果来,景双已经收拾了在她受伤时蹦跶的最欢的两个门派,继续往文昌国而去,都已经走出蜀中了。 热血之士纷纷离去,另想办法。那些想捡便宜扬名立万的,看骨头实在难啃,也渐渐偃旗息鼓。 终于摆脱了这些烦扰,方文端带着方念珠悄无声息地出了蜀中,一路循着景双离开的路线跟了上去。 问题是景双走的虽然不快,身边却总是跟着一大群蛇。 硬闯,方文端倒也勉强能闯进去,只是这么多年不见,他带方念珠此来又是有求于人,总不好就这样杀进去。 跟了几天,好不容易遇上一伙正派人突袭,方文端与方念珠很不厚道地躲在一边,看景双将那些人收拾了。 “还不出来?”景双握着鞭子,戒备地看向方文端与方念珠的藏身之处。 “别让这些蛇过来。”方文端连忙拉着方念珠出来,这小妖女煞气日盛,目光冷冷地看过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心里一寒,竟然忍不住想握剑。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温和地笑,“不是故意躲在这里窥探,跟了你们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办法穿过蛇群。刚才我不太方便在正道人面前露面,只好躲起来。” 景双不再戒备,却也没有靠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们,“小文?方念珠?你们来做什么?是来阻拦我,还是胡闹着要一起去天业教?” 方文端摆了摆手,尽可能诚恳地说:“虽然想跟你一起去天业教,但是我的身份恐怕有些麻烦。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我们来——是有事相求,振生和小寒呢?” 他原本是来求景双的,仗着当年的交情,觉得那个喜欢恶作剧却没坏心的小姑娘应该不会为难,但此刻看着一身煞气的妖女,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做饭去了。”景双鞭子一甩,蛇群让出一条路来。 方文端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汗,景双在这里收拾敌人,雷振生和历岁寒却在准备做饭。……这两个人真的打算做男宠了不成? 方念珠有些害怕地看了看旁边涌动的蛇,对景双点了点头,“景双,好久不见。” 两人一向不对盘,这样的好声好气景双有些不习惯,点了点头说:“嗯,确实挺久了。不用怕,这蛇不咬。你不是嫁人去了么?怎么有功夫跑到这里?” 两年前方念珠守孝期满,嫁给衡山掌门大弟子莫越,方文端曾经想办法送信给景双说过。 不过那个时候景双正忙着灭云华派,哪儿有功夫管这些事,就只是写了封信祝贺。 如今看方念珠一身妇人装扮,眉目间收敛了曾经的娇蛮,看起来竟然还有一丝温婉,让景双十分不适应。 这还是当年那个跟她一样骄横的大小姐吗? 她随口一问,方念珠却面有难色。 君子之交淡如水。之前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哪怕多年不联系,哪怕当年吵吵闹闹,也始终觉得交情一直在。 但真正见面的时候,却难免因为对方的改变而觉得陌生疏远。 那些有求于人的话,方念珠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景双微怔,用手玩着鞭稍,“那家伙不会对你不好吧?呃,我是说你的夫婿。” 方念珠被景双眉间的神色吓到,连忙说:“没,当然没有。” 景双挑了挑眉,一边走一边说:“那就好。有事说话。有些事跟我说比跟方文端说要有用的多。” 方念珠看了方文端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夫君莫越前段时间在红枫帮做客,……中了唐季枫的毒。”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安地加了一句,“他参与了红枫帮追杀你的事情。” 景双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念珠,忍不住伸手敲了她一下,“方念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她有心想像以前一样讥讽几句,又忍住了,“小事。不过唐季枫没跟我在一起,他中的什么毒?人在哪里?” 景双以前很讨厌方念珠那么骄傲,却总是太容易被欺负。 总觉得,那么弱的方念珠,简直折辱了“骄傲”两个字。 很矛盾,景双总是跟方念珠不对盘,总是想要欺负她,却也会想护着她,心底也承认这个朋友。 可如今看方念珠的骄傲生生的磨成温婉,又小心忐忑的样子,她更加不爽。 方子白死了,曾经的天之骄女失了怙恃,就只能收敛锋芒。 这种感觉,怎么觉得这么心酸呢? 听说唐季枫并没有跟景双一起,方念珠有些失望,但又因她胸有成竹的态度抱了丝期待,“他中了毒,不方便带他一起,不过我把之前唐家人的诊断和方子都拿来了。” “哦,那一会儿我看看吧。”对于景双来说,这实在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见到雷振生和历岁寒,几人许久不见,又是一番叙旧。 虽然因为如今立场不同,而有些防备,但故友重逢,大家还是很高兴。景双吩咐了维心宫的人去附近的镇上买了些酒,几个人烤肉喝酒,一番畅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晚上七点左右放第二更。 唔,当初是六个人,如今还是六个人,要有始有终。不过方文端和方念珠已经不大可能陪他们一起去文昌国了。 虽然网络小说是快餐,但还是想表达些什么,当初他们一同去文昌国,少年时最美好的时光里并肩作战,有的人沉稳,有的人张扬个性,也有的人早熟懂事,呃,虽然大家不喜欢秦岳斌,但当年的青春岁月里,他还不失为一个好少年的。 经过岁月的沉淀,所有人都在成长,有的人被折去锋芒,有的人循规蹈矩,有的人忘记初衷,有的人依然携手,有的人却越走越远。 写这些的时候忽然想起以前的同学、朋友,大家现在分散在各地,却经常在网上聊聊各自的生活,熟悉的仿佛当年一样。但偶尔回老家或者出差遇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手足无措的陌生。珍惜朋友,多多联络。啊,我文艺了。 61水滴 四个男人在月色下喝酒,风格各异,却各有各的俊朗。 有朋自远方来,雷振生和历岁寒总算暂时放下恩怨,与方文端喝酒叙旧。而被封了内力的秦岳斌,却一个人坐在角落,闷闷地喝闷酒。 方文端与他交情还算不错,忍不住低声问历岁寒,“景双打算把他怎么着?” 历岁寒勾着他的肩,笑嘻嘻地说:“喝酒喝酒,管那么多?反正暂时不打算杀掉。” 他声音不小,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暂时”不会被杀掉的秦岳斌抬眼看了看他,又灌了一口酒,残缺的手握着酒瓶微微发抖,强自压着心里的愤怒。士可杀不可辱!他不明白景双这究竟是打算做什么,他宁愿她杀了他。 景双不理会他们那边的喧闹,坐在火边研究了下方念珠带来的方子,又问了莫越的症状。大致猜测出唐季枫用毒的手段。 但毕竟没有亲眼见,景双也有些拿不准。 写了三张方子给方念珠,嘱咐她先让莫越吃第一张方子的药吃一阵子,如果顺利,就一直吃下去。假如有发热现象,就换第二张方子,如果腹泻,就换第三张方子。 实在不行,再找她。 景双不再像以前那般待方念珠恶声恶气,方念珠放松了许多的同时,又觉得缺点什么。 说完了解毒的事,方念珠犹豫了片刻,避开那些男人悄声问景双,“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脉象?嫁过去两年了,还没有身孕。” “才两年,这有什么可着急的。”景双不以为然,但仍然伸手搭上方念珠的脉搏。 虽然景双是大夫,但毕竟是未婚大姑娘,她坦然,方念珠却觉得跟她说这些很不好意思,她脸红地解释,“他比我大四岁,因我守孝,本来成亲就迟,他父母都盼着抱孙子呢。他都二十七了。” 行走江湖的女人,风餐露宿,免不了多多少少有些亏损,不过不是什么大毛病,景双摸了摸方念珠的脉,说:“身体没什么大碍,慢慢来吧,日后饮食起居注意着些就是。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别吃。生完孩子那些不调的毛病就好了。” 方念珠脸涨的通红,想了想,还是说:“给我写张促孕的方子吧。” 难得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景双有点不高兴,“不写。我的方子那么容易得的么?不然你让历岁寒给你看去。” “我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方念珠为难地叹了口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曾经的方大小姐,自然不会觉得传宗接代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但如今嫁人了,也有不得已的难处。 景双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方念珠,你脑子被门夹了?居然说这样的话。你身体又没毛病,何至于急着吃药也要生呢?晚两年会死啊?我真是跟你气场不和。” 她语气不好,方念珠却噗嗤笑了出来,“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跟我讲讲你这些年在江湖上闯荡的事吧?”她神色间带着些黯然与向往,“我可真羡慕你。” 方念珠不跟她针锋相对了,景双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什么可讲的,就跟江湖上传的差不多呗。你呢?” 方念珠摇了摇头,“在家里守孝,孝期满就嫁出去了。武艺都荒疏了。没什么可说的。” 景双忍不住再次问:“衡山派的人对你好吗?” “还不错。”方念珠垂眸。的确是还不错,但这世上又会有谁像她父亲一样纵容她,把她捧在手心呢?曾经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如今只是衡山大弟子的妻子罢了。 景双想起当年方念珠比武招亲,擂台一摆数年的盛况,全江湖的好儿郎都聚集在方家,在她的比武招亲擂台上争斗不休。 连她的师兄,都盯着擂台,想过上去斗一斗。景双不得不承认,当年她也曾羡慕过方念珠的。 当父辈的辉煌逐渐远去,他们的路却只能自己走。 景双忽然觉得有些气闷,翻了翻药囊,找出包毒粉扔给方念珠,“送你的,以后看谁不顺眼毒死他。混不下去了就去投奔我。虽然我不喜欢你,但勉勉强强让你跟着也是没问题的。” 方念珠笑了起来,眉目间的英姿飒爽还带了几分当年的味道,收起了毒粉,“把解药也一起给我啊。我知道啦,混不下去的时候回去找你的。” “如果恨一个人恨的都要下毒毒死他了,还准备什么解药。”景双嘟囔着,还是把解药给了她,心里也明白方念珠走的路跟她完全不同,估计这毒药永远用不上,而且她永远也不会投靠她。 “跟你也没什么可聊的。我去洗澡了。”景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没事的话帮我把风。” 景双最讨厌夏天赶路,但行走江湖总是避免不了,一身汗津津的,还没地方洗热水澡。 方念珠帮她把风,景双到附近的溪水附近大略擦了擦身,又洗了洗头发。虽然是夏天,但山里溪水太凉,她也不太喜欢。 她洗完了,换方念珠洗。 景双站在不远处一边擦头发一边帮方念珠把风。 远远的她看到历岁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这么快就洗完澡了?”他有些薄醉,脚步虚浮,眼睛却依然清澈干净。他痞痞地对她笑,伸手夹住她湿润的发尾,绕着手指玩。 景双没好气地夺回自己的头发,“是啊。你跑来干嘛?想看方念珠洗澡啊?” “来晚了,想看你洗澡来着。方文端太罗嗦了。”他很坦诚地抱怨着,执着地再次抓一缕,暧昧地凑到鼻尖,“景双你真好闻。” 他挨的很近,伸手支在景双身后的树干上,强势地将景双圈在自己与大树之间。她刚沐浴过,身上清凉的水气让他觉得很舒服。 男人身上的热力带着淡淡的酒意笼着她,让她有些脸红。 景双伸手抵在他胸口制止他靠近,严肃地警告,“喂,别借酒装疯耍流氓啊。不然我揍你啊!” 他低低的笑,很认真地商量,“揍一顿,能让我亲一下不?” 她就知道,历岁寒这家伙,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耍流氓! “不能!”景双干脆地拒绝,用力推他。 他不动如山,圈着她,在她发间轻嗅,坏坏地要求,“妖女,让我亲一下吧,就一下,让你揍我两顿好不好?” 景双咬牙,这家伙……到底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她用上了内力,他亦用内力相扛,就是不让她推开自己。 他松开她的发尾,伸手覆上她抵在他胸口的手,轻扯唇角,眼眸亮的像星子,“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的。” “方念珠一会儿就过来了!”景双有些恼,加了几分内力。 他亦加了几分内力,又靠近了些,若有若无地凑在她耳边呢喃,“让我亲一下吧,不然我睡不着。我快些亲,保证在方念珠过来之前结束。” 这叫什么话!景双快被他气死了。 男女的力量悬殊、天分,以及后天的努力,景双都吃亏。 她若真要拼命反抗,历岁寒未必能制住她,但那绝对会造成历岁寒受伤。 “我下毒啊!”景双自己都觉得这威胁相当无力。 下毒跟硬抗没什么区别,轻了没效果,重了就会造成伤亡,经过上次在嘉陵江上的事之后,景双还真不怎么敢下重手。这家伙绝对是不要命的! 上次放了蛇王咬他,虽然之后解了毒,但因为拖延了一些时间,他还是休养了好久才恢复。 他暧昧地,若有若无地挨着她,低着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地絮叨,“下毒之后让不让亲?” 他鼻尖不时碰到她的耳廓,气息吹在景双耳朵上,暧昧的让景双浑身发软。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尾椎一路烧上来。 肌肤变得敏感,几乎能感觉到发间滴下的水顺着宽松的领子流下去,然后被肌肤暖的温热,像是小虫在腰臀之间爬。那些午夜梦回的缠绵记忆涌上心头,景双几乎靠着树干才能站稳。 “你这个死皮赖脸的流氓!”景双虽然是在骂他,气势却弱下来,软绵绵的语气更像是撒娇。 要亲就亲,他到底要闹哪样!景双浑身发软,双颊发热,呼吸都乱了。 他明明一低头就能亲到她,可他偏不。 他眼里含着笑意,亮晶晶地看着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像是要糖吃的孩子,不断地要求,“让我亲一下吧,妖女。” 他越贴越近,禁锢着景双的活动空间,最后几乎紧紧贴着景双。景双发上的水将他的衣衫浸湿,隔着薄薄的夏衫,景双可以感觉到他身上健壮肌肉下涌动的热力,以及他不断加快的心跳。 “别,别再靠近了!不然我真发火了!”周围都是强烈的男子气息,景双觉得自己快没法呼吸了。 他微微退后了些,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我就亲一下,真的,别的什么都不做。” 他一脸的纯洁无辜,像是个撒娇被训斥的大狗狗。 可是,刚才他的身体却不是这样说的!景双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刚才靠的太近了,近到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热热的,硬硬的抵在她小腹。 景双真想揍翻他。他这完全是仗着她不想伤他而耍流氓!他清楚她的底线,所以只要求亲一下,他知道景双不会因为他亲一下就下狠手将他打伤。 看他那样子,是打算不达目的不罢休。以历岁寒的执着,景双还真耗不过他。 景双咬了咬唇,实在说不出同意他亲的话。 她快速地,蜻蜓点水一样在他脸颊上触了一下,“好了,亲过了,放开我!” 景双威胁地看着他,决定如果他还得寸进尺,她今天就把他打残算了! 历岁寒舔了舔嘴唇,喉结微动,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盯着景双红润的唇瓣。 记忆里的柔软缠绵让他思念的简直想用强,但看着景双的眼睛,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景双踹了他一脚,转身去溪水边找方念珠去了。 历岁寒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抚过她刚才亲过的位置,微微勾了勾唇。景双什么性子他最清楚,猫一样的牙尖嘴利,但顺毛抚,却也会很乖。水滴石穿,比耐性,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方文端和方念珠要赶着回去,不宜久留。景双虽然不赞同,但还是给了方念珠促孕的方子。 第二天早上走的时候方文端还有几分不舍,“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方家打算投奔我维心宫?”景双心情不好,从昨晚就冷着脸。 方文端看了一眼没精打采的秦岳斌,说:“就说我被你劫持了么。等天业教事了,我就说我逃出来了,接着做我的方家家主。” 景双不耐烦地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凭什么坏名声都是我的啊!” 光是想想如果方文端也被传成她的男宠,她都要崩溃了。 “方兄,一路小心。”历岁寒笑如春风,与方文端寒暄告别。 雷振生还有些宿醉的头疼。他疑惑地看了看浑身压抑不住暴躁之气的景双,又看了看一脸心满意足的历岁寒,觉得很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吼吼。 小寒借酒装疯,亲们满意否? 62名利 收拾东西继续上路,景双一连几天对历岁寒都没好脸色,历岁寒也不去惹她,该干嘛干嘛。 雷振生觉得很奇怪,私下里问景双怎么回事。 景双当然没办法回答他!难道说历岁寒喝醉了耍流氓么? 于是只好含糊地说两个人吵架了。 雷振生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吵架了历岁寒看起来心情还是那么好,不过也没再八卦地刨根问底。 “哦,又吵架了啊。”雷振生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景双的目光像看小孩子。 景双瞥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为什么是又?” 雷振生不在意地说:“因为你们俩经常吵架啊!” 景双想了想,她跟历岁寒虽然投契,但吵架真的挺多的。算算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就三年左右,但吵的架比她跟景泽从小到大吵的都多。 然而细细回想,又想不起来两人究竟吵过些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友好,后来也是吵吵闹闹的,大抵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连晚餐是吃烤兔子还是烤雉鸡都能吵一架。他们究竟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他又是怎么会喜欢她,还念念不忘的? 雷振生去取水。秦岳斌大概是去方便了,他内力被封,周围又都是蛇走不远,景双也不大管他。 只有历岁寒在面前晃来晃去,景双就忍不住问他,“历岁寒,咱们天天吵架,我对你又凶又坏,你喜欢我哪点?说来听听啊。” 他看了她一眼,桃花眼里带着戏谑,慢吞吞地说:“哪有大姑娘问男人这个的?” 景双伸手要揍他。 历岁寒笑着躲开,“我喜欢你……趁我喝醉了亲我啊。” 他知道景双要恼,说完就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迅速地逃开。 身后传来景双暴躁的声音,“历岁寒!” 雷振生取水回来,差点撞上历岁寒。 景双在后面追,“抓住他啊!” 雷振生跟历岁寒不和,自然不会陪他们打闹,微微侧身让过历岁寒,无奈地看着景双,“又怎么了啊?” “当然是又吵架了啊!”景双加重了那个“又”字,忿忿地看着历岁寒的背影,眼看追不上了只好放弃, 雷振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别闹。” 景双很懊恼,明明她已经成熟稳重,怎么一跟历岁寒在一起就变得幼稚无比! 她下定决心不再跟历岁寒闹,要做个端庄稳重的姑娘。唔,她好像经常下这样的决心。 历岁寒绕了一圈,抓了只獐子跑回来,发现景双稳重的坐着不理他了。 “生气啦?”他伸手戳了戳景双。 景双哼了声,“别那么幼稚行吗?” 生气的时候就冷着脸不理人,高兴了就幼稚的要命!景双转过头去不理他。 历岁寒心情很好,前两天他知道景双恼他借酒耍流氓,自觉地离她远远的,心里却痒的厉害。难得她气消得差不多了,肯理他了,他就忍不住逗她。 “我一直被人称赞成熟稳重的,一跟你在一起就不由自主的幼稚啊。妖女,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毒啊?” “你居然还敢倒打一耙!”景双生气地踹了他一脚,刚刚下定决心成熟稳重,立刻破功。 秦岳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默默地坐在角落,目光黯然地看着打闹的两人,神色有些痛苦。 当年他们一行六人,同去文昌国。彼时年少,他虽然心里怀着自己身世的秘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生中最后一段轻松单纯的日子。 而如今,景双与历岁寒依然如当初一般打闹,他却从主持大局的师兄变成了阶下囚。 秦岳斌双手拢在宽袖中,微微闭目抚了抚自己的断指,眉目间闪过一丝不甘心。 “景双,你究竟想怎样?”被俘之后,他沉默了这么多天,终于开口。 景双刚刚追打着历岁寒暴揍了一顿,双颊嫣红,看向秦岳斌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盈盈地笑意,然后转瞬便变得平静无波了。 她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没达眼底,“师兄,我没想怎么样。” 秦岳斌愣了愣,抿紧了唇,下颌绷起锋利的线条,冷冷地说:“你现在还叫我师兄,有什么意义吗?” 当年她扯着他袖子,一脸仰慕信赖地叫他师兄就仿佛在昨天,然而如今已然翻脸,你死我活的境地,她将他捉来,封了内力,他的死生握在她手中,她叫师兄还做什么? 景双凤眼半垂,“只是习惯了,一个称呼而已。师兄,我不打算杀你,只想带你去天业教一趟,以解我心中多年疑惑。” 他问:“你心中有什么疑惑?” 景双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想多说其中的猜测,“这只是我心中的疑惑罢了,事到如今,无论是不是事实,师兄,我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所以这疑惑与你无关。” 秦岳斌身体微微发抖,“景双,我恨你!二……师父当年……” 景双握拳,闭了闭眼睛,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之前跟历岁寒打闹身上出的汗冷下去,心情闷闷的。 “师兄,我也恨你啊。”景双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发觉你真的要杀我的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始终在四年前的噩梦里没有醒来。” 说什么当年,说什么恩怨!当年他得知他家灭门之事后依然认舒天心这个师父,当年他自文昌国归来后依然认她这个师妹,纵然后来因恩怨纠葛,正邪之路分道扬镳不再来往,她心里对他也始终存着一份少年时的濡慕和愧疚。 最该动手的时候他都没有翻脸,时隔多年,他翻脸是为了什么?他身上哪点有报仇雪恨的志向? 她不恨他杀她,她恨他杀她的目的只是为成名! 追杀她的那些正派高手,一为正邪,二为名利。她被他所伤后想了许久,她的师兄也没跳脱出这两样。 他还有脸跟她说当年?! 景双转身走开,对着夜幕呼出一口气,想散散心。她不想发脾气的,一点也不想,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比不过区区名利,这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所以她一直隐忍,宁愿自欺欺人的相信一切都是当年天业教国师的邪术作祟。她抓了秦岳斌,封了他内力,待他冷淡,却也没亏待他折辱他。 可是当他说恨,说当年,她却再也忍不住脾气暴发。 尽管知道历岁寒和雷振生都不会是看笑话的人,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不想面对他们。 雷振生很有眼色地留给她独处的空间,历岁寒却跟了上来。 景双听到身后脚步声,有些烦躁地回头,“别跟着我。” “妖女,别伤心。”他无视她的话,继续向前。 “说了别跟着我,你别以为我不会伤你。”景双一鞭子抽在历岁寒脚下。 历岁寒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丝与平常不同的温柔安抚之意,脚步不停,“我没以为你不会伤我,只是觉得伤了我也没关系。景双,别一个人呆着,心里不舒服跟我聊聊天。” 景双不管他,径自往前走,寻了处高地,爬上一棵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树,坐在树杈上。 历岁寒跟着爬了上来。 景双不说话,看着月亮想自己的心事。历岁寒也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并不打扰她。 景双想着小时候父母经常远游,师兄在谷中拉扯着他们兄妹的种种过往,心绪终究难平。 沉默了许久,一直到月上中天,她终于开口,“历岁寒,如果当年在大漠中,我救了师兄放弃了你。最终,你残疾了,你会怎么样?” 秦岳斌曾经问过她,那次在流沙之中,如果再来一次,她会不会放弃历岁寒,选择救他?” 他的残疾,是一切改变的开始。景双从来没后悔过当初救历岁寒,也不愿做这样的假设。一条命比起另一条命来,谁也不能说哪个更珍贵一些。 可是看着如今已经完全变成陌生人的秦岳斌,她忽然想知道如果是历岁寒,会怎样? 身体的残疾、武功、名利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影响真的这么大么?人心难道真的如此脆弱异变吗? “如果是我?”历岁寒摸着下巴,对这样的假设并不以为意,偏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所以,残了就残了,缠着你让你负责呗。”他伸手搭在她肩上,眸中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意,用像那天酒醉一样的无赖语气问她,“一根手指能换一个媳妇不?” 景双没好气地打了一下他的手,他不正经回答,她也不再追问。这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假设。就算真的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存心选择哪个或者放弃哪个,只会尽最大努力将两人都救回。 “历岁寒,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不许开玩笑!” 历岁寒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并没有说太多花哨的言语,但双目清澈而真诚。 “那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呢?” 谁能保证一生不变?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 “不会……”他顿了顿,看景双的眼睛,最终有些无力地改口,“不知道。这些问题都是没有意义的。” 景双在夜色里沉默,她喜欢的男人,就是像她爹一样的。对历岁寒,有喜欢,却又始终觉得缺点什么。 对于景双来说,他们是先成为朋友,然后突然就发生了关系,后来便是四年的分别。在长长的分别里,连联系都很少,当初纯粹的友情却开始掺杂些别的什么。这种感觉太不踏实,又让人惶恐。 历岁寒仿佛清楚景双心里的不确定,虽然在讨论“喜欢”这个话题,他却没有要求她的回应。 景双又发了会儿呆,伸手推了推历岁寒,“回去睡吧。你先下去,在树下接着我。” 历岁寒挑了挑眉,没问为什么,利落地跳了下去。景双从高处跳下的时候总喜欢快落地的一瞬才提气缓冲,尽管清楚她轻功好不会有事,他也总是捏一把汗。 他其实很愿意在下面接着她,可是始终没有这样的机会。 历岁寒站在树下,张开双臂,仰着头看她不用丝毫技巧和内力地从树梢上跳下来。又大又圆的月亮洒下满地的银华,她青丝如墨,衣袂飞扬,就像是从月亮里飞下来的小仙女一样。 历岁寒因她的重量微微后退半步,双手牢牢地接住了她。 景双靠在他胸前,忽然有些想哭。年少时她就喜欢这样跳下来,觉得像飞一样,彼时她轻功还不怎么好,师兄总是很紧张地在树下接着她。其实那时候师兄年纪也不大,她甚至还砸断过师兄的手臂。 可是师兄终究忘记了当年想要全心全意守护的心情,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名利,甚至想要亲手杀了她。 如今这个怀抱,是否可堪依靠?又是否永远不变呢?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对景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让她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也不是永远喜欢,不管是他对她,还是她对他。同时惨烈的背叛更加重了景双对感情缺乏安全感。 对于她来说,她面对历岁寒时的犹豫不决不单是在质疑历岁寒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她如今喜欢历岁寒,会不会有一天像对师兄一样,突然不喜欢了呢?她喜欢的明明是跟她爹一样成熟稳重的男人。 忘记了今天晚上要跟同事聚餐,中午赶回来发文……,幸好明天周六,不然明天的更新就头疼了。我还是很靠谱滴 63受伤 那天晚上景双和历岁寒又吵了一架。 原因是花前月下,两人纯洁的相拥,景双正为流年易逝,人心善变而悲伤感慨彷徨纠结的时候——突然发觉历岁寒肌肉渐渐紧绷,呼吸不稳,然后就是一根又硬又烫的东西抵在了她小腹上! 夏衫轻薄,紧贴的感觉一点遮掩都没有。 他在想什么!有没有顾忌她的感受啊!景双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马轰隆轰隆的跑过,雷劈了一样的感觉! “历岁寒!你这个大流氓,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景双一把推开他,脑门上简直要冒青烟了。他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也很委屈,“我是男人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有没有顾忌我的感受啊!” 他们继续往文昌国走,渐渐接近沙漠,天气炎热而干燥。适应西南湿润气候的蛇受不住这样的天气,景双只能筛选出一些蛇继续带到沙漠,而剩下的蛇便留下一名维心宫的人照看。 景双主要的倚仗还是蛇,否则他们年纪轻轻,便是再天才也不可能视中原武林各派如无物。如今带的蛇少了,实力大减之下也低调了许多。不过之前她一路穿州过省,敢挑衅的门派全都在她雷霆手段之下元气大伤,最近几乎没人敢惹她了。 然而平静了几日,他们终于遇上了一块硬骨头。 秦岳斌被俘之后,方义门曾组织了几次援救,俱都无功而返。 而这一次,终于让方义门抓住了机会。 先前秦岳斌以医术与人交易内力,为江湖正道之士唾弃,方义门中人亦心灰意冷。然而如今他为解中原武林燃眉之急,迎战维心宫妖女被俘,方义门的人之前便是再瞧不起这位门主,如今也是不可能不管他的。 方义门有当年方子白几十年积下的底蕴在,跟景双随意收拾的那些中小门派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为了救回门主倾巢而出,借着当年方子白的人情邀请了许多高手,还对熟悉地形的地头蛇巨擘帮许以重利。 之前许多人想要埋伏景双,然而都因为景双能驱蛇探路而失败。这一次,巨擘帮与方义门研究了许久,吸取前人教训,于一处葫芦状的山谷中埋伏。 他们离的极远,又因为景双身边带的蛇比以前少了一半,探路范围变小,而没能探到。 对于景双他们来说那是一个与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天气闷热,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进了峡谷之后却阴凉了许多,两侧山壁狭窄,几乎遮蔽了阳光,只留下一线细细的天光。 雷振生转头正要跟景双说话,忽然发觉不太对劲,头顶有什么东西呼啸着落下,他脸色一变,迅速地拽着景双飞身避开。 历岁寒慢了一步没捞到景双,只得抓住被封了内力的秦岳斌避开山顶落石,“向前!” 他们是从葫芦口进入山谷的,但那边地形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如今头顶不断有落石,退回去只是找死。 许多蛇躲避不及被砸死,景双用长鞭抽飞头顶的小块碎石,脸色紧绷。 她从药囊中取出毒粉扣在手中,“前面一定有埋伏,别急。” 山上落石的碎屑落了满头满脸,他们小心在间隙中跳跃前行,颇有些狼狈,但三人的距离始终没有拉开,隐隐组成阵法,随时能够守望相助。 地势渐渐开阔,山顶落石造成的威胁渐弱。 然而前方等着他们的,却是方义门的阵法。 景双他们三人的阵法便是学自方义门,阵法虽然简单,但配合默契却能使三人浑然一体,他们当初学的时候漫不经心,但如今却是借着这阵法赢过许多武功比他们高强许多的对手,自然清楚这阵法的厉害之处。 然而如今阵法对阵法,丝毫没有能取巧的地方。 之前因为要赶路,谁也不想背着秦岳斌,所以只是封住了他内力。此时他见到方义门的人,在历岁寒肩上微微挣扎。 历岁寒面无表情地将他制住,冷声道:“不想死在乱斗中就安分点,刚才山顶落石他们可没顾忌你。” 秦岳斌被他制住穴道,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然而眼睛中却透露出极度的愤恨不甘。 是的,方义门的人即使倾巢来救,恐怕也只是不想有一个禁锢在妖女手中的门主罢了。若是能救自然好,若是救不得,恐怕更希望杀了他。 秦岳斌觉得仿佛有无形的网扼着他的喉咙,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为什么他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为什么他的命运,总是这般可悲? 强烈的愤恨与偏激让他内力乱窜,几乎要走火入魔。然而丹田却被封住,内力无法行走在经脉之间,在丹田中横冲直闯。 景双与方义门的人都不知秦岳斌此时心中的悲苦愤怒,双方俱严阵以待,杀气仿佛凝结成实质,激的景双身边的蛇群俱都昂首做出攻击之态。 周围的蛇越聚越多,方义门的人终于忍不住先出手。 这是景双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战,她身边的蛇群折损了不少,方义门又人多势众,不乏高手,同时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哪怕被蛇咬了,也会舍身用尽全力护住同伴。 景双心里不禁祈祷历岁寒和雷振生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她微微分神,历岁寒便感觉到了,一剑帮她挡住攻击,“专心点。” “不然把秦岳斌还给他们?”雷振生额头见汗,喘息着问。 不断有人死去,温热的血溅了满身满脸,然而方义门的人只是不断的变阵,补上死去同伴的缺口,神色凛然,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信念。 这是江湖上真正的正义之师,除魔卫道,死亦无悔。 这样的对手,让雷振生心里难免也升起敬意。 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手强大的实力,方义门的强大建立在联手的阵法之上,但事实上,他们组成阵法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人尊敬。 与这些人为敌,实非雷振生之愿。 听了雷振生的提议,历岁寒也看向景双。 “放了他吧。”景双点头。 她亦不想与这些人为敌,然而这正义之师今天未必会放过他们。 历岁寒早就烦透秦岳斌了,杀又不能杀,带着走又是麻烦。见景双点头,他立刻抓着秦岳斌要扔向方义门。 然而就在这一刻,变生肘腋!被封住内力制住穴道的秦岳斌竟不知何时冲破了重重封锁,在历岁寒扔他出去的同时出手,一掌击向历岁寒。 他受接玉心法传承,内力速成,这些年积累远非历岁寒这样脚踏实地的能比,就算是在冲破穴道经脉受创实力大减之下,这贴身的一掌威力也十分强。 历岁寒察觉到的同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一边尽力将他推出,一边极力后退,仓促间用内力护住心脉,然而强大的掌力拍在胸口,内力凝滞,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位。 “历岁寒!”景双与雷振生同时向他扑去,想要接住他。 在他们两人眼中,那景象是极为可怖的,历岁寒速度极快地倒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撒了满地。 景双拼尽全力用鞭子卷住历岁寒,然而他依然重重撞上两侧的山壁,这一下伤上加伤,半边身子都染了血,奄奄一息。 景双抱住他,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他们身边还有方义门的人虎视眈眈,双手机械地拿出药塞在他嘴里,同时金针封穴。 “咳咳,别塞那么多,要……要噎死了。”历岁寒一边咳嗽一边用力的吞药,还是有药丸合着血水被他喷了出来。 心脉受损,五脏受创……这回真是受重伤了,不过他一向命大,景双医术那么好,他应该没事。少了他,雷振生和景双要冲出去估计就有些麻烦了。历岁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竭力想露出个笑容让景双安心,却不由自主地眼皮越来越重,沉入一片黑暗之中昏睡过去。 “快走!”雷振生孤身一人挡住方义门的人,左支右拙险象环生。此时他们已经离山谷的出口不远,葫芦形的山谷,他们从葫芦嘴入,越往前地势便越开阔,方义门的人就算多,也不太容易拦住他们了。 而方义门的人达成了目的,气势也不若方才那般坚如磐石。毕竟他们也死了不少人,太多的牺牲与代价让他们也动摇。 与方义门同出一脉的方家家主方文端曾劝说过他们,景妖女算不上作恶多端,同时他们也要顾及维心宫背后的景山青。真惹怒了景山青,如今江湖正道,并无人能与之对抗。其实,哪怕如今方家与方义门分开了,方义门中的人也更服方家的家主,而不是自己的门主。 景双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救治历岁寒的时候,然而看着满身血浑身多处骨折的历岁寒,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将他带走。 雷振生才不管那些,再磨蹭下去说不定就死在这儿了。他粗暴地抓起历岁寒抗在肩上,当先找了个空当冲了出去。 景双愣了下跟上,一手长鞭一手毒粉护在雷振生身后。 “抓住他们,杀了他们。”秦岳斌刚才险些走火入魔,内力乱窜误打误撞之下冲破了被封的穴道,亦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勉力打出那一掌后已经虚弱无比,一边吐血一边吩咐手下的人,苍白狰狞的脸上已经找不出曾经的温柔清俊。 然而方义门的人还是渐渐采取守势,不再有刚才一往无前的斗志。 秦岳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双与雷振生带着受伤的历岁寒离去,心中的愤怒激的他又吐了一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小寒受伤了……顶着锅盖来更新,求不要打脸! 64医治   历岁寒心脉受重创,大量失血,脏腑受伤。如此重的伤势,就算景双医术师承神医谷,也有些束手无策。   她能保住他的命,可是……他这一身武功,她没有把握保住,甚至心脉淤塞,有可能他今后都不一定能练武。   其实对于医者来说,命最重要,武功什么都是外物。景双也并不在乎历岁寒是否武功高强。   可是,若历岁寒武功全失,再不能练武,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秦岳斌?   景双迅速给历岁寒处理了外伤,用金针稳定住他的伤势。   “我们去铁壁关吧。”她有些疲惫,不想多说。   铁壁关是西北门户,因为商旅的缘故十分繁荣,如果需要什么药材应该也能买得到,他们离那里已经很近。雷振生给历岁寒换了衣服,遮掩住血迹,扛着他与景双一起低调进入铁壁关。   景双找了家药铺向神医谷传信求援。这是她第一次向父母求助,神医谷渡厄针法神妙无比,却只传谷主,若是她娘能来,历岁寒的伤应该还有一线生机能够完全恢复。只是……她只能将伤势拖延三天,她爹娘如今又在哪里呢?有没有可能恰巧在附近呢?   景双守着昏迷的历岁寒,心里迷茫又绝望。   “景双,他究竟伤得如何?”看着景双这个样子,雷振生都忍不住逼问了。他与历岁寒虽然有隔阂,但他也不希望历岁寒有事。   景双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雷哥,……没事。”   她这表情叫没事?这种完全不清楚情况只能旁观的无力感让雷振生有些暴躁。   景双嘴唇干的都要起皮了,神情憔悴,叹气,“我能救活他,但是可能保不住他的武功。”   武功全失?雷振生看着床上面色苍白仿佛睡着了一样的历岁寒,想着他日日坚持寅时中起床练武,这么多年没有一日懈怠。那样的努力,一朝毁弃,谁受得了?   雷振生闭了闭眼,“就算武功全失,那也要活下去。”   景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她在等,等最后一线希望。   景山青和舒天心来的很快,当天半夜便到了。   事实上他们一直离得不远。景双实力不济,如今江湖上风起云涌,他们做父母的,并非完全不担心。   景山青与舒天心星夜赶来,尚不及喝口水,舒天心便进入房中为历岁寒施针疏导心脉。   景双想要跟进去,却被景山青拉住。   “怎么回事?说说。”   景双心思全在房中,心不在焉地看着她爹,“爹,你问雷振生吧,我进去看看。”   景山青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直接把她拖出客栈,拖到空无一人的接到上,“咱们父女俩散散步,说完就回去。”   景双反抗未果,知道不说清楚回不去,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前因后果,何况她心中困惑,亦想要有人能为她解开。   “还是重头说吧。”景双理了理思路,尽量简洁地说:“几年前我们第一次去文昌国,师兄曾被天业教抓走;第二次我与历岁寒同去,天业教早有防备,仿佛预料到我会去似的,天业教国师说是师兄故意引我前去。他的话不可信,然而我回想去之前师兄言行,总觉得不对劲。我怀疑是对师兄是被天业教邪术控制。”   景双苦笑了一下,“只是……当时与师兄渐渐疏远,这些话总不好再提。我试探他,并未发觉他有别的异样。这些年……师兄跟咱们划清界限,但我觉得他也不致于下手杀我吧?”   “那一日他带了方义门的人拦我,是真的想要杀我。”景双有些迷茫,“我想不通,我不清楚是他仍被天业教邪术控制,还是真的因为残疾而心性大变至此?”   景双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抓了他,想去天业教解惑。结果方义门倾巢来拦截。历岁寒受他暗算受伤。历岁寒……”   景双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敢救他,我没有把握。”   景山青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女儿,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开口,“秦岳斌究竟是被天业教控制,还是因为残疾心性大变至此。我想你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更宁愿相信他是被人控制的而非自愿。据我所知,天业教没这个能耐。这世上也没什么法子能做到这样。”   “人心善变,看开就好。”长夜里寂静的路上只有父女两个人,景山青语气浅淡,似乎已经不在意从小养大的徒弟的背叛。   即使武功绝世如他,也终究不能事事称心如意。除了看开,别无他法。   “你那个朋友的伤,你为何不敢动手救治?”景山青觉得很奇怪,无论那伤严重与否,都是越早治越好,何来不敢之说?他这个女儿,胆大妄为,就是太胆大妄为了,舒天心才只让她背药方,限制她在医术上自己探索。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不敢。   “我……”景双犹豫了下,“他伤的很重,我能保住他的命,却只有一成把握能保住他的心脉。爹,我害怕,我怕他武功全失之后,心性大变,变成师兄那样的人。”   “爹,人心善变,那么什么是永远?你与娘恩*至今,你们变过吗?”   景山青微微眯眼,“你喜欢那小子?”   景双微微犹豫,终于点头,“是。”   她呼出一口气,觉得说出了这个答案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而她依然迷惑。   她挽住父亲的手臂,微微皱眉诉说,“爹,我曾经很喜欢师兄,可是他变了,我也变了,我不再喜欢他了。而历岁寒,他会不会变?我又会不会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他了呢?”   景山青手指抚过女儿的长发,摇了摇头温和地笑,“想太多。”   “没有谁能保证一生不变,但是互相喜欢的男女,成亲之后有责任,有*,有亲情,还有共同的血脉。牵绊渐深,感情越浓,也就一生一世了。”   景双撅了撅嘴,“如果不喜欢了,反而因为责任在一起,我才不要。”   她始终纠结于喜欢不喜欢,小姑娘对于感情的要求纯粹又幼稚,容不得一点杂质,景山青摇了摇头,“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爹,可是我都二十了啊。”   景山青咳了一声,“好了,回客栈吧。”   景双立刻不再啰嗦,拉着他飞快地返回客栈。   回去的时候舒天心仍然在忙碌,景双进去给她打下手,被她指挥的团团转。   景山青也被叫进去,帮忙用内力打通历岁寒的经脉淤塞。   景双拿了药材去熬药,景山青看了一眼帮不上忙干着急的雷振生,“去帮忙烧桶热水来。”   舒天心看了一眼景山青,转头对雷振生吩咐,“顺便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一路赶过来快饿死了。”   待雷振生走了之后,她才开口问景山青,“你支走他干嘛?”   “有几分把握?”景山青一边缓缓地输入内力温养历岁寒的心脉,一边问。   舒天心手下不停,金针密密麻麻地刺下,因为快速的动作鼻尖微微渗出汗珠,她谨慎地回答,“六成把握能让他恢复如初,不过若失败,他就再也不能练武了。”   “只有六成?有我在,总要加两成吧?”景山青微微皱眉,其实他并不觉得武功有多重要,能护住想要护住的人就足够了,而这一点,景双并不需要谁来护。   那么多人不会武功的一辈子过得不也很好吗?不过景双有心结。她怕的,也不是历岁寒武功全失成为普通人,而是他武功全失之后,心性也会变。   而他,自然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一个心性脆弱的人。   景山青顿了片刻之后问:“若是成功了,能不能封住他内力,不让二宝和他发觉?”   舒天心挑了挑眉,“干嘛?”   景山青没回答,因为雷振生已经跑回来了。   他干着急了半天,此时终于能帮些忙,他拿了些烧饼进来,“我让客栈的小二开火做饭了,现在只有这些,先垫垫?水也正在烧。”   舒天心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先放下吧,没事你先去睡吧。”   雷振生摇头,看着床上被针扎的像个刺猬一样的历岁寒,“我不困,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他有不懂医,这大半夜的,还真没什么事让他帮忙。   舒天心和景山青俱都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客栈小二哼哧哼哧将热水抬了进来。   景山青眼睛都没抬,淡淡地说:“抬这边干嘛?他身上有外伤不能沾水。是我要洗澡。”   雷振生愣了愣,连忙让小二将水抬到新开的房间。……他好像莫名其妙被嫌弃了。   折腾了一夜,舒天心才收了所有的针。   景山青接过景双端来的药给历岁寒灌下去,挥手,“都先回去睡吧,我看着这小子。”   他始终用内力温养历岁寒的经脉,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撑得起这样长时间持续不断的损耗了。   “爹……”   “回去睡!”景山青一指点向景双的睡穴,示意舒天心把她拖走。   睡了大半个白天,景双醒来的时候她娘还在睡。   景山青依然在用内力温养历岁寒受损的经脉。   始终需要内力温养吗?景双觉得事情有点严重,“爹,我能替你吗?他怎么样?”   “去把你娘叫醒吧。”景山青坐在床边,这么久的内力消耗,让他也显得有些疲惫。   “好。”景双立刻跳起来去叫舒天心去了。   景山青扯了扯嘴角,有点无奈。他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青年,长得倒是不错,不过他对历岁寒印象不深,当时在方家见过的景双的朋友,因为他跟方文端和雷振生的长辈认识,所以对那两人印象深一些。   舒天心又给历岁寒施了一次针。   景双与雷振生都急切地想知道历岁寒怎么样了,但舒天心并没有多说。   待景山青撤了内力去休息,景双摸了摸历岁寒的脉搏,心里就凉了半截。   历岁寒第二天早上醒了,醒来第一眼就瞧见旁边守着的景双。   他不过动了动手指,景双便醒了。   他扯唇笑了笑,“妖女,我就知道我命大,死不了。”   虽然一直知道他保命没问题,但见他醒来,景双还是心里一松,想笑,眼里却有些酸涩。 65天无绝人之路   “我想喝水。”历岁寒躺着要求,他左边手臂和肋骨多处骨折,包的严严实实的不能动。   景双转身倒了杯水,把他扶的半坐起来,很自觉地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喂他。   历岁寒虽然浑身疼的要死,但对目前的待遇相当满意,一边喝水,一般笑着看景双。她坐在床边微微向他俯身,长长的浓密睫毛垂下来,专注地给他喂水,看的他心里痒痒的。   一杯水喝完,历岁寒忽然用没伤的右手撑住床,向前倾身,在她白瓷一样光洁的脸颊上亲了一记。   “你……”景双有些惊地睁大眼。   他立刻一副虚弱的无赖状,“好疼,我是伤员,别动手。”   景双无奈,“老实点,骨头错位有你受的。”   他微微眯眼,“那你来帮我瞧瞧骨头是不是错位了?”   原本以为她会骂他一句流氓不理会他,没想到她真的依言坐到了床侧。   历岁寒有些讶异,完好的那只手试探地去握她的小手,她若有所思,并没有拒绝。   这么乖?历岁寒略有些不安地挑了挑眉,“我不会是残了吧?”   他用完好的右手摸自己被包的厚厚的伤口,偏偏还不放开她的手,拉的她几乎趴在他胸口。   景双怕压到他伤口,用手支着身子,终于忍不住瞪他,“就不能老实会儿吗?受了这么重的伤!”   软玉温香悬停在自己上方,她的长发落下来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脖颈,历岁寒又有些心猿意马,“你亲我一下我就老实会儿。”   “想得美。”看着他那气死人的死样子,景双终于忍不住抽回手起身。   他手上无力,她稍一用力便甩脱了他。他想用内力阻止她,然而一提气,丹田与经脉仿佛针扎一样的疼。   历岁寒倒抽一口气,浑身疼的抽搐颤抖,额上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   景双连忙按住他,怕他牵动外伤,“怎么了?别乱动。”   “我经脉怎么了?”历岁寒皱眉,再次运功,那瞬间而起的痛简直像万箭穿心一样。   “别用内力。”景双咬了咬唇,心中最后一丝期望落空。历岁寒的伤势很奇怪,她之前给他把脉,心脉在景山青的温养之下,倒是渐渐在恢复,然而她在他丹田里探不到一点内力,经脉也似乎被什么堵着一样。   之前她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即使是武功全失了,还是能再练起来,看如今历岁寒这样子,竟然一运功就疼痛难忍?   这样的症状,她从未见过。   历岁寒有些震惊,“我不会是废了吧?”   他还欲再次运功尝试,房门忽然一响,景山青与舒天心走了进来。   历岁寒顿时忘记了内力的问题,他紧张地想起身行礼,又牵动伤口,痛呼一声倒在床上。   “伯父,伯母。”他刚刚疼出来的冷汗还没落下,这会儿又急出了一头汗,“我……恕小侄礼数不周,没法给两位行礼。”   景山青唇角微勾,挑了挑眉,温和地对他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   舒天心却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没事,养伤要紧。你经脉受创很重,暂时别用内力。”   “暂时”两个字让景双眼睛一亮,“他能恢复?”   舒天心顿了顿,看了眼景山青之后才开口,却是问历岁寒,“你运气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经脉与丹田剧痛?”   “是。”这样躺着面对景山青和舒天心,让历岁寒十分紧张,他现在受伤了,形象肯定不好,话说他昏迷了几天?醒来连脸都没有洗!刚才还调戏景双来着,幸好没被撞见。   舒天心摇了摇头,“七天之内,别用内力。以后……也并非不能练功,只是运功之时,百脉剧痛……比现在还痛。”   历岁寒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他慢慢地消化舒天心话中的意思,心中有些茫然,尚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武功全失了?”   舒天心抚了抚这位晚辈的头,终究有些不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历岁寒愣了片刻,心头还是有些无所适从,然而却也强自收束心神,点了点头,“多谢……伯母教诲。”   景山青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二宝,我跟你们一起去天业教走一趟吧。”   景双微微握了握拳,天业教,这两天她几乎把这个目的地抛在脑后了。当初恨不能将国师碎尸万段的奇耻大辱,如今似乎也没那么恨了;那种除之而后快的迫切之心,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淡了。   那些喜欢抵不过时间,而那些恨也同样。   然而此刻她看着历岁寒,却心疼又难过,恨不能以身相代。   或许终有一天他和她都会改变,但此心此情,在此刻却炽烈如火。   “你想去的话,就跟我同去吧。”景双心不在焉地回答。   对付天业教的事,她筹谋已久,与文昌国国主都已经达成同盟,到时候连打斗都未必会有,景山青去不去根本无所谓。   景山青看景双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舒天心出去随便逛逛。   舒天心有些不乐意,“你这么把我拉出来,留他们两个人独处,你女儿那冲动样子,说不定就表白了。”   舒天心对历岁寒这个喜欢医术的年轻人印象不错,不过既然设局考验他心性了,结果还没出来就妄下决定,万一……接下来他颓废偏激一蹶不振,这不太好吧?   到时候景双再抛弃人家,就算把人家的内力解开了,对人家的心性也是一个重重的打击,说不定就走上歪路一去不回头了。   景山青淡淡地笑,“受这么大打击,总要给他们个空间来消化一下。没事,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现在就算二宝表白,也是同情之下一时冲动,他不会接受的。别操心了。”   客栈的房间内,景双在水盆里打湿了帕子帮历岁寒擦去额上的汗,“要不要帮你洗洗头?”   现在的历岁寒,形象真是不怎么样,脸色苍白,头发上还有凝结的血块,表情是几乎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颓丧。她迫切地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还因为武功全失而失神,想再尝试一次,然而想到舒天心的交代,又摇头作罢,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想也无用,就算要试,那也得七天之后了。   他一抬头,看到景双担忧的目光,心情微微好了点,伸手牵住她的手,“让我抱抱好不好?”   景双叹了口气,点头,“好。”   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的话。   历岁寒行动不便,她主动过去坐在床侧附身,因为怕压倒他伤口,虚虚地抱住他。   怀抱里是朝思暮想的香气,她难得的乖顺体贴,几乎冲淡了他的沮丧。   他忽然想起又一次聊天,他开玩笑说,“一根手指能换一个媳妇不?”   现在一语成僟,一身内力,如果用来换媳妇的话,也挺划算。历岁寒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没了武功,他能干什么呢?   他还可以行医,其实行医挺赚钱的,打打杀杀的也没什么意思,真要动手,他也不介意景双保护他。   不过男人一点武功也没有,景双那脾气,万一生气跑了他制都制不住。   应该也能重头练起吧?天无绝人之路么。   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抱紧了景双,用胡茬轻轻蹭景双的脸,微微闭眼叹了口气。   其实他还是有点难过的。哪一个男儿没有过天下第一的梦想?这么多年的坚持,少年时跟着家中武师东拼西凑的学武,得景双指点后日日不懈的努力,见识过景山青那非人一样的力量之后的崇拜向往,天业教受挫后对力量的渴望……到如今,一切归零,连能否重头开始都是未知数。   他的声音带了丝软弱,“景双,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这家伙,总是提出这种要求。景双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以前总是暧昧地逗她,这次到真像是只大狗狗在委屈地撒娇了。   景双心里一软,微微闭眼,“好,你亲吧。”   历岁寒舔了舔干涩的唇,看着景双。她的睫毛蝶翼一般颤动,唇角温柔地勾起,颊边便露出一对酒窝来。   他说亲一下,却亲了许多下。   他亲了亲她的眼皮,然后是颊边那一对酒窝,然后将嘴唇小心翼翼地印在她眉间,之后便没有再过分的动作了。   他最终没有亲她的唇,不像从前,能占一分便宜便得寸进尺地占三分。   抱着景双安静了一会儿,他觉得胸口的郁闷散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   “景双,我饿了。”   “嗯,我去找小二点几个菜送上来。”   “刚才你说要给我洗头的,别忘了让他送热水。”   景双看了他一眼,点头。   走到门口,又听他说:“能帮我洗个澡不?”   景双咬牙,“要不要给你买个丫鬟啊!”   历岁寒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艰难地摇了摇头,“暂时有你就够了。”   看着景双暴跳如雷地摔门离去,他唇边终于露出个淡淡地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大家国庆节快乐\(^o^)/~ 66出发   七日后历岁寒已经能下床走动。   他再次尝试运行内力,经脉中无处不在的痛几乎让他痛昏过去。那与一般的经脉淤塞不同,仿佛经脉全都破碎了一般。   难道他一身武功,真的要就此废掉?   他不甘心地继续尝试,最后生生的疼昏过去。   景双发觉他昏过去之后大惊,诊脉之后发觉他并未受伤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依然十分忧心。   “放心,下次不会昏过去了。”历岁寒微微笑了笑,眉宇间却放松了许多。他也能感觉到,那样将经脉碾碎一样的痛,却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忍住痛,终归是有希望的。舒天心是当世医术第一人,既然她肯定地说仍然能练内力,那必然是能练的。   他看景双担忧的样子,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天业教?”   “等你的伤再好点吧。”景双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讨好地笑,“那你再给我洗洗头好不好?”   看着他那个无赖样子,景双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能感觉到他心情并不算好,但把她当丫鬟使唤的时候就会莫名地开心,真是劣根性!   景双提了热水进来,将他扶到小榻上,解开他的头发。   乌黑的长发垂到水盆中,她撩着水湿润他的头皮,历岁寒仰躺着惬意地眯眼。   他看起来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倒也没什么变化,性格也依然像以前一样,高兴了就捉弄人,不高兴就冷着一张脸,不过最近她也没惹他,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倒也不多。   “历岁寒,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内力一直都没有办法恢复,你有什么打算?”   会不会怨恨?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获得力量,甚至违背自己的本心?   他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以行医。如果我一直不能练武,你……姑娘们会介意吗?相比大夫,姑娘们好像更喜欢侠客一些。”   景双的手一顿,扯了下他的头发,“我只知道我介意不介意,不知道姑娘们介意不介意。”   他的笑容如水一样漾开,眉宇放松,语气带着戏谑,“景双,你要明白,我现在这么弱,总也会有些自卑。所以你要多给我一点信心。”   他微微顿了一刻,虽然他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但也会有那么软弱的一瞬,觉得她值得更好的。   “那你介不介意?”他忽然起身,不顾水淋淋的头发,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眸亮如星子,哪有半分自卑的样子。   景双扯了扯嘴角,“我不介意。”   于是笑容掩也掩不住地在他脸上绽开,冲破若有若无的阴霾,他桃花眼弯弯,一直瞧着她,瞧得景双有些恼羞成怒,扯了扯他的头发,“还要不要洗头啦?”   他得寸进尺地要求,“再多给我点信心呗。”   景双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姑娘们介不介意男人不会武功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姑娘们都讨厌流氓,包括我。”   “想当年你对我耍流氓的时候……”   景双柳眉倒竖,“历岁寒你再敢说!”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一脸向往之色地闭嘴了。那表情气得景双简直想挠花他的脸。   在铁壁关休养了近一个月,其间有人发现了景双的踪迹,想趁她在城里,身边没有蛇护着的时候捡便宜。结果他们很不幸地撞上了景山青。   然后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再也没人敢骚扰。   这是绝对的实力,景双还差的远。   于是景双也觉得挫败。   历岁寒外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早上起来练武。他内力全失尚能如此坚持,景双与雷振生羞愧之下也开始奋发。   早上起来,景双到客栈院子里的时候,历岁寒已经开始练武了。   他伤还没好,又没有内力,很多动作便无法做到位,看起来完全没有以前的风姿,反而有些笨拙。   景双心中恻然,安慰他,“别着急,等外伤完全好之后会灵活很多。”   历岁寒满身的汗都快把衣服浸透了,他摸了摸下巴,“我在考虑练十八横练的功夫可行性有多少。”   他瞥了她一眼,笑眯眯地问:“你不喜欢啊?”   景双白了他一眼,“练成只大青蛙才好!”   他笑了笑,抓着剑慢吞吞地回去梳洗。   景山青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   “景伯父。”他恭敬地点了点头,见景山青没什么话要说,就进了房间。   景山青眯了眯眼,回头对舒天心说:“这小子还不错,不过日久见人心,再看看。”   “不怨天,不尤人,不自怨自艾,心性乐观豁达,自强不息却又不强求。确实不错。”舒天心看历岁寒也挺顺眼的。   景山青瞥了舒天心一眼,“怎么对他比对我评价还高?”   “跟小辈比什么。”舒天心打了他一下,笑着摇头,“他一直没有放弃修炼内力,说不好,还真能让他冲破封阻。若是他真能冲破封阻,也省的景双知道真相发飙。”   舒天心封住历岁寒内力,用的是一种偏门秘法。这门秘法是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出现的武林奇人异想天开想出来的练内力的办法,将所有内力禁锢在经脉之中,重新练起。练功的同时不自觉地就是在挤压经脉中封禁的内力,使经脉拓宽,更加坚韧,同时内力经过挤压也会更加精纯。   那个武林奇人逼着自己徒弟练成了,但他自己也没能练成功,那实在是太痛了,非大毅力者不能忍受。这种难练的偏门秘法,自然也传承不下去,被曾经的某一代神医谷谷主得到,随手扔在藏书阁的角落。   舒天心曾经把这个当笑话看的,后来她经常不在谷里,偶然想起这本书,怕她这胆大妄为的女儿乱做实验,就收了起来。   这次正好拿出来用,本来只是想着这办法景双不知道,估计看不出破绽,没想到历岁寒竟然能忍住痛坚持练功。   日日早起练武或许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但这日日坚持练内力,忍受经脉碾碎之痛,却说明这小伙子是个表里如一之人。她不知道历岁寒能坚持多久,不过看他心性不错。   对比之下,她女儿飞扬跳脱,心性不定,倒不如历岁寒了。   又过了几天之后,他们再次上路。   此处已到沙漠边缘,他们换乘骆驼。历岁寒以前有内力的时候上骆驼非常简单,然而现在就有些狼狈了。   雷振生忍不住上前,帮他拉住骆驼让骆驼俯□。   历岁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爬上骆驼,“谢了。”   雷振生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走,又转回来,“兄弟,以前是我错了,你多原谅。”   历岁寒坐在骆驼上,低头看着雷振生,漫不经心地说:“嗯,我原谅你了。”   他知道雷振生之所以道歉,是因为他如今武功全失,而非真的认错。不过,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呢?雷振生也真是有意思,他受伤又不是因为他,他愧疚什么啊。雷振生这性格,真不适合当一个坏人。   历岁寒淡淡地笑,“雷兄,别那么严肃。”   于是雷振生也笑了,仰头看着骆驼上眼神清澈的男人,心中涌上几分敬意。经此挫折,如果是他,估计也不能像他一样。   他像是个永远的少年,永远的有活力,永远的信心十足,坚韧又勇敢。   “喂,你们俩在磨蹭什么!”景双骑着骆驼过来,看雷振生磨磨蹭蹭的有点不满,以雷振生的人品,她倒不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找历岁寒麻烦,不过他们两个早都翻了脸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雷振生看了看景双,没说话,匆匆地去牵自己的骆驼去了。他心里其实很纠结,以前他跟历岁寒争,他心里便觉得愧对于他,如今历岁寒经此挫折,他就更加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了。其实看景双最近一颗心全扑在历岁寒身上的样子,他也没机会的吧?   景双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雷振生最近好像有点躲着她。   “他怎么了?”   历岁寒无辜地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   景双看了他一眼,虽说这次去肯定没什么危险,但沙漠上赶路辛苦,她其实有心想让他留下。   不过……把他留在这里她也不放心,还是带着一起吧。   “喂,妖女。”坐在骆驼上的历岁寒忽然开口,“以后不许再让雷振生给你画眉!”   她也就是偶尔臭美一下而已,说的好像多经常似的。景双皱了皱眉,“管得好宽。”   “只有你的夫君才能给你画眉。”历岁寒哼了声,“再让我看见他给你画眉,我就把你眉毛剃掉。”   没武功了还敢这么凶!景双瞪了他一眼,想撂狠话,最后还是忍住了,闷闷地驱着骆驼出发。   历岁寒勾起嘴角笑,驱着骆驼与她并肩前行。 67灭天业教   景双到天业教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内应将天业教里里外外都摸透了。   寻了个好时机,下了毒,接下来也只剩收割人命了。   维心宫的人先行一步,带了些蛇过来,因为气候的原因,数量不多,但也足以侵占国师府了。   曾经让他们六人难以匹敌只能仓皇逃窜的的十二银鹰,再次见到的时候,景双发觉他们也没那么强。   景双与雷振生两人联手,阻挡护着国师杀出来的十二银鹰。   “是你们?”国师震惊地看着景双。   整个国师府里到处都是蛇,他们人人都中了毒,勉强压制住一路冲出来,连一个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人手就折损了大半。   如今国师可远没有曾经高高在上宛若谪仙一样的风姿,白衣上沾了血,发丝散乱,只是景双还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见他双眸漆黑,仿佛黑色的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吸引着人往下落。   “别看他的眼睛。”景山青负手在一旁提醒。   景双一愣,回过神来,反手一鞭抽在国师脸上。   她出手利索又凌厉,鞭稍仿佛撕裂了风。十二银鹰援手不及,而国师虽然旁门左道的手段多,武功却平平,勉强躲了一下,仍被鞭子打伤了左眼。   国师惨叫一声,有殷红的血从他眼里流出来,滴滴答答的顺着脸往下滴,像是血泪一般。   景双恨他邪术害人,又一鞭抽过去,他避无可避,双眼都废了。   待他双眼被废,景双终于看清了这个国师的面貌。他大约三十多岁,五官还算周正,不过就算再好的相貌在如今狼狈的境况下也看不出什么了。曾经高高在上喜欢装神弄鬼的国师被打落凡尘,也不过是个手段高明些的江湖骗子罢了。   如此轻易地破了他的术,景双微微愣了愣,简直不明白当初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他用的是惑心之术,功夫全在一双眼睛上。”景山青在旁边淡淡开口,“不过他显然没练到家,学的都是些皮毛。”   “敢伤国师!”十二银鹰冲破了蛇群的阻碍,终于冲到景双与雷振生面前。   景双与雷振生已经远非当年吴下阿蒙,见他们冲过来一点也不慌乱,背靠着背结阵,沉着应对。   两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十二银鹰人数虽多,却无法奈何他们,反而稍不留神就被两人抓住可趁之机。   历岁寒站在景山青身边,有点遗憾自己不能参与进去,于是闲着没事捡了一堆小石子往那边扔。   他手上无力,但眼力和准头都在,每一击无不砸在十二银鹰的弱点之处,虽然无甚威力,却也扰得他们连连失误。   景山青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只是片刻,那十二银鹰便分出两人朝这边攻击过来。   他们久战不下,反而损失了几个人,被历岁寒时不时的骚扰,便想抓了历岁寒做人质要挟。   历岁寒机敏无比,立刻往景山青身后躲去。   景山青才不会当他的挡箭牌,“自己把人惹来,就自己收拾。”   历岁寒大惊,“景伯父救命啊。”   景山青扯着想帮忙的舒天心向后急退,历岁寒身无内力,自然是追不上他们的,跑的太急了还差点摔一跤。   这时,身后追来那两人忽然两声惨叫,一边跳脚一边还想抓历岁寒。   历岁寒抹了一把汗,一边往后退一边心道好险,幸好运气好。   他一点武功也没有,处在这里,自然也要有所防备,于是刚才扔石子的时候,就在自己周围倒着插了不少的钢针。没想到景山青靠不住,这钢针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十二银鹰的人本来就已经中了毒,一时不慎踩上他的毒针,立刻引的毒发。他们毒发后动作僵硬,总算让历岁寒避过。   舒天心也是一头的冷汗,埋怨地看了景山青一眼,转而安抚历岁寒,“你景伯父他就是这么个脾气。”   景山青笑如春风,伸手拍了拍历岁寒,“干的不错。”   历岁寒抖了抖,自然是不敢抱怨的。   “小寒,你练功很努力啊。”景山青却仿佛忽然有了聊兴,拍了拍他的肩,“每天寅时初起,练半个时辰的内力,然后练剑法?”   历岁寒恭谨回答,“是的。”   景山青眯了眯眼,“坚持多久了?”   “从十岁开始,如今已经有十三年。不过最开始的时候练武不得法,进境缓慢。”   “现在重头开始了?”   历岁寒点头,“习惯了,到寅时就差不多醒了。不练武倒觉得浑身难受。”   “已经有一个月了吧?可有进展?”景山青握住历岁寒的腕脉,探进去一股内力查探,以他内力的强大敏锐,也察觉不到他体内经脉有什么变化。这偏门传承不下去,果然有其缺陷存在的。就算能忍住那经脉碾碎之痛,又有谁能忍受这无望的坚持呢?   历岁寒苦笑,放松了任他查探。其实最绝望的,不是练内力有多难有多痛苦,而是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却始终看不到进步,看不到希望。   “准备多久放弃?”景山青问。人之常情,当努力得不到回报,难免就会给自己一个期限放弃。   历岁寒想了想,“坚持一天是一天吧。”   景山青不赞同地摇头,“不觉得这样是一种偏执?”   “我会注意其中的度的。总要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又不耽误什么。”历岁寒态度恭敬,不卑不亢。   景山青笑了笑,心里对他极为赞赏,但面上并不显。   这边景双与雷振生已经解决了十二银鹰。   他们在成长,或许还不够强,但曾经挡在面前的高山已经变成了小土包。   景双活捉了那国师,制住他的穴道,又用神医谷的秘法再次封了一遍他的内力,然后五花大绑,慎之又慎。   景双这才开始问话,“当初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国师苦笑,“我武功平平,你不必如此忌惮。”   当初的一念之差,竟然招致灭顶之祸,国师也很郁闷。文昌国天业教一直凌驾于政体之上,连国主继任都需要天业教认可,没想到文昌国国主对他不满已久,竟然联合外人一起算计他。   “少废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那国师却闭口不言了。   历岁寒慢悠悠地过来,伸手拍了拍国师的脸,“这就是那个混蛋神棍啊?不想说?还指望着那个秘密让天业教东山再起吗?”   国师面色不动。   景山青笑了笑,“他练的惑心之术,本来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你这样是诈不出来的。不过我猜也是宝藏什么的秘密。这秘密总不至于只有他一人知晓,想知道就拷问十二银鹰。反正他说的话,也不能信。”   国师费尽心机地捉了景双,跟信徒关在一起却不杀她,明摆就是要收服她。景双当时能让人看重的有什么?也不过是解毒的本事。   当时景双答应了交出菩提谷毒雾的解法,他也不罢休,也没有透露出别的目的。他并非是要给某一个人解毒,或者解某一样毒,只是想收服一个解毒高手。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要去一个有很多毒的地方,需要这样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解毒高手。   景山青对此并不多在乎,文昌国弹丸之地,如果真有宝藏,还是比较好找的。而且跟毒有关,很容易便让人想起那个毒雾遍地无法靠近的菩提谷。   真找不着,他其实也不在乎那些宝藏。   景双也不怎么在乎,只是心中好奇,想了想觉得景山青说的有道理,历岁寒和他都猜测是宝藏,那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那边文昌国国主派来的人来要人,天业教在文昌国深入人心,如今国主要将之连根拔起,自然要将这国师握在手里,这也是当初景双获得文昌国国主支持的一个条件。   景双知这国师到了文昌国国主手里,必然极惨,何况仇恨渐渐淡去,现在她也不执著于要亲手将国师碎尸万段了。   景双想了想,明知道这国师说话不可信,还是忍不住问:“当日你让我师兄引我再来,究竟用的什么办法?你还对我师兄做了什么?”   国师眼角的血覆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诡异,“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否则,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   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善于揪住人心的弱点。见景双执着于此,以为可以靠这个周旋。   没想到景双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国师愕然。   文昌国国主派来的人抓起他带他回去复命,景双拿起一个药丸,塞进他嘴里,逼他咽了下去。   “我不要你的命,但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也不会饶了你。”这几乎是景双做过的最恶毒最折磨人的毒药了。   景双呼了口气,她一直没觉得自己这些年变强了多少,身边的人一直在成长,她不是最有天赋的一个,也不是最努力的一个,几乎快要泯然于众了。然而当从前山一样压在头上的敌人被轻易地踩在脚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一直在变强。   老一代渐渐老去,新一代江湖儿女渐渐成长,他们再不是当年无知无畏到处乱闯,惹了祸回家求父母的小虾米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天业教一直都不是大BOSS,少年们真正的敌人是自己。 68如此良材,可以为婿。   唐季枫被景双打发到文昌国,等了快两个月,还以为自己被耍了!听说天业教被灭才联系上景双这个师父。   景双原本是想好好教这徒弟呢,结果被历岁寒拿天业教的藏书引开了注意力,就让历岁寒丢给唐季枫一本药理大典让他自己去背去了。   这天业教的藏书,景双发觉这些还挺有意思的,星象占卜,五行八卦,当真是天文地理无所不包,还有很多装神弄鬼的手段。   不过其中最让景双震惊的还是那本名为《炼心》的功法残卷,抓人心弱点,直击人心底的欲望,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匪夷所思。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功法与中原的武功完全不同,不需要内力。   这炼心残卷也从侧面证明了历岁寒和景山青关于宝藏的猜测,似乎是以前天业教的祖师来到文昌国之后,因为某种原因不愿将这功法传承下去,又不忍毁弃,于是将原本封存。这残卷是那天业教祖师的一个书童凭记忆传下来的。   据说原本这功法只凭功法本身,就能让人陷入幻境。而这残卷,却不得不依仗曼陀罗之类的药物才能勉强做到。   看了这残卷,景双也终于放下对秦岳斌最后一点牵挂。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哪怕这炼心残卷,也不能真的控制人心。   它能给人心理暗示,放大人心中的欲望和情绪,但不能无中生有,而且也不可能长久地影响一个人。   秦岳斌若意志坚定,若心里没有恨,没有怨,也不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他怂恿她孤身来天业教,他与他们划清界限,他动手杀她,都只是因为他恨。   如此,那些年少的情谊,也不必再念念不忘。   景双将炼心残卷拿给历岁寒看,想让他瞧瞧能不能练,历岁寒随手翻了翻,深吸了口气之后合上,摇了摇头,很干脆地说:“不练。烧了吧,别诱惑我。只是残卷而已。”   “烧了?”景双觉得有些不舍。这炼心残卷上的东西,当真让她有一种耳目一新的震撼,烧了太可惜。   “那我真的练了啊。”历岁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凑近压低了声音暧昧地在她耳边说:“练成了先对你用,让你*我*的死去活来,一刻也离不开,整日缠着我,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你……就这点出息!”景双无语地瞪他,赌气地反驳,“你能练,我也能练啊。看你怎么控制我。”   他将残卷扔给她,非常笃定地说:“你才不会练。你那脾气,与其费心思控制人,还不如手起刀落来的痛快。就算你用这个控制了我,你那么小心眼,到时候又该纠结我是被控制了才*你,还是真的*你。”   对感情要求纯粹的人,学这个东西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景双之前没想那么多,如今经他一说,觉得这东西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又被他“*”来“*”去的说的不好意思,嘴硬地说:“想得美,谁说我学了这个就要控制你……*我啦?到时候我控制你……”   景双眼珠转了转,实在想不出自己要控制历岁寒干什么,突然看见历岁寒坐着的凳子,于是脑子一抽,说:“控制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凳子!”   历岁寒呆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好吧,我是凳子,你来坐吧。”   于是他就坚信自己是一个凳子,跟在景双身后闹着要她坐下。   景双被他缠的简直想揍他,怎么越来越幼稚啦!一天不犯抽难道就过不去?   两人闹的忘形。   舒天心也在翻天业教的藏书,对这些门派杂学很有兴趣,过去巫医不分家,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其实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舒天心正看书呢,被那边景双与历岁寒的打闹吵到,听了一会儿,很无语地问景山青,“咱女儿有二十了吧?”   历岁寒在她与景山青面前恭谨有礼,稳重坚韧,突然展现出这么幼稚的一面,让舒天心有点接受不了。   景山青唇边含笑,“我倒是越来越欣赏这小子了。天心,咱们把闺女嫁给他吧。”   舒天心有些意外,“这才一个多月,不继续考验考验了?”   景山青摇了摇头,他从景双拿着那炼心残卷开始翻的时候就注意着了,他们俩声音压的虽然低,但景山青内力高深,很容易就听得一清二楚。小子脑子清楚,不被外物诱惑,当真是难得。   景山青简直要羡慕这是谁家养了这么个儿子,比他儿子,……还有他徒弟都要好得多。历岁寒已经二十三,武功什么的都已经定型,就算收徒,景山青也没什么可传给他的,好笑的是这小子一身本事,武功医术都是景双随便教的。   幸好景山青还有个女儿,如此良材,可以为婿。   “喂,等会再当凳子,过来我有话问你。”景山青笑着叫历岁寒,他心情不错,也跟着他们小辈开玩笑。   舒天心虽然早就觉得历岁寒不错,继续观察什么的没有必要,但见景山青好像做出决定的样子,还是有些吃惊,小声在旁边说:“别冲动啊。问问你女儿的心思啊。再考虑考虑啊!”   放养了这么多年,婚姻大事如果强制插手的话,景双肯定要发飙啊。   景山青无奈地笑,“我可以先表达一下我的立场,二宝的心思再说。”   看景双这些天照顾历岁寒那模样,还有什么想清楚不想清楚的?他这当爹的,景双也没像丫鬟一样主动伺候他呢。   历岁寒刚才得意忘形,被景山青一叫顿时后背发凉,一路小跑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景伯父。”   景山青看他那一副忐忑的样子,忍着笑开口,“你爹是先一任江湖按察使历寻,对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历岁寒听他问及自己家,微微愣了愣,不太确定他的意思,迟疑地说:“家母已经去世多年。家父去世之后,家里便没什么人值得小侄挂念了。如今孑然一身,与家里多年不联系了。”   “唔。”不需要告知父母做主,这样也简单多了,景山青点了点头,直接问:“你是不是想娶我的女儿?”   历岁寒心跳的有些快,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景山青问这话的目的,屏住呼吸咬了咬牙回答,“是。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能感觉到景山青审视的目光,心慌意乱地想着景山青会怎么说?会不会翻脸?会不会阻挠?会不会觉得他配不上景双?   毕竟他如今武功全失,实在弱小。   他努力挺直脊梁,有些倔强。   景山青的气势压下来,伸手搭在他肩上,内力将吐未吐,带着危险的意味继续问:“真的想娶她?”   历岁寒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回答,“是。”   “不后悔?”景山青内力微吐,继续问。   他不过微微用力,毫无内力防护的历岁寒便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景山青的内力挤入他的经脉,比他自己尝试练内力时经脉间的痛更痛上百倍。   景山青果然不会愿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吗?身体的痛倒在其次,心里的挫败和迷茫才是真正让历岁寒觉得难以忍受的。然而这样的逼迫又激起他几分傲骨。   景山青能杀了他吗?   历岁寒咬牙忍住嘴边的痛呼,艰难地回答,“百死不悔。”   景山青却蓦地笑了,如春风化雨,驱散了刚才的凝重,比以往多了几分亲切。   他收了内力,慢慢地拍了拍历岁寒的肩,“唔,我很看好你,你只要哄得景双点头,我立刻为你们筹备亲事。”   历岁寒身上一松,几乎坐倒在地,愣愣地看着景山青,一向机敏的眸子看起来有些呆。   景山青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继续当凳子去吧。”   历岁寒眨了眨眼,就这么简单?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摘星揽月什么的?他可是听说雷振生曾被景泽塞美女,又被景山青扔进蛇坑暴打啊。   这难道真的是否极泰来了?   他呆呆地回去,还有些发愣。   景双问他,“刚才我爹跟你说什么呢?”   他还一脸木然。   景双忍不住敲他的头,“你真以为自己是个木头凳子啊!别玩了!”   这边,舒天心一句话也没插上,也有点郁闷,“会不会太草率了。”   景山青的心思却已经转到别处,“我刚才试了下,我用内力可以帮他,不过那痛估计难以忍受。所以还是得靠他自己。我觉得他可以做到。所以……先不必帮他解开内力封禁了,也省的二宝知道真相发脾气。”   努力和收获同在,那法子虽然变态,但若是成功,至少也能抵个一二十年修为。   “好了。儿女的事让她自己决定吧。”景山青拍了拍舒天心的肩。   舒天心白了他一眼,“刚才谁在发表意见呢?”   “我只是鼓励一下。”景山青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咱们去国师祈雨的地方看看吧。”   他伸手点了点天业教那些五花八门的藏书,“那地方好像跟天工阁有些关系。”   秦岳斌断指之后,曾经景山青与舒天心想过寻天工阁传人为他造假肢。但天工阁传人隐世已久,他们甚至远赴海外寻找也没找到,没想到在他们放弃之后,这里却出现了线索。   有时候觉得真是天意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个小剧场   小寒:“居然这样就获得了景伯父的认可了?有种天上忽然掉馅饼的感觉。”   景山青:“好吧,咱们重来一遍,想娶我女儿,要去摘怪兽守着的金苹果,拔魔鬼三根毛,还要渡过鳄鱼守着的水池!”   小寒:“……不要啊!这是传说中的武侠啊,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些西方童话中的东西!嘤嘤嘤嘤。景双,你爹欺负我!”   景双:“爹,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景山青:“女生外向啊,设立再难的考验有什么用!” 69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景山青在祈雨的地方转了转,这建筑真可谓是巧夺天工,配合周围的地势以及当地奇特的气候,能在周围形成短时间局部的降雨,最奇特的是这建筑还利用了风的涡流,能保证祭坛附近滴雨不沾。   景山青观察许久,也没看出其中关窍,不过在祈雨台底下找到了天工阁的徽记,这地方应该确实是天宫阁所建。   再看天业教装神弄鬼的那些道具,好多都有天工阁的痕迹。   拷问十二银鹰的结果出来,也印证了景山青的想法。那宝藏年代太久远,如今传下来的的都是语焉不详的只字片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地方是天工阁传人所建,里面有天业教的炼心卷和天工阁的一些传承。   景双有些跃跃欲试,想去挖宝藏。   景山青想了想,还是拦住了她。   这地方毕竟是文昌国的地盘,他们刚灭了天业教,文昌国国主必然也在盯着他们。   在这附近挖宝藏,一方面天工阁制造的机关必然不同凡响,不会那么容易破解,其中危险重重,就算景山青都没把握能全身而退,另一方面,大宗财宝什么的,就算有,在文昌国的地盘上他们也很难带走,功法传承……他们要来何用?   若是几年前,就算明知危险,为了那天工阁的传承,景山青也要去闯一闯,可是如今……秦岳斌或许是因为肢体残缺才使心性大变一步步走到如今,但有些路,却永远也无法回头。   景双还有些不甘心,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奇遇呢。   不过除了武功全失的历岁寒在精神上表示支持,以及武功弱到没边儿的唐季枫跃跃欲试之外,没人支持她寻宝。   国师交给文昌国主了,剩下这些拷问的结果语焉不详,虽说大家都认为宝藏在菩提谷附近,但那范围也不小,景山青又从中作梗。   最终景双也只得作罢。   文昌国事了,天气已经入秋。景山青与舒天心见没什么事,便丢下他们走了。   “我们回维心宫?”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景双准备好好休养一阵子。   雷振生没什么意见,历岁寒却摇了摇头,“还是回神医谷避避风头吧。我要是那些人,一定会在回维心宫的路上设下埋伏,阻止咱们回去。”   一旦放他们回维心宫,则如泥牛入海,他们在蜀中杀了那么多人,这些人想报仇就难了。所以中原武林各派,尤其是损失惨重的蜀中一定会拼命拦截。而回维心宫必经蜀中,   神医谷虽然与维心宫差不多是一体的,但那层窗户纸没捅破,没人敢轻举妄动。而且神医谷在北边,那边的门派与景双并无多少仇怨,又不像蜀中那般地形险峻,道路单一,他们低调小心一些,或许能避过那些门派的耳目。   “回神医谷啊?谷里也没别的人。我爹我娘估计要明年三月份才会回去呢。”景双犹豫了下,又想想如果回维心宫还得一路杀回去,最后也只能妥协,“算了,回神医谷吧。”   她实力还是不够,虽然一直以来锋芒毕露,但离威慑众门派还差的远。那些人伤不得她,但她依靠外力太多,就总给人有机可趁的幻想,想想就觉得麻烦。   唐季枫却有些犹豫,“师父,我想在这里找找天业教留下的宝藏。”   他现在叫她师父的时候还有些别扭,“若是找到,财宝什么我都可以不要,我对那炼心残卷很感兴趣,想找正本。”   景双对那控制人心的功法很忌惮,她愿意让历岁寒练,却不放心别人学到这个。   只是这东西当真让人耳目一新,不忍毁弃。她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封存,唐季枫明示暗示地求了几次,她都不愿给他。   本来这对师徒之间就没有多少信任,因这功法,相互间就更多隔阂了,历岁寒又在旁边煽风点火,于是景双对收这徒弟的心就越发淡了。   景双可以不把炼心残卷交给他,但却不能阻止他去寻宝藏。   景双想了想,将自己这些天整理控蛇技巧写的簿册交给了他,“当初我不愿传你控蛇之术,并非我敝帚自珍,只是这东西都是钱堆出来的,蛇群不达到一定的规模,没有任何意义,你学了也没用。你我师徒一场,既然你真的想学,我就教给你。你身为唐家子弟,也不可能真的拜入我门下。你我师徒缘尽,以后好自为之吧。”   神医谷的医术,本就是海纳百川积累而来,景双一直没什么藏私的想法,武功以及医术,遇有缘者可传。这蛇群,虽然目前是她横扫中原武林门派的利器,除了众所周知的那些冬天活力降低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弱点,所以她也不怕传给唐季枫。   如果他能从中找出她这驱蛇之处的缺点,她也能随时加以改进,这样驱蛇之术也会更加完满。   唐季枫有些意外,随手翻了几页,他是识货的,自然清楚上面驱蛇之法的不凡之处。   “师父……我……”他这一次叫师父,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时任性要拜妖女为师,以为与唐家撇清关系就不会累及家族。然而血缘又哪能那么轻易撇清?唐家被他牵连,他爹都被气吐血了。   这些天,他何尝没后悔过呢?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拜师,也就难以反悔。   景双笑了笑,“行了,你这也算浪子回头金不换。只希望,将来不会与你为敌。”   唐季枫握着那驱蛇之法,心里叹了口气,跪下真心实意地给景双磕了个头,“多谢师父。”   历岁寒一心想让景双把这徒弟逐出师门,他一想到景双像当年教他一样教唐季枫,就觉得浑身难受。   但成功了之后,他也觉得很是无奈,“这唐季枫闹这么大阵仗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他还以为他会死缠烂打呢。   “谁没有个年少抽风的时候呢。”雷振生摇了摇头,对唐季枫有些羡慕。能回头,就是一种幸运。   “好啦好啦,我们也准备出发吧。你们俩都没去过神医谷吧?”景双又兴高采烈起来,刚才那为人师表的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荡然无存,“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历岁寒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点头,“唔,人杰。”   景双转过头不理他,一天不幼稚的挑衅会死啊!   文昌国国主渐渐控制住了局势,景双他们离开那天正是国师被处决的那天。   神棍被架上火堆,浑身脏污,奄奄一息,而曾经被他蛊惑的信徒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听文昌国国主派来的人在高台上例数国师所犯的罪行。   点火之后,景双拉着历岁寒和雷振生出城,“别看了别看了,活活烧死,怪恶心的。”   雷振生看了眼被架在火堆上的国师,眼里又有些迷惑。   他总觉得当初景双在文昌国是吃了亏,之前他问时,景双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那时候他想,女孩子的贞洁何其重要,她那脾气,今后也不会是能在男人面前忍气吞声的,干脆自己娶了她凑一对过一辈子算了。只是后来心却渐渐沦陷。   来天业教的时候,他是想要将国师碎尸万段的。但景双轻易地便将国师交给了文昌国主,并没有想要亲手报仇的样子。总觉得景双对国师的恨意又不太像他猜测的那样,而除了国师之外,也没见景双对天业教里的某个人有什么深刻的恨意。   他好像猜错了。   一个大男人,探究女孩子这种隐私也实在不像话。只是这个时候他再想起自己的初衷,觉得真是世事弄人,错的离谱。   他不敢再往下猜,收起思绪,默默地看景双与历岁寒两人幼稚地斗嘴打闹,心却渐渐安静下来。   有些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路小心,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们没带蛇,三个人在这江湖之间,渺小低调的仿佛一滴水。   历岁寒一直坚持练内力,然而三个月过去,所有的努力就仿佛蚍蜉撼树,没有任何效果。   他几乎要认命了,只是习惯性地坚持着。   安全地到神医谷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历岁寒早起练武,忽然见雷振生背着包袱出来。   历岁寒有些讶异,“你要走?”   雷振生没有回答,放下包袱抽出剑,“兄弟,我们来比一场吧。”   历岁寒挑了挑眉,“我倒不是怕你,只不过……雷兄,你不觉得现在即便是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么?”   雷振生直接拔剑向他刺来,历岁寒险之又险的避过,雷振生踏前一步追击,一剑削去了历岁寒一缕发。   “你!”历岁寒有些怒意,侧身躲开,两人一个攻击,一个躲避,飞快地过了几招之后,历岁寒发觉雷振生并未用内力。   历岁寒于是定下心来,反守为攻。   历岁寒一招有凤来仪,雷振生横剑格挡,双剑交击,剑刃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之声,雷振生并未用内力,单纯的用臂力与历岁寒比拼。   雷振生用的是阔剑,历岁寒手里的窄剑吃力弯成弓状。   “真是一点也不懂用剑的艺术啊。”历岁寒扬眉,忽然变招,剑脊发出一声鸣啸,借着绷直之力反抽向雷振生。   雷振生侧身躲开,同时挥剑横扫,历岁寒没有内力不能用轻功躲避,顺势后仰同时铲向雷振生的脚。这一招攻守兼备,不过瞬息间完成,就算是没有内力做支撑,亦是做的十分漂亮。   反观雷振生,被逼的用了内力,还被历岁寒的剑刃划破了衣袖,有些狼狈。   “还打么?”历岁寒持剑戒备地看着雷振生。   雷振生摇了摇头,忽然说:“我觉得我输得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历岁寒并不觉得赢被封了内力的雷振生是侥幸。雷振生追随景山青的脚步,更重视内力修为,雷振生以己之短对敌之长,根本就是必输无疑。   雷振生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还剑入鞘,对历岁寒说:“我想四处走走,看看。你照顾好她。”   历岁寒看了一眼旁边的行李,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他只是问:“要离开多久?”   “不知道。累了或许就会回来。”雷振生孑然一身,维心宫几乎算是他的家了,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去。   “不向她告别么?”   雷振生摇头,“不了,婆婆妈妈的。”   雷振生十六岁离开家,如今已经快十年了,然而开始为避难躲在方家,后来跟着景双一路上打打杀杀,竟是一直没有机会看看沿途的风景。   如今他与景双的心愿都已完成,景双虽然嘴硬,对历岁寒的心意却是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也该离开,去别处走走了。   他顿了顿又笑了,“不过如果你怕她误会你的话,我也可以去向她告个别。就怕她舍不得我。说不定我心一软,就不走了。”   历岁寒知道他只是说笑,挥了挥手,“算了,要走赶紧走。”   雷振生正了正神色,拿起行李告辞,“兄弟,后会有期。”   历岁寒心里也有几分伤感,“雷兄,一路小心。”   “不会太久的,你与景双好事近的时候,我会回来祝福你们的。”雷振生豁达的笑,不管心里是否真的放下,至少面上是真的放下了。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好在还能管的住自己的脚。   就这样离开吧,至少还有风度。死乞白赖的,跟自己兄弟争,跟自己武功全失的兄弟抢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像什么话?就算真的争到了,这辈子也难以安心。   历岁寒笑着叹了口气,最终只是目送他离去,一切都不必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0.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3 00:23:37   非常感谢,么么哒。\(^o^)/~   快完结了,亲们收藏下作者呗。这样将来流沙开新文神马哒大家可以立刻知道。么么哒   专栏传送门   流沙的窝 70纸上谈兵与实践   几年相伴,景双虽对雷振生无男女之情,但却习惯了他山一样可靠的站在自己身后。无数次的切磋,无数次的并肩作战,无数次的共同面对危险,她与他之间的默契,哪怕历岁寒也无法比。   然而离别猝不及防。   景双眼眶有些发红,“他竟然连告别都没有。”   其实告别了又如何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雷振生陪她四年,已是她的幸运。他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么历岁寒呢?   景双忍不住问:“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声不响的离开?”   历岁寒伸手搂住她的腰,“当然不会,我又不会武功,那么没有安全感,离开你我会害怕的。”   景双把他的手扒下来,内力全失看起来真没对他造成多大打击,他示弱示的非常熟练。   景双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想多了。   以前神医谷是完全开放的,后来舒天心成为谷主之后便在谷口设了阵法,平日里封闭了阵法,只在每年三月开放接诊的时候找些附近村子里的人进来帮忙。   如今并非神医谷开放接诊的时间,景双回来也没有惊动别的任何人,所以雷振生走后,谷中孤男寡女,就剩下历岁寒与她两人。   就算景双再嘴硬,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已经对历岁寒芳心暗许。好吧,之所以还是暗许,是因为这家伙实在是有些急色。   虽然她年少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跟他有过肌肤之亲,但他现在仗着自己武功全失,她不好下重手打他,就时不时地动手动脚,还是让景双有些招架不住。   对他横眉怒目,不假以颜色他都这样,她若是应了他,他估计就更难缠了。   他步伐太快,她有点跟不上。   中秋,虽然谷中只有他们两人,依然去谷外买了月饼模子一起做月饼,热热闹闹的一起做月饼。   奈何两人在这方面都什么天分。   景双好不容易用月饼模子压好一个月饼,转头看历岁寒笨手笨脚的样子,得意地嘲笑,结果转过头来就发现自己做的那个月饼露馅了。   历岁寒低头笑。   景双恼羞成怒,两人演变成面粉大战。   景双不敌,就耍赖,用内力将面粉一扬,撒了历岁寒满身。   历岁寒仰着一张面粉覆盖的白脸,用手蘸着水在眼角画了两道泪痕,可怜兮兮地看着景双,“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稚嫩的心灵!”   他故意耍宝,逗得景双差点笑抽过去。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故作忧郁地一眨眼,她又想笑了。   景双捂着肚子摆手,“别再逗我了。”   历岁寒这才去洗了洗脸。   景双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有时候我确实有些不太注意。”   “不注意什么?”他满脸水珠,映着金色细碎的阳光,毫不在意地笑。   景双呐呐地答,“有时候争强好胜,就忍不住用上了内力。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他微微凑近,干净的呼吸吹在她耳侧,“有这个觉悟,吾心甚慰。为弥补我受伤的心灵,让我亲一下吧。”   她以为这是个疑问句,正想着怎么应付,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她颊边亲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唔,我原谅你了。”   景双捂着脸颊,咬牙切齿,真是没看出这家伙有半分受到伤害的样子。   她指着他,手指抖啊抖啊,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历岁寒,你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啦!”   他嬉皮笑脸,声情并茂地说:“可是这是弥补我心灵受创的唯一办法。你一在我面前用内力,我就心如刀割,想到那弃我而去的十几年的内力,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你捏扁揉圆,真是情何以堪。”   他一副无赖样子,滔滔不绝。   景双气的牙痒痒,但心里还是有些顾忌,跺脚,“以后我再也不对你用内力了,行了吧!”   “真的么?”他凑过来,将她抵在墙上,低头看她,“那我就放心了。”   他作势要亲她,景双用手抵着他的下巴不让亲,他就将她两手控在头顶。   他身子挤在她两腿之间,人高马大的将娇小的景双牢牢制住。单凭力量不用内力的话,景双吃亏太多。   “历岁寒,你少得了便宜卖乖。”   “嗯?”他用鼻尖轻触她的鼻尖,“我得了什么便宜了?又怎么卖乖了?”   她反抗的厉害,扭来扭去的逗的他心痒。他伸手捏了下她腰间软肉,她怕痒,立刻身子一软没了力气。   景双被他弄的满脸通红,心慌意乱地别过脸去,“你再欺负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眯着一双桃花眼笑,“你要怎么不客气?”   景双终于爆发,内力一吐将他震开,气急败坏地说:“刚才我说不用内力什么的都是开玩笑的!”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要爆发,爽朗地哈哈大笑,“这样才是你么。少在那儿磨磨唧唧的,小爷我想对你做什么的话,你用不用内力都一样!”   阳光穿过碧绿的树叶落在历岁寒头发上,镀上一圈金色的光晕,风里是桂花温柔的甜香,他眼角眉梢都是狂妄的自信,神采飞扬。   那样的不可一世,好像她是他的囊中物一样,她明明想要反驳的,可是景双看着他,心却仿佛被什么充满,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蜜感觉。   她想要去摸摸他的头发,或者亲亲他眉眼间的光彩。   景双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恍惚间觉得自己被历岁寒的男色迷惑了。   那天晚上赏月的时候历岁寒用行动证明了他下午的话。   两个人喝着酒,吃着点心瓜果在桂树下赏月。   桂花酒甜甜的,口感绵醇,景双忍不住多喝了几盏。   吃了一会儿,景双才想起来,“要不要先拜月。”   中秋习俗,女子拜月。已婚者祈求月娘娘送子,未婚者祈求月娘娘使其婚姻美满幸福。   他拉住她的手,“拜月做什么?求子太早,求婚姻美满……拜月还不如求我。”   他的小拇指勾着她的小拇指一晃一晃的,漆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其中的温柔几乎要流淌出来。   “我会*你一生,白头到老永不相负。”他认真对她说。   景双喝了一口酒,觉得有点扛不住。   他从她手里拿过酒瓶放在一边,勾起她下巴,“二宝,你在矫情什么?”   他嬉皮笑脸的时候总是气得她暴跳如雷,可是他认真的时候,就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了。   酥麻的感觉从他温暖的手传递过来,景双的脖子都红了。他的眼睛映着澄澈的月光,仿佛有魔力一般。   下午的感觉又来了,景双放轻了呼吸,“别……别这么严肃。”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软绵绵的。   他忽然俯下头,含住她的唇。   这段时间他亲过她很多次,各种原因的撒娇耍赖,弄得她几乎毫无脾气,表面上总是虚张声势的愤怒,心里却是羞涩多一些。   可这是他第一次亲她的唇,在年少轻狂的多年以后。   这个吻,开始的时候如蜻蜓点水,他小心翼翼的仿佛捧着希冀了多年的珍宝,一点点的品尝,确认这不是梦一般。之后便开始热烈起来,仿佛唤醒了多年以前的记忆,那些少年时热血沸腾的深夜和清晨,那些让他这些年无数次在梦里回味的激烈缠绵。   他挤在她坐的那张椅子上,侧着身吻她,后来干脆将她抱到自己腿上,箍在胸前,不留一丝空隙。他吸吮着她的甜蜜气息,几乎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也许是月色太过温柔,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许是被他眸子里的流光溢彩迷惑,景双没有反抗,脑子里浮浮沉沉,被他亲的浑身发软,没有一丝力气。   桂花落了满身,他抱着她,眼睛亮的仿佛天上的星辰。   景双微微有些喘息,看着他,心里就只有他下午的那句话——“小爷我想对你做什么的话,你用不用内力都一样!”   景双微微闭眼,心想完蛋了,十几岁的时候还能说自己年少轻狂不懂事,一把年纪了再为色所迷,那真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他舔了舔唇,不满足的还想再亲。   景双连忙用手挡住,“别。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我们是什么关系?”   “纸上谈兵,永远不如真刀真枪的实践啊。”   景双:“……”   虽然如此说,但他也没有继续,点了点她鼻尖问她,“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景双望了望天,想了想,“我能明天告诉你么?”   “为什么是明天?”他不满,“你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景双艰难地从他怀里爬出来,“让我再苟延残喘一晚上。”   她如此示弱,历岁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景双戒备地拉着凳子离他远远的坐下。   “缓兵之计?你该不会打算落跑吧?”历岁寒盯着她。   “跑什么?”景双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不去看他。心里警告自己,当初年少时那些荒唐事就已经是错了,岂能一错再错!   历岁寒仍是觉得其中必有陷阱。   深夜的神医谷,万籁俱寂,房屋都笼在黑暗之中。   只有两点灯火,俱都彻夜未灭。   作者有话要说:O(n_n)O哈哈~,留个小悬念。   嗷嗷,够甜蜜不!都快完结了,在不留言就来不及啦,潜水的亲们,出来透口气吧! 71历岁寒的恶趣味   第二天早上,历岁寒顶着一双黑眼圈去敲景双的门。   他知道景双一夜未睡,却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   她倒是神采奕奕地开了门,给他端了杯茶,“喝了这个再说。”   历岁寒看着景双,无奈地摇头,咕哝,“又搞什么鬼。”   历岁寒不解地嗅了嗅又尝了尝,他对毒药的研究不如景双,辨药的功夫就更差一些。   他辨认了一下,不是迷药,便心一横一口喝了下去。左右她也不可能害他,估计就是又想出来的什么恶作剧。说起来,她好久没玩过这个了。   景双见他喝了,打了个哈欠,“好吧,等明年我爹娘回来了,就商议咱们的婚事。”   “就这样?”历岁寒愣了愣,景双的表情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只有一个要求。”景双看了看刚才历岁寒喝茶的那个杯子,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摇了摇头说:“算了,也许你会发现的。”   历岁寒想了想,觉得就算恶作剧什么的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景双,你喜欢我的吧?”   景双犹豫了下,点头承认,“喜欢。”   历岁寒唇角扬起,桃花眼弯弯,要求,“再说一遍。”   “嗯,我喜欢你。”景双也忍不住被他的情绪感染,笑了起来。她矫情又杞人忧天,但雷振生的离开,让她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曾与历岁寒分开了四年,她不想再与他分开。何况,事到如今,两人这样孤男寡女的相处,她继续矫情下去也没用。   “我也喜欢你。”他完全把那杯诡异的茶抛在脑后,甜甜蜜蜜地对她说。   历岁寒是行动派,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两人之前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还等什么?   他只觉得心头的喜悦要满溢出来,心花朵朵绽放,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圆满的心情,于是一把抱住景双,热烈地吻下去。   “……”景双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别过脸去推他,“历岁寒,我真是服了你了,能不能别这么流氓!表白什么的难道就为了这个吗?”   历岁寒低低地笑,“这是我表达*你的方式。”   景双试图说服他,“我觉得咱们应该循序渐进,发乎情止乎礼。”   这个时候讨论这些做什么?历岁寒扣住她的后脑勺,对她罗里吧嗦的十分不满意,噙着她的唇堵住她的嘴。   肖想了数年的人,此时在他怀里,亲口承认喜欢他,从此属于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历岁寒用舌尖描绘着她柔软的唇,勾出她的舌头,用牙齿暧昧地厮磨。他依然如少年时那般热情,灼热的气息几乎将她融化。   他亲了又亲,仿佛永远也不会餍足似的,然后他的表情渐渐古怪起来。   他抵着她的额头,气息还有些不稳,漆黑的眸子里是哭笑不得的无奈神情,“你呀……。那个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什么?”   “你说什么?”历岁寒恼羞成怒地咬了咬景双的鼻尖,暗示地顶了顶胯。他血气方刚,本就燥,如今肖想了许久的人在怀里吻了这么半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你只要别乱试着解不会有什么害处的。”他还敢哭笑不得恼羞成怒?该哭笑不得的是她吧!景双被他亲的脸若桃花,毫无威慑力地瞪他,“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婚后才能做那些事。”   无法无天的小妖女居然还要说这是不对的。历岁寒有些哭笑不得,“你要知道,开过荤之后一直吃素,是多么残酷的考验。尤其是一碗红烧肉做好了热气腾腾摆在面前的时候。”   “……”景双打了他一下,“你才是红烧肉。”   景山青那边已经给他通过了,如果他与景双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历岁寒也不是忍不了这几个月,但明明之前该做的都做完了,如今守身有必要吗?   “二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历岁寒将头埋在她肩上,摇头叹息。   “你喜欢我难道就只喜欢身体么?”景双不满地瞪他。之前睡过不代表之后也可以睡。当初她身上有寒毒,不易有孕,现在万一再整出孩子就麻烦了。难道还要她喝避子汤吗?   唔,虽然她神医谷也不是没有不伤身体的避子之法,但……没成亲,她干嘛要跟他不明不白的混。   “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景双挥手赶他走。历岁寒对毒药的研究虽然不如他,但是她想要制出他束手无策,又完全没有副作用的药也不是那么容易,昨晚研究了大半夜,现在困意上来了。   历岁寒不想走,“现在我就算是睡在你旁边也没什么区别吧?反正又什么也做不了。”   话是这样说,但……那毕竟还是男女有别的啊!   景双于是拎着他把他打出去了。   能共赴云雨自然是好,相*的两人融为一体,灵肉结合,是极为快乐的事。但就算不能,历岁寒也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景双一些,再亲近一些。   同床共枕的要求被拒绝,于是他开始要求景双继续教他针灸之术。   他的医术并没有学全,针灸之术只略接触了些皮毛,当初她教他,因男女之别,学那些针灸相关的经络穴道时两人均觉得不好意思,最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草草收场。   这是正经要求,景双想拒绝却也找不到理由。   历岁寒喜欢调戏她,看她满面红霞,最后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人如今确定了关系,他越发的肆无忌惮。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天气渐冷,第一场大雪落下的那一天,景双终于硬着头皮在他不断的调戏中将最后的经络歌教完。   历岁寒赖在景双房里不肯走。   景双很抓狂,“你又要闹什么!”   “天好冷。”他抱着景双。   “那你还穿那么少!”   他亲了亲景双,伸手探入她衣内,无赖地说:“外面冷,房间里又不冷。”   “你……”明明药性未解,这整日色心未死是要闹哪样!   不得不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天天嘴里手上占占便宜,却有心无力,让景双对他警惕心大减。   他灵活地挑开她衣服的盘扣,眸子里带着与往日胡闹不一样的炽热。   景双拨开他的手,有些不安,“别闹。”   他将她推倒在床上,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剥她的衣服。   “你将那药性解开了?”景双看他那副打算长驱直入的动作,有些迷惑。   “没。等你自己给我拿解药。”他信心满满地笑。   景双哼了声,“等成亲了再说。”   她推他,对他天天这么得寸进尺的调戏有些受不了。   “唔,好吧,听你的。”他从善如流地答应,却忽然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哑地说:“不过……妖女,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即使不能入巷,也依然有很多事可以做。”   她被他的气息吹的有些痒,往旁边挪了挪,却因为自己在武力上强大的优势而并没有什么危机意识,“我数三个数,你立刻给我下床出去!”   历岁寒挑眉,专心致志地解景双的扣子,“你数。”   景双被他这有恃无恐的态度气笑了,出手拎着他的手臂正要发力将他推开,却发觉他纹丝不动。   景双愣了愣,她怕伤了他,用的内力不多,但足以将他震退。   “你内力恢复了?”她顾不得跟他闹,抓着他惊喜的问。   “嗯。”他依然在解她的扣子,她今天穿着件斜襟的百花袄,扣子着实多了些。   “喂,你别闹了。说正事。什么时候恢复的?感觉怎么样?”   “大概一个月之前感觉经脉中凝滞的内力开始松动,然后进展便快了。”他慢吞吞地答,仍不放弃解扣子,“现在也没完全恢复,但我觉得,应该够制住你啦。”   他终于将所有的扣子解完,脱下她的百花袄,里衣的扣子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几个布节,让历岁寒松了口气。   他扯开她搭在自己腕脉上探查的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应该为此庆祝一下。”   他解开她里衣上的结,看到她水蓝色肚兜下白腻的肌肤,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燃烧。   “你……你脑子里怎么就想着这些啊!”景双抓着衣服要遮掩。   “不想这些就不是男人了。”他微喘着握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头顶,除去她身上最后一层遮蔽,绵绵密密地亲她,“二宝。”   “你……”景双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即为他内力恢复感到高兴,又因他这动作而心慌意乱。身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让她羞涩的连脖子都变成粉红色,他热烫的气息吹在她皮肤上,酥酥的痒。   他低头含住她□,细致的描摹。   “你怕什么?”他故意邪恶地笑,引着她的手往下,看她又羞又窘又恼火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你下的药,自己不知道效果么?我又不能真的对你做什么。”   景双微愣,他这么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竟然真的还药性未解吗?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很快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这简直比真的行了那夫妻之事还让她觉得羞涩,她简直不敢相信历岁寒居然会这么邪恶。他根本就是报复她对他下药,故意对她做这些羞人的事。   他在她双峰之间舔吻,然后一路往下,不顾景双的挣扎,分开她的双腿,将头埋在她双腿之间。   “啊……你!历岁寒,你放开我!”景双瞪大了眼睛,身子往上缩,发出命令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尽管景双自认博闻强识,历岁寒此举绝对超出了她的知识面。   他扣住她的腰,不许她躲,吸吮着那羞人之处,并用手指轻探。   “不要,你怎么能……”景双挣扎着,却敌不过他的力气。酥麻奇怪的感觉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积累,让她拒绝的声音变得绵软,仿佛带着湿漉漉的媚意。   “有什么不能的。不舒服吗?”他手指深深的戳刺,抬起头来,舔了舔唇,还要说出气人的话,“反正你下了药,我什么也不能做。”   “不舒服!”景双摇着头,立刻回答。一缕黑发沾了汗水贴在雪白的颊边,眼睛里带着湿润的迷离,编贝一样的牙齿咬着唇,咬的唇色如血一样殷红。   “难道方法不对?”他自语,眸子越发幽暗,再次埋首在她腿间。   听到他喉头一声清晰的吞咽声,景双忍不住发出呜咽声,浑身颤抖地软在他身下。   “二宝,我好想吃掉你,把解药给我吧。”他呼吸灼烫地爬上来,在她耳边祈求,手指还在她身体里,感受她身体在一缩一缩的夹着他,只觉得欲望折磨的自己全身都疼了。   他原本想着她既然有那无所谓的坚持,那么就顺了她的意。他只是恶趣味地忍不住逗她,但现在他发觉自己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体内的血液沸腾着,叫嚣着想要占有她。   她失神地看着他,眼里春潮未退,一时没有作答。他索性自己去翻她药囊,找出了解药。   一室春色,这些年孤枕难眠的夜里,他想象过无数次与她亲热的情形。   当初少年时生涩而害羞,他甚至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的身体。如今所有遗憾被弥补,那些孤衾冷枕的夜里火热的想象,都化为实践。   他彻底地占有她,征服她,做各种羞人的事,带着她走向一次又一次的顶峰。   然后,待一切结束之后,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小寒挺活该的,乃们觉得捏?   国庆坚持日更的作者伤不起啊……要多多留言支持流沙啊! 72石穿   景双无数次地质疑自己跟历岁寒过一辈子的决定,以前顾念他内力全失她心里还有几分忍让,如今发觉他早就恢复了内力,还隐藏了快两个月,摆了自己一道之后,她的暴力倾向就一路飙升,一天简直照三餐份地想揍他。   景双暴躁地转圈圈,“不耍流氓会死吗?不逗我生气会死吗?不做那些幼稚的事会死吗?”   历岁寒默默地坐在旁边,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弱弱地说:“如果我一辈子不对你耍流氓,不逗你,也不做幼稚的事逗你开心,你一定会杀死我的。”   景双深呼吸了三次,最后还是扑过去卡住他脖子,“历岁寒,你这个坏人。”   他小心地接住她,顺手还挪开了差点被她碰到的茶杯,然后从容不迫地伸舌头装死。   他长得好看,哪怕一把年纪了做这样的动作,也有一种少年干净调皮的感觉。景双摇晃着他,才不会如此轻易消气,“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他偏头想了想,微微弯了眼睛,“妖女饶命,小的今晚给你侍寝赎罪?”   “想得美!”景双咬牙,居然还敢提侍寝!   “反正我不认错。”他无赖地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我喜欢你,想亲近你,你也喜欢我,对我也不是没感觉,两情相悦,有情人做快乐事,很正常么。好了好了,二宝,反正谷里就咱们两个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此理直气壮?!   他抱着她,“景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絮絮叨叨地说情话,于是景双在他怀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心一点点变软,像是裹了蜜糖,这时候她又想不起来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好吧,发生了就发生了,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何必跟幼稚的历岁寒一般见识呢!   小妖女大度地决定原谅他这次,哼了声,“绝没有下次!”   历岁寒看着景双,微微勾了勾唇,这个……可能么?   如果*情是两个人的博弈,历岁寒觉得自己一直是*的多的那一方。他先动的心,把她放在心里很多年,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然而他前一刻把她气的暴跳如雷,后一刻又把她哄的乖顺听话,喜怒皆牵系于他,两人谁更占上风,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两个人的日子吵吵闹闹,过得一点也不无聊。   然而快过年的时候谷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谷口有阵法,能这样悄无声息进来的,只有秦岳斌了。   “你们果然在这里。”   景双看到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师兄,你追到这里来杀我么?”   在这里,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景双摇了摇头,“师兄,你可真自信。你觉得你的武功真的能杀我么?”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做第二个方子白吗?”景双摇头,“师兄,你太天真了。”   秦岳斌并非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当初他们几个一同去文昌国,以他为首,他都没法让六个人凝聚一心,实在没什么领导才能。何况,他手指残疾之后,急功近利,又敏感多疑。   即便是他有当年方子白的功绩,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地位。   秦岳斌微微皱眉,左手拔剑,衣袂被内力激的无风自动,“说这些也没用,你滥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谷中只有景双和历岁寒两人,他自筹自己必胜,不愿与景双啰嗦。   昔日的情分早就消失殆尽,何必多言。   “你忘恩负义,私德不修。说什么人人得而诛之。”景双冷笑。   她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师兄……,你还想不想把你的手治好?”   她已经用这个引他上钩一次,这次他还会不会上钩,她没什么把握。   “别跟他罗嗦了。他未必打得过我。”历岁寒知道景双说这么多是在想办法,伸手牵了牵她的手。   他如今虽然武功大进,但也比不得秦岳斌借着接玉心法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内力。   只是,人总有不得退却的理由。   历岁寒铮然拔剑,面对景双时眼里的温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森然冷意,“出手吧,来让我领教一下接玉心法的威力。”   他冷笑挑衅,“让我看看,你除了偷袭,还会什么。”   他话音刚落,秦岳斌已经出手。   秦岳斌内力极强,剑未到,罡风便扫的地上积雪向后飞扬。   历岁寒与景双分开从两侧躲过,剑气削断了他们身后的凉亭,还余势未尽地掀翻后面的积雪与小树。   景双鞭子挥出袭向秦岳斌右手,显然不打算讲什么江湖道义,要与历岁寒一起夹攻。   凡是被景山青影响过的年轻人,出手都有他的风格,大开大合,简单直接。秦岳斌内力深厚,他的出手,比雷振生又多了些霸气,颇有几分景山青的风采。   但他毕竟还不是景山青。   景双在景山青的训导之下,哪怕在对方内力强压之下,依然如鱼一般灵活。   而历岁寒虽然内力不如他,但技巧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挡住了他绝大部分攻击,游刃有余地周旋。   毕竟自己苦练而来的,与投机取巧通过捷径而来的还是有很大差别。哪怕是景山青,在内力的细致控制上也有所欠缺,何况秦岳斌。   秦岳斌强横的内力将附近的建筑和树木破坏的一片狼藉,看似占尽上风,然而久战不下却让他有些着急。   他没想到,历岁寒竟然敢跟他拼消耗!而更让他觉得心中不安的,是他似乎耗不过历岁寒。   秦岳斌攻击,本来就消耗更大些,同时还要时刻用内力护体防备景双使毒,他对内力的控制力差就意味着更多的消耗。   他有些着急。   景双对历岁寒使了个眼色,有意识地引着秦岳斌往树林中。   历岁寒意会。那树林靠近神医谷边沿,前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头野猪窜了进来,毁了好些花木,历岁寒为防再出类似的事,于是在那里布置了几个大型的捕兽夹子。   然而进了树林之后,秦岳斌却转而集中攻击景双,不再理会历岁寒。   景双这些年虽然也还算勤快,但毕竟跟历岁寒不能比,之前有历岁寒扛着秦岳斌的正面攻击,她从旁协助骚扰还算轻松。可如今秦岳斌针对她,她就有些拙于应付了。   秦岳斌长剑刺向景双眉心,景双身后便是捕兽陷阱,避无可避,她心一横,打算拼着受伤将秦岳斌引入陷阱。   历岁寒硬接了秦岳斌一剑,将景双拉开。正面硬碰硬他没有胜算,只接了这一剑,就让他气血翻涌,手腕微微颤抖地转了转。   “先走。”他将景双挡在身后,眉目肃然。   “小心。”景双咬牙,返身离开。   秦岳斌想追,历岁寒立刻拦在他面前。   关于秦岳斌有可能追到神医谷来,历岁寒提过,景双当时觉得不至于,但还是依他所说做了准备。   他们做了几个从天业教学来的类似于唐季枫上次用过的发射暗器的机括,估计是天工阁传下来的的,那机括比之唐季枫上次用的,又精密了许多。只不过安逸了太久,没有一直带在身上。   维心宫有人在入谷的必经之路上放哨,若是有大批人马前来,他们必然能提前知晓。   没想到秦岳斌会孤身前来。   景双速度提到极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拿着机括返回来的时候,历岁寒一直在绕着捕兽陷阱跑,那陷阱已经被纵横的剑气掀开了遮蔽,被秦岳斌发现。历岁寒想利用这陷阱困住秦岳斌,秦岳斌同样也想利用这陷阱困住历岁寒,两人僵持着。   历岁寒虽然处于下风,却顽强地坚持着。   秦岳斌越打越心惊,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浓。   历岁寒瞧见景双返回来,心里一松。   他一边朝景双飞奔一边挥手,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拉长了声音叫,“救命啊!”   景双甩手抛给他一个机括,他顿住脚步矮身对着秦岳斌按下机括,同时景双也按下机括封住秦岳斌上三路。   这机括打出的暗器漫天花雨,细如牛毛避无可避。暗器本身杀伤力倒有限,但关键是上面的毒。   秦岳斌一看情形,便知避不过。他不退反进,运足了内力抓向历岁寒,试图先抓住历岁寒为人质。   历岁寒亦做了准备,迎向秦岳斌,结结实实地与他对了一掌,借力后跃。   景双接住历岁寒,卸力急退,再一次按下机括。   秦岳斌拼尽全力追上来,然而却已经是强弩之末。   秦岳斌抓住景双,树上的白雪被震的簌簌落下,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经脉中内力滞涩,却已经无法制住景双了。   历岁寒在吐血,景双咬牙,只觉得心如刀割,反手毫不留情地将机括对准秦岳斌的胸口,这样近的距离,哪怕细如牛毛的针,瞬间的爆发力也将他射个对穿。   他喘息着站立,摇摇晃晃的,而景双不放心地飞出一脚踹上他心口。   秦岳斌本能地伸臂格挡,却听到臂骨断裂的声音,然后他重重地撞在雪松上,倒在雪松树下。秦岳斌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他看着高耸入云的雪松,和雪后澄澈的天空。这是神医谷周围最高的一棵树,站在上面,能把整个神医谷尽收眼底。   右臂痛的钻心,秦岳斌恍惚间想起,景双小的时候,最喜欢从这棵树上跳下,屡教不改。直到他有一次在树下拼命接住她,被砸断了胳膊。那个时候,手臂就像现在一样痛。   秦岳斌眨了眨眼,滚烫的泪从眼角流下,落在身下的雪地里。他却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失败了么?所以最后的尊严也守不住。   他想要强大的力量,想要无边的霸业,想要很多人的尊敬与瞩目。可是这一刻,他仿佛再一次被抛弃在沙漠中,流沙没顶,孤立无援。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冥冥之中是否有一只宿命的眼睛在看着他,在嘲笑他,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他觉得他的人生也永远的陷入了那流沙之中,拼命的向上爬,却泥足深陷,永远也无法上岸。   他虽然得方子白接玉心法真传,但一没有师徒名分,二又没有绝对的实力,那些人不服他;他行医交换内力,那些人嘲笑他;他想效仿方子白当年力挽狂澜,对抗维心宫,他已尽力,甚至不顾当年的情谊,然而却被人说假仁假义。   他成功的时候,别人说“时无英雄,竖子成名”;而他失败的时候,又被人看做理应如此。   他努力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却做不到。   一步错,步步错,可是回过头来,他都不知道第一步走错在什么地方。   那些在神医谷单纯美好的日子已经遥不可及,而他想要的那些却始终遥远。   秦岳斌轻轻抚着自己的断指,昏迷过去。   而秦岳斌被寒冷冻醒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的深夜,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   他身上的毒很重,吃了些自制的解毒丹也没多少效果。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扶着树木跌跌撞撞地走,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阻拦,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离开了神医谷。   他虚弱无力,走走停停,走的极慢。走到神医谷外最近的那个村子时已经是正午。   他自嘲地苦笑,这样居然都能走出来,看来景双是真的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被遗忘的那个,无论是*还是恨。   走到此处,他已经强撑到了极限,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在晃动,连站都站不稳了。   就在他要倒下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扶住了他,将他扶到旁边的茶庐中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   秦岳斌又抓了一把解毒丹咽下,眼前暂时清明了一些,“多谢。”   那扶他的老人家却连连摆手,“神医这是不舒服吗?神医不必谢,要谢,还是小老儿谢你才是。”   “神医?”秦岳斌有些意外,心里又有些怅然。他曾经被舒天心当做神医谷继任谷主人选悉心培养,医术就算不够登峰造极,却也算得上当世神医。这些年,他救活了不少必死之人,可是因为他提出的条件苛刻,从没有人叫他神医。   “神医贵人多忘事,小老儿当年来神医谷求医,因凑不够十万两诊金,被拒之门外。多亏了公子出手相救。在小老儿心里,您才是当之无愧的神医。”   舒天心立的规矩,神医谷一年只开放三个月,一单生意十万两,概不赊欠人情。是以很多人被拒在神医谷外,秦岳斌心软,便在谷外救治这些人,舒天心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一直更向往成为一个像景山青一样的高手,对医术兴趣不大,当初在谷外救治这些人,也只是一时心软。   秦岳斌微微闭着眼睛,听那小老儿絮絮地说着自己退出江湖在神医谷外定居的种种,心里忽然有些后悔。   那老儿看秦岳斌服下药,以为神医自然能看好自己的病症,所以絮絮叨叨地表达了许久自己的感激之情,然而这半天了看他依然脸色青白,带着黑气,连忙止住话头,关心地问:“神医,你这是要回神医谷吗?小老儿送你去,如何?”   秦岳斌极缓慢地摇了摇头,眼角落下一滴泪,“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景双根本顾不得秦岳斌是死是活,要不要抓起来什么的,她看到历岁寒吐血就慌了,连封了他十四个大穴,飞快地抱着他往药房奔去。   他居然还一边咳血一边跟她开玩笑,“二宝,你看我够男人不?”   “闭嘴!”景双绷着脸,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他幼稚*闹又厚脸皮,总说让她保护他,可是每一次有危险,他都冲在前面。   “我没事,不信你摸摸我的脉。怎么就哭了。”历岁寒眨了眨眼,想帮她擦干泪,却被制住穴道不能动。他虽说没事,其实伤的也不轻,那一下震伤了肺部经脉,口鼻一直在涌血,止都止不住,看起来比上次还可怖。景双这没用的,连脉搏都不敢摸了。   到了最近的药房,景双定下心摸了摸他的脉,心思才定下来,然而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塞了成药丸给他之后,景双便去熬更加对症的草药了,一边熬,一边还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有种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熬药的时候也握着他的手。   “好了,别哭了。”历岁寒终于行动自由,弹了弹她脑门,“真觉得感动,不如来以身相许啊。今晚……唔,算了,还是明晚吧,给我侍寝呀。”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景双嗷呜一口咬住他手指,简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在意,什么时候都这么开心?”半夜的时候,景双给历岁寒施针,灌了药,血也止住了,一切收拾停当,她终于想到了被丢在树林里的秦岳斌。   他中了毒,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在外面冻一夜,估计不死也差不多了,景双懒懒地不想去管他。   那个人,她早就已经不认识了。   历岁寒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懒洋洋地勾唇笑,“因为你不在乎,所以我也不在乎。”   武功、医术,都是外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有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唯一。不管我是天下第一,还是三脚猫功夫,我都会用生命来保护你。而我也知道,无论我是天下第一,还是一文不名的江湖浪子,你都会*我如一。   所以,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你,就是我唯一要坚守的本心。   景双原本的打算是三月份景山青与舒天心回来的时候,向他们禀告自己跟历岁寒的事,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可能随便传信告知,尤其是历岁寒这幼稚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爹娘会不会同意。   她想了历岁寒许多的优点,想要到时候说服自己的爹娘。没想到刚开春,雪融冰消的时候,景山青与舒天心和景泽便回到神医谷,他们甚至还带来了成亲需要准备的红帐嫁衣什么的,过不几日,她师伯商天久月天音,还有雷振生也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搞定我爹娘的?”景双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摆了一道。   历岁寒痞痞地笑,“好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快成亲吧!”   这太突然了,景双觉得禀告之后,等舒天心腾出手来准备婚事,再通知亲友什么的,怎么着也到明年了。   桃花盛开的季节,景双入洞房的时候还觉得浑浑噩噩。   不过她还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把自己的外衣压在历岁寒的外衣之上,据说这样成亲之后就能占上风。历岁寒太可怕了,虽然什么事都听她的,但总是莫名其妙的,最后都如了他的意。   她一定要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就这样结束吧,洞房花烛神马哒,自从景山青那篇结尾的肉被大家嫌弃之后,我现在写肉有点心理障碍啊嘤嘤……   其实写这篇文中间的时候有想过大修,因为景山青的存在,这篇的少年们始终都不够强,没有太强大的敌人,也没有太激烈的冲突,哪怕到如今,也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但完结的时候,我觉得其实还算满意。   就像历岁寒说的,“不管我是天下第一,还是三脚猫功夫,我都会用生命来保护你。而我也知道,无论我是天下第一,还是一文不名的江湖浪子,你都会*我如一。”   所以,那些之前我想要修文的原因,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永远的少年历岁寒,永远的热情,永远的开心。希望这个人物能在大家心底留下痕迹,带给大家一些感悟。   感谢亲们一路的支持。希望下篇文还能见到你们!唔,流沙要休息几天,过几天再开下一篇,至于写什么,其实还在犹豫⊙﹏⊙b汗,可能是带点奇幻性质的。进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吧,我们下篇文再见。么么哒。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